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讓我來送送你,我見電梯是向上的,便想到你可能是來這了。”陳曉清走上前來,細聲說道,“記得上初中那會兒,我們得閑就愛往這跑,其實隻有你喜歡上天台,他們都是衝遊戲廳來的。”


    輕聲細語間,何安在神迴那年夏天。


    那次他們很多同學都來了,何安在在遊戲廳溜達了好幾圈,溜達著溜達著就溜達上了天台。


    陳曉清在與同學玩推幣機,心思卻渾然不在遊戲機上,她瞧見心上所在意之人溜入消防通道,於是便尾隨著,發現了通往天台的路。


    那是他們第一次單獨相處。


    何安在已經記不清當時聊了什麽。陳曉清卻記得清楚。


    陳曉清問何安在為什麽不玩遊戲,問何安在為什麽一直在遊戲廳裏溜達。


    她說話時,手裏攥緊了幾個遊戲幣,是想邀請何安在去一起玩的。


    可何安在卻說,花錢買來的快樂少了些許意思,雖也是快樂,但還不夠快樂。


    陳曉清不明白何安在什麽意思,直到何安在帶她去見識體驗了一番。


    當何安在朝她勾起手指時,她心猛顫了一下,那一刻,她覺得他們之間會有故事。


    於是她跟在了何安在的身後,隨何安在迴了遊戲廳,二人在遊戲廳中溜達了幾圈,終在一台推幣機前停了下來。


    二人等在推幣機前,眼睜睜看著邊緣上的兩枚遊戲幣掉了下來。


    何安在將一枚遊戲幣給了陳曉清,另一枚遊戲幣被他投進了捕魚機,運氣好一炮打下了隻海豚,贏了六十枚遊戲幣,而後他用五十九枚遊戲幣,帶陳曉清玩遍了遊戲廳。


    剩下的最後一枚遊戲幣,又被他投入了捕魚機,這次運氣不好,一條小醜魚都沒打下來。


    陳曉清至今都記得那一枚遊戲幣投下時的驚豔一炮,也記得最後一枚遊戲幣投入捕魚機後的黯然。


    她覺得那是老天給予他們的緣分。隻可惜,那緣分來得突然,盡得也快,最後一枚遊戲幣的無果似乎已經昭示了他們的未來。


    她沒能玩得盡興,卻也沒舍得將那緣分續下去。


    “掉下來的遊戲幣,是迴不去的。”


    陳曉清從手提包中,取出了一枚遊戲幣,正是當年何安在給她的那枚,上麵印著“七彩天堂”的字樣,正是那家遊戲廳的名字。


    陳曉清拉起何安在的手,將遊戲幣放入何安在的掌心中,算是徹底了結了這段緣分。


    何安在看著手中的遊戲幣,“七彩天堂”的字樣讓他心中無限感慨,卻隻有小部分的當年,更多還是這枚遊戲幣本身,它沒有變換成其它的什麽東西,是因為陳曉清給的嗎?


    何安在攥緊了遊戲幣,抬頭鳥瞰詭異的城市,見一棟化作巨木的高樓,又化作了一根觸手,探照燈光化作激起的浪花。


    他剛要開口說些什麽,卻聽陳曉清繼續說道。


    “祝你找到你喜歡的女孩。”


    說著,陳曉清將鬢角的發絲撩撥至耳後,那竟不是耳朵,而是類似魚鰭的東西。


    何安在注目那魚鰭之上,久久迴不能迴神,直到陳曉清再次開口說話。


    “再見了,何安在,青春有你,我不後悔。”


    說完陳曉清便轉身離去了。


    何安在嘴角微微上揚,他釋懷了。


    原來並非陳曉清沒有變,而是變在了不常見的地方,她並不是獨一無二的,並非生命中最特殊的。


    何安在對陳曉清的感情,就像是一團朦朧的霧氣,過去三年中這團霧氣逐漸凝聚成實質的水滴,而就在這一刻,這枚水滴重新爆作一團霧氣,迴歸朦朧。


    何安在沒有送別離去的陳曉清,他含笑喃喃,眼神焦距從遠方的城市驟變到了身前。


    “迴不去的是你,那可是推幣機啊,不進,哪來的出?”


    何安在的眼中,麵前憑空出現了一台推幣機,就在眨眼之間,在偌大的天台之上。


    推幣機的名字叫做十一維度,歡快的bgm叮叮鈴鈴響著,下麵推盤裝置正來迴運作著,獎池中全是金光閃閃的幣,而上麵傾斜的台麵居然是三維彈球,不看懂的字符標識著什麽。


    何安在想都沒想,就將那枚象征著緣分結束的七彩天堂遊戲幣投入推幣機。


    遊戲幣落入三維彈球的台麵,在其中彈了起來,當彈到第三次時,一旁的一列燈中亮起了最底下的一個,而世界也隨之閃爍了一下。


    遊戲幣彈到第四次,燈又亮起了一個,世界再度閃爍,就仿佛眨眼功夫的視頻中插入一幀詭秘的畫麵,讓他感到了強烈不適。


    隨著遊戲幣彈來彈去,燈亮起越來越多,這種不適感越來越強烈,更盛被那蛇頭上長滿眼睛的怪物投來目光,好在隻有那眨眼中的一幀。


    遊戲幣彈了十次,一旁的燈亮起了八個,而那列燈一共有九個。


    遊戲幣掉落推盤之上,又隨推盤來迴運作掉入獎池,而後被推盤推動,推動了獎池中的金幣,其中最邊緣的一枚,被推了下去。


    在金幣掉落的瞬間,改天換地,晝夜顛了又顛,城市塌陷,準確來說,是何安在所在的大樓瞬間拔高。平整的天台變成了凹凸不平的山頂,放眼望去,山外皆是茫茫雲海。


    白雲滾滾如浪花朵朵,那是看得見的風,卻感受不到或聽不到任何風聲。


    何安在的天空曾變得詭異,世界曾變得離奇,卻從未變得如此徹底,全世界再無半點現實的痕跡。


    好在推幣機還在,何安在可記掛著那枚推下來的金幣。


    何安在躬身朝出幣口看去,竟沒看到那枚金幣,他伸手入出幣口,上下左右仔仔細細摸了一遍,並沒金幣的蹤影。


    “吞幣了?”何安在略感煩躁地直起身,“懷念最早的推幣機啊,兩側都有擋板,口就是口,掉了就是掉了,從來不會吞幣。”


    “不可……與外人道。”


    就在這時,那道蒼老的低語聲從何安在的身後傳來。


    聞聲何安在心中猛得一顫,哆哆嗦嗦轉過身,見不遠處一青石之上,一白發白須白袍的老者正盤膝而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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