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集編……


    用動畫作比喻的話,就是由於製作的過程中出現了各種情況、導致計劃放映的本篇動畫沒有辦法放映,這時就需要把過去放映過的內容東拚西湊一番,在很短的時間內製作出一話作品。


    這種情況會帶來很多問題;由於動畫的總話數相當於被砍掉了一話,係列構成往往會疲於奔命,也會讓焦急等待的觀眾們變得垂頭喪氣;但也有著一些優點,比如可以讓沒來得及收看的觀眾、沒能完全理解導致跟不上的觀眾更熟悉整部作品。


    隻是,不管是在一部作品中多次插入,還是在係列的後半部分不停地定期插入,或是在隻有一季長度的作品中也強行插入,都會讓人揣測製作現場是不是出了問題,所以還是要盡量避免插入總集篇。不過也得是能避免才行啊。


    ……嘛,就是這樣,猜測著這次的短篇背後是不是也有著各種各樣的狀況的各位,如果能隨意地放鬆身體享受這篇短篇的話,我也會感到非常幸福。


    ※ ※ ※


    學園祭已經結束,在其背後展開的“裏學園祭”也已收尾的晚秋時分。


    距離寒假,同時距離i開始隻有一個月的某個周末……


    「呃,企劃·製作人、安藝倫也,還有……」


    接續著上上周末與上周末,本周末也絕讚位於修羅場★bamba中的我、同人遊戲社團「blessing software」代表兼製作人兼監督兼腳本安藝倫也,在已過淩晨三點的周六仍然保持著不眠不休,對著放在屋子裏桌子上的筆記本電腦,不停地敲擊著鍵盤。


    「還要補上監督嗎?呃,這個放到最後再寫上吧?」


    我現在正聚精會神地進行著的工作,通過這些個頭銜也可以看得出來,是同人遊戲的製作。


    預定參加今年年末的i的我們,從春天開始,已經花了半年的時間製作要在展會上發布的社團處女作(不是在描述作品中的女角色們)。


    在素材終於幾近齊全的現在,這場戰役已經突入了最終階段。


    進行著遊戲的編譯、運行、查錯、除錯,再一次運行……


    這樣基礎的、然而對於軟件來說最為重要的工作、也就是debug,已經從周五持續到了現在。


    「……等等?說起來把本名寫在字幕裏沒問題嗎?」


    不過,沒完沒了地進行debug也隻會讓效率降低,所以在查錯的同時,我還進行了一項其它的工作……


    「啊啦倫理君,這是結尾的字幕?」


    「啊,詩羽前輩……」


    一位女性從旁邊窺向了筆記本屏幕,一邊把胳膊搭在了桌子上將身體靠了過來。


    什麽時候產生了我是在單人工作的錯覺啊……不對有這種感覺是因為我的描述不足,抱歉。


    「怎麽說呢,這麽看上去好像已經快要完成了,真是讓人感慨啊」


    「要加結尾影片果然還是太勉強,最多隻能做到滾動字幕的程度了」


    「啊,抱歉,打擾你工作了。請不要管我繼續吧?」


    「嗯、嗯……」


    一邊說著,這位女性緊靠著我托腮而坐,緊緊地盯著我這邊看。


    這一瞬間,輕輕飄起的長長的黑發溫柔地觸碰著我的臉頰。


    就是這種感覺,讓這已過淩晨三點的我的房間,還是像平時一樣……不如說,散發著比平時更為酸澀的氣氛的女性,名叫霞丘詩羽。


    是比我高一級的前輩,成績優秀,擁有美豔的黑長發,這種高等級的美人本來應該和我這種二次死宅沒有什麽接點……


    「呃、呃……接下來是劇本:霞詩子……嗯」


    然而卻是毒舌,性格十分怠惰,在我麵前總是一副困倦的樣子、毫無防備的這個人,負責著我們社團的劇本工作,是一名人氣輕小說作家,擁有霞詩子這第二個名字。


    「倫理君,弄錯了喔?」


    「誒,難道詩羽前輩要玩本名y?」


    「不是的。不是說好了,在這一部作品上要使用合作筆名的嗎……你看」


    「誒?啊……」


    這樣有著種種開掛設定的詩羽前輩,把自己的手從我放在鍵盤上的手上拿開,伸出了食指,輕輕地在屏幕上描畫著文字。


    「taki utako」


    「……呐?」


    「前輩……」


    那是我在網上使用的昵稱「taki」,和作為作家的詩羽前輩使用的筆名「霞詩子」混合起來的合作筆名……


    沒錯,實際上這部作品的劇本,最開始是由詩羽前輩一個人書寫的,但中途又發生了許許多多的狀況、或者說還有我自己的強烈意願之類的原因,最後我也進行了一部分創作。


    第一次創作劇本竟然就和專業作家合作,對我來說的確是一個過於有勇無謀的挑戰,但在詩羽前輩雖然嚴苛卻帶著愛的指導之下,我終於還是勉強做出了自認為還算是成型的作品。


    不過,一直到我和詩羽前輩一起寫出劇本的時候……


    不,從我們相遇、到一起創作遊戲經過的一年半的時間裏,有著各種各樣的迂迴曲折,無法被這半年的時光所平息……


    ※ ※ ※


    第一次的相遇……或者說,我們第一次彼此認識到對方是與自己接近的人種,是在去年的初夏。


    超級沉迷於詩羽前輩……霞詩子的處女作(還是重新說一遍,我這不是在描述作家……不不其實我不知道!)「戀愛節拍器」的我,在自己的博客上對這部作品進行了市場營銷……不對完全是出於自己的興趣,對這部作品進行了大推薦,同時還放下手邊的一切事務盡自己的全力參戰了大賣感謝簽名會。不過其實並沒有放棄什麽啦。


    那個時候見到的霞詩子老師,比我想象中要年輕許多,而且是一名讓人目瞪口呆的黑發美人,同時……


    是我自己的學校豐崎學園中也很有名的秀才兼毒舌家,身為優等生的霞丘詩羽。


    這樣的詩羽前輩……霞詩子,知道了身為學園內最底層死宅的我,而她的責編町田小姐,知道了身為網絡上霞詩子fan網站管理員的我。


    經過這樣的事情之後,我們經常在一起就霞詩子的作品進行討論,構建起了對作家和粉絲來說實在是過於親近的關係。


    這對我來說至高無上、對詩羽前輩來說不知道是怎樣的一段時光,持續了一段時間……


    在我們相遇的半年後,一年之前的冬天,我們之間出現了一點小小的、然而也許是很深刻的分歧。


    那到底是純粹地為了提高作品質量而想與我進行意見交換,還是隻是單純地想袒護自己最為親近的fan,還是有什麽其他的意圖,到現在我還不明確。


    但是,我竟然拒絕了前輩提出的、那份我完全配不上的提議。


    明明我比任何人都更期待次卷、期待最終卷的到來,但我卻舍棄了第一個接觸那份期望中的原稿的機會。


    畢竟如果我在那個時候閱讀原稿的話,書籍的內容可能就會發生改變。


    我不能讓霞詩子竭心盡智寫出來的作品,因為我這種死宅的任性而受到汙染。


    嘛,這種明明很惡心卻又很幼稚的麻煩的死宅心態顯然一絲都沒有被詩羽前輩所理解,她在之後與我斷絕了聯係。


    所以在半年前的春天,我在創立這個社團的時候,雖然第一個列出要請她負責社團的劇本,但還是為她能實際參加我們社團而吃了相當多的苦。


    ……不,實際上是現在進行式,直到現在我還在吃著這份苦。


    從最開始就在很多地方體現出自私也好任性也好的性格的前輩,在成為社團的夥伴之後變本加厲地釋放著自己的本性,逐漸暴露出了以逗弄我為樂的抖s性格。


    隻要一開口,暗黑話題與下a就會悉數登場。


    所做的一切事全都是蜂蜜色的陷阱。


    不知是因為作家的才能還是隻是單純性格不佳,常常可以提前預判出我的反應並堵死我的後路,是不斷給我的胃以重大打擊的暗黑神。


    但不知是因為作家的本性還是因為創作者的矜持,她對創作的那份真摯的感情決不輸給任何人,從我們好不容易和好到現在,我們仍然不停地在為作品的內容起衝突。


    最開始是七月初的時候。


    我對詩羽前輩寫出的大綱始終抱有違和感,到了最後把她追到了「戀愛節拍器」的聖地和合市,在酒店裏不惜通宵與她就作品的方向性進行了激烈的爭論,留下了一夜的情……不,企劃會議。


    我所追求的作品與前輩具有的能力終於融為了一體,我們初次認同了彼此是自己團隊中的一員——就是這樣一個微苦的、值得紀念的夜晚。


    ……那個時候被拍下的照片,還留在前輩的電話裏嗎。


    接下來一次的麻煩,就在上一周。


    宛若夏日重現一般,身為素人的我這次竟對業已完成的劇本發難,讓學園祭當天的氛圍變得比上一次遠為險惡。


    但是,就算這樣她、不對、我們仍然堅守著創作者的本分,針對作品進行了認真的、極為深入的、就算破壞作品本身也不在意的激烈爭論,經過了肯定與否定,對作品進行了大幅度的修正。


    ……直到最後,甚至我也參與了劇本的創作,改變了作品本來的氛圍。


    ※ ※ ※


    「終於、完成了啊」


    「嗯……」


    盯著畫麵上滾動的字幕,詩羽前輩十分不自然地改變了姿勢。


    在下個瞬間,我的肩上微微地增添了些許重量,洗發水的氣息輕輕飄散。


    沒錯,雖然從相遇以來我們總是遇到麻煩,但其中還有一個最難解決的問題。


    不管前輩怎麽生氣,身上背著多麽重的負擔,受到多麽大的傷害,她都仍然會像這樣有意無意地散放曖昧的氛圍。


    果然詩羽前輩,性格本來就存在破綻。


    明明擁有不管是自己與他人都承認的毒舌、還有既任性又s的本性,但她的毒舌卻十分溫柔。她的小性子全都非常可愛。最後的最後,她對我實在是過於寬容。


    「呐,倫理君」


    「怎、怎麽了?」


    前輩又一次把自己的手,放在了我放在鍵盤上的手上麵。


    她的這個樣子,的確與世間對她的評判截然不同,溫暖而柔和,而且……


    「那個啊,這部遊戲完成之後……」


    「前、前輩……?」


    「呃,給我等等~~~~~~!!!」


    ……不知為何,在房間被「已經不能停手了」的氣氛所支配的時候。


    房間的窗邊……從我的書桌那邊,突然傳來了金光閃閃的高音。


    「從剛才就開始聽了,人家在修羅場的時候你們還在卿卿我我卿卿我我卿卿我我卿卿我我的……!」


    「英、英梨梨……?沒沒我們沒在幹這個啊!」


    「還是老樣子不管是吐槽的內容還是時機都太過模板化而欠缺新意了呢澤村同學。已經想不出有趣的新橋段來了嗎?比如說在第二天早上,冷靜地叫醒在床上相擁而眠的兩人之類的」


    「你這說得就像已經上了本壘一樣啊霞丘詩羽!反正根本就沒有那個勇氣吧,你這隱性chicken!」


    「不不這隻是前輩的得a吧?別對每一a都做出反應了」


    「……a一句話帶過的倫理君機構的做法,才是每一件都讓我火大啊」


    什麽時候產生了我是和詩羽前輩兩人獨處的錯覺啊……不對有這種感覺是因為我的誤導。抱歉。


    沒錯,實際上從一開始、也就是從合宿開始的周五晚上就一直占據著我的書桌拚命進行繪圖工作的這位金發雙馬尾女生,正揮舞著自己自豪的金發,糾正著我和詩羽前輩不合情理的事態。


    帶著這樣的感覺,在已過淩晨三點的我的房間裏,仍像平常一樣……不真心是像平常一樣,完全不顧其他人、一副旁若無人的樣子的女生,名叫澤村·斯賓瑟·英梨梨。


    作為我的同級生,美術部的王牌,日英混血大小姐,擁有雖然我不願認同、但的確如同法國人偶(英國產)的美貌的她,本來應該和我這樣的純國產死宅(在外觀上)沒有什麽接點才對……


    「先、先不說這個、接下來要在字幕上寫角色設計·原畫:柏木英理……嗯」


    「……為什麽我在字幕上的顯示順序比霞丘詩羽靠後啊」


    「啊啦?從工作的順序角度考慮的話劇本優先級肯定更高的吧澤村同學?」


    「作品能不能熱賣,原畫的因素可是要占九成的喔?我的位置也是超重要的」


    嗚哇你這家夥也太直白了吧……


    「但是澤村同學,不管是角色設定還是原畫,如果沒有企劃者的指示就不會有任何進展,隻是一個和隻會張嘴等著的孩童別無二致的職位而已,難道你忘記了這一點嗎?」


    「還是老樣子,無法理解無法接受的詭辯……喂等等!這字幕是怎麽迴事!這不是突然變成“柏木ero”了嗎!」


    「啊啦還真是這樣呢。這可不行啊倫理君。就算這份掘出澤村同學本質的模仿文有多麽出色,還是與事實不相符呢」


    ……不對前輩,實際上這是你剛才把我打出的「英理」給刪掉了重新打上的吧?


    ※ ※ ※


    「真是的,夠了!」


    「所以說快點調整好情緒吧」


    「明明我是最努力的……而且話說迴來,就因為你這邊的工作,這一期的動畫有多少都是一話就棄掉了……」


    「不那隻是單純地因為這期動畫水平不高吧?」


    「……你這麽說好嗎真的好嗎?」


    嘛,反正從各種意義上已經暴露了,簡單地說,這家夥其實跟我們是一丘之貉,或者說同樣是在虎之穴中成長起來的禦宅。


    我們社團的原畫擔當、人氣同人作家,有著超級禦宅柏木英理這一麵的,自己也在進行淩辱同人作品創作的勇往直前的隱藏大小姐。


    同時,和我也有著十年擔當交情……從小學時代開始,嘛,算是非常久遠的青梅竹馬了。


    「我買好bd馬拉鬆需要的作品後你就可以看迴來了,所以現在先忍著吧」


    「那麽,你這一期要買什麽?」


    「呃,就「街物語」和「四葉女王」和「白銀之戀」還有……」


    「什麽嘛,那些我都在看」


    「……那麽你一話棄掉的都是啥?」


    這樣的英梨梨,現在正在為我們的遊戲製作進行著最後的衝刺,高速地創作著event cg。


    嘛,雖然在進行著這種足以讓身心冷卻的討厭的雜談,她也絕不會停下工作的腳步,隻有這一點值得讚賞。


    「沒辦法的嘛。畢竟我們基本每個季度都在看一樣的東西」


    「在這一季度中最值得推薦的……還是「白銀之戀」對吧是這樣吧?」


    「既然你這麽說的話那就沒錯吧?」


    「你也這麽想啊」


    英梨梨雖然仍背對著我,但還是輕笑著迴應了我的結論。


    真的是,就算已過十年,還是可以輕而易舉地明白她的嗜好。


    ……不,可能正因為已經過去了十年才會如此,吧。


    「那麽,倫也推薦哪個角色?」


    「那肯定是更紗啊」


    「……真是和預想中的答案一模一樣啊。從過去就一直喜歡王道的女主角啊」


    「你還說我,反正你肯定最喜歡艾麗卡吧?從過去就一直喜歡女二」


    「真的是對對方的興趣心知肚明啊」


    「而且也清楚你那給王道女主角穿小鞋的同人作風」


    「所以說那樣更好賣嘛」


    「你這銷量豚」


    「非常感謝您的購入~-」


    「怎麽可能買你這混蛋!你的冊子從來都是十八禁的吧!」


    「畢業後請坐著始發車來排隊購買。不過沒票的話不保證能買到就是了」


    沒錯,畢竟是已經相遇十年的同伴,對話一不小心就會升溫。


    我出生後第一次交到的宅友,第一次把珍貴的記憶與想要忘卻的記憶植根於我的腦內,和我擁有切也切不掉……不對,雖然不想切斷但還是被切斷、又重新接起的如同僵屍一般的孽緣,和我關係極深的女孩子。


    現在我們終於像這樣,迴到了可以互相開玩笑的關係……


    但是,我和英梨梨之間還存在著一大段空白的時間,無法用一句話了結,也不想去了結。


    ※ ※ ※


    就像多次說過的一樣,我和英梨梨的曆史可以追溯到十年前。


    那是一個春天。新學期的開始。我們小學的入學儀式。


    在家附近的、櫻花飛舞的坡道……


    我與被一身整齊製服的金發父親和穿著宛若coser一般華麗衣裝的母親帶著,和父親發色同樣的女孩相遇了。


    雖然在那個時候我還不是禦宅,但作為隨處可見的好奇心旺盛的混蛋小鬼,我還是對那樣顯眼的女孩有著很大的興趣,一直跟著她走到了學校,然後理所當然一般地走進了同一間教室。


    ……要不是和那家夥一個班,我在開學的第一天就要迷路了啊。


    接下來在小學三年級的第一學期裏,我和英梨梨之間雖然沒有發生什麽戲劇性的故事,但還是自然地提升著自己在彼此心中的存在感……而且受到她雙親的影響,兩人都成為了宅。


    也許在同班同學的眼中,這對平淡無奇的男生和實在過於出奇的女生,一直在就動畫或遊戲進行著熱情地討論。


    但是世道很窄……正因如此,雖然同學們還沒有沾染上拉幫結派排除非己人員這一社會惡習,他們還是像我們想象的那樣,將我們孤立了起來。


    進入三年級的第二學期後,突然被周圍的人施加冰冷視線並被武力幹涉的我們,對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的明確惡意感到大惑不解。


    麵對這僅有一次的挫折,本來就是惡役的自己進行了頑強抵抗,而本身就是超級善人大小姐的英梨梨,則是被幹脆地擊倒。


    從那之後的數年裏,英梨梨完美地扮演著大家印象中的「愛好畫畫的大小姐」,這份反作用在她的心裏起的作用也越來越大,讓她成為了一個比我程度更深的死宅。


    為了取得更好的銷量不惜去畫十八禁本和淩辱本,沒有看過的動畫也去進行二次創作,總之把好看程度的優先級放在了內容之上……


    然而自己卻從不在人前露麵,也不在網上公開照片。無人知曉真實身份的蒙麵同人作家,柏木英理就這樣誕生了。


    所以,不管怎麽想,那既不是自我展示欲的表現,也和想推廣自己的想法無關。


    難道說……不,就算是現在,果然還是完全不明就裏,她就是這樣一個在我的認識中最為扭曲的禦宅。


    這樣的我們,之所以能夠度過長長的寒冬時節,迎來些微的和解妥協,也是托了這超過五年的時間的福。


    ……但真要說起來,這五年並不是我們的時間,而是周圍的時間。


    來到了離家稍遠一點、沒有多少認識的人的豐崎學園,我們在重啟心的交流之前,先啟動了物品的交流。


    作為購入廚的我,負責提供動畫與遊戲的最新作。作為著名同人作家的英梨梨,負責提供正常來說必須排隊購入的牆壁社團的同人誌。


    像這樣雖然在政治上勢不兩立但在經濟上仍然水乳交融,我們像某兩個國家一樣,頻繁地開始了冷淡的貿易。


    在我們進入豐崎學園的一年後……


    建立社團的時候,直麵根本想不到比英梨梨更理想的原畫家候選人這一嚴酷現實的我……


    不去管根深蒂固的心中的芥蒂,動員起身上所有的勇氣、忍耐與妥協,我向自己所知的最強原畫家低下了頭。


    ……在那個時候,我心中的頭到底是向哪兒低下的,到現在我也不清楚。


    不過話說迴來,我們這種吊兒郎當的關係,在一點點小破綻之下就會灰飛煙滅。


    由於在i上發生了一些細小的分歧,我們終於打破了暫時的和平,突入了真正的戰爭之中。


    那是與這十年中的情況並不一樣的,完全搭上我們的人格的一次大吵。


    心中一直抱持的已經腐爛的、積攢到已經容不下的思緒,驅使著我們像傻瓜一樣互相發火、互相責罵、一起哭泣。


    ……這正是一場低俗而無聊的爭吵,甚至到了“要是發生在小學一年級就太好了”的程度。


    到最後,我們還是沒有和解。


    因為英梨梨沒有道歉,我也沒有道歉。


    但是,從那之後的我們,大概也有了一些變化。


    嗯,這就是現在的我們。


    ※ ※ ※


    「……等等,倫理君」


    「你、你這!不給票這還能理解,但是就算我去打招唿你也不打算給我書嗎!?再怎麽說這也太冷淡了吧?」


    「從常識來看,當然要優先給平時都會過來排隊購買的一般fans吧。話說迴來,把書給你又能如何……你又沒有書可以交換給我,也不是我的朋友」


    「……倫理……!」


    「啊~你!竟然把不能說出口的……呃,怎麽了前輩?」


    像這樣,在我一邊沉浸在感傷中,一邊打算跟一點感傷的樣子都沒有的英梨梨展開熱烈的爭論的時候……


    足夠把這份熱度完全冷卻的冰冷的魔鬼之音,從我的旁邊噴薄而出。


    「你們兩個……是不是,有點吵啊?現在明明是半夜」


    「啊,抱歉……」


    「啊,真對不起~霞丘前輩……一直在進行一對一互動,把你的存在完美地忘掉了呢~」


    「…………」


    「英、英梨梨……?」


    就在我跟隨詩羽前輩的“提示”,老實地退下的瞬間……


    滿載挑釁性與鬥誌,惡意滿滿而超~級開心的聲音,讓這個本來已經冰冷的地方徹底凍住了。


    「嘛啊話說迴來,畢竟從根本上看你根本就不是純粹的禦宅呢。對文學少女(噗)來說,這a也許是有~點過於“圈內”化了」


    「你這樣誤解我會讓我很困擾啊澤村同學。我正在說的,隻是由於你們的噪聲會給家人帶來困擾,你就有可能會被禁止出入這間房子,這樣會給遊戲製作帶來障礙這個問題而已……」


    「這顯然不是問題啊。我從小時候就知道了,叔叔阿姨都是信奉放任主義,胸襟開闊的人。對吧,倫也?」


    「啊、啊啊、嘛雖說的確是這樣……」


    「……都已經是高中生了還這樣無休無止地向監護人撒嬌,倫理君你怎麽想?」


    「……哈、噫、非常抱……」


    「所以我不是說了沒關係嗎?要是有什麽事的話,就由我來道歉。這可是澤村家和安藝家的關係」


    「英、英、英梨梨……?」


    就在我又一次聽從詩羽前輩的“正論”,老實地退下的瞬間……


    比剛才更明顯地滿載優越感與自卑感的口氣和話語,讓這個本就已經凍住的地方完全僵硬了。


    「…………」


    「…………」


    「我、我說……?」


    周圍如詩羽前輩所願,完全陷入了沉寂。


    就像這樣,雖然糾紛的源頭已經消失,但兩人還是像搞錯了目的與手段一樣(不如說毫無疑問搞錯了),瞪視著對方。


    當我正為這即將開始的名對決(?)瑟瑟發抖的時候……


    「唿~,洗完啦~,下一位請~」


    在這殺氣騰騰的貼子……不房間裏,突然飛入了略顯沙啞的輕浮聲音。


    聲音的主人猛地撞開了門,啪嗒啪嗒地闖進了房間,撲通一聲調到了床上,大大咧咧地盤起了腿,捏著背心的角,不停地扇著風。


    「唿~,好熱~……洗澡水真棒啊~」


    「…………」


    「…………」


    這一連串旁若無人的動作讓剛才還在冷戰狀態的兩人一瞬呆住,而後繼續著無言的狀態……


    「冰、冰堂同學……!」


    「喂喂喂!你這算是什麽樣子啊!」


    終於取迴了剛才的舌鋒,變更了目標後重新開始攻擊。


    突然侵入房間的……不,實際上從合宿開始的周五就一直在這裏、隻是剛才因為入浴稍微離開了一會兒的,是我們的另一位社團成員。


    「你、你啊……至少把下麵穿好吧」


    「誒~,我穿得好好的啊,內褲」


    「一般來說上麵你也要管一下吧!這裏可是別人的家啊!再怎麽說也是有男人在啊!?」


    「嗯~,說是有男人,可是小倫畢竟是家人啊~」


    「……呐冰堂同學,「家人」和「家人一樣的東西」之間,可是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喔?」


    「是,是啊!你不隻是表姐嘛!隻是四親等嘛!這根本就算不上家人啊!再怎麽說表親之間也是可以結婚……結、結、……」


    「……你還是趕緊想想辦法改掉自爆的習慣吧澤村同學」


    帶著這樣的感覺,將毒舌係與喊叫係兩種風格的罵聲當做了耳旁風、舒服地坐在了床上的, 比英梨梨更旁若無人、比詩羽前輩更讓人不知眼往哪裏放的女孩子,叫做冰堂美智留。


    稍有點卷的短發由於剛被洗過顯得豔麗而水潤,臉上的五官則是十分端正,是擁有一對吊眼的美人。而且她的四肢十分修長,有著拔群的身材。


    ……雖說如此,她的身上卻隻穿了黑背心和白內褲(應該也沒戴bra)。以這樣散漫的穿著在家裏轉悠,這種阿婆一般的精神狀態果然稱得上和我血脈相連。


    「嗯,音樂……呐美智留,在字幕上把你寫成“小美”可以嗎?」


    「啊~,請不要寫成假名,還是寫成英文吧。m·i·t·c·h·i·e這樣」


    「喂倫也!現在別看她那邊!」


    「沒問題啦。現在美智留一進來我就先把眼鏡摘掉」


    基本習慣了美智留散漫而無防備性格、或者說是準備完全的我,看向了一片模糊的畫麵,盲打下了「聲音:mitchie」的字樣。


    「倫、倫理君的無眼鏡版本……請、請讓我看得更清楚一些!」


    「抱歉前輩,請不要把畫麵關掉」


    嘛,這個時候,雖然受到了詩羽前輩一點點的幹擾,但這個還是先放到一邊……


    「都現在了還能被這種不稀奇的東西釣上鉤,你這也太不懂行了吧」(注:原文是にわか/もいいところね,用來形容那些剛入門的廚)


    然後,雖然被英梨梨不分青紅皂白的惡言削弱了精神,但這個也先放在一邊……


    就是這樣,完全沒有防備之心的,看起來非常工口、卻是表裏如一的好姑娘,我的表姐冰堂美智留。


    但是,為了讓這家夥加入我們的社團,首先需要克服一堵最大的屏障……也就是宅與非宅之間的對立才行……


    ※ ※ ※


    對我來說,和美智留之間的交情的長度,僅僅亞於自己的雙親、位居人類史上第三這一壓倒性的排位。


    畢竟可是就連生日和出生醫院都一樣的表親。


    而且我們在共同的老家長野一起長大,從某種意義上兩人身上有著藕斷絲連的因緣。


    啊,不過,近兩年也隻是在每年一兩次的親戚聚會上才能碰麵。


    ……也不去管這到底是在向誰解釋了,就是這麽迴事。


    嘛,正因如此,在親戚之中年齡最為接近的我們,雖然在一起的時間十分短暫,但仍然產生了跨越性別界限的親昵的友情。


    ……不如說,實在是太親昵了。


    從一開始就有著更能吸引女生的、直率或者說有氣場的性格的美智留,就算經過了中學與高中的洗練,跟我之間仍然保持著親戚的朋友這樣超越男女的距離感。


    停止一起洗澡,是在中學二年級。停止在一間屋裏換衣服,是在中學三年級。停止身體接觸係的摔跤……到底要到什麽時候呢。


    隻是與她跟我的零距離相對,對我來說,在一段時期內跟這個隻知道享樂的姑娘產生了一點心的距離。


    畢竟這家夥給我帶來了複雜刺激,還因為她是一個萬能型天才。


    從幼年開始,她就在運動及文化領域發揮出了罕見的才能,總是立刻登上頂峰,並立刻厭倦、在下一個興趣領域再次登上頂點,擁有著常人隻能慨歎「真是受不了了」的才能。


    雖然她的雙親隻看到了她唯一的缺點、也就是學習,把她看作是一名劣等生,但在我們這些孩子的價值觀中,美智留是英雄,是絕對的君主,同時,也是瘋狂嫉妒的對象。


    而現在,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美智留又沉迷起了樂隊,組建了「icy tail」這一女子樂隊,開始了認真的活動。


    就像這樣,從始至終都是非宅地、現充地、三分鍾熱度地……我本以為,從今以後她和我也隻會有血緣關係這一個接點而已。


    沒錯,直到我聽到這家夥的吉他為止……


    和父母就音樂活動的問題吵了架、跑到我的房間裏的美智留,用不知為何觸動了我的心弦的旋律,一瞬間將我俘獲。不我是說音樂的角度。


    對宅沒有任何興趣的美智留,對我的活動與熱情,沒有表示出任何的關心。


    不止如此,對禦宅有著模板化的偏見這家夥,反而約束起了我的宅活動,開展了試圖將我誘上現充之路的逆向勸說。


    終於,完全不去管顧慮啊適可而止啊這些東西的我們,以社團與樂隊作為賭注,開始了禦宅與非宅之間的宗教戰爭。


    在此之後,我們之間的激烈戰鬥,迎來了戲劇性的……或者可以說,讓人瞠目結舌的大逆轉。


    作為美智留對音樂活動產生興趣、並組建樂隊的契機的夥伴們……


    「icy tail」的成員、美智留的三位同班女生,實際上是和我們同等程度的禦宅——就是這樣壯觀的結果。


    順理成章地,借用了她們的力量,我終於同時引入了社團的音樂負責「mitchie」,還有主題曲負責「icy tail」。


    ……正因如此,我和美智留的因緣,以後應該還會往更加奇怪的方向不斷加深。


    ※ ※ ※


    「說~起來,我也來繼續自己的工作吧~」


    「等、等等冰堂美智留!再怎麽說,你這大半夜的彈吉他肯定會給別人帶來困擾的吧!」


    「沒關係啦~,已經征求叔叔他們的同意了。今天鄰居們都不在家,再吵也沒事啦」


    「……跟某位隻有嘴上厲害的澤村同學不一樣,真的和安藝家有交情呢冰堂同學」


    「哈……喂霞丘詩羽!有時間攻擊我的話趕緊去組織這孩子啊~」


    美智留拿出了吉他,立刻開始用音箱奏起了歌曲。


    沒有停下在數位板上揮舞著的手,英梨梨的嘴還在不停地忙活。


    詩羽前輩,從剛才就一邊在試玩遊戲,一邊進行著冰冷的吐槽。


    雖然一直十分地熱鬧,雖然在旁人眼中大家關係可能很不好……


    但正因如此,她們,才是我最強的夥伴。


    今天也是,明天也是,我在和成員們一起向前邁進。


    朝著眼前的,i這個目標。


    為了實現我的「做出最強的galgame」,這個對有些人來說微不足道、對有些人來說碩大無比的夢。


    飽含著這樣的心願,我在結尾字幕的最後一行,加上了這樣的文字。


    「製作·著作: blessing software」


    「各位,我買好夜宵了~」


    「嗯!?才、才不是把你忘得一幹二淨了喲加藤!」(注:べ、別にわけじゃないんだからね,釘宮角色最常使用的句式)


    「你這是怎麽了安藝君?」


    「不、不是、什麽都沒……」


    將這位用稍微有一點高的聲音亂入的人(當然是從周五晚上開始,以下略)迎進了房間,我為了把自己可疑的態度蒙混過去,在結尾字幕最後一行的前麵,若無其事地添加了一行。


    「女主角:加藤惠」


    「呀,比薩!好棒好棒,我等好久了~,可真是餓壞啦~」


    「喂,別一下子就拿走一半啊!」


    「還有一份正在烤啦,沒事的。霞丘前輩也來一點吧?」


    「我就不用了。半夜吃這個卡路裏有些太高了」


    「啊~,全身都volumey的人真是辛苦啊~」(注:和製英語,指的是“有分量”)


    「我就說了澤村同學,你要是把不分敵我進行攻擊的習慣改掉的話,就不用樹那麽多敵人了」


    大家像這樣吵吵鬧鬧地湧了出來,立刻就被埋沒在周圍的,是存在感稀薄的無名英雄……不女主角加藤惠。


    是跟我同級的,還有,嗯,跟我同級的女生。


    這個和我同級的家夥,在被我拽進社團做象征角色的過程中,也經曆了許許多多的迂迴曲折……對不起,其實並沒有。


    ※ ※ ※


    和加藤的相遇,是在今年的春天。


    在家附近的急坡上,帽子被吹走而呆立的白衣女子。


    當時的情況與那份光景,讓我產生了盛大的故事即將開始的預感。


    ……不過,在此之後遇到的,都是那時的少女是自己的同班同學啊、雖然總是在教室碰麵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啊、邀請她進入社團立刻收到了ok迴答啊,這種充斥著路人感的章節。


    ※ ※ ※


    「來安藝君也請。要加紅辣椒嗎?」


    「啊啊,拜托了,我要半瓶」


    「……冰箱中竟然常備五瓶辣椒,就是這個原因吧」


    沒,跟其他女孩子相比內容少了很多可並不是出於惡意喔?


    你看,畢竟我跟她相識也隻有半年時間,稍微短了一點。


    而且,在這半年間本應是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但是由於她本人的性格或者說角色性、這對於禦宅來說重要的關注點實在過於薄弱,還是應該從三次元的角度說她過於普通呢……


    「那麽,安藝君,進展如何了?」


    「姑且把字幕做完了」


    「誒~,到最後了啊」


    「啊啊,到最後了……對啦,難得的機會,要不要在大屏幕上看?」


    「啊,嗯,我要看我要看」


    即使如此,可以稱得上是現實世界產物的加藤,和自稱是假想世界的產物的我,實際上有著比任何人都更自然的接觸。


    在那份普通中可以窺到的,讓人忘卻三次元嚴酷現實的好對付……不對應該是溫柔,讓我時時感到愉快。


    這平淡的態度自然地散發的,給予膽怯的禦宅勇氣的easy……不對應該是坦率,讓我不斷感到開心。


    所以,我隻能說出這一點。


    這種「怎樣都好的美少女」,隻在這裏存在。


    ……這一點雖然也許能給她的角色性加不少分,但這一點還是先放著吧。


    「真期待啊,i」


    「啊啊……」


    距離i,還有不到一個月。


    距離截稿期,還有一星期。


    不管笑還是淚,留給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但是麵對這有限的時間,我們無暇感慨,隻有努力地去描繪、去書寫、去彈奏……


    「啊咧?」


    「嗯?」


    「什」


    「誒……」


    「嗯~?」


    在我打開大型液晶顯示器的瞬間,驚愕的喊聲在屋內迴響。


    不,並不隻是因為那個結果,問題是造成這個結果的理由……


    「……安藝君,停電了嗎?」


    「誒,誒……?」


    「呃,倫也……這樣的話」


    「難道說……跳閘……?」


    「啊~,這可壞啦」


    封鎖在黑暗中的房間裏,像是跑馬燈一樣浮現的,是現在的電力使用情況。


    空調、數位板、多台電腦、音箱、大型顯示器。


    而且樓下廚房裏的電烤箱也在工作……


    「難道說……數據,就沒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距離i,還有不到一個月。


    距離截稿期,還有一星期。


    不管笑還是淚,留給我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但是麵對這有限的時間……對不起我可以哭嗎?


    ※ ※ ※


    同一天,同一時刻,另外的某場所。


    「呐,哥哥」


    「嗯?怎麽了出海?」


    (插圖)


    「總有一種我被世界拋棄了的感覺……我的存在到底有什麽意義呢?」


    「…………不管i的修羅場到了什麽程度,我覺得你也沒必要把自己逼到這個份上啊」


    (初出:dragon magazine 2014年1月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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