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代歸宗,男方入贅到女方,雙方經協商,男方隨女姓,孩子隨母姓,第三代改迴男方原姓。“三代還宗”不等同“吃絕戶”、“斷香火”,孫輩不是全部改姓,而是平分或至少給女方留一支,如果隻有獨子則需要兼祧,需要雙方協商同意。


    丁黟睜開眼,頭頂是破爛的修修補補的床帳,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既洗得發白也泛著黑。


    房間,古香古色中帶著衰敗的痕跡。


    身上,穿著一身舊細棉布的裏衣。


    垂下的長發,滿布銀絲。


    身體中的沉屙痼疾,證明年紀已經不小。


    屋內沒其他人,屋外也沒人。


    丁黟重新躺下來,接收劇情。


    以為年紀不小,沒想到如此不小。


    錢永芬,七十一歲,已經一隻腳邁入鬼門關的高齡老人,章陽府寧治縣錢中酒鋪當家人,而是上一代錢中酒鋪主人的獨女。


    五十二年前,招贅寧治縣簡家村窮苦讀書人簡長豐為婿,當初明文約定好三代歸宗,如若三代為獨子,則往下順延。


    錢家這邊,必須有一房繼承人。


    白紙黑字寫好的契約,在簡長豐去後,錢永芬也老了,卻偷聽到一個驚天消息,當場氣倒,沒多久,便去世。


    錢家在寧治縣不僅有一個酒鋪,還有兩百畝良田。


    當初看中簡長豐,也是因為他沒有根基,已無親長,和族人的關係一般。


    讀書也不行,著實沒天賦,讀了幾十年,也不過一介童生。


    有錢家壓著,掀不起大浪。


    這樣的人,完全符合錢家獨女招婿的標準。


    不用太強,還能為錢家傳宗接代。


    錢家也不是那不講規矩的人家,商定三代之後,有多餘的男丁,分一支繼承簡家的姓氏。


    事情壞就壞在這裏。


    錢家第三代,也就是錢永芬的孫輩,有五個,兩男三女。


    三個孫女,並未改姓,全部姓錢。


    兩個男丁,在他們加冠之後,長孫錢承福,承繼錢家。


    次孫錢德元,改為簡德元,正式歸宗。


    錢永芬是高壽之人,年紀大了,精力有所不及,從六十歲之後,逐漸將錢家的產業,交到錢承福手中,七十大壽剛過,她徹底放手,開始老封君生活。


    以錢永芬的身體,如無意外,還能活個十年,到那時,她還真就是寧治縣遠近聞名的長壽老人,於錢家而言,以此為噱頭,宣傳錢家酒鋪,不失為上層的宣傳手段。


    而這一切,在錢永芬想要一個人逛一逛,不小心聽到兒子孫子的對話,怒極交加,暈倒在地。


    醒來之後,質問兒孫,卻著了兒孫毒計,一命嗚唿,偌大的家業,全部改姓簡。


    錢家經營幾代人的錢中酒鋪,也變成簡家酒鋪。


    前日,錢永芬揮退下人,想著就在自己家,隨便走走,這一走,便走到錢家的小花園。


    錢家的宅子,是四進的老宅,亦是經過幾代人的變遷。


    錢家牢記藏富的道理,家中生活儉樸,並未見奢靡。


    走到小花園,夏日日頭正烈,感覺頭有點暈,想著去花園的涼亭中休息一下。


    年紀大了,即使身體沒病,也會因為身體機能下降,出現各種問題。


    還沒走到涼亭,便聽到裏麵傳來幾道男聲,聽聲音,正是錢永芬幹啥啥不成,吃喝第一名,四十八歲的好大兒錢修文。


    另外兩個,一個是已而立之年,完全掌握錢家生意的錢承福。


    一個是二十七歲,已歸宗的簡德元。


    錢修文說:“老大,你已經掌握了錢家的生意,是時候將你爺爺定下的計劃提上日程。”


    簡德元跟著道:“沒錯,大哥,我們本該姓簡,是奶奶當初強取豪奪,逼迫爺爺入贅,害得我們不得不姓錢。”


    錢承福沉思,聽著父親和弟弟你一言我一語,眉眼之間有幾分不耐煩,卻還是肯定道:“沒錯,我們本該姓簡,錢家偌大的家業,都是簡家的東西。現在的問題,便是奶奶還活著,那老不死的,身體康健,看樣子還有的活。”


    簡德元眼珠子一轉,低聲比劃道:“大哥,我們可以……”


    比了一個割喉的手勢,眼神兇狠,眼底冒著紅光,仿佛說的不是自己親奶奶,是殺人全家的仇人。


    錢承福小幅度點頭,認可簡德元的手段。


    他拍了拍簡德元的肩膀,恨聲道:“此事便交給你。”


    錢永芬站在視線死角,全身發冷。


    聽著涼亭內三個男人,義憤填膺,如何整治她,如何正大光明將錢家的東西變成簡家的東西,目前轉移多少,掌握多少,還有錢永芬的私房如何處置。


    等她死後,如何繼承一切,光明正大變更姓氏,替爺爺報仇雪恨。


    錢永芬不知道,這一切是什麽時候發生的。


    但這一切發生到如今這個地步,她才察覺,是她對不起父母,對不起錢家列祖列宗。


    沒想到當初識人不清,多年來眼盲心瞎,養了幾個白眼狼。


    氣急攻心,錢永芬遍體生寒,抖如糠篩,想要上前去拆穿他們,這一動,便暈倒在地,驚動低聲討論的三個男人。


    等他們跑出來,看到躺在地上的錢永芬,知曉事情敗露,幹脆一不做二不休,將錢永芬抬迴房間,不僅沒給錢永芬請大夫,還給她喂了使人昏睡的毒藥,打算直接耗死錢永芬,讓外人看不出端倪。


    他們再偽造錢永芬手書,言明她對不起丈夫簡長豐,自願讓兒子孫子重孫全部改姓,並贈送錢家所有財產。


    又以沒照顧好老夫人的理由,重罰錢永芬心腹,發賣不少人。


    人員一進一出,自然沒人知曉錢永芬死因。


    他們確實成功了,錢永芬死了,死在她七十一歲,兒子孫子大操大辦,哭得死去活來,喜提寧治縣孝子賢孫的美名。


    錢永芬的死,並沒有在寧治縣引起多大波瀾。


    錢家是在錢永芬祖父那一代來到寧治縣,靠著上頭的關係,得到寧治縣酒業製造經營權。


    這麽多年,也沒見再次聯係。


    錢家人丁稀疏,被人吃絕戶,也隻是被外人噓噓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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