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瓦萊麗·德拉克洛瓦。”


    龍神族的少女如此自報家門。對我而言,倒是希望她可以在提出結婚之前先自我介紹。因為她,靜雫陷入混亂,眼珠亂轉。


    接著,少女——瓦萊麗抱住了我。


    手臂繞到背後,豐滿的胸部貼了上來。


    “哎哎哎!?”我發出了很沒出息的聲音。


    “你不記得我了嗎……?”


    瓦萊麗抬頭仰視我,我瞬間說不出話了。瓦萊麗的臉頰帶著興奮的潮紅,濕潤眼睛很是煽情。我可沒有對女孩子的免疫功能,被她這樣弄一陣頭暈眼花。


    “不行!”


    米莎突然大喊一聲,插手事態。


    我和瓦萊麗被分開了。


    嚇我一跳的事情實在太多。米莎平常可不是這樣慌亂的性格。她從沒這樣感情用事。


    冷靜的米莎,泫然欲泣地發著火。


    無緣無故的。


    瓦萊麗也好,米莎也好,我現在對眼下局麵一無所知。


    ——發生什麽了?


    總之,先道歉。


    “對不起……我以為我們是初次見麵,難道不對嗎……?”


    我低頭道歉。


    “哎……?”


    瓦萊麗一臉驚訝表情。


    “怎麽會……啊啊……”


    最終她失落地肩膀低垂,感覺有些對不起她。


    “……但是,也沒辦法呀。畢竟是很久以前了,又是那種狀況……”


    “請問……”


    靜雫站起來。


    “在進入正題之前,能否正告兩位的關係?”


    說的也是。


    當然會在意了。


    我也很在意,還望詳述。


    “這個……”


    瓦萊麗稍作考慮之後,說:


    “在這裏,不能說……!”


    不知道是方言還是她舌頭不靈,總之她的口音有些怪。


    “這算什麽。”


    米莎的聲音很不滿。


    “我也是有顧慮的!”


    瓦萊麗孩子氣地鼓起了臉頰。


    雖然不太明白,但是瓦萊麗和米莎好像不太合得來。


    “那,結婚這件事也推延到沒法說明情況的這段時間之後吧。”


    我這樣說,想暫時平息事態。


    “哎——”瓦萊麗表情很不滿。


    “雖然一開始就這樣尬尷……”


    靜雫以無可奈何的表情說。


    “總之,我想先談公事……可好……”


    她的聲音一點一點變小了。


    見她這幅樣子,瓦萊麗臉上也有了一些歉意。這裏是公務場所。就算是龍神族的貴族,也會覺得做得有些過分了。


    瓦萊麗幹脆地低頭道歉。


    “對……對不起。和尤亞久別重逢,我太興奮了……”


    終於變成可以談話的氣氛了。


    2


    “呃。咳咳——”


    瓦萊麗坐下來,刻意清清嗓子。


    “一時失態,見笑了!”


    “不、不會……!”


    重新來過。


    “我是多拉貢尼多族長國,槍火龍騎士團團長,瓦萊麗·德拉克洛瓦。從今以後大家就算認識了。”


    “我是亞波尼亞共和國,外務大臣首席輔佐官,高阪靜雫。請您多關照。”


    有點兒重新確立關係感覺的自我介紹。


    雖然年輕,畢竟是政府專職人員。雙方的態度都很認真。靜雫恢複了沉著冷靜,瓦萊麗也沒有再看我一眼。


    “一切的起因,是傭兵團‘進擊之鷹’的團長,巴托洛米奧。”


    靜雫先說話。


    “巴托洛米奧,與我國駐多拉貢尼多大使,黃一竹秘密取得聯絡。然後,經由多拉貢尼多,每月將數百名海格魯德帝國境內的奴隸送往亞波尼亞共和國避難。”


    “而我,援助了巴托洛米奧。”


    “黃先生對此感激不盡……不過,我對此有一個問題。”


    “請講?”


    “提出援助的,是你嗎?還是黃大使向你請求的?”


    “是我提出的。”


    “具體的情節,希望你能詳細說明。”


    重要的是,事情的細節。


    靜雫若無其事地提出這一點,想要聽了內容之後,確認有無可疑之處。


    或許存在瓦萊麗才是“真正敵人”的可能。


    ——雖然我並不希望如此。


    “進擊之鷹傭兵團,主要接受海格魯德的委托。不過,也有過和多拉貢尼多共同作戰的經曆。這種時候,多是與我們槍火龍騎士團配合。彼此之間互有往來。所以,奴隸逃亡的計劃,他事前與我商量過。”


    “原來有這一節……”


    “……非寶鑽的數百名奴隸,想穿越海格魯德國境線怎麽想都很危險。必須有我們的協助。海格魯德的做派,我也十分反感。”


    “遺憾的是,巴托洛米奧先生遭到逮捕……”


    “而且,還是在多拉貢尼多……!”


    瓦萊麗“咚!”的敲了地板一下。


    看來她很容易感情外露。


    “海格魯德竟然在他國首都裏進行違法的警察活動。絕不能就此善罷甘休。”


    “不過,”靜雫說,“從海格魯德來看,是多拉貢尼多首先違背國際法……他們會如此主張。”


    “這真是戳到痛處了。”


    瓦萊麗說著,嘴擺出“へ”的形狀。


    根據國際法,未經正式程序將他國國民移送至其它國家是典型的違法行為。能被認可的例外,主要是政治避難。


    目前成為問題的,就是拯救奴隸能否被認定為政治避難。


    亞波尼亞共和國和多拉貢尼多族長國會主張為“政治避難”,而海格魯德帝國會認為是“幹涉內政”。


    既然起了這種風波,隻能由外交官之間在暗地裏平息事態,再由外相級協商來解決問題。暗中了事——這就是,特派大使的工作。


    “既然尤亞也在,我想我可以信任你們。”


    瓦萊麗向前挺身。


    “麻煩的是,多拉貢尼多內部的意見分歧。”


    “何種分歧?”


    “‘沒有必要為了幫助非寶鑽人,與海格魯德發生衝突’。”


    “的確不無道理……”


    “而且多拉貢尼多與阿波尼亞共和國又並非盟國。”


    瓦萊麗說的很對。


    多拉貢尼多和阿波尼亞的關係雖然不壞,但也並不是特別好。


    “關於巴托洛米奧的救助問題,誰最為反對?”


    靜雫發出提問。


    瓦萊麗當即迴答。


    “國務卿吉迪恩·波多雷爾。”


    多拉貢尼多的國務卿吉迪恩。職務相當於亞波尼亞共和國的外務大臣。


    “吉迪恩是為鷹派的政治家。”瓦萊麗繼續說。“族長會議的多數派……以及首席族長是鴿派,這令他甚為惱火。”


    多拉貢尼多,是多個部族組成的聯合國家。


    每一位族長都是世襲產生。


    族長們聚集在一起構成“族長會議”,在那裏選舉出首席族長。


    首席族長——實際上就是總統。


    “所以,吉迪恩國務卿的目的,就是要利用海格魯德發動侵略戰爭。”


    靜雫心領神會,說。


    (在這裏閑扯一句,亞波尼亞共和國的政府相關稱唿都是日本政府的結構,比方說最高長官稱“大臣”,機構稱為“省”。所以我沒有把“外務大臣”翻譯成“外交大臣”。原文這裏是“外務卿”,和“外務大臣”都是日式的官員名稱,但我覺得或許應該改為“國務卿”來體現一下國家不同。因為從話語中似乎是有意提及兩者有別的。)


    “接下來,你怎麽做?”


    瓦萊麗這樣問。


    “我要去海格魯德大使館。”


    靜雫幹脆地迴答。


    “為了什麽。”


    “與巴托洛米奧先生會麵。”


    “他們會同意嗎?”


    海格魯德帝國五年前才和阿波尼亞發生過戰爭。


    “對方,應該也想與我們見麵。”


    “你這樣想的證據何在?”


    “海格魯德即使想與阿波尼亞開戰,也不會想和多拉貢尼多開戰。”


    此刻的靜雫思路異常清晰。


    “海格魯德為了避免與多拉貢尼多的關係惡化,會願意和我們阿波尼亞坐到談判桌前的。”


    “言之有理。”


    “現在,我先暫時迴到阿波尼亞大使館。瓦萊麗小姐是個善良的人……我放心了!雖然一開始有點混亂……”


    “我也對不起,稍微有點兒胡鬧了。”


    瓦萊麗露出抱歉的神情,不過,表情立刻又開朗起來。


    “不過,希望下次能和尤亞單獨見麵!”


    “這可不行。”


    站在我旁邊的米莎尖銳地反對。


    “為什麽呀!?”


    “因為他是特派大使高阪靜雫的專屬警衛官。片刻也不能離開。”


    “啊,是嘛……”


    “那,下次可以一同用餐……!現在先告辭了。”


    我們離開了多拉貢尼多國務院。


    3


    迴到亞波尼亞大使館。


    黃一竹先生為我們備好了晚餐。說起來,今天一直奔波忙來忙去,肚子真是餓癟了。


    不隻是大使,我們警衛官也得以同席。


    菜單是多拉貢尼多菜。主要是在動物的肉上佐以香料的菜肴。幾乎沒有湯和米飯。肉和蔬菜,簡單卻好吃。


    “讓我吃驚的是……瓦萊麗小姐,和尤亞警衛官……那個,居然突然說要結婚!”


    在餐桌上,靜雫提及了這個話題。


    “二位是什麽關係呢?”黃一竹先生也有興趣。


    “我真的不記得……”


    真為難。


    對方知道我的事情。


    我卻以為是第一次見麵。


    ——誰才是正確的呢?


    冷靜想一想,我也並非全無頭緒。


    我小的時候,在海邊遊泳的時候。


    偶然會夢見的內容——美麗的少女,傷痕累累地漂流著。


    我急忙靠近她,但記憶卻中斷了。這個夢。


    但是——


    “……如果我想起來了,我會報告。”


    這個夢,沒法和大家說。畢竟是個夢。


    雖然說出來也不會被人嘲笑,但作為情報實在太過模糊。我不希望隨口亂說,對別人造成誤導。


    用餐結束之後,端上了咖啡。


    傭人們收拾好餐具,我們的對話還在繼續。就像小型會議。


    “勞煩您收集情報。”


    靜雫低聲地說。


    “什麽情報?”黃先生說。


    “公開情報的分析自不用說,我希望您能收集到一旦要潛入海格魯德大使館也不會有後顧之憂的情報。”


    “!”


    這句話讓我吃了一驚,作為警衛官隻好努力不表現在臉上。


    看來,靜雫是那種不會排斥違法手段的類型。她看起來誠懇樸實,卻也有出人意料的地方。當然,這也是作為外交官必要的品質。國際社會、外交的世界裏並非全都是光彩之事。無論是正道還是小路,隻要有必要,全都必須去走。不能這樣做的人,無法成為外交官。


    有句話叫“所謂外交,就是不使用軍隊的戰爭。”


    “有這樣的人才。”


    黃先生說。


    “國防省軍事情報局,作戰科。那裏有特殊外交處理班。”


    我聽說過這個建製。


    因為我們警衛科也同屬國防情報局,廣義上講是同僚。


    “特殊外交處理班……無論合法非法,名副其實的‘什麽都能做’的小規模秘密部隊。我也多次借助他們的力量。負責多拉貢尼多的,依舊是禦影雷恩先生的隊伍嗎?”


    聽靜雫的口氣,看來認識。就是說,之前她也多次利用過特殊外交處理班。可不能被她的外表騙了,她作為一名外交官,一直盡職盡責。


    “是的。就在這個大使館裏。我要請他過來嗎?”


    “勞煩您了。”


    黃先生讓一位傭人傳話。


    稍後,一名男子來到食堂。


    虎型的獸人種。


    魁梧的體格,倒豎的體毛非常有特點。整體發紅,鋸齒狀的條紋,看起來像閃電。


    “啊,不好意思。”


    獸人種——禦影雷恩突然道歉,當場收起牙齒。


    然後——


    “唔……!”


    突然發生了劇烈變化。


    體毛收縮。臉型變化。


    “老虎”的部分漸漸消失,變得有幾分人類模樣了。


    虎型的獸人,會變身為體格強壯的中年男子。


    “我是海格魯德人與阿波尼亞人的混血。”


    雷恩向驚訝的我和米莎作了解釋。


    “但我對亞波尼亞共和國宣誓忠誠。”


    不僅體格魁梧,還長著亂糟糟的胡子,實在稱不上美男子。略有駝背,黑色短發,嘴很大。不過眼睛很奇怪地有些睡意,有點難弄清他的心理活動。


    雷恩身穿的皮鎧,可能在連接處使用了橡膠,體毛和體型發生變化也能對應。


    “好、好久不見了,雷恩先生。”


    “你好,靜雫特派大使,還是這麽小不點啊。”


    “我、我才不小呢!作為女孩的身高,是,正常水平!”


    感覺對話莫名很溫馨。


    “我是國防情報局,作戰科,特殊外交處理班,負責多拉貢尼多的班長,禦影雷恩。請各位多指教。”


    雷恩跟我和米莎打了招唿。


    “我是國防情報局,警衛科,特派大使專屬警衛官月露米莎。”


    “同上,我是海塔尤亞。我們也請你多指教。”


    客氣地握握手。


    “特派大使就夠年輕了,警衛官也是兩位年輕人啊。剛出校門嗎?”


    “的確是,我們剛剛畢業。不過別看我年輕,我可是為了成為警衛官而生的人。”


    我這樣說。這並不是場麵話,我是真心這樣說的。


    “雷恩先生。”


    靜雫喊他的聲音,略帶幾分嚴肅。


    “關於搭救傭兵團長巴托洛米奧,我認為需要做好許多準備。或許會發生危險。”


    “危險我清楚得很。我們早就習慣了。”


    雷恩嘿嘿笑了。


    看起來有些輕佻,也許他是故意這樣表現的吧。


    “今天,我向海格魯德駐多拉貢尼多大使館發去了信函。明天應該會有迴複。希望盡早能和海格魯德大使會晤……”


    特殊外交處理班有很多秘密。


    他們的活動幾乎都與國家機密相關聯。


    亞波尼亞共和國這樣“寶鑽”稀少的國家,如果不采取這種少數精銳的大膽作戰,難以和大國抗衡。


    ——可能屬於他們的“成果”,我隻在學校聽前輩說過一件。


    從前,海格魯德與阿波尼亞共和國交戰期間。海格魯德境內設置了關押政治犯、俘虜、敵國民眾的強製收容所。那是無視人權、未經審判就處刑的最惡劣的收容所。


    在戰事正酣的時候,阿波尼亞共和國的特殊部隊深入敵後。這恐怕就是特殊外交處理班。處理班掩藏自己的身份襲擊了收容所,解放了俘虜。生擒收容所的負責人,將他引渡給國際戰爭犯罪審查機構。這樣一件大事,沒有留下任何證據就完成了。


    4


    我們使用大使館的客房。當然,最豪華的房間歸靜雫。


    我和米莎一起住在隔壁的房間。年輕男女同處一室……或許有人對此會有想法,但我們是警衛官。完全沒有不端的想法。


    警衛官會盡可能兩人輪流行動,絕不同時睡眠。總有一方醒著。即使是深夜,也定時在靜雫的房間周圍巡邏。


    雖然大使館也有警衛員,但重要的是我們“自己”進行確認。靜雫萬一發生不測,首先是我們警衛官的責任。


    警衛官,不能依賴警衛官以外的人或物。


    米莎先往客房去了。


    我告訴她“我稍微調查四周之後迴去,大約一小時。”


    客房在大使館二樓,麵對中庭。我調查了其他所有空房,確認了安全。沒有可疑之處,也打開遮蓋查看了天花板內部和床底下。從大使館的警衛人員那裏得到了人員名單和證明身份的文件,確認了人員名單有無出入。之後外出,在大使館周圍散步一番之後,迴到了警衛官的房間。


    然後——


    “啊。”


    “……”


    仿佛是約定俗成的一樣,米莎正在換衣服。


    “抱、抱歉……!”


    身材曼妙的米莎此刻半裸。


    因為米莎是警衛官,所以身高超過了一米七。然後,腰身很高。由於經過鍛煉,能感覺到皮膚的緊致。陷下去的小腹,微微地有些脂肪。


    她穿著十分性感的黑色內衣。簡直就好像是設計出來給人看的內衣。雖然隻要符合“便於行動,不會妨礙身體”的條件,警衛官穿著的內衣沒有要求……但還是……


    三角形的黑色胸罩,包裹著米莎豐滿的胸部。不鬆不緊的拉力,形成了完美的溝壑。


    “你迴來的時機還真巧啊……”


    米莎這麽說。


    雖然臉稍有些紅,但態度仍然很鎮靜。即使我看到了她的內衣,她也冷靜地繼續穿衣服。正巧,是她洗完澡剛剛穿上新內衣的時候。


    “啊,呃……我、我不是故意的……”


    “既然是專屬警衛官,少不了還會有這種事。我不介意。”


    “嗯……”


    就算你說不介意。


    這之後,我也洗了澡,先睡上一陣。


    這期間,由米莎在靜雫周圍警戒。


    我沒怎麽睡好。並不是因為換了枕頭或者床不合適這種理由,而是因為米莎的內衣樣子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


    我和米莎的關係。


    第一次見麵,是在警衛員訓練學校。


    米莎原本上的是軍官學校,不知為何半路編入我所在的班級。


    那時候的米莎,十分的柔弱。跑步比誰都更早提前下場,時常受傷,格鬥和射擊也很差。


    相比之下,我因為結實,倒是遊刃有餘。所以自然而然地我就幫助同在一個訓練班的米莎。就好像是蹣跚學步的小貓一樣,當時的米莎就是這麽可憐。一下子我們就親密起來了——我想是的。雖然米莎很少把感情表露出來,但無論我走到哪裏她都啪嗒啪嗒地跟著我,讓我感覺有些酸酸甜甜的。


    不過——


    米莎的成長非常迅速,簡直是一日千裏。漸漸地有了體力,不在掉隊了。等到從警衛員訓練學校畢業的時候,她在訓練生全體中已經是頂級的射擊高手了。


    然後,我們同時進入警衛官學校。


    值得依賴的警衛官夥伴。長久相處的朋友——


    ——戀愛呢?


    不知道。她那麽冷臉。


    總之,我們肯定是很好的搭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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