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身上下,唯有頭臉得以保存,像是遠古傳說山海經裏的形象。


    丁黟敢肯定,這不是山海經。


    山海經裏的動物,雖說怪異,人首和獸身是一體的,不像麵前的狼人,頭臉和整個身體顯得極其突兀,仿佛深深被分割一樣。


    識海中,線蟲啃食屬於人的那份識海,最後要剩下最後一點?


    意識再次深入狼人識海查探,識海中的線蟲已經不見蹤跡,唯有灰蒙蒙的識海和角落裏的一點縷火苗在對峙。


    那點火苗,是屬於此人原本的意識。


    也就是說,如果恢複識海,這個人還能活過來?


    丁黟沒把握,但想試一試。


    試一試也無妨。


    說做就做,意識侵入,靠近最後一縷火苗,沒想到傳來巨大阻力。


    難不倒丁黟,力度加大,衝破屏障,給火苗加養分,讓其燃燒壯大。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何況有丁黟親自出手。


    火苗壯大,開始反撲。


    “嗷…嗷…”


    狼人身軀激烈顫抖,口中發出狼吼聲,簾布後正在換衣服的吳川手一抖,腿肚子打顫,提一半的褲子滑到腳踝。


    臉色發白,身體發虛,大腦發蒙,耳膜震動。迴想起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他們隨著人流奔跑,每個奔跑中的正常人逐漸變了模樣,到意識消散刹那,後知後覺的明白,沒有所謂的cosyy,這個世界,已經不是他之前見到的世界。


    “嗚嗚嗚……”


    十八歲的大男孩,抱著自己蹲在簾子背後,哭的不能自已。


    “閉嘴!”丁黟心煩意亂,意識收迴,眼睛死死的盯著麵前的狼人。


    火苗燃燒殆盡,露出的是白色的識海。


    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這燒得也太幹淨了,給人一種挫敗感。


    除了剛出生的嬰兒,正常人的識海,應該是五顏六色的,即使是惡貫滿盈或者十世善人的識海,也不會呈現一種單一的顏色。


    人類隻是這個世界的芸芸眾生之一,世界不是非黑即白,而是黑白灰基本色調出的多彩經曆。生活再單調的人,也會因為活在這個世界上,見過形形色色的人,遇到奇奇怪怪的事,腦中突然冒出讓人難以理解的想法,而使得識海呈現五顏六色。


    丁黟的不悅溢於言表,哭哭啼啼的吳川頓時噎住,不敢再發出聲音。


    狼人一身皮毛,重新露出人的模樣。


    “嗯?”很快醒轉,睜開雙眼,露出一雙清澈的眸子,幹淨到讓人慚愧。


    好奇打量著丁黟,忽的伸出手,“媽媽,抱抱。”


    無痛當媽,丁黟眼中平靜無波,事情越嚴重,她越冷靜。


    是她想得太理所當然,以為祛除線蟲,人就能恢複原狀,現在成了她想當然得想法,還獲得一個智商如嬰兒般的好大兒。


    “穿好衣服趕緊出來,等著我請你?”語氣中略帶一絲涼意。


    吳川正是惶惶中敏感的時候,聞言,手忙腳亂穿好衣服走出來。


    十八歲的大孩子,身形顯得有些單薄,季東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鬆鬆垮垮,加上吳川比較緊張,選的衣服還是寬鬆版的。


    低眉順目站在丁黟麵前,像是乖乖巧巧的鄰家大男孩,一點都不像他恢複意識那一聲油膩的“美女”,讓人隔夜飯都快吐出來。


    丁黟拿出雙肩包,吩咐道:“你看著他,不要出去,記得關緊門窗,廚房還有些吃的,我出去一趟,很快迴來。”


    吳川頓時感到更緊張,緊張之餘還有對未來的恐懼。


    上前拉住丁黟胳膊,丁黟淩厲眼神掃過來之後,立馬換成拉著衣角,露出可憐兮兮模樣,“姐姐,你要去哪裏,我跟你一起去,我可以幫你。”


    “幫我?”丁黟露出諷刺的笑,“確定不是拖後腿,出去可以,我救人隻會救一次,第二次你就沒有那麽好的運氣了,你確定要跟著出去,就憑你?”


    丁黟說得毫不客氣,吳川羞紅臉,放開衣角,露出苦笑。


    “姐姐?”


    “老實待著,不要開門。”


    丁黟覺得有些煩躁,她高估自己的判斷,以為這隻是普通的寄生,想不到會是一場識海博弈。


    即使她驅除識海中的線蟲,恢複識海,但微弱的識海力量,根本不足以掌控成人身體,導致智商退化。


    線蟲進入人身體後,集中衝向最關鍵的識海,利用本身特性,將識海啃咬幹淨。


    它們啃咬的是什麽?是人一生的經曆知識智慧。


    劇情中,王曉在變成鳥人後,還有自己的意識存在。丁黟現在沒搞清楚,這是特例,還是每個被轉化為怪物的人,都存在一抹微弱的意識,看著自己變成另外的怪物,怪物用自己的身體做著自己不願意的事。


    狼人的情況告訴她,狼人最後的識海的反攻,並沒有取得預期的效果。狼人重新變成一張白紙,證明她的方法是錯的。


    丁黟遊走在街上,各式各樣的怪物從她麵前跑過,有的暴躁,有的怯懦,有的溫和,有個陰險。


    仿佛另一個世界的東西,借著黑色物質裏線蟲的媒介,集體穿越進這個世界,與這個世界的土著,爭奪身體控製權,並消滅土著的意識,使他變成它。


    短短一天時間,街上已經看不到一個完整的人形。最好的狀態是下半身變成怪物,上半身還是人的模樣。


    一個個怪物頂著人的頭顱,動物的身體,怎麽看怎麽奇怪,仿佛山海經世界降臨。


    人首蛇身,人首虎身,人身狗身,人身鳥身……


    像是人首拚接在動物身上,絲毫沒有和諧的感覺。


    王曉的記憶中,她就是人首鳥身的怪物,依附在一個人首熊身的怪物身邊。


    膽小懦弱。


    是她最痛恨的那一類人。


    走入楊市一處別墅區,這個地方植已經被染成灰色,蒼翠欲滴的葉子和姹紫嫣紅的花朵,統一色調,灰撲撲令人嫌棄作嘔。


    這個地方普遍都有地窖,門窗結實,密封性好。丁黟想找一找有沒有那種沒出門,或者接觸線蟲比較少的人存在。


    在出租屋她就感覺到,線蟲大量活躍在室外,室內很少。它們能穿透堅硬頭骨,進入人識海,卻對建材這類東西,敬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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