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道,洛陽。


    城外黃河滔滔,碼頭上人來人往,黑壓壓的戰船橫停在碼頭上。


    船帆如雲,士卒如蟻。


    甲胄與兵器碰撞、摩擦間發出了一陣陣鏗鏘的聲音,讓空氣中都充滿了一種緊張的壓迫感。


    “快!”


    “速度快。”


    “手腳都放麻利點。”


    一名身背寬劍的隊正騎著高頭大馬,不斷的在整個碼頭上來迴奔馳,口中唿喝不停的催促著黑壓壓的士卒們。


    邊上,更是有一大群,望不見首尾的民夫們正在抓緊時間將成捆成捆的箭矢、刀槍、戰馬等兵備搬運上戰船。


    人的喊聲,馬的嘶鳴交織在一起,整個場麵看上去有些雜亂,但是空氣之中的氣氛卻是緊張、壓抑。


    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了突厥人大軍南下的消息,盡皆都在爭分奪秒的準備。


    最中間,最大的一艘戰船上,尚書仆射、洛陽都督、大唐大將屈突通正滿臉嚴肅的站在船頭,眺望著熱火朝天的碼頭,口中問道:


    “已經搬運了多少武備?”


    邊上的副將急忙上前稟告道:“啟稟都督,府庫內的兵備已經起運了三成,已經裝船的有三十萬支箭矢、戰刀三千柄,長槍五千把,弓、弩合計共八千張。另外還有各類皮甲三千套,鐵甲一千套……”


    “若是要起運五成,最起碼還要兩個時辰。”


    “兩個時辰?”屈突通眉頭一皺:“再過兩個時辰,天可就要黑了。”


    他身形高壯,較之周圍的士卒都高了不止一個頭,加之不苟言笑的樣子,頓時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強大氣勢,讓周圍的士卒盡皆凜然,大氣都不敢出。


    副將解釋道:“請都督恕罪。軍情來的太過於突然,集結士卒和民夫花費了太多的時間,此刻所有人都在盡力轉運了。”


    屈突通擺了擺手,盡量收斂了自己的威嚴,語氣溫和的說道:“我非是責怪你。隻是軍情如火,頡利大軍步步逼近長安,我心中焦慮。”


    “都督。最近幾日風向西南,若是加上士卒搖櫓,晝夜不停的行船,則可以在兩日內進入渭水,再一日之後就可抵達長安。”


    “那還需要三日的時間?長安城內並無多少武備,這批軍械必須火速轉運至長安。”


    “這已經是最快啦。”


    屈突通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他也知道士卒們已經全都盡力了,即便是拿著皮鞭強逼也沒有多大的作用。


    這一次完全就是因為突厥來的太快,來的太過於突然,完全打了大唐一個措手不及。


    旋即,屈突通一按腰間長劍,對著副將凜然吩咐道:“這裏就交給你了,給眾兒郎們和民夫們都說清楚,務必要快。”


    “末將省的。”


    言罷,屈突通當即轉身走下了戰船,踏板的另一頭,一名牽馬執蹬的士卒急忙將他扶上了戰馬。


    屈突通身軀一抖,身上的明光甲頓時甲葉摩擦,發出了一陣鏗鏘之聲,扯過馬韁,大喝一聲:“眾軍出發。”


    “喝!”


    悶雷一樣的迴應聲中,一萬早就已經準備好的大唐府兵當即動身,沿著黃河南麓的道路,浩浩蕩蕩的向著長安方向行進。


    ……


    與此同時。


    河東之地,一支浩浩蕩蕩的唐軍正在急速行進,旌旗如雲,刀槍如林,馬步兵馬合計約莫有兩三萬的規模,前後拉出了十裏,宛如蜿蜒在黃河邊的巨蟒。


    轟轟轟!!!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將邊上的黃河之水都震動的泛起了一道道波痕,一時間煞氣衝天,沿途空氣中帶著一股強大的壓迫感。


    所有人都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


    肅殺、沉默!


    無論是誰一看,都能清楚無誤的明白,這隻大軍無疑是大唐的精銳。


    “駕!!!”


    “靠邊,靠邊!!!”


    “讓開,快讓開。”


    “……”


    兩側斥候騎兵來迴奔馳,將大軍前方的情況以最快的時間送到大軍統帥,河東道行營總管,河東道副都督,右衛大將軍侯君集的手中。


    “報,前方十裏之內發現一股突厥散兵遊騎,前方斥候正在追索。”


    “再探。”


    “諾。”斥候高喝一聲,當即打馬而去。


    邊上,一名銀盔鐵甲的將領旋即靠了過來,對著一身明光甲的侯君集拱手道:“都督,當是小股的散兵遊勇,當不足為慮。”


    “嗯。”侯君集眯著眼睛點了點頭,高大的身軀隨著戰馬的行進而高低起伏,但身姿卻是安穩如山,一隻手撫摸著冰冷的劍柄,沉吟片刻下令道:


    “傳令士卒們再加快速度,今晚天黑之前,務必渡過黃河。”


    “都督,將士們已經連行了四十裏路,盡皆疲乏,若是再強渡,恐怕再也沒有多餘的體力了。”


    侯君集聞言,轉頭掃了一眼身後黑壓壓的士卒。


    縱然所有的士卒依舊保持著整齊的隊形和挺拔的身姿,但是灰塵噗噗的臉上也帶著難以掩飾的疲倦,更是留下了一道道汗水衝刷的溝壑。


    侯君集心中清楚,此處距離黃河不遠,最好就是讓士卒們就地安營紮寨,休整一晚上,徹底恢複體力和士氣。


    但他立功心切,十分明白這一次是大唐最大的危險,更甚於之前的玄武門之事,這對於武人而言則是天大的機會。


    一輩子都不一定能夠再遇到的機會。


    雖然他現在已經是右衛大將軍,更是被封了潞國公,但是他的心中仍舊不滿足。


    他始終認為玄武門之事中,他當是首功,但最終卻是與長孫無忌等人並列第一功,身份依舊矮了那幾個人一頭。


    這一次隻要抓住機會,他就可以一飛衝天!


    有這天大的誘惑在前,此刻的他也根本顧不上那麽許多了,當即就麵無表情的下令道:“就依本將的話去傳令,士卒但有怨言,一律軍法處置。”


    “這……”副將有心再勸,但是麵對侯君集冰冷的眼眸,嘴邊的話頓時就咽了下去,他知道侯君集向來說一不二。


    若是再開口,恐怕就要斬他祭旗了。


    當即,副將隻能拱手領命,正待他離去的時候,忽然又聽侯君集下令道:


    “另外再派五十名斥候,將探查的範圍擴大到方圓二十裏,但有突厥人大部的蹤跡,就立刻來報。”


    “遵命。”副將領命而去,當即就將侯君集的軍令傳了下去。


    士卒們聞言嘩然,心中憤懣,但是侯君集素有威名,且軍中也具威望,他們也隻能敢怒不敢言,強忍著疲憊,加快行軍的腳步。


    隻盼著能夠早一日趕到長安,痛痛快快的與突厥人廝殺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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