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


    厲行淵趕到的時候,沈瀟瀟已經在病房內陪老爺子說話了,仿佛一下迴到了當年。


    他記得有一年,爺爺生病,他在國外開會,迴來的時候也看到她安靜的坐在病床邊,陪著老爺子聊天。


    可時移世易,再也沒有辦法迴到當年了。


    厲行淵示意秦管家跟他出去。


    病房門口,他低聲詢問道,“秦管家,醫生怎麽說?”


    秦管家搖了搖頭,“老爺子的身體這幾年很不好,這一次被厲子軒那個逆子氣得腦充血,引發了其他的病症,隻怕……不太好。”


    厲行淵透過窗戶的那一方玻璃,眉眼裏盡是愁緒,“爺爺知道嗎?”


    “老爺子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體,他醒來跟我說的第一句話是他要不行了,想見見你和沈小姐。”秦管家說得極為傷心。


    可沈小姐來了,老爺子又隻是和她聊從前那些無關緊要的話,並沒有多說一句關於她和少爺之間的事。


    厲行淵看到老爺子強撐著精神,臉色雖然不好,可眼底卻有光,像極了迴光返照。


    他用力握緊自己的手,手背青筋暴凸。


    “你跟瀟瀟說過爺爺的病情嗎?”


    “沒有,沈小姐一來就問起,但老爺子說,不要跟她說,她會擔心。”秦管家又道。


    厲行淵淡淡的嗯了一聲,而後推門進去。


    倚在床頭的老爺子側頭看過來,朝他招了招手,“臭小子,剛剛來都來了,又出去做什麽?是不是自己也覺得沒臉見我孫女啊!”


    厲老爺子說話雖然中氣不足,但也清晰。


    厲行淵鬆了口氣,笑了笑,坐在老爺子另一側的病床邊。


    老爺子伸手握住他的手,又側頭看向沈瀟瀟,滿眼的懇求,“瀟瀟,看在爺爺的麵子上,別與他計較,好不好?就算你們不能做夫妻了,還能做朋友,做兄妹,對不對?”


    沈瀟瀟眼睛一下就紅了起來,“爺爺……”


    厲行淵手指忍不住的顫抖起來,強忍著心裏的痛。


    “我這輩子,沒有做過什麽讓我後悔的事,唯一後悔的,是當年不該因為想要挽迴厲氏的企業形象,想要讓阿淵在厲氏內部樹立威信而讓你們結婚……導致你們相互誤會,好好的青梅竹馬,卻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爺爺,你別說了……”沈瀟瀟再也受不住,哭了起來,伸手握住老爺子的手,額頭抵在他的手背,“不怪你的,不怪你……是我願意的!”


    “好孩子,爺爺就要去找沈老頭兒了,等到了地下,我再給他賠不是,是我啊,沒照顧好他的寶貝孫女……”


    “爺爺,你別說這樣的話,你說了你會活到一百歲,會看到你的重孫出……”厲行淵實在忍不住,眼睛通紅。


    “臭小子,你還好意思跟我提重孫,要不是你幹那些混賬事,我重孫都能圍著我跑了……”老爺子擺了擺手,蒼老的眼睛有淚水緩緩流淌出來,“我……可能等不到我的重孫了……”


    厲行淵哽咽著,側過頭,並不答話。


    沒有沈瀟瀟的允許,他不敢說,繁星是他的重孫女。


    他沒有這個資格。


    厲老爺子側頭看向沈瀟瀟,“爺爺看著你幸福,爺爺就放心了……以後好好生活……爺爺就不見你的丈夫了,我相信你的眼光沒錯的……”


    沈瀟瀟哭得說不出話來。


    “我讓老秦給孩子準備了禮物……迴頭讓他給你,你帶給孩子,告訴她,祖父啊……很喜歡她,但見不到……”


    厲老爺子絮絮叨叨的說著,又劇烈咳嗽起來,每一下都像是要把肺都咳出來。


    沈瀟瀟心疼極了,淚水爬滿她整個臉,“爺爺,你別說了,好嗎?等你好些了,我帶繁星來見見你,你會喜歡她的。”


    “好,好,好……為了見見那小丫頭,我再撐一撐……”


    “撐一撐……”


    厲老爺子說著又昏了過去。


    厲行淵叫了醫生和護士進來,一堆人圍在老爺子的窗前,沈瀟瀟退到了人群之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低著頭,眼淚一顆一顆的從她的眼眶滾落,砸在了地板上,濺起了水花。


    爺爺……


    不會有事的。


    忽然,一雙手伸到她的麵前,“擦擦。”


    沈瀟瀟仰頭,看站在自己麵前的厲行淵,呆住了神,不等她反應,男人已經伸手用紙巾細心拭去她臉上的淚水,“別怕,不會有事的。”


    見她不迴答,他伸手將她攬入懷中,“爺爺不會想看到你這樣的。”


    沈瀟瀟有些疲憊,微微垂眸,“爺爺是不是……”


    不好了。


    這三個字,她始終盤旋在嘴邊,怎麽都說不出口。


    厲行淵擁進她,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低聲開口,“不會的,爺爺舍不得我們,他會為了我們努力撐下去的。”


    厲老爺子經過搶救,雖然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但猶豫腦充血引發的很多隱藏性疾病都漸漸浮現,暫時不能出院,必須住院,等進一步的詳細檢查。


    而厲老爺子也處於昏迷之中,沒有醒來的跡象。


    一直到第四天後,老爺子才算慢慢醒了過來,他自己也很清楚的知道,他的身體已經不行了,就算靠這些藥物強行吊著,也不過是強弩之末,撐不了多久。


    醫生也知道無力迴天,所以在檢查厲老爺子非要強行出院時,醫生也沒有阻攔。


    畢竟老一輩的人,都有一種執念,不想死在醫院裏,想迴家。


    厲老爺子出院迴到厲家老宅的消息不脛而走。


    第二天就有不少的厲氏股東,和一些親戚已經上門來探望,又說了不少的話。


    與白老爺子來的另一個股東看老爺子這樣,大著膽子說了一句,“老董事長,厲總也不結婚,也不生孩子,這也不是個事兒啊!厲家難道真要這樣後繼無人嗎?子軒少爺這麽多年在外麵也算是闖出些名堂,沒有丟厲家的臉,都是血脈至親,何必非要那麽計較?讓他迴來,厲家也算枝繁葉茂了啊!”


    聽這話,老爺子心裏明白,他這是被厲子軒收買了,隻淡淡看了他一眼。


    對方立馬閉嘴,不敢再多說一句。


    厲老爺子揮了揮手,讓他們都離開,而後閉目養神,歎口氣了,一時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不知過多久,秦管家進屋,“老爺,厲子軒來了,他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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