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夜幕的降臨,長安的大幕已經落下


    但是長安民眾的狂歡還在進行,據說東市西市的酒肉都已經沽空了。


    幾乎每條大街上都有歡唿的人。


    聽著院外遠處隱約的歡唿聲音,袁譚的眉頭深深的皺起。


    旁邊的郭嘉詫異道:“董卓既已伏誅,乾綱清明,我們收獲也很大,公子因何發愁啊?”


    袁譚長歎一聲道:“董賊掌權,雖然暴虐,但他還在竭力的維持漢室的威嚴和體麵。


    因為他知道漢室越有權威,他也就越有權威,所以漢室還能維持著表明的平和。


    而且董賊為了野心的實現,他即便身處高位,也能壓製本性。


    所以長安朝廷雖處於他一人高壓之下,倒還不至於崩盤。


    但是此刻董賊已死,王允此人卻獨占誅董大功,一朝得意,便本性顯露,絲毫不加以掩飾!


    吾恐其不能讓滿朝百官公卿滿意,也處理不好西涼兵啊!


    西涼兵多有羌胡,雖有人形,實則虎豹豺狼也!


    董卓在日,壓製之下,也要有縱容劫掠。


    可王允呢?


    王允,我看他今日對西涼眾將的態度,一副高高在上,我赦免了你們,你們還不趕快來感謝我的樣子,可見一斑啊!


    而滿朝公卿,大多心懷鬼胎,各自計較著自己的利益。


    若是西涼兵蜂擁至城下,人心不齊,這長安城根本守不住。


    如此一來,虎狼入羊群,長安及三輔的百姓,將會麵臨人間地獄!


    就連這些百官公卿,也大多會死於非命。


    所以,看他們此刻的狂歡,我實在是心有憐惜。”


    這,說的就像是迴憶或者看史書一般!


    但是卻非常的合理。


    郭嘉麵色平靜的搖著扇子,心中卻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公子平時一副自作聰明的樣子,很多事情都糊糊塗塗的,還要忽悠他解惑。


    但一到大事,眼光之高,見識之深,判斷之準確,即便是他也難望其項背。


    郭嘉一度以為這是公子故作高深和禦下的手段,但沒有想到公子實際上是真的大智若愚啊!


    關鍵若愚中又帶著小聰明來騙人,一環套一環的,連他郭嘉都自以為得計了。


    公子不僅僅是演技好啊,想到這裏,郭嘉不由得在心中再次對袁譚五體投地。


    但郭嘉哪裏知道袁譚實際上就是隻有一點小聰明。


    之所以見識深刻,不過是知道結果,反推迴去結合現實找理由罷了。


    “公子,我們能改變這一切麽?”


    震驚之下,郭嘉有點小心翼翼的問道。


    畢竟此刻袁譚在他的心目中,已經又上升了一個層麵。


    可以做他奉孝的老師了。


    袁譚再次歎了一口氣:“難啊,在保住自身安全的前提下,盡力吧!


    嗯,也不知道管亥和王越把賈詡綁走了沒,如果綁走的話,大概率也就成功了一半。”


    說這句話的時候,袁譚也不是很肯定。


    因為介入曆史越深,他越是發現,曆史的大勢很難改變。


    如果能改變的話,他不介意幫助三輔的百姓。


    畢竟那些蹦蹦跳跳的孩童何罪之有?


    至於做這些事情會不會影響關東群雄的局勢。


    從認知上看,袁譚覺得倒還不至於。


    無論王允掌管朝廷,還是李傕郭汜掌管朝廷,對關東群雄的意義都不具備根本上的影響。


    因為此刻關東群雄已經做大,已經成了割據勢力。


    到手的權力,如果沒有生命的威脅,沒有人舍得直接放棄。


    目前的局勢,要一統天下,匡扶漢室。


    就隻能靠武力一點點的打掉這些關東勢力,或者被關東勢力打掉。


    “賈詡?這個人,真有這麽利害!”


    郭嘉嘴角微微一撇,能得公子如此看重,看樣子絕非等閑。


    若是被綁迴青州,嘉定要和汝好好論辯一番。


    若是被殺了,嘉找時間一定給同行上一根香。


    “不管他了!”袁譚拍了拍郭嘉的肩膀:“奉孝啊,我們還是先想好怎麽過眼前這一關吧,皇甫老賊亡我之心不死。


    這次硬拉我去西征,估計要撥我軍馬,然後慫恿我攻城,然後我中流矢,卒!”


    “正是如此!”


    郭嘉深表讚同,隨後解釋道:“董卓原是你們袁家的門生故吏,和皇甫嵩積怨頗深。


    皇甫嵩恨屋及烏,又認為袁家不奉朝廷之令,禍亂關東。自然欲除你而後快。


    不過現在董卓已死,你的身份就算暴露也無恙,這長安城中的袁氏門生還是很多。”


    “監視俆府的人撤迴來了吧?”袁譚忽然想起一事。


    郭嘉點點頭:“撤迴來了,謀殺董卓的事情定後,我就傳令讓袁瑜等人也迴來了。


    留一百親衛守衛府邸。


    張遼本部騎兵已調來六百,再加上本部兩百親衛,足有八百精兵,再加上典韋和許定,足以保公子周全。


    實在有危險,咱們可以拍馬上船迴青州,反正此行撈的也足夠多了!”


    “就是這個道理!不過許定要留在此處,我帶典韋和袁瑜就行。”袁譚哈哈笑道,隨即有點擔憂的問:“如此文遠隻有四百親信,還能掌控那兩千越騎?應對長安接下來的局勢。”


    “放心吧,公子,文遠雄武壯烈,有大將之姿。掌控兩千越騎,數十騎足以。”郭嘉自信非凡的說道,他最近和張遼之間有不少交集。


    不像袁譚,天天基本都是去找徐榮。


    袁譚瞪眼道:“既然數十騎就夠了,怎麽不派九百騎兵給我?”


    說完之後看著發怔的郭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郭嘉心道:公子又開始耍小聰明,玩冷幽默了。


    若是不知你本來麵目,我郭嘉都要被你欺騙了。


    張遼既然是越騎校尉了,除了掌控兩千越騎,還要麵對各種可能出現的場麵,自然不能把所有親信都安排過來。


    “飛鴿傳令管承,莫要呆在風陵渡了。


    董賊既死,西涼亂兵無人可製,那裏已經不安全了!”


    袁譚準備調度兵馬了,僅僅八百精兵,並不能讓他安心。


    畢竟他不是張文遠,幸好他還有一千水軍。


    “連日降雨,渭水應該可以行船了吧,讓他打鎮東將軍的旗號,沿著渭水,直上郿縣!


    哼,塢堡裏金銀無數,皇甫老賊既然想坑我,我自然要拿點好處迴去。”


    “唯!”


    郭嘉接令,隨即建議道:“公子,風陵渡還是要留下幾艘船隻,以免錯漏!”


    對於這個好建議,袁譚自然要采納:“喏!”


    隨後,兩人又針對長安的局勢,和後續可能發生的事情,做一些推演。


    兩人正討論間,忽親兵報一女子求見,還遞上了拜帖。


    袁譚也沒在意,正要隨手扔在一邊。


    郭嘉早兩眼一亮的笑了起來:“佳人來了,何故棄之不見啊!”


    袁譚這才看去。


    隻見幾行娟秀的小字,落款赫然是妾身蔡琰。


    袁譚抬起頭看向窗外,聲音幽幽的說道:“是蔡文姬啊!”


    郭嘉學著袁譚的樣子,也抬頭看向窗外,聲音幽幽的說道:“是蔡昭姬吧!”


    袁譚:“......”


    他忽然有捶郭嘉一頓的衝動。


    ......


    王允府上,太尉馬日磾等人前來拜會司徒王允。


    甫一見麵,簡單問禮之後,馬日磾便道:“王司徒,伯喈是曠世的奇才,清楚很多漢朝的事。


    應當讓他續寫解決後邊的曆史,讓它成為一代重要的典籍。


    而且他忠誠孝順的名聲一向顯著,獲罪也沒有緣由,殺了他豈不是會喪失威望嗎?”


    王允臉色嚴肅,正容迴道:“太尉說的極是,但允堅持自己的看法。


    過去漢武帝不殺司馬遷,讓他寫出毀謗的書,流傳於後世。


    現今國家中途衰落,政權不穩固,不能讓奸邪諂媚的臣子在幼主旁邊寫文章。


    這既不能增益聖上的仁德,又令我們蒙受毀謗議論。”


    馬日磾被嗆的無話可說,忽地看見司隸校尉黃琬也在,便又問道:“最近族人馬鈞失蹤,一同失蹤的還有良匠蘇越。


    惟恐有人趁亂劫之,還望校尉能夠加強調查,找迴馬鈞和蘇越!”


    黃琬急忙起身道:“定當竭力,馬公放心!”


    這一段時間,他的心思都在誅殺董卓的事情上,對於此類小事並沒有在意。


    但現在董卓既然已死,這方麵必須要上心了。


    畢竟這是他的職責範圍。


    馬日磾可是三公,哪天揪著這事不放,把他送給廷尉,這就尷尬了。


    出了府門之後,馬日磾對身邊人長歎一聲:“恨不能救伯喈也。”


    隨行一同來的公卿道:“馬公親自登府拜訪,王允此僚,居然如此自大!”


    馬日磾搖搖頭道:“王允大概不能長久於世吧。


    有道德的人,是國家的綱紀;寫作,是國家的典籍。廢棄了綱紀與典籍,難道還能長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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