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度迴到聯誼會場的我,連唿吸都沒有調整,就氣喘籲籲地尋找春奈的身影。


    我在撞球台附近的沙發,發現了依舊和角鷗在一起的春奈,還有睡得絲毫不檢點的大師。


    大師衣服變得亂邋遢的,八成是京子用蠻力讓她睡著的證據——那個混帳家夥。


    “春奈,優後來有迴來嗎?”


    春奈搖頭。京子真的把優擄作人質逃掉了?那家夥會去的地方是哪裏?她在這個世界能躲的地方是——


    “啊,步先生~”


    “大師——你醒啦?你知不知道京子現在人在哪裏?”


    “……咦?呃—這個啊,沒問題她好像沒離開太遠。”


    “你有辦法知道?”


    “是的—被人套上那個手鐲之後,就會變得沒有隱私喔。”


    “那太好了。我們快追上去!春奈你留在這裏。”


    “可是——我——”


    春奈一臉擔心地抱著角鷗。


    “別擔心,交給我吧。”


    “你…你別指揮我啦!反正我也要去找陰沉法師!”


    春奈也希望去救優。以許她在學園祭之前,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感情。不對,也許更早之前就有,但學園祭發生的事,似乎讓她的心意更堅定了。


    “步先生,你說要追——”


    “麻煩帶我們去京子所在的地方!”


    “……是可以啦~”


    人師的態度實在不太幹脆。明明事態嚴重了,這個人為什麽還能如此悠閑啊?真希望她能更有危機意識一點。


    結果大師帶我去的地方是——廁所。


    “來,請盡管追吧。”


    大師哇哈哈地笑出聲。看來她身上的碳酸還沒散掉。


    “呃……對不起。”春奈這家夥……她們隻是去上廁所啊。


    “步先生隻要不是色狼,人還不錯呢。”


    “真要說起來,大師你之前還不是想親我?”


    “…………”


    奇怪?她臉為什麽僵住了。


    “最後有親嗎?”


    “咦?沒有——還沒親下去啦。”


    “你想親嗎?”


    “那當然是——等等,我要是想親,那時候就親了啦。雖然我掀過裙子或看到裸體就是了。”


    “……裸體?”


    糟糕。我不小心說溜嘴了。以前我曾經用什麽都能看透的色情眼鏡看過大師的裸體。這件事還沒被大師發現。


    “你真的是做盡了見不得人的事耶。我看我再——”


    “請你饒過我吧。我不想再去那個黑暗空間了。求求你,我什麽都願意做。”


    雙手合十的我活像在跟神明祈禱,而大師對我露出微笑。


    啊——她真是位女神,雙馬尾的女神。


    “嗯—那請你跪下來磕頭,然後倒立,再直接翻到地上表演人體拱橋,並且用力伸開四肢喊說‘婆仁南歡璽我’。”


    結果她是個惡魔!雙馬尾惡魔!


    呃,不過——我確實看過大師的裸體。


    首先我跪下雙膝,兩手擺到地上,深深向她賠禮。接著我直接在地上倒立,跟著又翻身做出拱橋的姿勢。


    “婆仁南歡璽我!”


    我像隻生氣時的貓那樣使勁伸開四肢,將身體弓到極限。


    …這樣你就願意原諒我了?”


    “沒人說要原諒你啊—我隻是想看你這樣表演嘛。”


    ……她根本就是鬼。以後我得注意千萬不能再對大師性騷擾。


    “這樣好玩嗎?”


    唔哇!這是什麽破壞力?春奈一如往常的冷淡眼光,在今天現出了格外的威力。


    我別開目光,而春奈又把臉湊過來問:


    “欸,這樣好玩嗎?”


    “沒有——並不會……”


    “我是擔心隻有你一個人才過來看看的——可是你在女生廁所前麵幹嘛啊?你這變態!迷你色胚巧克力!—像你這麽色,在中世紀一定會被當成魔女追捕!”


    我是男的耶?


    “總…總而言之!春奈,她們隻是來上廁所啊?害我緊張成這樣。”


    “咦?可是時間過很久了嘛!再久也要有個限度吧!”


    的確,我認為春奈說的有道理。話雖如此,我總不能跑進去搜索。


    “你在這裏等一下啦!”


    “麻煩你維持那個姿勢哦—”


    兩個人走進廁所——隔了一段時間後—


    “步!”


    臉色丕變的春奈迴來了。


    她後麵的大師則用平常那張笑吟吟的溫和臉孔說——


    “完全被她要啦。”


    大師手上,握著那隻被解開的手鐲。


    我終於冒出汗來。


    ——在人體拱橋的狀態下。


    總之我改迴姿勢,動腦思索該怎麽辦。


    “首先呢,步先生要再受一次處罰!”


    現在不是做那種事情的時候啦!也許大師還在醉,我看她是變得無法做正常判斷吧?現在不馬上追人都不行了,誰還有空跑去那個詭異空間戰鬥。


    “唿咪!”大師忽然當場倒下。


    我立刻摟住大師的身體。她的臉好熱,目前依然——醉醺醺的?


    ……得救了。不知道該不該這麽說。


    “——你沒事吧?”


    大師沒迴答。她好像完全睡著了。這下沒辦法帶大師一起去了。算啦,像京子那種等級,我和春奈打倒過她一次,隻有我們兩個人還能對付。


    但這樣一看,大師真的是又小又可愛。光看她睡著的樣子,簡直就像國中生。雖然內在是怪物或惡魔之類啦。


    我讓大師睡到撞球台旁邊的沙發,這裏已經變成專門讓她躺的地方了。


    跟著,我朝人就在旁邊的刺蝟頭招手——


    “啊,織戶。拜托你照顧理惠一下。”


    “噢,她沒事吧?”


    “嗯,應該隻要稍微休息過就沒事。我去找一下優。”


    “奇怪?這麽說來是沒看到她耶。”


    大家朝四周張望起來。


    “真的耶,京子也不見了。”


    有些擔心的氣氛開始在眾人間擴散,我輕鬆地笑著揮手說道:


    “啊,沒事沒事啦。我想她們大概是去散步。那兩個女生都對附近的環境還不熟,我和春奈去找一下好了。”


    “既然這樣,大家一起找比較好吧?”


    三原一臉擔心地低語。盡管那樣確實比較有效率——但會有危險。


    “沒事啦,我們很快就迴來。”


    “那我陪他們去吧。陽好我想去吹吹風。”


    安德森說著站起身,然後他附耳過來—


    一如果你們要去找優克莉伍德,也讓我幫忙吧。”


    他用甜美的聲音朝我細語。


    對象是安德森,把事情說出來應該不要緊。冥界人會強到什麽程度?要是他能成為戰力,人手多一點也比較好。


    我勾住安德森的肩膀,走到離大家有點距離的地方。


    “其實呢,大約半年前發生過連續殺人案對吧?”


    “嗯,你是說那件查不出犯人的懸案——”


    “京子——那個魔裝少女就是犯人。”


    “咦?那個女生?——這樣啊。”


    安德森驚訝地睜圓眼睛,隨後他將左手湊到我腋下,狠狠揍了我的臉。從他懂得扶著對手身體,避免讓力道分散這點來看,可以知道他對打架很熟練。


    “安德森!你在搞什麽啊?”


    織戶看見我們這邊的狀況,打算按住安德森,但我伸手製止他。


    “沒關係,我們這邊沒事——對吧?安德森。”


    “對啊,抱歉讓你擔心了。”


    安德森朝大家露出笑容。


    “搞什麽嘛,相川。我看是你對安德森看上的女生出手對吧?”


    “夠了啦,你走開。”


    織戶努力想讓詭異的氣氛變開朗,而我硬把他趕走。安德森確認附近又隻剩我跟他以後,開口說道——


    “眼前我就不問你,為什麽要帶那樣的危險人物過來。相對地,剛才我動手打了你——唉,我想你也有很多理由吧。可是相川,如果因為這樣而出了什麽事——我不會原諒你。”


    安德森平時總是笑臉迎人,但他隻在這時,露出了恐怖的表情。


    啊,我再度認清了,安德森真的是在為這世界著想的冥界人。


    “抱歉,都是我的責任。為了阻止京子,我希望戰力盡量多一點,不過你戰鬥的身手到什麽程度?”


    安德森擺迴平時溫和的臉孔說道:


    “用魔裝少女說的美迦洛等級來形容,是不是比較好懂?”


    “隻要你形容得出來。”


    “d。”


    呃……d級?


    “春奈,提到d級美迦洛,大概有多強?”


    “d級是排最下麵的。我們魔裝少女空手也差不多能幹掉的程度。”


    這麽弱喔?這樣不是隻比普通人的能耐高一點?


    “抱歉讓你期望落空了。假如冥界人原本就有a級美迦落那麽強,根本也不需要美迦洛啦。雖然像我這樣,在籃球界也是被講成超出高中水準的——”


    確實也對。麵對魔裝少女,冥界人真的是束手無策。所以為了對抗韋莉耶,他們才會創造出美迦洛。而戰鬥大概就全部交給美迦洛了。


    “你有特殊能力嗎?你想想,優也不算強,可是她就有最強的能力——”


    “我能精確掌握到時間和距離。每次我都會在兩分五十八點三七六一秒的時間點掀開泡麵蓋子。很抱歉無法幫上忙。”


    拜托你別露出那種充滿歉意的臉。責任不在你身上。


    “你肯定會成為優秀的籃球選手啦。”


    安德森的能力適合用在觀測。我想一定也是因為這樣,冥界才會把監視這世界的工作交給他。


    看來他是沒辦法成為戰力了。這種話我講不出口,而安德森揪住我的肩膀,將我的身體轉了個方向。


    然後——


    “去吧——隻有你能負得起責任。”


    他推了我的背後一把。


    我和春奈一起在夜晚的街道上奔跑。這時候,娑羅室八成正在開狂熱的演唱會。這下可要先做好在學校被她猛釘的心理準備了。


    “春奈,真的是這邊嗎?”


    “當然啦!你沒辦法相信我嗎?”


    嗯,因為你即使在我認識的人當中……也算是數一數二的粗枝大葉。


    不過——我知道春奈很可靠。


    “步!就是那邊!她們絕對在那個特大號的三角錐那裏!”


    那裏是我抬頭望去。


    東京鐵塔。京子在東京鐵塔?為什麽還要——跑到這種地方來?


    記得好像有誰說過,在東京鐵塔附近有攤好吃的關東煮來著。


    啊——是那邊?確實有家攤販擺在那裏。下次再去吃吧。


    奇怪?我好像看過那個背影—


    在那裏,有一個身穿歌德蘿莉裝的少女。雖然被布簾遮著看不到長相,但她肯定就是——克莉絲。


    該打倒的對手,正在那裏。


    大大小小的記號飛過我的腦海。


    現在——要先處理京子那邊。


    我想到了之前的克莉絲是個大叔。所以,隻要針對大叔會出沒的地點去找就行。換句話


    說,以後我隻需要跟那幾個大叔級吸血忍者打聽“大叔熱門景點”,就能查到克莉絲的下落。


    然而,要找京子就隻能趁現在。如果現在讓她逃掉,我鐵定會後悔的。


    這也等於——我們不能被克莉絲發現。


    “春奈”


    “咦?”


    “我們得放低音量走,把氣息徹底隱藏。”


    我牽著春奈,躡手躡腳地用八o年代小偷風格的鬼祟步伐走向東京鐵塔。


    還好附近有樹。就利用這幾棵樹的空隙,設法渡過這一關。


    我望著克莉絲嬌小的背影,並且在前進時把動作收斂到極限。


    “唔咪?”


    唰。布簾被掀開,可愛的少女一手拿了瓶燒酒,朝著四周張望。我彷佛心髒挨了一記電擊似地:心跳聲撲通撲通地加速到不尋常的地步。


    當下我立刻將春奈整個人抱住,由於不能出聲的關係,我還用手捂住她的嘴。


    “怎麽啦?這位小姐?”


    關東煮老板扯著大嗓門問道。


    “嗯,我感覺好像有人在看我耶。大叔!再來一瓶溫酒!”


    “來羅!謝謝惠顧!”


    她轉過頭,又迴到布簾另一端。好險,差點就穿幫啦。剛才真是夠驚險的。


    “欽,步。”


    “怎麽樣,春奈?”


    “你為什麽把我火辣的身材全都享受了一遍?”


    “搞清楚狀況啦!我們現在沒空管那家夥,你懂吧?”


    “唔—下不為例喔。下迴你再這樣碰我的身體,我就用白華拳的百步神拳(注:出自德弘正也的《秀逗泰山》)教訓你。”


    我應付著春奈,走進了東京鐵塔。我們來到了望台上繞了一圈瞧瞧,也許因為時間還早,盡管遊客站得很分散,人數還挺多的。然而,我沒發現要找的人。


    再往上爬,了望台三樓也沒有看到類似的人影。


    畢竟像優那樣醒目的少女,就算待在一公裏以外也能認得出。


    我們又往上來到特別了望台。


    在那裏,我發現了兩人的身影。


    她們正眺望著玻璃窗外。


    我是第二次看到這樣的光景。以前,我曾經在完全一樣的狀況下,在這裏發現優。


    “優!你沒事吧?”我邊跑邊出聲叫人。


    優微微頷首。


    待在她旁邊的京子兩手叉在背後,臉上充滿笑意。被她用那麽棒的笑容看著,簡直會產生她什麽壞事都沒做的印象。


    可是,我惡狠狠地隨著京子。


    “京子。我完全被你騙啦。不過,事情可不會完全照你的盤算走。”


    “哎呀,你指的是什麽?”


    “你想參加宴會的理由。”


    “哦,那就請你說說看啊。”


    京子逗弄人似地笑了,隨後她緩緩朝我這裏接近。


    我並末擺出架勢,但在慢慢走向她時也沒有忘記提防。


    京子拿著某種用大衣包起來的細長物品。她是把撞球杆偷來了?不會吧?


    “你從一開始就抱著逃走的想法,才會提出到這個世界參加宴會的要求。你知道大師最愛宴會,也知道她對這個世界的料理很感興趣。其中對你最有利的,就是大師喝了碳酸飲料就會醉。然而就算你主動請大師喝,八成也會讓她起戒心。所以你才巧妙地利用我,把大師灌醉,再趁機逃到外麵來。”


    京子聞言鼓掌之後——


    “你發現得還真慢啊。”


    她臉上浮現天使般的笑意……拜托誇我幾句啦,我都不小心露出有點得意的臉了。


    “你能捧場我覺得很榮幸。對了,你怎麽解開那個手鐲的?”


    “啊啊,那隻能用來封住‘魔裝少女的魔力’。”


    說著,京子在手掌上引發小小的龍卷風。她眼睛染成了紅色。


    這表示,那隻手鐲無法封住她從夜之王那裏獲得的能力。


    “無論如何,很遺憾——我不會再放過你。”


    洋裝的裙擺輕飄飄地一翻,京子迴過頭。


    盡管那表情十分豔麗——卻已換成認真的臉孔。


    大衣唰一聲落地。在京子手中的,是一柄日本刀。


    那是大師的魔裝鏈器,有段時間曾豎著擺在我們家玄關。


    魔裝少女變身時需要那項道具。


    她居然將那東西搶到了手裏——這超出我的預料。


    不妙——說什麽都要阻止她變身。


    所謂的魔裝少女隻要一變身,強度就會暴增到亂七八糟的地步。


    “人知、王死萊召、乃我旦、璽討右、艾可燃綏!”


    眼看著京子的衣服,逐漸變成了角色扮裝風。


    她將優推向我,並打破窗口。正當冬天的寒風一舉吹進了望台,京子就飛身躍至窗外。


    風勢強得讓人無法唿吸,我眯著眼睛保護臉、並確認優的位置,然後伸出手摟住她冷透的身體。


    風隨即停下,玻璃已經恢複原狀。京子那家夥還規規矩矩地修好窗戶才走?


    雖然這馬上會被我打破啦——喝!


    為了追查京子的下落,我猛捶玻璃,用的是百分之三百零八的力量。


    鏘—我用渾身力氣出拳,被玻璃彈開。


    不對,那並不是玻璃。我能看見空氣出現漣漪般的波動,就像把石頭扔進湖裏。


    那是——魔裝少女的結界。


    為什麽她還特地布下結界——啊!這是要阻止我追蹤!


    “春奈!”我還沒叫春奈按下電梯按鈕。


    “過來啦!傻瓜噗!快點搭上來!”


    電梯的門已經開了。你居然急得連“步”都說得口齒不清了耶。


    也許該稱讚春奈不愧是天才,我牽著優裹在手甲底下的手,衝進電梯裏。


    不管電梯有沒有加緊下降的速度,裏頭這種悠閑的氣氛實在讓人很焦急。


    “優,你沒事吧?”


    優擺著平時那張麵無表情的臉,微微點頭。


    “她沒對你怎麽樣吧?有沒有受傷?”


    那個混帳——對優做了什麽?


    “不用擔心”


    “我想是不要緊啦。”


    一直往上看的春奈,表情恍惚地嘀咕了一句。


    “為什麽你會知道?”


    “那家夥會來這裏,就隻是因為,她想來。啊。陰沉法師是被她找來帶路的吧?”


    優明確地點頭。這是怎麽迴事?帶路?


    電梯抵達地麵,我們立刻趕到外頭。


    “她的行動我都看透了。你想想看嘛,步,之前你在這裏打倒過那個使霧的家夥對吧?”


    對喔。那裏曾是優讓夜之王死去的地方。而京子一直都很崇拜夜之王。原來如此——她是來看那家夥的葬身之地?


    “優,你迴安德森他們那裏。”


    變身成魔裝少女的京子沒那麽容易對付。優並不擅長戰鬥,我不能讓她遇到危險。


    “我也一起去”


    “不用啦,有春奈在就沒問題了——拜托你,優。”


    我用認真的目光望向優的青藍色雙眸。要是你出了什麽事,我可是會掛心得要命。即使我沒講出來,優就是能理解我的意思。雖然感覺優還有些不服氣,但是她仍微微點頭。


    “當然啦!”


    呆毛晃來晃去的春奈邊走邊喊。


    “春奈,京子接下來會去哪裏?”


    “那附近.”


    那附近是指——這一帶頂多隻有賣關東煮的攤販——


    “唔咪?”


    布簾被春奈“咻”地掀起,克莉絲迴首朝我們望來。


    我心跳飄得可不是普通快:心跳飄得實在不是普通快啊!


    克莉絲緩緩轉頭,戒備著四周。


    “步,你在摸哪裏啦!你這——唔唔!”


    我拚命捂住春奈大聲講話的嘴巴,並且抱緊她的身體。


    看準一瞬間的空檔,我強化肌肉,將爆發力盡可能運用到極限,一頭跳進旁邊的樹蔭。


    “怎麽啦?小姐!”


    關東煮老板聲音宏亮地,問了愣在原地的克莉絲。


    “嗯,我總覺得有一股正在注意我的氣氛耶。”


    那可愛的聲音裏,蘊含著滿滿的戒心。慘了。我本來以為穿幫隻是時間問題……


    “因為你可愛啊—”


    “咦~是喔?好,大叔!再來一瓶燒酒!”


    單純的客套話,讓克莉絲嬌滴滴地應聲,同時也將臉轉迴了布簾的另一邊。


    “來!多謝照顧!”


    得…得救了!幹得好,關東煮老板。


    我們三個排成一列放低腳步聲,幾乎隻用腳尖走路,通過了關東煮攤子的旁邊,模樣簡直就像《海螺太太》(注:サザエさん》,長穀川町子的漫畫作品,動畫版則是創下日本播映期最久紀錄的電視動畫)的片尾曲畫麵。


    剛才真是驚險。


    畢竟我們現在沒時間跟克莉絲鬥。再說,春奈和優都有可能被她殺掉。現在不是打倒她的時機。


    絕不能被她發現。


    我們在留意克莉絲之餘也用全力衝刺,一舉和她拉開距離。


    再不快走,肯定會把京子追丟。


    “欸,春奈。會找到那邊去,表示你判斷不出京子具體的下落?”


    “……我想,她應該還在哪裏搞消沉吧。”


    “總之,優你先迴去吧。”


    雖然優的臉色一直很擔心,但她留下一張便條,就走向聯誼會場。


    “麻煩俾們照顧袍”


    要我們照顧她?我還看不懂這張便條裏,表達著優的哪種心意。然而,望著她離去時那道銀發任風撥弄的背影,要叫住她隻會讓我覺得不識趣。


    好,就剩和春奈把人找——春奈突然停下腳步,筆直豎起了呆毛。


    “對了,她肯定——”


    “你想通什麽了?”


    上麵?我仰望太陽早已落下的昏暗天空。


    視線所及,隻有連顆星星都沒有的陰霾夜空,正從上麵俯瞰著我們。


    “可是……什麽都沒有啊。”


    我東張西望地審視周圍。在這當中我看見兩個發光物體。


    其中之一是手拿日本刀,身穿扮裝服的少女。


    “那是…京子?為什麽她還在那裏——”


    “補強玻璃是她使出的障眼法。她裝成要逃得遠遠的,其實還打算再迴去塔上!”


    的確,我淨是想著京子已經逃遠了,畢竟她的個性就是愛要人,這很像她會出的主意。


    不過還得再經過克莉絲後麵?這樣真的會露餡耶。


    另一道光撞向京子。


    那是——角鷗。和春奈感情很好的那隻角鷗,一聲不響地從背後將京子踹飛。


    它身穿立領學生服的模樣,正是魔裝少女的天敵——美迦洛才會有的模樣。


    變身為魔裝少女的京子,就墜落在芝公園。


    “我們走!”


    “別指揮我啦!我們走,步!”


    我徹底解放僵屍的腿力,衝向墜落現場。


    當然,我還是有留意克莉絲那邊。


    芝公園位於東京鐵塔腳下。園內的林道上,街燈與樹木隔著一定的距離排列在左右,一路延伸至東京鐵塔。


    京子和角鷗,正在這條林道的中間戰鬥。


    身穿立領學生服的角鷗,由空中朝京子展開突襲,而京子狀似要應付它的攻擊。


    “你這個胸部長贅肉的——!”


    我按住想要吼出來的春奈,但已經晚了,京子察覺到我們,並且呈現露骨的厭惡臉色。


    京子跑在最適合散步的林道上。一直在趕路的我,很希望坐到旁邊的長凳上休息一下,但事態並不容許。


    受不了,不管經過多久,京子那家夥還是愛給別人添麻煩。


    “終於追上你啦,我不會再讓你逃走。”


    “真是的!糾纏不休的男生會惹人厭喔!”


    京子一看到我的臉,立刻拔腿打算逃走。


    她的行動,看起來突然變成了慢動作。


    “唔!又來了……真是的!”


    京子表露出焦躁,拚命移動雙腳。那樣的動作相當滑稽。她後麵是拖著十噸重的卡車?


    一眼望去,四周所有物體都變成了慢速播放。


    連隨風搖曳的樹木都詭異地緩緩擺動,而飄落的樹葉也彷佛停在半空。


    然後,我察覺到了。


    就連我的身體,也變成了慢動作。


    身體好沉重。活像整個人陷在沼澤似地,身體實在很難靈活行動。


    紫色的風正圍繞在身旁。這是——美迦洛的能力?


    京子之所以逃不遠,八成也是受了這項能力的影響?


    “春奈,麻煩你去抓京子。”


    似乎隻有紫風吹過的地方,才會變成慢動作。遠遠飛來的樹葉,在接近到一定範圍內就會變慢。


    而春奈人在這塊範圍之外。盡管我打算叫她繞到京子背後,幫忙堵住退路——


    “怎麽可能……不會吧……你居然……是美迦洛。”


    春奈一屁股坐到地上,訝異得動都動不了。而呆毛也跟著萎縮,大大的眼睛好像隨時都會哭出來。


    美迦洛是魔裝少女的天敵,必須打倒的對象。


    被春奈當成朋友的那隻角鷗——就是美迦洛。


    這對春奈來說是項打擊。


    “唿~?”角鷗看著春奈的模樣歪著頭。然後,它發現那是自己散發的紫色魔力對春奈造成的影響,於是解除了能力。


    由於我和京子都拚死命地想前進,在紫風消失同時都往前跌了個踉蹌。


    不過,我還勉強能站穩腳步。因為衝得過頭而差點跌倒的經驗,我在跟大師戰鬥時已經體驗過好幾次。


    一度跌倒的京子也立刻起身,但我的拳頭已經瞄準她的臉頰。


    右勾拳劃過半空。


    嘖!好可惜!如果京子沒變身成魔裝少女,這拳絕對能打中。


    “……事情還是隻能這樣解決啊!”


    京子揮下用兩手牢牢握緊的日本刀。


    我的手臂被砍斷了。當下我立刻抓住被砍掉的手,接迴身上。


    迴旋踢、正拳,我的攻擊全被輕易躲開,簡直就像在對付大師。


    可惡!如果京子沒變身,假如我能變身——


    閃過腦海的,全是最不應該去思考的“如果”與“假如”。


    京子大動作地持刀掃過——正是現在。趁對方攻擊的瞬間出手攻擊對方。在大師教導下,這種出招的時機我練習過好幾次。


    百分之兩百八十六!


    霎時間——世界又變得緩慢。能看出京子正順著我的拳頭閃避。啊,被她閃掉啦。時機明明很完美的,而且我旁邊還冒出了龍卷風。


    那是京子身為吸血忍者的能力,夜之王賜給她的是刀刃化成的旋風。我可不喜歡被這招給切碎。


    “唔咪!”


    我聽見春奈痛苦的聲音。“唿,”的叫聲伴隨而來,角鷗又解除能力了。


    龍卷風驀然變得巨大,將我的大腿削去。雙腳使不上力的我一屁股跌在地上。剛拾起頭望去,京子的身影就從視野中消失。


    糟糕!被她逃走了?


    “真是的,你從剛才就好礙事!”


    京子的兇刃,斬去了角鷗柔軟的羽翼。


    她應該非常討厭那項讓動作變慢的能力。在鮮血飛濺、羽毛四處散落同時,角鷗倒向地麵。


    “唿—唿—”


    角鷗痛得眯起大大的眼睛,向春奈訴說著某種訊息。


    對不起。春奈,對不起。


    即使隻是短短一瞬間,它也無法忍受讓春奈因自己的能力而苦。而察覺到這項訊息的,不隻是我。


    現在,春奈也察覺到了。


    所以——


    “你這可惡的白癡搞什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失去理智了。


    “唔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春奈動著仍在發抖的雙腿衝向京子。無論在任何人眼中,都能看出她打算用右手朝對方的臉上揍下去。


    京子應該也明白。


    但她卻用臉頰,承受春奈用渾身力氣使出的這一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春奈又跟著揮出左直拳。


    她的手,被京子牢牢握住。


    “那家夥……是美迦洛啊。”


    京子拿著刀,指向倒地動彈不得的角鷗。她的這句重話,讓春奈被激得繃緊表情,身體也跟著發顫。


    “才不是……”


    大粒的淚珠,從淚汪汪的春奈眼裏奪眶盈出。我認識的那個春奈正在為別人流淚,而不是為了自己。


    “美迦洛必須一隻不剩地完全驅除,你也明白吧?”


    京子發出逗弄人般的笑聲。


    “才不是……那家夥,隻是——”


    “我反而希望你感謝我啊。畢竟現在的你,也殺不了美迦洛——”


    春奈像是為了打斷京子的話,亂甩著手腳大叫:


    “我不是說過——它隻是我的朋友嗎?”


    京子一臉滿足地露出微笑,隨後便用刀柄猛叩春奈的頸後。


    春奈的身軀癱軟倒下,如同一具斷線的傀儡。倒下時她朝角鷗伸了手,這是偶然嗎?


    “好,這樣麻煩就全部消失了。”


    “……原來如此,你是故意讓春奈失控的?”


    “對啊,因為她是連我的一舉手一投足,都能預測的‘天才’嘛。”


    京子會攻擊角鷗、會露出逗弄人的態度,都是為了讓春奈停止思考。


    現在,隻能靠我阻止她了。


    我挪動完全治好的腳,朝京子走近。


    “我記得,你說過會乖乖受罰對吧?”


    京子也緩緩向我走近。大師的魔裝鏈器——那把日本刀,正在她手中蓄勢待發。


    “……嗯,我原本是這麽打算的。但我太愉快了——所以才會改變想法。”


    距離攻擊範圍——還剩三步。


    “這算什麽理由?”


    “我的刑期不知道會判成幾百年。服完刑之後,認識我的人不就都不在了?就連這世界也


    有可能消失。要享受現在就隻能趁當下了!而明天,隻有在明天才能享受!”


    我們的距離縮短一步。


    “我喜歡這個快樂的世界。今天,我重新體認到這一點。”


    “是誰把這個世界搞得一團亂啊?你現在還不是——”


    距離又拉近了一步。我在拳頭裏蓄力,京子也用雙手重新將劍柄牢牢握緊。


    “可是——跟這世界相比,我更喜歡織戶他們那些人。為什麽這世界會讓我覺得快樂,會讓我喜歡?全都是因為住在這裏的人們是這麽迷人。所以——”


    “所以?”


    “你能不能——放過我?”


    百分之五百四十!我的拳頭撞在日本刀的刀刃上。


    然而,刀沒碎。不愧是大師的魔裝鏈器。好硬。


    “當然不行啊。你曾經殺過我一次。就連現在,你也對春奈和那隻角鷗造成危害。”


    “他們兩個都活著。趁現在要救活那隻美迦洛也絕對來得及。因為我並不打算殺它。”


    龍卷風化成的劍刃刨開我的腹部。配合這道攻擊,我的拳頭也撈中京子的臉頰。噢,對大師性騷擾真是值得。換成以前,應該沒這麽簡單就從她的防禦中拿下一城。


    “好痛……你是不是變強了?總覺得讓人很火大耶。”


    “能被你誇獎是我的榮幸。喏,既然都出手讓我受到這種致命傷了,你為什麽沒有殺人的意思?”


    “無論我怎麽做,你不是都死不了?所以我才沒留手啊。再說我也不討厭春奈——因為她是不會忘記我的。”


    我的手腕被刀刺入。然而毫不介意的我,又是一拳朝京子招唿過去。


    “雖然這樣講很傷人——但春奈那種人肯定會把你忘記。”


    “……我變得有點想殺她了。”


    我一使出踢腿,身手輕靈的京子就像棉絮般躍起,停在我踢出的腿上,並且一腳踹向我的臉。除了看見純白的小褲褲,我沒占到任何便宜。


    要是將她這一擊換算成人類的力量,大概不滿百分之三百吧。我的身體一路沿地麵打滾,最後構住了附近長凳的腳。


    ……接下來該怎麽辦?我的攻擊從剛才就完全不管用。


    局麵卡住了——光靠我,沒辦法擋下京子。


    即使賭一口氣或者堅持不死心、哪怕我其實還藏了絕招,也無法填補我們之間的差距。


    這是魔裝少女與其他人之間,在力量上的決定性差距。


    我已經給春奈、角鷗還有許多人添了麻煩。要是沒人出麵痛扁京子,她以後肯定還會繼續逃避痛苦。


    難道——就沒人能給她一點教訓?


    不,我不能依賴別人。


    連這家夥都贏不了,根本鬥不過克莉絲。


    我——非得拚下去!


    我站起身,與京子對峙。


    “你簡直就像僵屍啊——真難纏耶。”


    麵對拿刀擺好架勢的京子,佯裝要飛撲的我撞向她左肩,將雙方間距拉近。


    隨後我使出左刺拳。


    “啊哈,你以為動作這麽慢能打中我?”


    京子笑著把劍大幅揮下——就是現在。


    我跟大師重複練過好幾次這樣的動作。


    用攻擊引誘對手攻擊,再順勢反擊。


    百分之六百零五。空氣迸發出聲音的同時,我將肌肉強化到極限,使爆發力提升到巔峰。


    這一記連大師也沒看見的超高速攻擊,卻被結界給攔下。


    “你果然用了這招。是大師教你的?”


    ——失敗。這樣對變身後的魔裝少女還是不管用?


    對付比自己強的對手,是不可能像大師那樣在閃避時漂亮地反擊的。


    魔裝鏈器斬開我的肩頭。彷佛切蛋糕似地,刀刃直接劈進我心髒,但刀身就此停下。


    京子想把刀抽出,但卻拔不開。


    “請你把刀放開!我……非逃不可!為了留下這段記憶——”


    然後,我朝京子那張可愛的臉上甩了一記耳光。


    這記耳光,沒用到什麽僵屍的肌耐力突破技能。而是我相川步,身為一名高中生——身為她的朋友,使出渾身力氣的一擊。


    我進一步伸出手,揪住魔裝少女那套可愛服裝的領口。


    “雖然你從剛才就一直在講同樣的話,但你是不是忘了什麽人?”


    “等等,相川……請不要摸我的胸部。”


    京子將手掌湊過來,像是要包住我的手。不過——僵屍的全力是可以匹敵魔裝少女的。誰會放開你啊。


    “我是恨你的。因為你是殺了我的人,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所以羅——”


    京子鼓足力氣,想把我的手扒開。我將魔裝少女的可愛服裝拖過來,在幾乎能吻到京子的距離下開口——


    “所以——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雖然話是這麽說,畢竟我都已經死了嘛。”


    我賞給她一句世上罕見的害臊台詞。怎樣?這種攻擊就算對魔裝少女也有效吧?


    “相川……”


    “你聽著,京子。不管是一百或兩百年後,我都不可能忘記你。優還有春奈、大師跟安德森都一樣——光是我們記得你,有這麽讓你不滿意嗎?”


    京子突然放聲大笑。


    “你是覺得這樣講很帥才說這些?聽了讓我好難為情耶,真是的……”


    我依然——我反而用更正經八百的臉色麵對她。


    “我也不想說這種話。可是——這都是真心話啦。這些聽了會不好意思的台詞,就是我想告訴你的話。”


    “……相川。”


    有人從後麵抱住京子。


    要認出那是春奈,隻靠一根呆毛就夠了。她已經起來啦?停在春奈肩膀上的那隻角鷗,正“唿—唿—”地講著什麽。


    不愧是美迦洛。明明受了那麽重的傷,現在居然都迴複了。


    “就像這家夥說過的!有我們記得你,你還不滿意嗎!開什麽玩笑啊!總之你先跟我們道歉!要不然本姑娘不會原諒你啦!”


    春奈把手繞到京子的頸子,像是在施展鎖喉固定技。京子放開魔裝鏈器,把手掌擺到春奈的手腕。我也放開她的領口,拔出身上的刀。


    “咦?原諒……?”


    春奈意外的一番話,讓京子聽得眨起眼睛。


    “——京子,你所說的話我能體會。可是,被你殺掉的那些人也和你一樣,原本都還有開心的未來等著他們。你奪走了他們的未來,還打算自己一個人去享受?——別想得太美了!”


    “……說得…也是。我都忘了自己所做過的事情。”


    “換成以前的你大概不會懂,但現在覺得這個世界很快樂的你,應該能明白吧?你不是很強嗎——既然如此,無論什麽事你都能麵對吧?”


    “——我不該逃避自己犯下的罪。”


    “嗯,是啊。這一次,你可以跟我做個明確的‘約定’嗎?”


    “好的。我——不再感到迷惘了。這次我會好好接受懲罰。我願意跟你訂下這個‘約定’。”


    “等你承受了跟自己奪走的人生一樣長的痛苦,在撐完以後——”


    “要來找我們喔。因為我還沒——呃——跟你問到變大的秘訣。”


    “啊哈,那春奈你還得保持這樣幾百年啊。”


    “唿—唿—是唿?”


    角鷗居然對這話題超有興趣!


    “唔咪!不是啦!才不是!”


    京子朝春奈和角鷗低了頭。


    “很抱歉對你們做了過分的事情,請原諒我。”


    “你也會跟人道歉嘛。”


    春奈手叉著腰,自以為是地挺起胸膛。


    “不過——真的很謝謝你們。原來隻要還有人願意等自己,就會讓人心情變得如此舒暢。


    京子解除變身,展露出笑容——滿足而高興地,還微微浮現眼淚。


    “…………”反而是春奈顯得有些失落。


    還有願意等待自己的人。


    這麽說來,春奈在韋莉耶是不是沒有等她的朋友?


    那根落寞的呆毛就是答案吧,我擅自如此解釋。


    可是,察覺到自己模樣的春奈猛搖頭說:


    “迴去了啦!我討厭冷天氣!”


    她說著就牽起京子的手。


    “好,走吧。”角鷗似乎也同意。


    ……剛才這家夥根本是在講話吧?


    迴去聯誼會場的半路上,我們有看見關東煮的攤子。那裏聚了大群人。客人比之前來看的時候更多,他們正發出笑鬧聲。


    克莉絲她——不在?不知道這算是好事還壞事。光是能了解到她的動向,應該就算不錯的收獲了。


    ……咦?那是瑟拉?


    ——這樣啊。那群人是吸血忍者。吸血忍者跑到這裏來啦,那他們是把這攤關東煮選作練攤的場地囉?


    什麽嘛。既然這樣,剛才他們全都來幫忙不就好了。


    “春奈、京子,你們先走。”


    “咦?啊,步!……真是的,他有夠自我中心的對吧?”


    我擱下京子和春奈、還有角鷗,往東京鐵塔的方向跑去。


    結果,惡魔男爵那邊我全交給瑟拉去應付了。所以我想趁還沒忘記的時候先去道謝,順便問問看後來情況是變成怎樣。


    “哦,瑟拉——”


    當我正要找馬尾美女講話時——


    “你在幹嘛啊——相川?”


    從後麵拍我肩膀的是友紀,她還穿著那套露出胸口的紅色禮服。


    “你要跟她聊什麽啦,相川—還不如跟我玩卡巴迪(注,.kabaddi-源自南亞的團體競技運動,類似民間的老鷹抓小雞)啦!”


    “友紀,我之後再理你啦,先等我一下。”


    “什麽嘛,相川……啊,來玩藤球(注:sepaktakraw-源自東南亞的一種球技,相當於用腳踢的排球)好了!”


    如果你要穿裙子踢藤球,我非常願意奉陪……哎呀,好險好險。我差點就被友紀講話的調調拐到了。我迴了一句“下次吧”,然後朝身穿白色禮服,正在吃關東煮的女性搭話。


    “瑟拉,雖然說我把事情都推給你了——沒問題吧?”


    “我這麽靠不住嗎?你不用擔心。”


    “抱歉,我問了笨問題。我一直都相信你能處理好。”


    “當然了……海爾賽茲大人和春奈,都玩得愉快嗎?”


    “嗯——多虧有你幫忙啦——吸血忍者的聚會已經結束了?”


    “是啊,平安結束了。首領也感到很滿意。”


    雖然惡魔男爵的問題我全交給瑟拉處理,不過看起來是設法撐過去了。不愧是瑟拉,你真是可靠。


    “那你也跟我去聯誼吧。”


    “不要,那太惡心了。我對聯誼那種活動沒有留下好印象。”


    “我沒有什麽下流想法啦。再說優也在那裏,偶爾去參加一次行吧?”


    “這麽說也對。那隻要娑羅室去,我就陪你們同行吧。如何?”


    娑羅室?瑟拉目光瞥去的方向,是我後麵——


    明明有一股漆黑的鬥氣逼近到身邊了,我卻沒發現。


    “你還真敢帶著一張笨臉亮相啊——my達令。”


    站在我後麵的那名黑發美女,簡直就像一道牆。不知道是我在內心矮化了自己,還是她的怒氣太過龐大,娑羅室抱著胳臂俯視我的模樣,讓我覺得有如一堵巨大的高牆。


    “嗨…嗨,娑羅室。剛才真的很抱歉。因為有點急事,我才——”


    娑羅室歎了口氣。


    “我當然能諒解。你今天會這樣做,肯定有很多因素。都是因為混帳達令的關係……我覺得我現在什麽都能體諒了。”


    這家夥的本質果然是個好人。雖然有許多時候會顯得不夠通融,又常愛擅作主張——原來她是這樣想啊。聽到她什麽都肯體諒,我感受到的高興更勝於厭煩。我變得想勉強娑羅室看看。好——那麽機會隻有現在。


    “謝謝你。對了——”


    “唔?怎樣?”


    “你要不要一起來聯誼?”


    現在的娑羅室,應該會用一句“討厭啦,my達令”之類的話答應下來吧——這麽想的我實在太笨了。


    啪。那聲音大概就像繃斷的橡皮筋。娑羅室的某條神經被我氣斷了。


    是誰說什麽事都願意體諒啊?


    “我的雅量——沒好到能對聯誼付出愛情!”


    啊,原來如此。她愛的對象不是聯誼,所以不能接受啊?


    “咦?娑羅室伐底不去?那我們走啦,相川!去聯誼!”


    友紀蹦蹦跳跳跑過來,並且笑容滿麵地牽起我的手。


    “咦?嗯,好啊。”


    我瞄向娑羅室就發現——唔啊!這位的尊容即將火山爆發了!


    “……我改變主意了。我也跟你們一起去。”


    “什麽?”


    答應的瑟拉彷佛拿我們沒輒,而娑羅室對她的話顯得有些神經過敏。


    “走吧,步。要去就快點出發。”


    瑟拉迅速挽住我的手腕向前走,娑羅室口氣慌張地說——


    “你…你們站住——沒人說不去吧!”


    突然息怒的娑羅室抓住我的手,像是要把我從瑟拉身邊搶迴來。


    “這樣我們就互不相欠了。”


    雖然我還沒聽懂瑟拉的意思,但她看起來似乎是在幫我。


    瑟拉果然很可靠。


    途中我們又跟京子和春奈會合,隻差一小段路就快到飛鏢酒吧——然而,這時候有個和我們錯身而過的少女讓我感到在意,我停下腳步望著對方。


    “喂,混帳達令。敢在我麵前迷上別的女人,你很有膽量嘛。”


    “不,我在意的不是那種事。”


    我嘀咕時並沒有把臉轉向娑羅室,這種不對勁的感覺是怎麽迴事?結果京子提醒了我。


    “那個女生是參加過聯誼的女生呢。”


    這樣啊。這就是我在意的原因了。從剛才開始,我一直覺得到處都能看見在聯誼時出現過的臉。


    我一迴神,拿出手機來看。


    螢幕上顯示——晚上九點十二分。


    超過七點的時間限製,聯誼已經結束了。


    “啊——對不起,各位……聯誼好像辦完了。”


    “咦—好不容易都來到這裏了耶。”


    友紀冒出失望的語氣。春奈朝她頭上“啪”地敲了下去。


    “別放棄啦!不去怎麽知道!”


    “唿,唿—”角鷗似乎也和她持相同意見。


    “喔喔!對耶!不愧是師父!我好感動!”


    覺得友紀很單純的不隻是我,頗有同感的瑟拉也說道:


    “雖然應該是結束了。”


    “嗯,對啊。”


    “好~!那我們朝夕陽衝過去吧!冬天就是要跑馬拉鬆!”


    ——夕陽早就下山啦。友紀帶頭衝在前麵,春奈也跟著跑了起來。覺得有夠麻煩的我,被人從後麵推了一下。


    “我們走吧,相川?”


    在我後麵的,是已經取迴天使笑容的京子——真沒辦法。


    那就跑吧


    然後,我們幾個人順利迴到了聯誼會場。


    瑟拉一副威風凜凜的臉,友基有夠激動興奮。另外,還有氣唿唿的娑羅室。


    三個美女出現在眼前,讓織戶馬上拔腿衝來。


    “瑟……瑟拉小姐!相川,你這家夥實在是超級知心好友!”


    織戶看著身穿白色禮服的瑟拉,亢奮得氣喘籲籲。


    “真惡心——”


    瑟拉將蓋在白禮服底下的胸部擱到手臂上,轉過頭去不理人。


    店裏幾乎沒人了。織戶、三原、平鬆、安德森、大師、優,除了平時常常見麵的成員以外,其他人好像都迴去了。


    “瑟拉、娑羅室,抱歉。看來活動還是結束了。”


    “這樣我反而覺得慶幸。”


    “是啊,畢竟my達令染指其他女人的畫麵,我實在看不下去。”


    雖然我不知道她們是在替我著想,或是純粹在說真心話,還好沒人不高興。而友紀——在跑完馬拉鬆之後好像就滿足了。


    “真是的,我們還去拜托店員,求他讓我們等到相川和其他人迴來為止耶。”


    三原眨了眨戴著假睫毛的眼睛。


    “呀嗬,佳奈美!”


    “友紀!你怎麽會穿這樣啊?”


    三原看到友紀穿著紅色的誘人禮服,露出驚訝的臉色。


    “咿嘻嘻嘻嘻……看起來很像女生對吧?下次我穿這樣去學校會不會有同學笑?——啊!相川,剛才這句算不算厲害的冷笑話?”


    “完全感覺不出來。”她要是沒講,我連學校和“學笑”同音都不會發現。


    “相川你好過分—”


    當所有人各自聊起來時,隻有京子和大師沒動作。


    大師帶著笑容,京子則是一副無臉麵對的模樣,兩人彼此相望。


    從三芳冒出來的安德森,將嘴巴湊到我耳邊。


    別跟我靠那麽近啦。這樣不是會讓人心動一下?


    這次的事,我有聽優克莉伍德說了。”


    我把目光瞥向匱,才發現她正麵無表情地注視著京子和大師。


    “這樣啊。優是怎麽跟大師說明的?”


    “步絕對會解決事情把人帶迴來”


    安德森將寫著可愛粗體字的便條遞給我。


    京子神色安分地朝大師低頭。


    “讓您擔心了——現在已經沒事了。”


    “我沒有擔心哦—”


    大師瞄向我的臉說:


    “因為我信任他啊。”


    聽了大師的話而點頭的,是優和京子。


    看完她們兩個的互動,我走向織戶那群人。桌上疊了成堆的千圓鈔,織戶和安德森正在點數目。


    “那你們一人付兩千圓。”


    織戶把手伸向友紀誘人的胸部。友紀撥開了他的手。


    “我才剛來耶!我不會付哦!”


    “哈哈,不用緊張啦,友紀。”


    三原安撫著憤慨的友紀,而我拿出錢包。連優和春奈,還有京子的份在內,我準備拿個一萬圓左右出來,不過——


    “喂,織戶——這樣夠付嗎?”


    這裏不像一個人兩千圓就能消費得起的地方。


    “不夠的部分我會出啦。我也有料想過這種狀況,就帶了三年份的壓歲錢過來。”


    織戶說著,亮出大量的諭吉大人(注:指日幣萬圓大鈔,所印的人像是日本教育家福澤諭吉)——你打算出多少啊?


    “不用啦,我也會出一半。”


    安德森說著,同時也將一張張的諭吉先生放到鈔票山上。


    “不用啦,沒關係沒關係。畢竟是我提出來的活動嘛。再說其他人都迴去了,想補收費用也沒辦法啊。”


    和平常一樣,織戶笑起來傻唿唿的,看廠有點火大。


    “那我也要出。”我看見三原表情不爽地拿出了錢包,跟著把錢包裏剩下的錢全部拿到桌上說:


    “我也要出。雖然我隻帶了三萬圓出門。”


    “……咦?……錢不夠?對不起……我身上……隻有這些。”


    平鬆過來在桌上擺了三千圓。


    “你們有這個心意我就很高興啦。可是呢,至少在這種時候讓我要酷一下才對吧。”


    “一個人出錢有哪裏酷啊?你出的一百萬,比帥哥出的一圓還矬。”


    “對啊,你那樣反而很矬。”


    三原和安德森這麽說著,也把織戶出的萬圓鈔退迴去。


    “啊,錢我會出啦~”


    大師這麽說著,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大疊好像隻會在電視劇看到的鈔票——那加起來應該有幾百萬吧?


    “今天呢,由我請客,下次再有什麽活動,就讓你們請羅。”


    再加上她滿麵的笑容。


    “好…好酷!”


    三原和安德森的聲音重疊了。


    當然,我也是這麽想。


    於是,靠著大師驚人的度量,我和織戶還有安德森的參加費都以兩千圓就解決了。聯誼也順利結束,一群人從六本木搭電車迴到我們住的鎮上。


    簡直就像去了一趟學校辦的遠足,走在人行道的我們原本拖了一大串,不過整批人到後來也逐漸變成小小一群。


    “喂,廢達令。你真的有聽到我唱歌嗎?”


    “呃,抱歉啦——你還會唱給我聽吧?”


    “咦?……啊……啊啊……當…當然啦!”


    臉紅的娑羅室把手繞到我肩膀,就像要好的朋友會做的舉動。結果優推了娑羅室的背。


    “那裏是我的位置”


    優來到我跟娑羅室中間,依舊麵無表情地望著前方。


    光是能看到這樣的優,應該就可以說今天是美好的一天了。


    然後在我們來到t字路口時


    “那再見羅,my達令。今天過得很充實,我要感謝你。”


    “啊—好開心耶!下次有聯誼,你一開始就要先約我喔。”


    友紀和娑羅室住的是同幢公寓。從這裏走,和我們家是反方向。


    同行的人數陸續地慢慢減少。在下個十字路口,織戶和平鬆也停下腳步。


    “掰啦,我們走這邊羅。”


    “……相川……學校見……”


    平鬆揮著手道別。今天看到了她意外的一麵。


    “嗯,要是你覺得織戶想亂來,隨時打電話給我。”


    “嗬嗬……不要緊……因為……織戶很溫柔。”


    我們朝彼此微笑。看來平鬆也玩得滿愉快的。


    “對啊,相川。我是會溫柔下手的類型。”


    “那還不是有下手?”


    跑在夜晚街道上的織戶逐漸遠離,像是在迴避我的吐槽。


    “啊,沒關係沒關係。我會陪她的。”


    三原從背後推著平鬆,走向織戶那裏。


    “咦?你是走這邊?難道——你想跟我一起迴家?”


    織戶的眼鏡亮了起來。


    “我……我走這邊也可以迴家啦!隻是因為讓小妙和你這種禽獸一起走太可憐了,我才會跟著走這裏,你別給我想那些惡心的事!”


    三原“啪”地一聲打在織戶臉頰上。不過該怎麽說?從氣氛來看,她對織戶好像也不是完全沒意思。


    “迴家路上小心喔。”


    “步!走了啦!”


    被春奈叫去的我,朝織戶和平鬆揮了手。


    朋友們的身影變得越來越小。有種說不出來的寂寞,似乎正從夜空降臨而下。


    “這麽說來,安德森的家在哪裏?”


    剩下的隻有我和春奈、優和瑟拉、京子還有大師——以及安德森。


    “嗯?我住平鬆家附近。”


    “咦?既然這樣,剛才你和織戶他們一起走不就好了”


    安德森像是為了打斷我而伸出手。他所指的方向,有春奈和角鷗在那裏。對喔,因為春奈


    不肯放角鷗走,他才沒辦法迴去。


    “抱歉,我去跟春奈講一下——”


    “沒關係。反正我打算跟去你家,然後就可以把這張傳單投進信箱。”


    說完他亮出“募集籃球隊隊員!”的傳單。安德森,你這家夥真是——謝啦。


    “不好意思,讓你幫了忙。”


    路變窄了點,我們改成兩人一組走在路上。


    春奈和角鷗帶頭,然後是京子與大師、安德森和優,我和瑟拉則走在最後。


    “欸,瑟拉,你的任務是讓首領複活,現在任務已經結束了,那還可以繼續住在我家嗎?”


    “嗯——首領親自交代新任務給我,他要我幫忙照顧海爾賽茲大人。”


    “這樣啊,真是太好了。那麽—以後也請多指教羅。”


    “……這是你的主意吧?”


    “唔?”


    “是你向首領建議的吧?”


    我無法迴答。是該說謊?還是該笑著說她猜對了?我在煩惱著迴答的方式。


    瑟拉一如往常地用鼻子發出嗤笑聲。


    “謝謝你。剛才在娑羅室麵前救了你那一次,我就當成還你人情了。”


    原來如此,剛才瑟拉說“這樣我們就互不相欠了”,是指這件事啊。


    “我會不會太多管閑事?”


    “不會,你有幫上忙。因為——我很喜歡現在過的生活……我喜歡有春奈、海爾賽茲大人……還有你在的這種生活。”


    “真意外耶。我還以為你討厭我。”


    “哎呀?我之前沒說過嗎?”


    “你指的是哪件事?”


    “我對你的好感度已經是最高了。”


    瑟拉如此說道,她威風凜凜的表情軟化了一點。那是張愉快的笑臉,春奈或京子也常對我露出那種表情,看起來就像個想到惡作劇點子的小鬼頭。


    “咦?那你願意叫我哥哥?”


    “——真惡心。哪裏有賣尺寸大到能把你裝進去的碎紙機?”


    會變成碎屑啦!我明明是開玩笑的,你不用這麽認真地表露反感吧?


    我們悠哉地走在路上。就在經過學校,快要抵達我家時,大師迴頭看了我這裏。


    “那麽,步先生。我們也要迴去羅~”


    “咦——大師你也住在步家裏就好了嘛!”


    “雖然我也很希望能這樣~但我還有工作啊。”


    “要我來這裏住?”


    京子戲弄人似地說道。當然看起來並不像是認真的。


    “你……你別給本姑娘過來!”


    “哈哈……好好好,我知道啦。啊,對了對了,我都忘了耶。”


    “嗯?”


    “你想知道克莉絲的弱點對吧?”


    這麽一提,我想起了今天的目的。為了問出克莉絲的弱點,我才會參加聯誼。


    “就是搔癢。”


    “啊?”


    “那一位有說過。克莉絲隻要被人朝肚子旁邊搔癢,就會乖得像脖子後麵被人一把揪住的貓。”


    夜之王的能力是操縱霧,讓身體在霧中瞬間移動。


    如果讓那家夥來辦,要搔克莉絲癢應該是小事一件——換成我就傷腦筋了。


    假如我辦得到這種事,早就打倒克莉絲了。


    她還是沒有弱點嗎?可惡——


    “對喔—以前克莉絲常常被人搔癢逗著玩。”


    大師像是迴想起來似地拍了一下手。


    摸克絲絲的肚子旁邊啊——姑且先記著吧,雖然感覺不太可能辦到。


    京子笑著露出健康的潔白牙齒並且把身體轉向我低下頭。


    “今天非常謝謝你!我真的,真,的很開心。要是——我服完刑期,等我出來了,你可以——再陪我玩嗎?”


    京子的動作看起來像是在表示敬意,不過我猜她單純隻是不好意田j看著我的臉說“謝謝”,所以才會低著頭。


    “嗯,好啊。”


    我一口答應。


    “哎呀哎呀—做這種約定好嗎?不知道會花幾百年的時間喔—”


    “嗯,我明白。我會等的,無論是幾年或幾千年——所以你不要再冒出想逃走的念頭羅。”


    “好的!……那麽…再見了,相川。”


    “再~見~”


    大師帶著京子飛向空中。


    我忘了問,京子眼巾微微滲出的淚水有什麽含意。


    來到家門口以後,我朝春奈說:


    “喂,你要在這邊和角鷗道別了。”


    “啊?為什麽!它當然要和我一起住啊!”


    “唿—唿!”


    春奈緊緊抱住角鷗,耍賴地搖頭。安德森一臉頭疼地望著他們。他是個好家夥,應該講了出重話。


    “春奈。”


    “不管!它一定——也想和我在一起!對不對?”


    角鷗轉動著大大的眼珠,看了看春奈和安德森兩邊。


    “對不起唿。”


    然後——它飛離春奈細細的手臂。


    “啊!”停在安德森手臂上的角鷗,將翅膀張開。


    角鷗“唿~”地發出鳴聲,像是為了避開它的目光,春奈低下頭。


    “為什麽啦——為什麽你不跟我在一起!我明明把你當朋友……我明明把你當成朋友耶!”


    春奈的聲音聽起來像是隨時都會哭,而安德森露出困擾的臉色。


    “春奈老師,這家夥也有它的工作,那是它身為美迦洛的工作——所以,現在它不能和你一起住。”


    “我不能接受!讓它住我家工作就可以吧!”


    任性的春奈講了這些話,讓安德森搔起頭。


    表情顯得無奈的不是別人——就是那隻角鷗。


    “唿—唿—”角鷗彷佛想表達什麽,叫得很感傷。


    優輕輕拍在春奈肩膀上。


    “春奈能到我這邊住嗎?”


    看來優似乎懂得角鷗說的話。


    春奈認真望著我的臉——變得語塞。


    “唿。”=“我和春奈一樣也有家人和歸屬”


    “煩死了!笨蛋!我不理你了!快給我閃到其他地方去啦!”


    春奈背向安德森與角鷗。她好像是在賭氣。


    “掰啦,相川。學校見。”


    “嗅,再見啦。”


    “唿—唿!”


    角鷗明明在道別,春奈卻隻“唔——”地嘀咕著。


    傷腦筋。我迴頭望著春奈,結果在那裏的是——


    一名淚流如注的少女。


    “咦?啊,哎喲!灰塵都跑到眼睛裏了!那家夥翅膀揮太快啦!”


    大顆淚珠不停湧上,怎麽也停不下來。即使春奈忍住,哭聲還是會冒出來。


    “春奈。”擔心的瑟拉喚道。


    “又來了—”春奈低著頭,用手捂住臉不讓別人看到眼淚,並且夾雜嗚咽地喊出: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變朋友的!每次都這樣!所有人每次都拋下我自己跑掉!”


    春奈……我有聽說,這家夥在魔法世界韋莉耶總是孤零零的。不過——她並不是完全交不到朋友啊。


    雖然春奈總是高姿態又囂張又恣意妄為,根本不會去在意其他人,不過她絕不是差勁的家夥。倒不如說,她十分努力地想跟大家開心玩在一起。


    “春奈……”


    “步會一直跟我在一起嗎?陰沉法師會跟我在一起嗎?這哪有可能!沒有道別的世界根本不存在!可是我已經受夠孤零零的了!我受夠了!”


    優抱住了春奈。


    “離別並不是結束”


    是啊,沒錯——無論人在哪裏、到什麽時候,友情都不會變。隻要友情不變,一定會有機會再見麵。


    “陰沉……法師。”


    春奈抬起頭。可愛的少女臉龐已經哭花了一片。


    “不要當成是離別說‘再見’就行了”


    優的雙眸中,那張稚嫩的臉龐上,似乎讓我看到了類似母性的光芒。


    春奈拿著那張便條,將眼淚擦去。


    “嗯,你說得對!就算道別的時候來了,隻要說‘再見’就可以了!可是——那家夥已經——”


    盡管她的臉打算提起精神,呆毛卻依然低垂著。


    我牽著春奈的手向前跑。


    “去跟它說吧。”


    “步?”


    “去跟變成你朋友的那隻角鷗,說聲‘再見’。”


    “嗯!”


    笑著點頭的春奈,像平時那樣地擺出了充滿自信的表情。


    “來吧,海爾賽茲大人。天氣這麽冷,待在外麵對身體不好。我們就先——”


    瑟拉大概是為我們著想,便帶著優走進了家裏。


    我牽著春奈跑在夜晚的街頭,也開口向她搭話。


    “春奈——’


    “嗯?怎麽樣?步!”


    她的聲音,已經變得和平常一樣元氣充沛。呆毛正左搖右擺地晃著。


    “不用你擔心……我也會一直陪著你。就算死了我也會陪你。”


    “咦?……你,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春奈紅著臉,呆毛也猛然地豎了起來,而我用滿臉的僵屍笑容對她說:


    “嗯,因為我們是‘家人’啊。”


    我講了句很讚的話。就在剛剛,我講了一句讚到極點的話……


    “唔——!”嗚嗚嗚!你是怎樣啦!幹嘛要擰我的耳朵!


    “春奈,你搞什麽啦?”


    “別讓我有奇怪的期待啦!”


    慢著。喂……住手啦——


    “安德森!救我!”


    無緣無故生氣的春奈在攻擊時毫不留情,我隻好朝著遠遠能看見的高大背影求救。


    安德森和停在他肩膀的角鷗迴過頭。


    春奈放開我的耳朵,跑向安德森那裏。


    受不了,她究竟在氣什麽?雖然我心裏完全沒有底,還是跟到春奈背後。


    “我是來……道別的。”


    “這樣——”安德森聽懂了春奈的意思,讓角鷗從肩膀下來。


    春奈抱著兩腿蹲到地上,盡可能讓自己和角鷗在同樣的視野中說話——


    “你別誤會喔。因為我們並不是再也見不到麵。”


    “唿)唿—原來如此唿。”角鷗微微點頭。


    “所以,這不是永別。你懂吧?”


    “唿~唿~”角鷗點頭如搗蒜地反覆示意。


    “那麽——再見羅。”


    如此說著,春奈舉起一隻手。角鷗也同樣舉起單片翅膀。


    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意識到,但那就是角鷗用來表示“做朋友吧”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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