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兒沒再說下去,淡淡地看了甘藍那鼓紅了的腮幫子一眼,轉身離去了。她一走,甘藍的臉更是唰地一下紅了個透頂兒。自己心裏那點小盤算猛地給她說了出來,甘藍羞得真是沒處找地縫鑽去!


    甘藍負氣迴了自己房間,坐在裏麵生了老半天的氣兒。直到一個小丫頭來叫她,她才懶洋洋地應了一句:“幹什麽呢?這院裏又不止我一個活蹦亂跳的,有什麽事非得來找我嗎?”


    小丫頭說道:“甘藍姐姐,冬兒姐姐讓你去暖閣裏。”


    “冬兒姐姐?”甘藍聽著這稱唿心裏百般不是滋味兒。她開了門往外瞟了一眼,板著臉問那小丫頭道:“她叫我做什麽?到底是夫人叫我還是她叫我,你把話說清楚些!她又不是什麽正經的主子,使喚我做什麽?”


    小丫頭見甘藍臉色不對,忙解釋道:“是夫人要整理積年的布料,想挑揀幾樣質地柔和的送給龍姑娘做衣裳,冬兒姐姐這才讓我來叫你呢。甘藍姐姐,誰惹你不高興了?”


    甘藍沒好氣地關上房門道:“我一個小丫頭罷了,誰惹我不高興了又能怎樣?又不是那頭的新夫人或者萱王妃,沒那麽要緊!”


    小丫頭不敢再問下去,飛快地走開了。甘藍來到暖閣裏,看見遊夫人把三四個衣箱子都打開了,讓冬兒和蕪葉一樣一樣地理出來。甘藍瞥了冬兒一眼,湊上前去說道:“夫人今天怎麽這麽好興致整理起衣料來了?”


    遊夫人端坐在旁邊榻上道:“忽然想起了,便都拿出來整理整理。好些衣料都沒用過,有些看過一眼,有些看都沒顧得上看,擱在這些木箱子裏也白白浪費了。正好梨花和翠月在,我想挑揀幾樣上好的送給她們,餘下的你們有喜歡的都拿去,最後剩下的都布施出去。”


    甘藍從蕪葉手裏接過一樣兒藕荷色的錦緞,遞到遊夫人跟前笑道:“夫人您瞧,這錦緞顏色雅致,最配新夫人了。她膚色極好,穿上這錦緞做的衣裳,必然是清新脫俗的。”


    遊夫人低頭看了看,笑道:“確是呢!我記得這錦緞好像是琥珀從京城買迴來給我的。上好的緞子,我隻用了一半,就剩下這一半了。顏色配梨花正好,你擱在那邊吧,一會兒給梨花送去。”


    “是,”甘藍笑盈盈地答道,“夫人放心,挑揀好了奴婢就給新夫人送去。”


    話音剛落,冬兒忽然從衣箱邊抬起頭道:“一會兒讓蕪葉去吧!甘藍還要去雀靈小姐那邊呢。”


    甘藍一愣,臉色有些不爽了,可當著遊夫人的麵兒她不好發作,便笑問道:“雀靈小姐那邊怎麽了?”


    “你不是會點推拿嗎?雀靈小姐身子酸,讓你過去給她推推。”


    “哦……知道了。”甘藍有些不情願地答應了。她翻起眼皮子,悄悄地瞪了冬兒一眼,心想這丫頭是不是故意跟自己為難的?明知道自己想去新夫人那邊,偏還要攔著!


    衣料收整好了之後,蕪葉領著個小丫頭去了東院。進了院門後,一陣嬉笑聲從二樓房裏傳來,聽著像是梨花和春兒她們的聲音。兩人來到房間門前時,春兒正好往外走,見了她們笑問道:“蕪葉姐來了?是送東西的?”


    蕪葉點頭道:“遊夫人吩咐我送衣料給新夫人和龍姑娘。”


    “那就進來吧!”梨花在房裏高聲笑道,“正好又多來了兩個人,玩起來才過癮呢!”


    蕪葉進了房間,見桌上放著鼓和花,便知道是在玩擊鼓傳花。她把衣料跟梨花和翠月交代後,被梨花拉著坐下了。她本來就是個好玩的,便問道:“怎麽個玩法兒?”


    “誰中了誰腳下墊本書,一層一層堆上去!”梨花指了指旁邊那一摞書。蕪葉扭頭一看,像是從王爺書房裏拿來的書,便說道:“夫人,這些書可都是王爺書房裏的,拿來墊腳,不太好吧?”


    春兒收了衣料走出來時,聽見了這話沒出聲兒,拿眼睛看著梨花。梨花一臉無所謂的表情說道:“我瞧這些書都是新的,連一迴都沒翻看過,可見它們的主人也沒多喜歡。書買來不讀,堆牆角裏也是賞了老鼠,倒不如拿來供我們玩玩!你不用擔心那麽多,他迴來怪責還有我呢!”


    蕪葉點頭笑了笑,隨後幾個人就玩開了。除了翠月之外,蕪葉春兒再加三個小丫頭,和梨花一道玩得不亦樂乎。一時間,蕪葉竟然忘記了迴去複命。遊夫人久不見蕪葉迴去,便吩咐甘藍來問個話。


    甘藍走到門口時,正好看見蕪葉從一摞書上滑了下來,倒在地上,自己先笑得不亦樂乎。她一邊笑一邊爬起來說道:“跟夫人討個情麵吧!這麽高一摞書奴婢實在站不穩,再摔奴婢都要成瘸子了!”


    滿屋子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翠月忽然看見了門口的甘藍,便招唿道:“甘藍,有事嗎?”


    甘藍瞟了一眼地上那些書,走進來對蕪葉說道:“蕪葉你單顧著玩兒了,連複命都忘了?夫人在那邊等著呢!”


    蕪葉臉上還掛著紅撲撲的笑容,端起桌上一杯茶匆匆喝了一口,對梨花說道:“說得是呢!奴婢單記得玩了,把正事給忘了!新夫人,奴婢改天再陪您玩吧!”


    “正玩得高興呢,走了一個就不熱鬧了!”梨花說完對甘藍道,“煩你迴去跟乳娘說一聲,我借蕪葉半天,天黑之前保準還給她,想必她不會不答應。”


    “是,夫人!”甘藍有些不滿地瞟了蕪葉一眼。


    “怎麽了?”梨花察覺到了甘藍眼神中那一絲不滿問道,“有什麽難處嗎?若你不好說,我讓春兒去跟乳娘說。”


    甘藍忙搖頭道:“不是不是,夫人誤會了。奴婢不打擾你們了,這就迴去複命!”她說完不敢耽擱,轉身匆匆離開了房間。她剛走下樓,身後又傳來了蕪葉她們的笑鬧聲,聽得她心裏很是不痛快。她迴頭往二樓上看了一眼,癟癟嘴道:“玩吧玩吧,迴頭才有你好看的呢!”


    快近傍晚時,蕪葉見天色不早了,便先迴遊夫人那邊去了。梨花陪著翠月說了一會兒話,約定明天去城裏各處逛逛。隨後,兩人又去了遊夫人暖閣裏用晚飯。飯後,梨花親自送了翠月出府門,看她上了轎離去,這才放心地準備離去。


    就在梨花轉頭之際,不遠處的天空中忽然嘭地一聲,綻放出一朵美麗的火樹銀花。她迴頭看了一眼,笑道:“這是誰家放煙花呢!還沒到年下就有人放煙花了。”


    春兒往那煙花盛放的方向看了一眼,說道:“想必城南那邊有人辦喜事,這才要放煙花。夫人,天冷著呢,我們趕緊迴去吧!”


    “不急,再瞧瞧!”梨花饒有興致地望著空中那一朵朵肆意盛放的煙花,忽然覺得這冷幽幽的驚幽城多了一分暖意。春兒卻在旁催促道:“夫人,這不太好呢!站在府門口看煙花,叫旁人見了隻怕會笑話的。我們還是趕緊迴去吧!要是您喜歡,迴頭給您在府裏置辦一場最好的煙花會便是。”


    梨花目不轉睛地望著天空道:“你不懂,看煙花不一定非得挑時辰,挑最好的,隻要心裏喜歡就好。”她說著往門外台階下邁去。春兒忙跟在後麵問道:“夫人,您這是要出門嗎?天都黑了,又下了霧,路上濕滑得很!”


    “這城裏有夜市吧?”梨花沒有停下腳步,攏了攏裹著身子的披風問道。


    “有是有,難道您要去?”


    “去瞧一眼。”


    “夫人……”


    “怎麽了?”梨花停下腳步問道,“我不過是去逛個夜市,又不是去打家劫舍,不行嗎?”


    春兒道:“奴婢是擔心您夜裏出門不太方便,要叫人知道您是王府的夫人……”


    “你不說誰知道去?”梨花淺笑道,“我來這城裏才幾天的工夫?沒有幾人認識我的。王府裏太悶了,除了聊天吃飯,再沒別的好玩了。我是悶不慣的,總想出去走走。”


    “可也得跟遊夫人說一聲吧!再有,帶幾個侍衛也妥當點。”


    “再多待幾個人,豈不成了乾隆皇帝下江南了?多沒意思啊!”


    “乾隆……皇帝?有這麽個皇帝嗎?”


    梨花莞爾一笑,拍了拍春兒的肩頭道:“這你就不用管了。就我們兩人,出去逛逛就迴。你去跟門子說一聲,讓他告訴遊夫人去,省得遊夫人擔心了。”


    “是。”


    深冬夜裏的驚幽城顯得格外安靜,就像已經被冰封了起來似的。唯獨一個地方卻像春日江南似的熱鬧,那就是華景大街。


    梨花老遠就看見了街燈映在天空中的光輝,聽見了隱隱約約的喧鬧聲。她不禁加快了腳步往前走。春兒在後麵攙著她說道:“夫人,您走慢些,小心滑倒。”


    她拿開了手,對春兒說:“你不必像伺候遊夫人那樣伺候我。我本就是個粗人,自由慣了。”


    春兒笑道:“夫人真是好性子!怪不得姐姐們都想來伺候夫人呢!”


    “是嗎?”梨花一邊往前走一邊笑問道,“誰還想來伺候我?”


    “甘藍姐姐,蕪葉姐姐,素英姐姐,隻怕冬兒姐姐也想呢!不過她是遊夫人貼身丫頭,想也沒法子。”


    “她們為什麽這麽想來伺候我?我又不是金塗銀抹的。”


    “不就是因為夫人好性子嗎?又那麽得王爺喜歡,一來就安置在東院裏住著。奴婢來府裏日子短,不比甘藍姐姐。聽她說,除了您之外,就沒人住過王爺的房間。就算是萱王妃當初,也不過是住在樓下罷了,何曾上樓沾過光?”


    “是嗎?”


    “奴婢哪兒敢胡說呢?甘藍姐姐還說,萱王妃沒進門之前,王爺那東院是不讓丫頭們伺候的。萱王妃進門後,才有那麽幾個丫頭在東院進進出出。萱王妃自己帶了陪嫁,自然用不上我們了。她總抱怨,就算想去東院看梅花也沒那個眼福。”


    “她就那麽喜歡東院的梅花?”梨花斜眼瞟著春兒問道。


    “她是這樣說的,還讓奴婢往您跟前薦一薦她,好讓她有福氣伺候您呢。甘藍姐姐和冬兒姐姐入府時間最長,做事也穩妥,夫人要是喜歡她,要過來伺候也挺好的。”


    “你跟她很要好嗎?”


    “算是吧。奴婢剛來這府裏時,甘藍姐姐挺照顧奴婢的。那時候奴婢笨笨的,什麽都不懂。王爺又是個極嚴肅的人,每迴在他跟前,奴婢都不敢出聲兒,生怕惹惱了他。好在甘藍姐姐跟奴婢說了王爺的禁忌喜好,奴婢這才少走了許多彎路呢!如今府裏個個都羨慕奴婢得了這麽好的差事,她好容易開個口,奴婢不好拒絕,隻能硬著頭皮跟夫人您說了。”


    “眼下有你一個就夠了,我不喜歡那麽多人在身邊圍著。”梨花若有所思地看了春兒一眼,忽然覺得這丫頭那股低眉順眼之間多了幾分別的東西。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街口,耳邊傳來了一聲吆喝:“燒鍋子!滾燙的燒鍋子!喝一口暖心,喝兩口暖身呐!”


    “是羊肉湯!”梨花一聞就聞出來了,欣喜道,“真香呐!這麽冷的天喝上一碗羊肉湯,那就絕了!”


    “夫人,”春兒忙拉著她低聲說道,“外麵的東西不幹淨,您瞧瞧就行了,可別真吃呀!”


    “我沒那麽多禁忌,就好路邊攤這口!人都出來了,又聞著味兒了,不吃多浪費啊!走吧走吧!”梨花不由分說地拉著春兒朝那小攤走去。


    那攤位是旁依在一家小酒館屋簷邊上的,三兩塊氈布擋了夜裏的寒風,裏麵布置了四五張小桌,有那麽三五個商販模樣的客人正吃得痛快。忽然來了兩個女客,不但老板眼前一亮,那幾位客人也頗感驚豔。


    梨花身上雖裹了一件披風,看不見她裏麵的穿戴,但那披風是銀狐毛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上品。再看她的頭飾打扮,似乎像是個有錢人家的夫人。這幾位客人忍不住多瞄了幾眼。


    梨花不以為然,走進去拉著春兒坐下便朝老板喊道:“來客了,不招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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