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如龍,大浪滔滔。


    蒼穹如蓋,白雲朵朵。


    袁譚站在高台上,背對著祭台和祭品,化身老師,激昂的在講課。


    “天子也是人,是人就有被蒙蔽的時候,也有淪為傀儡的時候。


    不吃飯會餓,不喝水會渴,不拉屎會憋著。


    是人就會犯錯,是人就會犯迷糊。


    秦始皇帝,奮六世之餘烈,一統天下,再現大周榮光。


    可是呢,重用趙高和李斯,致使長子扶蘇被逼自殺,宗族被屠戮殆盡,二世而亡,大秦從此難再興。


    漢高祖皇帝,以一亭長之身,逆轉天下,車翻楚霸王,興四百年之大漢,可謂是前無古人,後難有來者。


    可是呢,終究難逃涼薄之名,而且處理不好和呂後之間的夫妻之事。


    致使子嗣多遭殺戮,呂氏一門被族滅,嫡長子劉盈,更是被滅種絕嗣,嗚唿哀哉,豈不痛哉。


    說起來,這和秦二世而亡,又有多少區別。


    漢武帝呢,橫掃匈奴,壓製豪傑,又有衛青霍去病雙龍合璧,馳騁漠北。


    看似光鮮,卻耗費無數錢糧,致使十室九空,晚年誤信讒言,逼死太子,凡殺數萬人。


    最終也沒能滅掉匈奴,解決寇關的問題。


    說多了天子,再插播一個權臣。


    霍光大司馬,光鮮了一輩子,卻後繼無人,養了一堆廢物,最後被族滅絕嗣。


    父母之愛子,必為之計長遠,霍光聰明一世又有什麽用!


    你們最多做到霍光吧。


    下一步怎麽走?


    向上是王莽。


    向下被清算。


    怎麽辦,怎麽辦?


    到了今漢,更不用我多說了吧!!


    外戚宦官輪流當政,我們士大夫們淪為韭菜,被割了一家又一家。


    光武之後,我們士大夫、權貴、外戚,被殺的有多少。


    你們算過麽,你們知道麽?


    再說恆靈二帝間的殺戮族滅先不說。


    第一次黨錮之禍,第二次黨錮之禍,第三次黨錮之禍!


    別人一張嘴,就能定你宗族千萬年。


    慘不慘,可憐不可憐?


    至於太平道之亂,其實也有跡可循。


    天子隨意定你們生死,你們隨意定黎庶的生死。


    都鑽營錯了地方,這個權力最高峰是死路一條。


    而權力,應該服務於天下蒼生,而不是天下蒼生淪為權力的奴隸。


    否則的話,權力是會反噬的。


    董卓、李傕郭汜把持朝政,天下之人因此而死又有幾多。


    看看,看看,看看諸位,都是世家大族的領頭人,都是體麵的士大夫。


    但是現在呢,生死懸於一線,我要你們死,你們就死,我要你們活,你們就能活。


    這就是反噬。


    人,應該這樣麽,可以這樣麽?


    至少我知道,在春秋時不是這樣。


    什麽‘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


    我看不到。


    什麽道德,仁德、孝順,我看不到!!


    我能看到的是滿口道德仁義,下麵隱藏的卻是蠅營狗苟。


    大家都不把大家當成人。


    為了過河,李樂可以把揮起長戈,把那些保護你們的士卒手指全部砍掉。


    為了逃命,你們可以把百官公卿和宮女嬪妃扔在這裏,任由亂兵欺辱和虐殺。”


    天子和百官公卿原本還聽的津津有味,此刻不禁再次瑟瑟發抖起來。


    “嗯嗯!”


    眼見袁譚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戲誌才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呃!”


    袁譚這才發現有點入戲了,把前世的一些感悟和忿忿,也雜糅了進來,說的有點多。


    他揉了揉臉龐,再次看向眾人時,已是滿麵的春風:“諸位,我們青州不是這樣,我們青州有規則,有人之道。


    就算是天子,就算是我,也要遵循人之道。


    隻要你們加入青州,嗯,我好像就不能憑借一己之好殺你們了。


    要按法來辦事。


    這是真的哦。”


    聞言,百官懵比了,公卿懵比了,劉協伏壽也懵比了。


    不是越說越激動,然後下令把我們全殺了麽?!


    怎麽這麽輕易的,就放過我們了?


    什麽情況?


    真的假的?


    隻要加入青州,就不被殺了?


    刹那間,不少人直接淚目了:袁大公子啊,你怎麽不早說?


    你怎麽不早說!!


    你怎麽不早說!!!


    尤其周忠等人看向趙溫的屍體,心中不由得無語。


    做人,還是要有點節操啊。


    就算是改換門庭,也不能太快,步子不能太大。


    你說你,投降就投降吧,幹嘛還忽然勸袁譚稱帝,這不是找死麽。


    唉,趙溫如果能說話,估計會更加忿忿:你怎麽不早說。


    人群中,楊彪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不停的說道:“袁公子寬仁,袁公子寬仁啊!”


    因為袁譚這樣一說,他們頓時覺得活了過來。


    周忠看向劉協,小聲問楊彪道:“我們可以加入青州勢力,天子怎麽辦?”


    楊彪一怔,隨即也小聲道:“周公,事到如今哪裏有天子啊,我們都是叛逆,既然劉協不是天子,自然也可以加入青州。”


    周忠:“......”


    說的好有道理,我竟無言以對。


    這次不需要楊彪帶頭,已經有官員大聲開口道:“袁公子,我願意加入青州,我願意加入青州勢力。”


    隨著有人帶頭,百官公卿們紛紛加入隊列:“袁公子,某等願意加入青州!”


    劉協也在伏壽的扶持下站起來,道:“袁大兄,我也願意加入青州。”


    伏壽依偎在劉協的身邊,小聲道:“陛下,天子如此淒慘,咱們不做也罷,妾身願意陪著陛下,做農家婦足矣。”


    劉協抓住伏壽的手,緊了緊。


    人群中,曹操的臉色不是一般的難看。


    看來,袁譚從始至終,就沒有想過殺死天子和百官。


    之前的動作,隻不過看他曹孟德不爽,故意戲耍他一下,汙他曹孟德一人罷了。


    當然,如果重來一次,曹操依舊會毫不猶豫的如此選擇。


    畢竟,袁譚想殺他曹操可是真的。


    有時候,曹操都不太明白,袁譚為什麽對他有那麽大的恨意。


    這種恨意,甚至超過了他曹操對袁譚的恨意。


    沒道理啊,一直挨打的人是我曹孟德,你氣個什麽勁。


    深吸一口氣,再深吸一口氣。


    曹操決定要苟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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