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總部還想重新組建一個宣傳隊,”陳昌浩不敢再提她的家了,“正在物色演員,你原來就是劇團的台柱子……”


    “我不想在總部,我不想再演戲了。”


    “要幹什麽呢?”


    “我要上戰場,去做救護工作。”


    “你是黨員吧?”陳昌浩嚴肅起來。


    “勉強是吧。”


    “那麽,你應該服從組織決定……太任性不好,”陳昌浩仍然心平氣和地說,“況且,現在是非常時期,大家都在危難中……你的愛人情緒不好,身體也不好。”


    “這個家是組織上強加給我的……在感情上我不能忍受,如果組織批準我們離婚……我留在哪裏都行!”


    “這不好,”陳昌浩深感問題的棘手了,“一切都放在局勢穩定之後再說,現在顧不上……而且他是我的老戰友,是個意誌堅強的革命者……你應該體諒他。”


    “堅強的革命者不一定是好丈夫……組織上要我憑黨性跟他結合,可是,現在卻不能要我憑黨性來忍受……我沒法控製我的感情,也不想控製這種感情……我……我真想死……”


    “現在是打仗的時候,個人的生活問題都應該放在後邊……子敏,你要理智一些。”


    “政委,我覺得我是很理智了,我隻要求解除婚約給我身心自由。”


    “不能強迫組織表態,”陳昌浩聲色俱厲地站了起來,作出軍務繁忙的樣子,“你去找組織部好不好?”


    “我去過了,好幾處我都找過了,組織部要我留在宣傳科;我哥哥要我留在保衛局;我丈夫要我迴到他身邊去。我隻能來找總政委……”


    “這三個地方都可以。”


    “我想,我要求到戰鬥部隊並不影響任何人,我可以像男子漢一樣戰鬥……而且我已經戰鬥過了,並不遜色。”她丟開長笛,抽出了寒光閃閃的保安腰刀,得意洋洋地說,“看,自己得的!”


    “你不覺得在戰鬥部隊裏生活不方便嗎?”陳昌浩對江子敏的性格發生了興趣,重又坐了下去,他覺得她有些地方很像張琴秋,這樣的女同誌的確是可以當婦女團長的,並且相信古代那些傳奇式的女英雄並非虛構。


    “所以我不想換掉這身裝束……隻是皮帽子太大了,我可以改小……再說,我並不封建,安寶山會給我安排個合適的地方的!”


    也許這句話泄露了天機,陳昌浩忽有所悟,他約略地計算了一下時間:高台是元月二十日失守,今天是二月二十六日,安寶山從高台脫險到歸隊,相距一月有餘。說道:


    “你跟安寶山是什麽時候相遇的?你們兩人在一起生活了很長時間吧?”


    陳昌浩的語調雖無責備之意,卻使江子敏意識到他竟產生了令人痛心的誤解,她神態坦然略帶惱意地說:


    “是的,是很長時間,可是並不像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那樣?”陳昌浩的確想到他們可能有不正當的關係,但他無意來追究這些,他沒有想到江子敏不但沒有迴避反而主動提了出來,其目光,其神情,隱含著一種挑戰的意味。盡管他長期做政治工作,有了解多種思想的習慣,卻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就這個問題深談下去。一個月的時間,未免太長了,他無法用想像去填補這一個月的空隙。“咱們還是不談這些感情問題吧,既然安寶山把你留在總部,那麽,也就是說,他感到你跟他到夜老虎團裏去不合適。”陳昌浩邊說邊站起來,表示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去處理。


    陳昌浩有意避開她與安寶山的關係,江子敏反而產生了一種雖然輕微卻很難堪的屈辱感,她也站起來兩眼灼灼如焚,以毫不掩飾的衝動抗辯說:


    “政委,你應該把我的話聽完,你誤解了我們相處的時光……”聲調之沖,頗似命令,整個四方麵軍還沒有一個人敢跟陳昌浩用這種方式講話。“我們經過了千難萬險帶迴了這支小分隊,而且……”她不屑於再提襲擊黑馬旅的戰鬥了。


    “好吧,”陳昌浩不但沒有生氣,反被江子敏無所畏懼的真情和執著打動了,“我答應你的要求……”


    “空口無憑,你寫個紙條吧,不然,安寶山準不收我!”


    “你看,人家不收……你還非去不可。”


    江子敏遞上一個小本。


    陳昌浩接小本在手,忽然又猶豫了,他覺出問題的嚴重性,這絕不僅僅是一個人的安排問題,重又坐下來。他處理事情從來沒有這樣拖泥帶水過,他盯視著又坐迴原處的江子敏,不無擔心地試探似地說:


    “能不能再問一個問題?”


    他要提的問題太嚴重了,很怕使他們的交談陷入窘境。


    “我準備迴答所有的問題!”江子敏坦直得有點怕人,似乎一切不名譽的行為她都可以供認不諱。


    “你結過婚,而且兩人關係不睦,安寶山知道嗎?”


    “我把一切都和他講了……這就是他帶走了小分隊中的七個,唯獨把我留在總部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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