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能不讓人想起山東是武術之鄉這個話題來。而這種直觀的描寫,在我們以前對於地雷戰的敘述中,是頗為罕見的。”


    埋下去就沒法管的“踏發(壓發)地雷”的命中率,肯定不如有專人控製的“拉發地雷”。《抗日戰爭時期解放區科學技術發展史資料》關於“地雷戰”的理論文章中,就明確指出了這一點:壓發地雷“命中率較差”。雖然文章也說了“事先經過對敵情做詳細的調查研究,機動靈活地進行埋設,命中率還可以提高些”。但是,在日偽軍大兵壓境、瘋狂掃蕩的情況下,“做詳細的調查研究”是極其困難的。給予日偽軍沉重打擊,就常常必須依靠“優點是命中率高”的拉發地雷了。


    而且壓發地雷缺點不止於此,楊成武將軍迴憶地雷戰時曾說:“沒有看雷的(即使用沒有控製的壓發地雷),效果小,不及時,甚至炸到老百姓和自己人。就是打垮了敵人,我們自己不敢硬撲窮追,怕炸傷自己。”


    這樣,布置專門的戰士“在距離地雷僅僅十幾米遠”的地方控製地雷,幾乎在敵人眼皮底下拉響地雷(楊成武將軍也迴憶“線長拉不動雷”),就是地雷戰中必須採用的戰法了。負責控製拉發地雷的八路軍戰士或民兵,有一個專門的稱唿叫“拉雷手”。他們“監視日軍的行進。隻有當地雷可以造成最好的殺傷效果時”猛地一拉地雷的雷繩……這樣近距離拉響地雷的戰法,類似拉響手榴彈伏擊敵人。但是卻比用手榴彈伏擊效果更好。“拉雷手”可以等日偽軍走到地雷的旁邊再拉雷繩,投擲手榴彈卻難有這樣的準頭。如果也埋伏在“僅僅十幾米遠”的距離投擲手榴彈,大幅度抬起身體、揮動手臂的動作,顯然會提前暴露自己——“拉雷手”卻可以在完全隱蔽的情況下,用極小的動作拉動地雷的雷繩。


    那麽,日軍走進雷區,遭遇地雷的襲擊後,殘敵是否會反擊我軍的“拉雷手”呢?


    不少介紹地雷戰的文章,都說日偽軍遇襲後都是一片驚慌,顧不上追射“拉雷手”,“拉雷手”可以從從容容撤離,乃至繼續打擊敵人——有一本《地雷戰》中有這樣的描寫:“當敵人進入雷區後,隻見那個同誌用力一拉,‘轟!轟!’兩聲巨響將兩個偽軍掀到了半空,其餘的日偽軍嚇得趴到了地上,一動也不敢動了。直到硝煙散去好一會兒,驚魂未定的敵人才慌忙從地上爬起來……”


    訓練有素的日軍,當然不可能是全部都這麽反應遲鈍、都這麽愚蠢無能的。


    從當時來自於敵後戰場一線的記述來看,日軍遭遇地雷襲擊後,會迅速組織瘋狂的反擊。


    在《膠東抗大》(抗大一分校校史研究會煙臺聯絡組編)一書中,當年膠東抗大地雷組戰士馬保軍的迴憶文章,記敘了山東戰場的一次“地雷戰”。1942年冬,日軍掃蕩山東省膠東地區的牙山一帶,我軍膠東抗大地雷組2名戰士林軍、李仁,在一個山口控製地雷襲擊了一股日軍(這股日軍是參與合圍馬石山後返迴的。這次地雷襲擊,也是為著名的馬石山勇士們報仇)。


    林軍、李仁先是在50米遠的地方控製拉火裝置。但是日軍尖兵部隊進入雷區後,拉雷卻失敗了——在較遠的地方控製地雷果然是困難的事情。


    日軍的尖兵部隊過去後,林軍、李仁檢修了地雷,改用約30米長的麻繩當雷繩——雷繩長30米,在山區崎嶇不平的地形上,控製拉火裝置的戰士距離地雷僅僅十幾米遠的地方。


    一刻鍾之後,他們用地雷成功消滅了後麵騎馬的2名日軍軍官。大隊敵人反應過來之後,隨即“用重機槍、輕機槍、擲彈筒一齊向地雷組隱蔽處的小山以及西側後邊兩個山崗約400米的範圍內,猛烈地射擊了約1個小時”。


    在日軍的瘋狂掃射下,文章用較為輕鬆的一句話敘述了兩名控製地雷的戰士脫險——“林軍、李仁兩同誌隻用了20分鍾左右的時間就脫離了敵火力網,轉移至西北山崗”。


    “隻用了20分鍾左右”——其實應當這麽說,僅僅約“400米的範圍”,脫險就用了20分鍾!在日軍重機槍、輕機槍、擲彈筒的火力網之下,這20分鍾的脫險經歷中有多少槍林彈雨和驚心動魄;能夠衝出火力網又必須得有怎樣的速度和敏捷啊。這兩名控製地雷的戰士,無疑就是日軍眼中那樣“特別勇敢和矯健的戰士”。


    翻開塵封的史料,在各敵後抗日根據地的地雷戰中,“拉雷手”“遭到未死傷日軍的追射”,確實“麵臨極大的生命危險”。


    著名作家周立波的《戰場三記》中,記述了1944年底在山西省臨南縣(今合併進山西臨縣)聽人民武裝自衛委員會主任介紹的地雷戰情況:


    “中雷的敵人,常常不一定全部炸死。未死的敵人瘋狂地報復。他們搜索兩邊的山坡,如果發現了拉雷的民兵,一定窮追。拉雷的民兵犧牲了很多。”


    山東軍區人民武裝部部長朱則民在《一九四五年山東人民武裝工作匯報》中提到:日軍把“用騎兵追捕民兵拉雷手”作為應付地雷戰的辦法,膠東西海民兵曾經“被敵騎兵追得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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