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不怎麽好。


    最近幾個月的好心情徹底沒了,自和麥阿斯的武藝大會以來就再也沒發生過什麽騷動,每天都過著安穩的日子,但現在卻……


    就算是雷馮有時也會束手無策。


    (啊啊,該怎麽辦呢。就這麽擅自跑了。)


    和妮娜爭執時湧現出的憤怒已經平息了。現在正為私自放下工作和對妮娜發火充滿了罪惡感。雷馮在沒什麽人的道路上無精打采的走著。


    雖然想就這麽走迴去,但總覺得妮娜會追到宿舍來,想迴也迴不去。(隊長有這麽死纏爛打麽?)


    不,也許她不會來吧……


    雷馮就這樣在宿舍附近閑逛,突然看見有什麽東西在發光,就像蟲子被亮光吸引那樣,雷馮走了過去。


    那是自動販賣機區域。居住區的各處都有這樣的設施。不隻是飲料,從點心到一些速食食品,洗濯劑也有的賣。因為設有屋頂,風不怎麽吹的進來。那些熬夜的人時常會寄宿在這,但今晚好像沒人。雷馮就在附近的長椅上坐了下來。


    “哈……”


    歎了口長氣。如果能將積蓄在心中的苦悶說出來就好了,但他絕不會那樣做。


    要讓自己再握起刀。就意味著要繼承塞哈典流。


    養父原諒了自己。


    沒有比這更讓人高興的了。


    不可能會不高興。


    年幼的時候。


    由於剛開始懂事,隻迴憶得起小時候的一些片段。


    能記得的也隻有在道場揮舞著武器的養父的樣子。


    赤裸著上半身,默默地揮舞著木刀。雖說是木刀,但其中嵌有鐵塊,是為了和真正的煉金鋼產生相同的手感。


    養父每次揮下木刀都會使周圍的空氣振動,幼小的雷馮不小心被那個打中,當場癱坐了下來,但卻沒有哭。


    隻是看著像在匯集細線(這裏的細線是指身體周圍具體化了的氣流)的養父的肌肉隨著每次揮舞木刀而抖動的樣子。以及看著周圍所湧現出的某種東西。


    那時還不知道那就是所謂的剄。


    練習完畢後,養父看著雷馮笑了。道場裏並沒有其他人。那時,道場幾乎處於封閉狀態,來學習的人也屈指可數。而那些人由於在其他道場兼學也不怎麽來。


    養父早已退居二線了。


    想握握看嗎。他這麽對雷馮說。這個孤兒院的武者隻有你一人了。你遲早要手持煉金鋼為守護古連丹的人民而戰吧。


    雷馮雙手接過了養父的木刀。染上汗水的刀柄相當的沉重。雷馮再一次因承受不了重量而癱坐在地。


    連隨心所欲的揮舞都做不到的雷馮隻是一味的跌倒。


    養父笑著抱起了他。


    對快要哭出來的雷馮,他說道。


    “不用心急。直到你們長大成人為止我都會守護著你們。之後就該輪到你了。”


    從那天開始,雷馮就下定決心要一直握著刀了。


    他想成為養父那樣的英雄。


    不可能會不高興。


    因為養父說要讓自己握起原以為再也無法拿起的刀。


    但並不意味著過去發生的一切就能一筆勾銷。


    玷汙了天劍之名,背叛了古連丹的人民……這些對雷馮來說雖然沒什麽大不了的,但卻有辱了塞哈典流。


    有辱了誓死都要保護年幼的雷馮他們的養父。


    讓雷馮用劍戰鬥,起初是為了讓其他想學習塞哈典流的學生知道此流派與他已經毫無幹戈。


    為此,也獲得了不少學生,但之後又迴到以往的冷清了。


    由於雷馮自身充滿了罪惡感,也就不以為然。


    他們都是靠著雷馮是天劍授受者這個事實學習塞哈典流的。


    但是,光憑這種想法是無法真正掌握塞哈典流的精髓。


    當時的雷馮隻是隱約知道在其他都市裏,有個叫薩林邦教導傭兵團的組織裏也有在使用塞哈典流刀術的武者,而他們的名聲早已傳遍了古連丹。


    而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團長就是養父兄弟的弟子。


    雖然因此而入門的學生也不少,但現在,他們都已經不來了。


    “畢竟隻是教給傭兵們的戰鬥方法啊。”


    其中一人留下了這麽句話後便離開了道場。雷馮覺得十分不甘心。


    那個人之後怎麽了呢?


    記得好像在一次公式比賽中出場過,之後的事就不知曉了。如果還活著,想必還在古連丹戰鬥吧。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可能會領悟到當初曲解了塞哈典流的真意吧。


    有人說雷馮之所以會舍棄塞哈典流,是因為對教授的方法有所不滿。


    也有人說他不愧是天劍授受者,根本就看不上這種非正統的流派。雖然雷馮很是憤怒但還是無視了。隻能選擇無視。


    所謂戰爭,就是為了活下來。


    戰爭中並不存在卑鄙和留戀。如果不活下來就不能再戰鬥了,人死了,什麽也保護不了。


    死者隻能迴歸土地。


    這話有什麽不對嗎?


    在戰爭中,人們都會這麽想。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雷馮不禁脫口而出。


    不是那樣的。他又想這麽否定。


    如果能真正接受所謂的真理,那最初就能保持冷靜了。但如果在緊急狀態下去思考,隻會做出更愚蠢的行動。


    正因如此,雷馮平時就一直以這種心態戰鬥著。


    因為想活下去。


    不能連這份心情都舍去。隻是,即使不握刀,雷馮也會時常想起塞哈典流的教導。


    聽到有腳步聲接近,雷馮抬起頭,慌忙拿出了現金卡來到自動販賣機前麵。


    腳步聲好像是往這邊走來的。生更半夜的一個人在長椅上垂頭喪氣,雷馮不想讓人看到這樣的自己。


    “……你在做什麽?”


    在果汁機前考慮著該買哪種飲料的雷馮被這麽問了。


    “哎?”


    是菲麗。已經是深夜了,卻仍穿著私服。


    “菲麗你才是,這個時候為什麽會在這裏?”


    “在某個地方看書看的入神了,不知不覺已經到了這個時間。因為肚子餓就出來了。”


    “是嗎,不過……”


    “我不會穿著睡衣就出門的。”


    如此斷言的菲麗迅速從販賣機裏選了果汁和點心。


    雷馮想她大概會就此迴去吧。但菲麗選擇了附近有餐桌的長椅坐了下來,之後又打開了點心的包裝。


    “菲麗?”


    “順便,正好有事想和你談談。”


    “啊,好的。”


    雷馮點著頭,按下了販賣機的按鈕。在拿起罐子的時候才意識到原來選的是熱飲。


    “馮馮怎麽也不肯接受嗎?”


    “……果然,還是那件事啊。”


    被菲麗問起了同樣的問題,雷馮稍微覺得有些厭煩。


    “是隊長嗎?嘛,也不是不了解你的心情。”


    “哈。”


    “但是,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啊。既然已經被原諒了,卻還是拒絕,這並不能讓人接受吧。而且,莉琳讓我們也聽了那番話。我想就是為了讓我們作出判斷。”


    “……”


    “我認為你應該收下。”


    “為什麽?”


    “因為你要戰鬥啊。”


    菲麗手指撫摸著罐頭表麵。


    “如果你已經放棄做一個武者了,那大可不必接受。因為這隻會使你產生留戀。”


    留戀。


    這個詞讓雷馮十分痛苦。想將之否定。但對握著煉金鋼的自己確實沒產生什麽不協調的感覺。雖說最初是被學生會長威脅而戰鬥的,也抵抗過,但像現在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因為在和妮娜以及第十七小隊的戰鬥中並沒有感到不愉快。


    而且現在也不那麽討厭卡利安了。妮娜行蹤不明,潔兒尼失控的時候,沒有戰鬥能力的卡利安能夠和擁有強大意識的老生體哈魯貝正麵交涉。


    那個時候,雷馮看著和妮娜以不同方式為潔兒尼而戰的卡利安的身影,肅然起敬。


    “不過,今後,不,如果你選擇了今後要繼續同汙染獸戰鬥的話,就應該拿起刀。”


    “我並不是不想拿刀……”


    “但你握著的並不是被叫做天劍的東西,隻是普通的煉金鋼啊。對你來說,不覺得那個不完美嗎?”


    “嗚……”


    不能否認。除了天劍,其他煉金鋼都無法承受雷馮全力放出的剄。這件事還沒對任何人說起過。因為最初並不覺得辛苦。在成為天劍之前也是這樣過來的。


    到底是誰注意到這個了呢。


    “隊長她說了些什麽嗎?”


    “怎,怎麽突然這樣問?”


    “看你一臉委屈的樣子,恐怕隊長的意見和我一樣吧。想知道隊長到底和你說了些什麽才讓你變成這樣。雖然不是出於本意,但必須由我來繼續開導吧。”


    “說,說什麽委屈……”


    話雖如此,但卻不能否認。


    委屈……不,從妮娜的話中感到生氣的,是哪一句呢?


    對了。


    “我並不能在背後支援你”


    因為說了這句話。


    明明說好要一起變強的。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哎?”


    感覺好像被偷笑了。


    “你是知道自己有多少實力後,才那麽說的?”


    “哎,不,那個……”


    “我覺得你應該向隊長道歉。”


    “為什麽……”


    “我聽說了哦,在麥阿斯的戰鬥上,最後是你取下了敵人的軍旗吧。”


    “啊,是的。”


    與麥阿斯的戰鬥。菲麗被綁架,雷馮必須與哈伊阿單挑。而妮娜她們則作為潛行部隊去奪取敵人的軍旗。


    結果以潔兒尼的勝利告終。


    “哈伊阿絕對不是什麽能輕鬆戰勝的對手吧。因為他是知名傭兵團的團長。除去你,潔兒尼沒有人能戰勝他了吧。你邊和這個對手戰鬥又一邊幫助了隊長她們。”


    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雷馮也知道菲麗到底想說什麽。


    “……當然,原因是我被綁架了,真是十分對不起。”


    “那並不是菲麗的錯……”


    不如說,錯的其實是雷馮。


    哈伊阿之所以這麽執著於雷馮,是因為他們同是塞哈典流的傳人。說白了這是場同門間的內鬥,菲麗隻是無辜被卷入這場紛爭的。


    卡利安為了能在武藝大會上獲勝而讓雷馮進入武藝科。為了防止意外又請了傭兵團。


    這絕不是輕視哈伊阿的實力。證據就是雷馮左手上的傷。


    “左手上的傷也是個問題。”


    “怎麽會……”


    “假如我或者隊長受了傷,你會那麽平靜嗎?”


    “嗚……”


    “你很強。強到在和哈伊阿的戰鬥中還能出手幫助隊長。成為你背後的支援,我們是絕對不行的。我是念威操縱者,並不知道隊長是怎麽想的,但在前線戰鬥著的她一定比我有更深的體會吧。


    在你真正需要的時候她可能並不能給你提供幫助。每當這麽想她都會充滿自責。因此才希望能為你做些什麽,也希望你能做些什麽,這種心情你理解嗎?”


    “……即使拿起刀,也不能解決煉金鋼的問題啊。”


    “盡管如此,你隻要拿起刀就一定能再有所作為的。”


    雖然事實是這樣。


    “百分之一,哪怕是億分之一也好,隻要能提高你活下來的可能性,我就希望你能拿起刀。”


    “那種概率並沒有實際意義啊。死的時候終究是要死的,我已經見過好幾迴了。”


    雷馮這麽說是為了對菲麗的話做出一些小小的反駁。


    但就在這一瞬間,菲麗馬上站了起來揮起了右手。


    雷馮避開了攻擊……


    但是,又立馬為菲麗臉上浮現的神情而不由的吞了口氣。臉頰稍紅,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管怎麽看,明顯是在生氣。


    接著,臉上響起了聲音。


    “你不會知道的。”


    菲麗有些激動的說道。連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會那麽激動。


    “當知道自己什麽也做不了時的那份不甘,你是不會明白的!”


    菲麗就這麽從長椅上站起來跑開了。


    “……就知道會這樣。”(真是頑固啊,連菲麗都被氣跑了……看來隻有正宮出馬了)


    被一個人留在那兒的雷馮歎息道。


    沒有任何覺悟便上了戰場,當陷入絕境的時候,等待自己的隻有失敗。


    雷馮隻是逃避到這個都市而已。


    但是,當知道已經無處可逃時,又該怎麽做呢?


    ╇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夜晚了


    馬上就知道自己已身處醫院,隻是在想為什麽會在這裏而花了些時間。


    “是嗎,那時我昏倒了啊。”


    想起自己失去意識的那一刻,莉琳歎了口氣。


    這種事還是第一次發生


    雖說是第一次住院,但探病的話就不是第一次了。


    剛來潔兒尼時去看望過雷馮。在古連丹的時候,養父也由於被汙染獸襲擊進過醫院。


    莉琳呆呆地望著天花板。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會住院。


    第一次長途旅行,第一次來到別的都市,盡管有這麽多的第一次,莉琳卻仍努力地堅持了下來。也許是那些積累的勞累一下子爆發出來了吧。


    由於手上插著打點滴用的管子,所以無法活動身子,莉琳覺得有些不便。


    “原本還以為健康是我唯一的優點呐~”


    莉琳一邊邊發著牢騷,一邊望向窗外。


    潔兒尼的夜景展現在眼前。三個月。對於已經說是看習慣了也不為過的潔兒尼街景,莉琳覺得和往常稍有不同。


    是因為天空的顏色有些變化嗎。


    和古連丹比起來,這裏的建築的確風格不同。但天空的顏色總不會有多大差異吧。難道是因為天上的星星?


    排除了那些毫無根據的推論,莉琳想到了是生活在這的人不同。在這裏,沒有她曾打算讀的上級學校,沒有席諾拉前輩和那些已成為好友的同學,也沒有孤兒院和養父。


    在這裏,熟悉的隻有雷馮,隻有從古連丹消失的那個雷馮。


    “……該怎麽做才好呢。”


    莉琳頓時覺得有些束手無策。這時敲門聲輕輕地響起了


    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鍾已經是半夜了。這個時侯會是誰呢?是醫院裏的人麽?


    莉琳應了一聲後,門被靜靜地打開了。


    “雷馮……”


    走廊上的應急燈照著雷馮的身影


    “對不起,把你吵醒了嗎?”


    “不沒有”


    莉琳邊慌張地搖著頭,邊讓雷馮站到了床邊


    “身體還好嗎?”


    “恩,已經沒什麽大礙了。隻有還有點累。”


    “隊長說,你是太勞累了才昏倒的。”


    “果然啊。”


    由於病房現在隻靠應急燈提供照明,所以雷馮的表情看得不是很清晰。


    現在應該怎麽辦呢?


    從來都沒吵得那麽兇過。以往的模式也總是先由雷馮惹,莉琳生氣,再由雷馮道歉,莉琳原諒如此展開。


    那麽這次會怎麽樣呢?


    雖然認為這次也是雷馮不對


    但莉琳還是應該扮演生氣的那方嗎?


    雷馮拒絕接受養父的煉金鋼那天,莉琳想到了千裏迢迢為雷馮拿來的東西已經變得毫無價值,


    同時也感覺到無家可歸的雷馮可能已決定將過去在古連丹發生的一切一筆勾銷,因而感到十分悲傷。


    雖然對於雷馮來說,這樣想也沒什麽不對。既然已經迴不去了,就隻能一刀兩斷了。


    所以,莉琳帶來的煉金鋼很有可能會幹擾到雷馮的決定。


    “呐,雷馮。是我多管閑事了嗎?”


    “才沒那迴事。”


    雷馮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啊。沒想到父親已經原諒了我。沒有比這更能讓人高興的了。”


    “那麽……”


    “不過,突然就要讓我重新拿起原本已經決定放棄了的東西,稍微有點困擾啊……要花些時間整理下心情。”


    “是嗎……”


    雙方再一次沉默。


    不過,真的隻因為是那樣嗎?


    雷馮想要忘掉在古連丹的一切?


    莉琳想問清楚。


    想好好問個明白。


    聽了原因的話,莉琳的旅途可能真的就此結束了。


    到底是問還是不問。終於她還是下決心問了。


    不過從口中說出的,確實別的事情。


    “呐,雷馮來到潔兒尼後住了幾次院呢?”


    “哎?”


    “從妮娜那兒聽說的。雷馮住了好幾次院了吧?”


    入學後被幼生體襲擊的時候,在廢都探索的時候,被卷入潔兒尼坍塌事件的時候,以及和哈伊阿戰鬥的時候。


    一共四次。


    “……恩”


    “不過在古連丹的時候隻住過一次院吧。雖然受過很多次傷,但卻從沒進過醫院。”


    而那僅有的一次住院也並不是因為和汙染獸戰鬥,隻是在剛成為天劍後,一次練習中發生的一起事故。


    “恩。”


    “呐,你知道為什麽一來到潔兒尼就受了那麽多傷嗎?”


    在麥阿斯,當看到人們因汙染獸來襲就如此混亂的場麵後,就知道古連丹能那麽頻繁的與汙染獸遭遇有多麽的異常了。


    同時也能感覺到古連丹有多麽的安全


    有強大的武者生活在都市裏,這對都市來說是非常幸運的。而且,在古連丹有被稱為天劍授受者的武藝超群的人物存在,那些人物包括雷馮在內有十二人。


    應該沒有比古連丹更幸運的都市了。


    同時,對於每一個天劍授受者來說這也是相當幸運的。


    原因就是能夠減輕自己的負擔。


    不必考慮自己會被逼到絕地,即使有了失誤,與自己實力相當的武者會將之彌補。


    也就是說沒有必要勉強自己。


    當然,也可能還有其他的原因。比如,現在的雷馮不是天劍授受者,沒有了天劍,沒有了能讓雷馮發揮全力的煉金鋼。諸如此類。


    “恩。”


    雷馮隻是點了點頭。


    雖然不知道他是否真的明白了。但莉琳並不心急。


    因為雷馮來探望自己了


    “是啊,要是在古連丹的話,就不必勉強自己了。隻要和與自己實力相當的敵人戰鬥就行了。也擁有天劍,恩,就像莉琳所說的。就不會接觸到其它的煉金鋼了。”


    雷馮斷斷續續地編織著語言。


    “老師,薩布艾利斯先生,其它天劍們都在。沒有比這更好的情況了。也許對於一個武者來說那裏是最幸運的地方吧。正因為如此,我也知道對現在我來說,理所當然應該選擇能使自己變得再強一點的那條路,也就是選擇接受那把刀。”


    “那樣的話……”


    “恩,我明白。真的,很高興。我畢竟是塞哈典流的武者啊。能被父親原諒,沒有比這更能讓我高興的了……之前,我十分羨慕哈伊阿。對於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握著刀的樣子,也曾十分嫉妒。”


    莉琳已經聽說了哈伊阿是薩林邦教導傭兵團的團長。


    “……呐,我真的,可以擁有這把刀嗎?”


    雷馮的聲音在顫抖著。


    這時,莉琳明白了為什麽雷馮沒有馬上接受那把刀。


    是因為在害怕。


    在明白的一瞬間,莉琳的眼中溢出了淚水。


    雷馮在害怕。聽到養父已經原諒了自己後,他在懷疑那是不是謊言。甚至在想放在箱子裏根本就不是什麽煉金鋼,隻是塊絕緣物體罷了。


    莉琳再一次想起了雷馮可能打算忘記過去。


    現在來看,那種事,明顯是不可能的。


    但是,雷馮曾被孤兒院裏的人拒絕過一次。被說成是叛徒,卑鄙小人。那時候,養父連一句安慰的話也沒說。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當時德魯克也受到了相當大的打擊。


    “父親他說過,‘我已經離開戰場太久了。由於在道場裏教人教多了,不知何時已被某些東西局限住。塞哈典流的刀技,為了生存下去而學習的鬥技已經全都忘光了。’”


    “父親……”


    在常夜燈灰暗的亮光中,能感覺到雷馮的肩膀在微微震動。


    而莉琳的聲音不知何時起也開始了顫抖。


    “父親知道雷馮今後的道路會更加艱難,他把這個交給你,並不是非要你繼承塞哈典流。而是覺得自己已經沒什麽能再教給你了,至少,希望你能自由的成長,不被外界所束縛。”


    莉琳腦中的記憶複蘇了


    當時由於年齡太小雷馮還不能接受養父的訓練


    在孤兒院的庭院裏莉琳遠遠地望著握著私自從道場裏拿出來的木刀揮舞的雷馮


    由於無法承受重量以及抵禦圓心力,整個人都搖搖晃晃的,盡管如此雷馮依然拚命地模仿著養父揮劍的樣子


    “那樣很快樂嗎?”


    莉琳問道


    那時她還不會區分武者和平民認為隻要努力就能成為武者


    不過因為院裏的男孩子們經常拿著畫紙或樹枝當作劍來胡鬧


    有時還會拿來欺負正在玩耍的女孩們,所她很討厭武者,更不用說能理解男孩們憧憬成為武者的那份心情了


    雷馮想成為武者她這麽想著


    什麽嘛畢竟是個男孩子啊


    莉琳想到平時總是發著呆也不怎麽和其他孩子們玩耍的雷馮畢竟是個男孩不由的覺得有些失望。原本還想叫他一起來玩洋娃娃的……


    “恩”


    承受不了木刀的重量而摔倒的雷馮笑著朝著莉琳迴答


    那份笑容總覺得與平時的雷馮不同看上去就像在閃耀著光芒……從那之後她知道了武者和平民的區別,知道了雷馮是個武者。


    和養父的訓練開始後為雷馮準備了專用木刀


    莉琳就這麽看著那把木刀一次又一次的被弄壞


    也一次又一次的看著拿著它不停揮舞的雷馮


    然後雷馮成為了天劍授受者


    然後……然後雷馮離開了古連丹來到了潔兒尼


    “我很高興真的很高心”


    “恩……”


    即使不用眼看也能知道兩人正在哭泣。從側耳邊能感覺到雷馮的眼淚,莉琳的淚水也流向雷馮的脖子


    已經不知道到底是誰先抱住了對方


    雙方都被淚水奪走了力量,隻能通過緊緊相擁來互相支持


    太好了。


    雷馮並沒有被古連丹拋棄


    也並沒有打算舍棄過去


    莉琳原以為雷馮已把她當作過去而塵封於記憶深處但事實並非如此。


    那實在是讓人高興的不得了


    “不要忘了我們啊”


    “怎麽可能忘記”


    雙方互相確認著已經淚濕了的臉龐


    就像理所當然似的讓雙唇重疊在了一起。


    ╇


    那個時候,阿爾雪拉正以席諾拉的身份去了那家經常去的酒吧。


    “恩~?”


    稍有醉意的看向了天花板。雖然周圍都很昏暗,但房頂上的木製結構卻看得格外清晰,那是天花板上的懸梁。經過長時間油煙的摧殘,顏色都有了變化。


    “怎麽了嗎?”


    原本是同學的老板看了席諾拉奇怪的樣子後問道。她行為異常也是常有的事了。除了出於好奇想問問,就沒有其他的感情了。


    “恩~”


    聽了如此不成語句的迴答後,老板也就收迴了視線。


    “看起來很無聊啊,是因為之前那個孩子不在了麽?”


    “是啊,早知道還是不讓她出遠門比較好,啊啊,積累了好多壓力啊~~~”


    “像你這種怪人,想接近的人都被嚇跑了吧。雖然是個美女,真是浪費啊。”


    “什麽啊,想追我?”


    “放心吧,早就放棄了。”


    “切~”


    席諾拉無趣的把臉放在了吧台上。老板一邊苦笑著,一邊把其他客人點的雞尾酒注入了杯中離開了。


    就那麽睡著的席諾拉又一次發出了“恩~”的聲音,在那邊小說的低吟。


    “真是奇怪啊,古連丹的行程一直都沒有變啊。”


    說的是都市的目的地。


    當時,古連丹是向著被卡溫蒂亞他們擊退的汙染獸移動的。之後,雖說是逃跑了其實是被趕跑的。按照慣例,應該給它取個名字的,但卻還沒定下來。


    於是,這個問題就暫時擱置了,而現在想要盡快決出勝負,古連丹應該已經迴到了通常的行進路線。古連丹被世人稱作瘋狂的都市,就連作為自律型移動都市的基本“向著礦山的位置移動”都被無視了。


    “被逃走的是條大魚嗎?不,我覺得有點不一樣啊。”


    雖說隻是被打跑,但那場戰鬥確實比與其他老生體的戰鬥更能讓人感到“真是強大啊”的感覺。


    “……說起來,這次和上一次的入侵者有什麽關係麽?”


    想到這兒不由得會令人有些擔憂,席諾拉離開了酒吧。


    要是被帕美琳知道的話恐怕又要暴怒了吧,其實通往裏之院還有另一條路。但這隻有古連丹曆代的國王才知道。因為這是國王的特權,所以其他天劍也隻能忍受這種惡臭了。如果那個無禮的入侵者能死在迷宮裏就好了。


    裏之院,席諾拉現在到達了那扇門前。


    距入侵者到達這裏已經過了一星期了。由都市擁有獨自修複的能力,已經看不到當時留下的打鬥痕跡了。


    席諾拉就這麽稍有醉意的站在門前。門上沒有打開巨大封印的把手。隻是在相互連接的地方有著很多條淺淺的小溝,把那裏麵的縫隙都塞滿了。


    就像謎題似的散布著各種分子級的凹凸孔。就算是席諾拉也無法將之打開。


    在這之中沉睡者古連丹真正的意誌。


    這扇門隻有在那個意誌覺醒時才會打開。


    那個入侵者到底是為了什麽才來這兒的呢?


    那時應該不委托帕美琳而親自前來嗎?


    但如果那個入侵者與狼麵眾有關的話,席諾拉就不能與其直接對決了。連自己也會被引導到另一側,就必須與那個東西戰鬥了。


    而且,要說誰知到這個裏之院的話,狼麵眾的可能性很高。


    “真是的,多麽不自由啊。”


    抱怨聲連迴音都沒有就消失了。


    “雖然希望這兒能有些變化,但什麽都沒有啊。”


    席諾拉內心期望著能有什麽異常,但事情總是事與願違。


    環境與交配。作為這兩種奇跡相結合的產物,便誕生了被稱為阿爾雪拉阿爾摩尼斯的怪物。比手持天劍者擁有更高質量的能力。


    雖然並不及得上十二個人全部的實力,但就一人來說沒有比這更強大的力量了。


    但是,隻要古連丹真正的意誌不覺醒,就不能被引導到那個東西麵前。


    究竟,打算怎麽辦呢?


    “就在這裏放棄嗎?”


    試著提問了一聲,當然沒人會迴答。說是理所當然,但這份沉默總給人不舒服的感覺。


    “嘛,前進路線的事還是應該問問古連丹嗎?”


    席諾拉背對著大門轉變了思考,想著現在作為這座都市意誌的廢貴族的事。


    說起來也有好久不見了。


    雖說是席諾拉,但也不是總是見麵。之前也是因為莉琳有危險。


    對於她的危機,古連丹做出了反應。


    之所以會那麽做,第一次見麵時就已經知道了。從第一眼見到席諾拉,流下了眼淚,看到了瞳孔深處所映照著的那個身影的時候就知道了……


    那時,伴隨著命運的殘酷性,也知曉了席諾拉,也是阿爾雪拉阿爾摩尼斯所等待的人終於出現了。


    時機已經到來了。


    古連丹完成它使命的時候到了。


    是的,這是知道的。阿爾雪拉和十二天劍。光有這些是不夠的。


    古連丹皇家尚缺一個真正能繼承王位的人。


    但,難道……為什麽對莉琳,古連丹會出現在她麵前呢?


    構成古連丹皇家的三族血脈流入凡間的例子並不少見。古連丹的曆史相當久遠,但經濟上並沒有讓三皇家的庶子也能過上富裕生活的餘力。


    從古連丹的民眾中出現那種力量,那即使是極其稀少的事,但也並不算異常。


    但是為什麽……?席諾拉不停地咬著牙一直重複著這個疑問。


    “可以的話,是希望那個孩子能得到幸福的。”


    武者是為了於這個世界所抗衡而存在著的。但作為普通人的莉琳又為什麽非要麵對那個呢?


    因此,席諾拉才會讓莉琳離開這個都市。


    可以的話,就算不迴來也行。與雷馮在其他都市幸福的生活下去就好。


    留在古連丹,莉琳一定會被卷入不好的事件中。


    要從裏之院的秘密通道前往機關部,席諾拉必須迴一次王宮。


    雖然這樣很是麻煩,但和要進入那迷宮般的惡臭通道相比她還是選擇了這條路。因為自己能利用這份特權,不由得想到了帕美琳那討厭的表情。想到平時總是用一口長輩語氣說話的那個小姑娘,席諾拉不禁隨口哼起了歌曲。


    進入王宮後,又不得不在那兒停了下來。


    “陛下。”


    通道設在國王的私室,卡利娜斯就等在那兒。作為影武者而一直使用這個王宮的她擁有著和女王同樣的美貌,站在那兒簡直就像席諾拉的影子。


    “您去哪兒了?我問了德魯波捏大人,但她怎麽也不肯告訴我,我一直在找您啊。”


    “這是女王七大秘密之一啊。”


    “那可真是……”


    想用玩笑搪塞過去,卡利娜斯隻能歎了口氣。


    和想象中一樣沒有情趣。哪怕是偶爾追問下也好啊,像“剩下的六個是什麽?”之類的。


    “那麽,這麽晚了,到底是什麽事?”


    “有一件事必須向您報告。”


    “哎,什麽事?”


    席諾拉看了卡利娜斯拿出的一份書信。


    那是遺傳因子的鑒定報告。


    並沒有寫上被鑒定人的名字。


    但是,與之相較的,另一個名字寫在配列表上。


    “什麽意思?”


    席諾拉……阿爾雪拉看著那份報告問道。


    “……陛下以學生的身份在外遊玩時我私自做的,十分抱歉,本來並沒有什麽興趣的,但發生了那件事後,我的想法也隨之改變了。”


    “恩……”


    “為什麽古連丹會出現在那個小姑娘麵前?因為有汙染獸?但是,陛下已經控製了那個廢貴族。不可能會由於疏忽而使它出現。再怎麽說陛下當時就在現場。完全可以在不讓她察覺的情況下趕在古連丹前將那個汙染獸收拾掉。但古連丹卻早一步出現在她的麵前。簡直就像要成為她的盾一樣。”


    阿爾雪拉的視線並沒有從報告上移開。一直看著那個名字。


    “我的疑問就是在那時產生的,隨後就從她身上取了根頭發進行了極密的檢查……結果正如您所看到的。”


    對卡利娜斯來說,要從平民身上取根頭發簡直易如反掌。


    之後就知道了。


    那個女的。


    “陛下,您知……!”


    卡利娜斯並沒有說完。讓她說到這兒已經足夠了。


    “卡利娜斯,我知道啊。這絕不是因為你太得意忘形了。”


    “啊……哈!”


    被抓著脖子舉到了空中。作為天劍授受者的她什麽也不能做,隻能這樣翻著白眼被阿爾雪拉舉在半空。


    “隻是,你太忠於自己的職責。並不算什麽忠誠。我不做女王後,你也會跟在下一任國王後履行自己的義務吧。”


    “啊……嗚……!嗚!”


    席諾拉冷冷的看著她掙紮的雙腳。


    就這樣殺了她?


    這種想法誘惑著席諾拉。


    被這個女人知道了。


    被作為三皇家末裔的她知道也不是什麽怪事。這個事實也正和她一樣。


    “不過,你現在是我的部下。就必須在我的命令下完成任務。你不覺得不應該去做我所不期望的事嗎?雖然事先做好準備是你的優點,但就能不考慮我的心情好壞了嗎?”


    “……”


    連發出聲音的力氣都沒了。搖晃著的雙腳也漸漸停了下來。


    此時,阿爾雪拉鬆開了手。


    “要是覺得我殺不了你們的話,可就大錯特錯了……不會有下次了。”


    “十分……對不起。”


    看著喘著氣迴答的卡利娜斯有些恍惚,阿爾雪拉皺起了眉頭……不會是故意的吧?


    親手將報告捏得粉碎,阿爾雪拉消除了所有的氣迴到了私室。


    被捏碎的報告由於剄的衝力一瞬間化成了粉末。到了明天侍女們就會來收拾吧。對著不可能還原的紙屑,阿爾雪拉歪著頭。


    她想起了寫在報告上的那個名字。


    海魯達尤特諾爾


    三王家之一,尤特諾爾家的長男。


    也是阿爾雪拉的未婚夫。


    如果他的血能與阿爾雪拉的相溶,也會有個和莉琳擁有同樣命運的小孩誕生吧。


    但他卻和一個平民女子私奔了,是個被詛咒的傻瓜。


    “為什麽,要留在古連丹。那個笨蛋……”


    按失蹤的年份算下來正好與莉琳同年。阿爾雪拉清楚的知道這件事。


    並不是沒有考慮過那種可能性。


    隻是不想去考慮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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