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


    但若是有一壺熱酒,一桌菜肉,三五好友暢飲開懷。


    何其痛快。


    隻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如今熱酒有了,還是家鄉的九醞春釀。


    菜肉也有了。


    噴香的炙烤豬五花,細膩紅亮的牛肉,白切帶皮羊肉......還有涼拌白菜和油炸魚塊。


    隻是對麵青年的笑臉,讓人有些反胃。


    青年頗為生氣的說道:“俘虜怎麽了,俘虜也是人啊,俘虜也要過歲首,你們怎麽搞的!


    不但歲首要有好酒好肉,以後寒食節、端午節,重陽節,也要有酒肉!”


    “唯!”


    幾個獄吏急忙拱手。


    歲首正月,袁譚袁青州怎麽跑到牢獄這裏來了,還吩咐給這些人配上好酒好肉。


    袁譚訓斥完獄吏,這才舉起酒爵,對牢獄中的眾人道:“諸位,新的一歲,願諸事順遂,請幸酒!”


    “袁青州,幸酒!”


    “袁公子,幸酒!”


    不少人急忙舉起了酒爵。


    也有不少人冷哼一聲:“貓哭耗子,假慈悲!”


    聞聲,典韋牛眼翻起,狠狠的瞪了過去。


    那股子殺氣躥去,對方嚇得後退兩步,情不自禁的咽了口唾沫。


    許褚也咧開嘴,露出了一個瘮人的笑容。


    他的大手中扔著兩個石子,發出啪啪的聲音,其威勢比典韋還要重些。


    “無妨,無妨!”


    袁譚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一邊舉著酒爵一邊向裏走。


    他已經戒酒了,裏麵裝的是水......


    “袁公子,要殺就殺,把俺們關在這裏是何道理?”


    “就是啊,給個痛快話。”


    見袁譚好說話,不少人頓時聒噪起來。


    袁譚一臉敬佩的看向這群人,鄭重道:“殺?諸位都是俠義之人,我豈會殺之。


    之所以把各位關在這裏,不過成全各位的俠義之名罷了。


    諸位因為營救曹仁而被抓,又陪著他下獄,不正是天下最大的俠義麽。”


    說到這裏,頓了一頓:“諸位請放心,他日我若殺了曹仁,自然會殺了諸位,也是以此來成全各位的美名。”


    眾人:“......”


    心中五味雜陳。


    “放心,追求俠義者得俠義!”


    袁譚繼續道:“他日我若放了曹仁,自然也會放了諸位,這,同樣也是成全各位的美名啊。”


    “袁譚,曹仁已死,我乃是袁孝!”


    最後一個房間中,曹仁目色冷冽,狠狠的瞪向袁譚。


    不過,典韋很快就站在了袁譚的麵前,擋住了他的視線,接著惡狠狠的瞪迴去。


    袁譚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袁孝也好,曹仁也好,都無所謂。


    我對你沒什麽興趣,我看重的是這些追隨你的義士啊!


    他們拋卻家中父母兄長,拋卻性命的追隨你。


    當真是千古難尋的俠義中人!!”


    聞聲,眾人不由得暗自感慨,雖然是敵人,但這位袁公子,是真的懂我們啊!


    就在這時,袁譚忽地厲喝一聲:“不過,曹仁,你為了大兄曹操一己之私,置這麽多兄弟於不顧!


    卻是有些不地道了。


    嗬嗬,子孝,你也不要尋死,你若死了,我便立時殺了這些人陪你。


    畢竟,這也是成全他們義士的美名啊!”


    曹仁:“......”


    他心中長歎一聲:有敵如此,大兄怕是危險了......


    眾人:“......”


    心思各異。


    “袁公子,我願意投降,我願意投降啊!”


    陡然,一個清亮的聲音響起。


    “你居然敢投降!?”


    “袁譚豎子,在此施展離間之計呐!”


    “我們誓言追隨曹大俠,你忘記了麽!”


    “是啊,我們可是對著淮水發誓的!!”


    一時之間,眾多義士猶如被踩了尾巴,當即痛罵不止。


    那少年哭喪著臉道:“各位大兄,小弟公孫續。


    和你們不是一起的啊,小弟不認識什麽曹大俠啊!”


    “噢?不是我們兄弟啊!”


    “嚇,那個,不好意思!”


    有些知書達禮的急忙道歉。


    還有些比較執拗的,不屑道:“原來是幽州公孫家!”


    “公孫家果然都是孬種!”


    “放屁!”


    又是一聲厲聲大喝,聲音雄渾,震得房中灰塵簌簌落下。


    “我家少主身份何其尊貴,豈是你們幾個潑皮無賴可比!”


    “誰是潑皮無賴!?”


    “兀那老頭不要胡說,我們是淮泗群俠!”


    眾人頓時激動起來。


    忽然有少年問:“淮泗群俠?”


    “是啊!”


    那人接著問:“你們老大是誰?”


    “曹大俠啊,大俠曹仁曹子孝!!”


    ......


    此話一出,激動的淮泗群俠們愣住了......


    不少人麵麵相覷。


    這下露包了!


    大獄裏一片寂靜。


    過了一會,一名義士忽然出身道:“子孝大兄,事成了咱們是將軍,事敗了咱們是賊寇。


    沒什麽好說的,也沒什麽好不承認的。


    兄弟們跟了你,這輩子值了。


    下輩子再會!


    大丈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俺是牛金,俺先走一步,免得在這裏活的醃臢!”


    說完之後,竟是掉轉頭,直接向牆上撞去。


    “嘭”的一聲頭破血流,人也萎頓下去。


    “牛金!牛金!!”


    曹仁目眥欲裂,他一個箭步上前,雙手死死的抓著監欄。


    “子孝大兄,俺們先走一步了!”


    頓時又有幾個人站了起來,他們看向牢獄的牆壁。


    “不!不許再尋死!!”


    曹仁一聲厲喝,雙膝跪了下去,虎目含淚,道:“袁公子,仁願意歸降,在下曹仁願意歸降!!”


    聞聲,那群俠義之士盡皆跪了下去,一個個眼中垂淚,痛哭不已。


    袁譚大驚失色,忍不住大聲感慨道:“天下間的忠義俠士何其多也!


    但我從沒有見過像淮泗群俠這麽忠心俠義的。


    怎麽能把這麽俠義忠誠的人關在這裏呢?


    快,快,快找醫官,來救治下這位俠士牛金!”


    “子孝,汝大兄癲狂,可害苦了你啊!”


    就在這時,一名躲在後麵的,披著披風的老者顫顫巍巍走了進來。


    痛哭的曹仁一怔,抬頭看去:“伯父!”


    “哎!”


    那老者正是曹嵩,他應了一聲,道:“有大誌是好的,但大誌也是最害人的,這世間最不缺的,就是誌大之人!


    汝大兄恣意狂妄,是要把我們曹家拉入深淵啊!


    這天底下哪裏有袁公袁公子這般寬容慈善之人,不老實效忠,又圖哪般!”


    曹仁:“......”


    伯父,袁譚寬容慈善?


    您老確定沒看錯!


    ......


    這時,醫官查看了牛金的傷勢,起身道:“公子,幸此人已酒酣,隻是外傷,並無大礙!”


    “好,今日之事,當浮一大白!”


    袁譚舉起了酒爵,“諸位,新的一歲,諸事順遂,請滿飲此樽!”


    “新的一歲,諸事順遂!”


    “新的一歲,諸事順遂!”


    “走,咱們都外麵喝去!!”


    “走走!”


    “跟著袁公子!”


    “袁公子!!”


    ......


    看著一群人,洶湧而去,公孫續哭泣道:“田伯父,我都投降了,他為什麽不收啊!”


    田楷長歎一聲:“唉,主辱臣死!小公子,楷先走一步了!”


    “哎!”


    就在這時,又一個少年的聲音響起。


    田楷冷眼看去,這少年正是方才引導淮泗群俠承認身份之人,雖然看起來人畜無害的樣子,但......


    那少年笑道:“田將軍,公子不殺你們,和公孫瓚便不是不死不休的局麵。


    你若自殺了,那可就是不死不休了,到時候公子說不得要殺了公孫小公子與你陪葬!”


    “你!!”


    田楷直覺胸中一股悶氣憋起。


    “田伯父,你可不要自殺啊!”


    公孫續已經哭了起來。


    “唉!”


    田楷一聲長歎,忽地抱拳道:“敢問小生尊姓大名!”


    少年笑道:“田將軍客氣啦,小子郿縣人法正,目前忝為公子主簿!”


    田楷一愣:“怪不得......”


    法正忽地看向旁邊的監獄,問道:“秦翊,你降不降?”


    “降?”


    秦翊搖了搖頭:“某本來跟的就是袁家人,現在還是袁家人,就是不知道大公子把我關在這裏做什麽。”


    “哈哈哈哈!”


    法正笑了起來,“放心吧,公子趁著歲首把你的家眷接過來了!”


    “什麽?!”


    秦翊霍地站了起來。


    ......


    看著兩人離去。


    公孫續哭喪著臉道:“田伯父,那袁公子為什麽不招降我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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