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武德年間,京兆府境內的梁河縣裏住著一戶姓薛的富貴人家,家主名叫薛放,年紀不大也就二十四五歲,他之所以能夠擁有如今這般萬貫家財,其實都是爹娘給他留下來的,他自幼父母雙亡,是由守寡的嬸嬸將其撫養成人,他從小就喜歡讀書是縣裏為數不多的舉人之一。


    成年之後嬸嬸就為他挑了一個出身書香世家並且才貌雙全的女子為妻,兩人成婚之後感情非常好真的是同聲若鼓瑟,合韻似鳴琴。可惜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兩人成婚才不到一年時間,他的妻子就不幸染上了非常嚴重的肺病,結果半年時間不到人就走了,愛妻的病逝讓薛放備受打擊,愛妻的離去讓他感覺就像被整個世界都拋棄了,從那之後他便鬱鬱寡歡整天都是愁眉苦臉。


    薛放雖然家財萬貫但卻淡泊名利,對於仕途更是沒有一點興趣,二十歲那年考中舉人本應該前途無限可他卻不再參加應試,放棄了別人夢寐以求的機會。


    雖說他不走仕途但卻非常喜歡讀書,要不然也不可能年僅二十就考中了舉人,他唯一的愛好就是收藏各種古書,隻要遇到古籍善本,珍本或者孤本他都會不惜代價也要買下來。


    薛家在城外有一座別致莊園,院外粉牆環護,綠柳周垂,入門便是曲折遊廊,階下是石子漫成的甬路,院內奇花異草不計其數,走進立馬就會感到異香撲鼻,顯得整個院落富麗堂皇,雍容華貴。他將收集迴來的書籍全部都放在了這座宅院裏麵,數量之多已經達到過萬,他將所有書籍分門別類藏好,方圓百裏的學子儒生都會慕名前來借閱。


    這年春天蔣放從一位朋友那裏得知,荊州的一戶官宦人家藏了很多珍本和孤本,因為當官的那位大人被對手陷害鋃鐺入獄,家人想要籌錢把人救出來,可是所需銀兩數額較大無奈之下隻能將家中藏書底價出售。麵對這樣千載難逢的機會蔣放豈能放過,他立馬帶上仆人一路快馬加鞭來到了荊州,並且十分順利地從那戶官宦人家手中將藏書買了迴來,要緊的事情辦完後由於他是第一次來荊州,便想著在這裏好好遊玩一段時間再迴去也不遲,於是便在郊外租了一個小院打算住上一段時間。


    他住的地方不遠處就是一大片樹林,裏麵樹木茂盛,樹藤交錯,群鳥高飛,鶯歌燕舞。每天早上的時候樹林裏麵就會籠罩一層薄霧就像仙境一般,太陽升起的晨光照進樹林將所有的一切都染成了金色。到了傍晚桃紅色的雲彩倒映在不遠處的湖麵上,使得整個湖麵都變成紫色美得令人窒息。


    他見這裏不僅氣候宜人而且景色還如此美麗,於是便決定常住一段時間等過了這個夏天再說。之後的日子裏他每天讀書之餘,就會騎著毛驢或者乘船到附近遊玩。這天吃過晚飯,夜風習習,蔣放閑來無事就帶著仆人來到不遠處的湖邊散步,明月徐徐升起,皎潔的月光撒在湖麵上靜謐、悄然,就在他欣賞夜景之時突然發現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坐著個年輕女人。


    就見女人起身正要離開,結果沒走出幾步腳下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一個趔趄摔倒在地,女人艱難地坐起身子雙手捂著腳踝麵露痛苦之色,一看就知道剛才是扭傷了腳。


    飽讀聖賢書的蔣放好歹也算是君子,見到女子有難豈能冷眼旁觀,他連忙帶著仆人一路小跑朝著女子的方向跑去。走近一看隻見那女人肌膚勝雪,嬌美無比猶如仙女一般,秀目澈似秋水,嬌靨白如凝脂,衣著華貴顯然就是大戶人家的女眷。如此漂亮的女子蔣放從來沒有見過,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猛然迴過神後他覺得如果貿然上去打招唿的話有些失禮,於是便從仆人的手中拿過竹馬紮,走上前作揖道:“這位姑娘你的腳沒有事吧,地上有些涼還請姑娘坐到這上麵休息一會?”


    女子強忍著痛腳站起身子行了一個萬福,俏臉微紅小聲說道:“多謝公子關心!”說完也不矯情慢慢坐了下來。也許女人的腳傷的有些厲害,坐在那裏不停地揉著腳,盡管月已懸掛高空可她依舊沒有要離開的意思,而且一邊揉腳,一邊四處張望,好像是在等什麽人。


    蔣放陪在女子身邊等了一會兒見天色已晚,上前詢問道:“敢問姑娘家住何處,為何這麽晚了還不迴家。”女子眼眶泛紅地說道:“我家就住在距離這裏不遠處的楊柳村,今天早上見天氣不錯就和幾個鄰居姐妹結伴出來遊船玩耍,結果在附近剛剛下船我就看到一隻白兔從草叢裏麵跳了出來,我一時貪玩就追了上去,那隻兔子跑的實在太快我追了半天也沒有追上,可就在我準備原路返迴的時候這才發現竟然和姐妹走散了,現在腳還受了傷根本走不了路,我本來想著她們會迴來找我,可我在這裏已經等了她們半天都還不見有人來,現在天色越來越暗我該怎麽辦呀?”說到這裏女子眼眶不禁泛紅,淚水不停在眼眶中打轉。


    自詡正人君子的蔣放怎麽可能放任一個柔弱女子獨自待在這荒郊野外,他走上前對女子說道:“這位姑娘,在下正好就住在附近,如果姑娘不嫌棄可以到我那裏暫住一晚,如果你的朋友沒有找來,第二天我就親自護送小姐迴家,你看這樣如何?”


    女子思索了片刻問道:“敢問公子,你的家中還有什麽人?”


    蔣放說道:“在下自幼父母雙亡,家中隻有我和仆人二人。”


    女子明顯有些猶豫,思索了半天說道:“你我素未謀生,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如果被外人知道我該如何向父母交代?”蔣放想了想說道:“這個好辦,你就說是在朋友家住了一宿不就行了?難不成還會有人過來詢問不成?”


    女子本想拒絕可現在已經到了後半夜,如果拒絕那自己很有可能就要在野外度過一宿,光是想想她就感到害怕,思慮再三後小聲說道:“好吧!現在這種情況也隻能這樣了,不過我的腳扭傷行動不便,不知公子可不可以攙扶我一把?”


    麵對女子這樣的請求蔣放簡直是求之不得,二話不說連忙上前攙扶住女子的手臂,手指觸碰到對方肌膚的一瞬間隻覺得女子肌膚光滑如玉,柔軟無骨,隻是簡單的觸碰就讓他幾乎把持不住。


    迴到家中,蔣放很貼心地將女子帶到躺椅上坐下,女子斜靠在躺椅上說道:“公子,我在外麵一天都沒有喝水,現在口渴的厲害,公子可否給我倒杯水。”


    蔣放聞言連忙吩咐仆人去倒茶,盡管女人已經口渴難耐,但她依舊慢慢品嚐杯中的清茶後說道:“公子這茶清香撲鼻,入口甘甜,真是難得的好茶呀!”隨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起來,女子一天都沒有吃過東西此刻肚子餓的咕咕直叫,蔣放命仆人去廚房裏麵弄些酒菜過來。


    月光如銀子,無處不可照及,窗外的柳枝隨風搖逸,蟲鳴聲繁密如落雨,經過一番交流兩人已經慢慢熟悉交談中有說有笑,這時仆人已經將酒菜做好並且端了上來。蔣放將女子攙扶到桌前坐下後為其倒了一杯清酒,說道:“今日有些匆忙也沒有準備什麽好菜,就是一些家常便飯還望姑娘不要嫌棄,你先嚐嚐看是否合口味?”


    女子微笑道:“公子太客氣了,能吃上一口熱乎飯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既然姑娘不嫌棄那就快點動筷子吧!”說著蔣放為女子夾了一筷子的菜。就在兩人推杯換盞之際,女人忽然發現他的案頭上放著幾張寫滿字的宣紙,順手拿過來幾張一看,上麵寫的竟然是一些詩句。


    女人手裏端著宣紙,好奇地問道:“這些都是公子寫的嗎?”


    蔣放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說道:“寫的不好讓姑娘見笑了。”女子繼續說道:“沒想到公子居然和我有共同愛好,光喝酒也沒有意思不如今天晚上咱們從這些詩句中選字,然後來一個飛花令如何?”


    蔣放見她也喜歡詩詞,而且自己飽覽群書自認為不會輸給她,於是滿口答應。幾場比試下來結果卻令人大跌眼鏡,令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女人居然如此機敏過人,一連幾場比試他都是輸多贏少越到後麵越發地感覺敵不過對方,女人不僅詩詞厲害,就連酒量也是大的驚人,到後麵蔣放已經醉眼迷蒙,可女人卻沒有半分醉意。


    兩人不知不覺就喝到了三更天,女人對蔣放說道:“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實屬不太方便,今晚公子可不可以帶著被褥到外麵休息,將床榻讓給我好不好?”此刻蔣放已經喝的酩酊大醉,俗話說酒壯慫人膽,飯漲窮人氣,他盯著麵前的美人,說道:“我要是出去留姑娘一人在房間豈不是辜負了這良辰美景,漫漫長夜,在下當然要和姑娘共赴巫山做對露水夫妻。”


    孤男寡女,幹柴烈火,兩人就像饑腸轆轆的蛇迅速糾纏在一起,盡情地釋放著激情和熱血,男人弓起背吼聲如牛,女子輕咬櫻唇,俏臉蕩漾著享受的表情,這天夜裏春光四射。


    天邊剛剛泛起一絲亮光,女人便穿好衣服準備離開,蔣放舍不得她離開,詢問到:“在下還不知道姑娘芳名,家住何處?可否告訴在下!”


    蔣放再三詢問可女子始終不肯迴答,隻是說道:“今夜之事萬萬不可讓其他人知道,以後有機會我會來找你的。”


    蔣放神情落寞地說道:“那什麽時候我才能再次見到你呀!”女人想了想說道:“那就要看咱們得緣分了,我隻要有時間就會過來,但你不要試圖找我,就算去找也不可能找到的!”


    蔣放拉著女人的手依依不舍,一直將她送到湖邊。湖邊的一棵楊樹下正好停著一艘小船,女人揮手把船叫了過來,跳上船後,在蔣放的目光中小船很快就消失在薄薄的霧氣當中。站在煙霧繚繞的湖邊許久,蔣放才黯然神傷地迴了家。


    自從女子離開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六天,可他每晚還能依稀聞到床榻上女子殘留下來的淡淡香味,那股異香久而不散。時間一晃一個多月過去了,而那個女人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盡管已經過去許久可蔣放依舊忘不了女人的身影,身患相思的他每天茶飯不思,雖說那女人已經提醒過不讓他去尋找自己,可他因為實在忍受不了相思之苦便經常坐船到附近去找,希望還能再見女人一麵。


    距離女子離開已經三個月了,如今七夕節將近城內熱鬧非凡,城中少男少女紛紛相約來到城外的湖邊放孔明燈和花船,周圍的寺廟也是人來人往,有人為來年能夠有個風調雨順的好年而祈禱,也有不少人是祈求姻緣。


    蔣放見如此熱鬧便興致勃勃來到街上閑逛,想著興許能夠遇見自己早思慕雪的女人,可他在街上來來迴迴找了一整天,結果什麽都沒有發現。直到日落西沉才失望地乘船迴家,船在湖麵上行駛一半路程的時候,船家突然指著麵前不遠處的一艘大船說道:“這位官人您快看,麵前那條船上坐著好多漂亮的姑娘。”


    蔣放聞聲抬頭望去,隻見對麵是一艘裝飾華麗的大船,上麵坐著十幾個女人有老有少,一位年近五旬的老婆婆陪著一位二十出頭的少婦坐在船上,十幾個小丫鬟在旁邊伺候。當大船漸漸靠近他居然看見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興奮地差點喊出聲來,因為船上坐著的那名年輕婦人不是別人,正是與他有過一夜之歡,那個令他魂牽夢縈的女人。


    苦尋數月都沒有結果,沒想到今日竟然能夠在湖上遇見,他興奮地連忙站起身子剛要喊出聲來,這時那個女人也正好向這邊看了過來,一眼就認出了他,見他要與自己相認急忙用手偷偷地指了指旁邊的婆婆,然後揮動手中的團扇示意他千萬不要過來。


    蔣放立馬就會意女子的意思,連忙坐下,讓船家架船在後麵偷偷地跟著她們的船。蔣放跟著對方的船一路來到郊外,看著一群女人說說笑笑上了岸,見此情況他也趕緊跟了上去。蔣放在後麵躡手躡腳地跟著她們穿過一片樹林,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大宅院,朱紅色大門上有兩個黃色明亮的圓銅獅子頭,在月光的照射下兩個銅獅子頭閃爍著亮光,一名小丫鬟上前扣響銅獅發出悅耳的聲響,很快朱紅大門就開了,老婆婆和女人帶著丫鬟們說說笑笑走了進去。


    看著高牆大院蔣放在外麵徘徊許久,想要找人打聽打聽這戶人家的情況,可奈何旁邊沒有人家。正在他躊躇間,忽然有個小丫鬟從側門探出半個身子,對他小聲問道:“敢問這位公子可是蔣相公?”蔣放聞言連忙點頭。


    小丫鬟繼續說道:“我家姑娘請你進來。不過我家人多眼雜,一會兒你可千萬不要亂說話,要是讓主人知道,恐怕公子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了姑娘了。”


    得知今晚可以見到對方蔣放心裏萬分激動,他跟著小丫鬟在曲徑通幽的長廊裏麵七轉八拐來到一處別致小院,裏麵青草簇擁,花木錯落,柔和的花香彌漫著整個庭院,讓人倍感舒適,迴廊的盡頭有一個小池,池子裏麵種著荷花,蛙鳴聲四起,清香怡人。


    小丫鬟帶著他來到一座八角亭,女人坐在亭中,旁邊兩側各站一名丫鬟手持扇子,桌子上放著各種瓜果,燭火在微風中輕輕搖晃,女人見蔣放來了,手舞足蹈地跑過來將他拉進亭子,開始為他逐個介紹身邊的三名丫鬟認識。


    三個丫鬟分別叫冬梅,夏雪,秋菊,蔣放與她們一一行禮,三個丫鬟雖說沒有女人長得好看,但也要比尋常女子要好看很多,各個長得如花似玉,這一刻他就像掉進了仙女湖被七仙女環繞其中,心神蕩漾差點就令其把持不住。


    女人讓三個丫鬟陪著蔣放飲酒作詩,三個丫鬟才色雙全期間還專門為他唱歌跳舞來助興,幾人推杯換盞好不快活,不一會兒蔣放就被幾個女的灌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他睜開眼睛揉著因為宿醉而導致疼痛的腦袋,這時他才發現天已經亮了,四周不停有涼風出來,冷颼颼的讓他不由打了幾個寒顫。


    他用力揉了揉眼睛,發現自己居然躺在荒郊野外,四周雜草叢生哪裏還有富麗堂皇的宅院,而此刻他正躺在一片亂葬崗當中。見此場景頓時嚇得臉色蒼白,額頭冷汗直流,蔣放手腳並用慌忙爬起來,看到麵前正是一座很大的墳墓,旁邊圍著十幾個小墳堆。


    就在那座最大的墳墓前立這一塊石碑,但因為年代久遠再加上無人打理石碑早已被雜草掩蓋,蔣放將墓碑周圍的雜草扒拉開,赫然看到上麵寫著:“李白師之墓。”此刻蔣放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個女人根本就不是人,得知真相後嚇得拔腿就跑。


    離開墓地後他擔心李白師還會再來找他,於是連夜離開了荊州返迴了京兆府,等他迴家之後李白師再也沒有找過他。一年之後,蔣放經媒人介紹又娶了一個妻子,可惜禍不單行這位妻子在生孩子的時候發生了難產,不僅孩子腹死胎中就連妻子也因此喪命,心灰意冷的他在之後的三十年中沒有再娶,孑然一身的他將全部心思放在了書籍的收藏當中。


    後來因為家中突發變故,愛書如命的他為了保住家中藏書,將家裏能賣的幾乎全部都變賣了,三十年間搬過幾次家當年的藏書也丟了大半,為了生存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他隻能靠教書為生。


    這年蔣放已經年近六旬,七夕節的這天晚上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到了當年令他魂牽夢縈的李白師,李白師還是那麽的美麗動人,雖說已經過去了三十年但相貌依舊沒有任何變化,她含情脈脈地看著蔣放,柔聲說道:“公子可還記得白師嗎?白師從來沒有忘記過你,你這輩子過的可真夠苦的,與其留在人間吃苦受罪不如跟我走吧?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迴想這幾十年碌碌無為的一生,不僅父母留下的產業沒有保住,就連自己鍾愛一生的藏書也沒能保存下來,這個世上的確沒有讓他留戀的地方,就在他準備迴答的時候,院中的黃狗狂吠不止把他從睡夢中驚醒。


    幾天之後,在一天夜裏蔣放無疾而終,因為沒有子嗣,最後還是族裏一位與他走的比較近的表哥讓自己的兒子當了孝子,這才讓他入土為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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