戰略上可以藐視敵人。


    但是戰術上必須重視敵人。


    雖然在座的幾個人可能沒有哦聽說過這句話,但是絕對有這樣的經驗。


    因此,尉遲恭的話語一落,所有人全都停下了筷子,更是在瞬間就強壓下了酒意。


    王成眼角的餘光更是注意到,方才還一直在外麵伺候的下人們竟然也在不知不覺間悄然撤了下去。


    頓時。


    王成就對尉遲恭有了更深的認識。


    “果然。這幫人能夠在曆史上留名,沒有一個是簡單的。就連外貌粗獷,個性勇猛的尉遲恭也都是一個心細如發的人。”


    “周易有言:君不密則失國,臣不密失其身,幾事不密則成害。”


    “這幫大佬們即便是喝了酒都保持這樣的警惕,學到了,日後一定也要注意。不能因為自己天下無敵的力量就疏忽大意了。”


    霎時間,王成就感覺方才有一點的酒意瞬間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雙眼更是清明。


    正此時,他的耳畔就聽見李靖說道:“你就算不開口,我也是要說的。”


    一瞬間,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若無意外,這就等於是戰略部署了。


    李靖沉吟一番,旋即就說道:“這一次我本來是打算三千人直接突襲頡利,就算這次不能一擊而滅頡利,也足夠將頡利打的失魂喪膽。”


    “他原本就不是突厥人真正的大可汗,他的侄兒突利才是真正的可汗。”


    “隻要這一次能夠將頡利的氣焰打下去,讓他的威望落地,那麽必定有人支持突利可汗與頡利奪權。”


    “不管突厥人如何,這就能為我大唐爭取一段時間,而有這些時間,我們就可以騰出手來將盤踞朔方的梁師都徹底收拾,大唐徹底一統。”


    尉遲恭點頭。


    王成和蘇烈也是認真的聽著,這些東西他們早在之前的行軍前就聽李靖講過一次。


    現在李靖再次說這話,必然是計劃有變了。


    果然,下一秒他就聽見李靖話鋒一轉說道:“但是頡利突然分兵三萬來攻涇陽,原本的突襲計劃就已經不成了,三千人不管是如何的隱藏,必定逃不出頡利的耳目的。”


    突厥人太多了。


    二十五萬人的大軍,即便是分出了三萬人,還剩下二十二萬人。


    縱然關中之地廣闊,可能夠行軍的地方就那麽多,隻要將人撒開,就絕對能夠連接成一張天羅地網。


    “所以你昨日留下了那一萬突厥人?”尉遲恭接話道:“就是準備用上他們。”


    “嗯。”李靖神色一凜,雙眼之中滿是威嚴,似有一股氣勢猛然從他身上擴散了開來,沉聲說道:“我準備帶上他們,然後就這樣光明正大的直接進攻頡利大軍。”


    此話一出,別說是王成了,就是蘇烈,乃至尉遲恭都楞在了原地,一臉目瞪口呆的望著李靖。


    這?


    直驅突厥大軍?


    一萬多人對陣二十多萬人?


    “你瘋了?”尉遲恭當即就大喝了一聲,旋即又注視著李靖,沉聲道:“頡利可是還有二十二萬大軍。那可是二十二萬大軍,不是二十二萬頭豬。”


    “就算是二十二萬頭豬,就憑你麾下的兵馬,再加上那一萬突厥人,就是殺到精疲力竭都殺不完。”


    “他們人太多了,要是不能第一時間直驅頡利牙帳,頡利光是耗都能白白耗死你們。”


    這是真的。


    畢竟雙方的人數差別太大了。


    一萬三千人對陣二十二萬人。


    這人數相差了幾乎是二十二倍。


    不是每一個人都是王成這樣的勇猛無雙。


    戰場上,縱然是騎兵,可以借助戰馬的衝擊力,可是也做不到連殺二十多人。


    畢竟人力有盡時!


    但是,李靖卻似乎是早就料到了尉遲恭的反應,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反而淡淡的說道:“頡利的人馬是多,二十二萬人馬。”


    “是二十二萬騎兵。”尉遲恭正色道。


    縱然是穿著破爛的輕騎兵,但騎兵就是騎兵,就是戰場上最快的矛。


    “但他二十二萬騎兵也沒有放在一起,也不可能放在一起,更加不可能對我麾下一擁而上。”李靖說道這裏,雙眼之中光芒閃爍,腦海之中似乎已經預置好了戰場,將所有的一切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那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強大氣勢直接就將幾個人震懾在了原地,一時間都沒有說話,甚至是連唿吸都屏住了。


    下一瞬,李靖的雙眸猛然間就亮了起來,聲音拔高了幾分,自信而又肯定的說道:


    “這就是我們的機會。一舉擊潰突厥頡利二十二萬大軍,甚至將頡利永遠留下的機會。”


    寂靜的大堂內,沒有一個人說話,唯有李靖鏗鏘的聲音在迴蕩。


    所有人都被他強大自信所感染。


    王成更是看著李靖,腦海之中閃過了一句話:


    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裏之外!


    此時的李靖無疑就是這樣的人,但同時間他也猶如醍醐灌頂一般,猛然間清楚了李靖的計策,頓時站起來喊道:


    “以快打慢,出其不意!”


    “沒錯。”李靖滿是欣賞的看著王成,接著說道:“十萬人紮營都要拉出數裏長,更不要說頡利二十多萬的騎兵,人馬混雜在一起,整個大軍拉出去百裏都不止了。”


    “突厥人一路南下都沒有遇到過唐軍,對於後路定然有所防備,但是這都已經數日過去了,突厥人就算有所防備,也定然不如最初那麽認真了。”


    “頡利絕對想不打我們會從突厥大軍後方進攻,也不會去刻意防範後路。”


    “為何?”尉遲恭不解的問道,大軍後路可是性命攸關,若是一隻大軍被斷了後路,輕則士氣低落,重則軍心渙散,崩潰都有可能。


    他不覺得頡利會想不到這些,會不重視這些。


    李靖當即笑道:“你難道真沒察覺頡利分兵來攻涇陽的意圖嗎?”


    尉遲恭眯了眯眼,旋即似乎想到了什麽,猛的瞪大說道:“你是說……頡利分兵來攻涇陽,定然是為了確保涇陽乃至靈州一線的通道。”


    “他準備從靈州方向撤退?”


    尉遲恭到底是軍中大將,又打了這麽多年的仗,經驗十分老道,很快就肯定了自己的判斷,不等李靖開口就繼續說道:


    “沒錯。他肯定會從靈州方向撤退,絕對不會再沿著黃河向河套方向撤退。”


    一瞬間,尉遲恭眼中精芒閃爍。


    邊上的蘇烈反應慢了一些,有些疑惑道:“頡利為何不走河套方向,他如實撤退不是更容易?”


    “梁師都。”王成直接一語斷定:“頡利不信任梁師都。”


    他可是記得李靖說過頡利這個人多疑而狡詐。


    這樣的人怎麽可能完全將自己的安危放在他人手中,即便是同盟也不例外。


    更何況。


    梁師都和他還不是同盟,僅僅隻是因為反唐而暫時聯合在一切罷了。


    最重要的是。


    他們在這裏謀劃頡利,是以頡利打不進長安為前提,但是頡利本人可能並不這麽覺得。


    常言道,麵子給多了,狗都覺得自己是獅子。


    頡利二十五萬兵馬在手,放眼天下都是一股讓人顫抖的力量。


    再沒有在長安城下碰個頭破血流之前,頡利絕對不相信自己拿不下長安,他必定是認定了自己絕對能夠打下長安。


    既然打下了長安,那麽必然要洗劫整座長安城。


    而長安城內的財富和人口絕對可以阻塞黃河。


    擁有這樣的財富,頡利怎麽可能還走梁師都控製的朔方區域走,定然是繞過朔方,從突厥人徹底掌控的勢力範圍內返迴草原。


    這是人的本性。


    換了王成,他也這麽選擇,不給梁師都任何機會,連猶豫的機會都不給。


    而不光他想明白了,得到他提醒的蘇烈也是一陣恍然,旋即就興奮的說道:“這次頡利真的是自尋死路了!”


    下一秒,所有的人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雖然,詳細的計劃還沒有說清楚,這中間還有一些細節需要補充,但是已經不妨礙幾個人徹底弄明白李靖的戰略方向。


    至於剩下的東西,也隻有臨戰的時候,臨機決斷了。


    此刻,雖然還沒有接戰。


    但是,王成幾個人心中卻是已經對這一戰十拿九穩了。


    唯一的問題就是。


    這一戰究竟能夠創造多大的戰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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