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決戰轉天的中午,貝爾敏斯塔家的三千軍隊趕到了波納裏斯。


    他們看到崩塌的波納裏斯城大吃一驚,得知王妃重獲自由非常高興。


    而且,在昨夜的戰鬥中,己方軍隊戰勝了坦加軍,還殺掉了佐拉塔斯王。


    已經做好了即將麵臨苦戰心裏準備的增援部隊,看到這個出乎意料的發展都震驚了,隻有一個人,主將羅莎曼德因為自己來遲了而麵無血色。


    “沒能趕上如此重要的戰鬥嗎……”


    這樣的話,到底是為了什麽率軍趕到這裏。她忘記了為己方的勝利感到喜悅,有些瑟縮的來到國王麵前。


    這個時候,渥爾埋葬了佐拉塔斯的屍骸。


    因為是合戰現場,也不可能太正式太奢華,但他還是按照坦加的禮儀舉行了葬禮,將遺體收在石棺中,安置在附近的奧裏格神殿。


    據說佐拉塔斯不信神明。老實說,渥爾-格瑞克也不信。


    他也不想為死者祈求冥福。不管再鄭重的悼念,也不會抵消自己奪走對方性命的事實。


    但是,作為這種情況下的慣例,作為引發戰爭的一軍將領的責任,渥爾心懷敬意料理了死者的後事。


    而且,畢竟是國王的遺體,不能隨意對待。


    如果這麽做了的話,會刺激到坦加的民眾。相反,如果對死者表達了敬意和應有的禮節,作為深情的國王,會得到人們的愛戴。


    雖然幹掉了長年的宿敵,但是卻沒有一絲勝利感。終有一天,自己或者是這個男人,隻有一個能活下來。如果不這樣做的話,被殺的就是自己。僅此而已。


    而且,還有其他工作要做。


    還要進攻佐拉塔斯構建的最大的要塞,格法德城這個難關。


    結束葬禮迴到陣地上之後,依然因為昨夜的勝利而興奮的士兵們在忙碌著。他們整理著馬具和武器,各自述說著自己的功勞功績。


    但是,不管怎麽說,他們最大的話題還是王妃。


    還不到二十歲的年輕王妃粉碎了波納裏斯城,殺掉了佐拉塔斯。士兵們描述王妃時的話語和表情,已經不是單純的驕傲了。


    他們心懷瘋狂的熱情,自然而然的壓低聲音。那明顯是麵對類似神明一類的東西而感到的尊敬和畏懼。


    國王走過的時候,士兵們慌忙停下手上的工作,站了起來,擺正姿勢。


    “辛苦了。很有精神嘛。”


    國王一邊說著,一邊往本陣走去。


    途中,王妃看到國王的身影走了過來。


    “葬禮結束了嗎?”


    “嗯。”


    本來,殺死佐拉塔斯的王妃應該親自出席葬禮。


    早飯的時候,國王本來也要求王妃一起參加了,但王妃卻表情苦澀的搖了搖頭。


    “我要是隨便參加的話,說不定會說出一些褻瀆死者的暴言來。”


    而她身旁的青年輕聲笑了起來。


    現在路的身份是普通的雇傭兵。這種人跟國王夫妻一起吃飯是破格的待遇,但是昨天晚上,大家都看到這個人跟王妃一起展現出令人驚訝的活躍表現。


    而且,不僅王妃,連國王都很依賴這個人。


    所以,對於這個人進入了國王的帳篷,大家都自然而然的裝作沒看見。


    “你用不著這麽討厭他。那個國王大人,是個不錯的男人呢。”


    用近乎於詐騙的方式讓對方受了致命傷,但路的語氣卻依然很溫柔。太溫柔了,讓人覺得可怕。


    王妃率直的皺了皺眉。


    “他是好男人嗎?他不是一個人胡亂講些大道理嗎?”


    “因為,他是國王大人呀。國王大人是不會對於下麵的那些小事每一件都關心在意的。要是這麽做的話,是當不了國王大人的。”


    渥爾也忍不住點了點頭。


    “確實如此。支配者就是這樣的。”


    不被任何人指責的施政是不可能實現的。不管被怎樣誹謗,依然要做出決定這是上位者的責任。


    雖然要有器量去聽取別人的意見,但如果每次別人說什麽都會被簡單左右,改變自己的意見的話,那就沒有做支配者的資格。會被認為是軟弱。


    “雖然很偶然的發生了這種事情,讓我幹掉了他,但那個國王大人,對於坦加人來說,是個很出色的國王大人吧?”


    “是啊。雖然人們很怕他,但是在發展坦加方麵他盡心竭力,發展了商業,讓人民的生活富裕起來。這確實是事實。”


    國王讚同的點著頭,王妃吃驚的說道。


    “就好像你不想殺佐拉塔斯一樣。”


    “不,這種事情我從一開始就沒有想過。無論如何都要取下他的首級,這是我唯一的想法。多虧了我的戰鬥女神,才能像這樣得以實現。我發自內心的感謝你。”


    “那我沒有必要為了幹掉佐拉塔斯這件事感到抱歉吧?”


    王妃的眼神中似乎有些嘲諷。


    國王露出吃驚的神色。


    “你說什麽呢,太愚蠢了。覺得什麽抱歉啊,這可是大功勞。”


    “你的樣子太遺憾了。”


    “遺憾嗎……是啊。確實是遺憾。但是,我並不後悔,也不想哀悼佐拉塔斯的死。這就是戰爭。如果兩頭肉食動物麵對麵的話,無論如何都隻有一頭才能活下來。就是這麽迴事。”


    王妃笑著抓了抓國王的頭。


    青年開心的望著這兩個人,非常痛切無限感慨的說道。


    “真好啊。這位國王大人……”


    “很好吧?”


    王妃有些自豪的迴應道,青年繼續說道。


    “太遺憾了。如果他不是艾迪的丈夫的話,我就下手了。”


    “路法。”


    王妃用責備的語氣說道。


    青年似乎也立刻察覺到了。搖了搖頭。


    “我什麽都不會做的。開個玩笑而已。”


    “我知道,畢竟發生了昨天的事情,我可不能當沒聽見。姑且不說我,這可是珀拉的丈夫。你可不能讓他學會什麽奇怪的遊戲。”


    “好的。”


    青年乖巧的迴答道。


    王妃用銳利的視線望著青年。


    國王忍不住笑了出來。


    “就好像,怎麽說呢。自己的兒子接近了品行不端的女人,你就像是在跟那個女人講道理,跟她談判,讓她不要糾纏自己的兒子的老父親一樣。”


    “我可沒有你這麽大的兒子。”


    “我也沒有年幼到,需要你從魅惑者的魔爪中保護。”


    這次國王和王妃互相對視著。他們對視著,笑了起來。


    國王望向青年,從上到下仔細端詳了一陣,然後搖了搖頭。


    “雖然我也聽說了很多,但實在看不出來你是那麽可怕的人。”


    “木頭人說什麽大話。你要是這麽不相信別人說的話的話,我就允許了。你可以稍微推倒一下試試看。”


    “一大早的說什麽呢。首先,我已經說過好幾次了。我可沒有推倒男人的興趣。”


    “可是,推倒珀拉的時候可是花了不少時間。”


    這下國王也有些生氣了,探出了身子。


    “你這麽形容別人苦惱的事情嗎?”


    “這不是事實嗎?你以為我跟卡琳當時有多著急啊?”


    早餐的餐桌上,他們說著不得了的話。


    路瞪圓了眼睛。他詢問負責服侍的雪拉道。


    “這對夫妻,總是這樣嗎?”


    “是的。基本都是這樣……”


    雪拉憋著笑迴答道。


    而國王就是這個時候說出了珀拉懷孕的事情。王妃吃驚的大喊了起來。


    “你為什麽不早點說!?”


    國王也不服輸的反駁道。


    “從再會之後到現在,哪有這個時間?”


    “好。那就快點處理掉格法德,凱旋返迴寇拉爾。”


    王妃突然幹勁十足。就像雪拉已經隱約預感到一樣,跟國王比起來,王妃對這件事要更高興。


    接著國王去參加了佐拉塔斯的葬禮,王妃留下在陣營中巡視。


    穿過陣營,兩人迴到本陣之後,巴魯和羅莎曼德已經等在了那裏。


    貝爾敏斯塔的女當主看到王妃滿臉喜色,但她還是表情嚴肅的來到渥爾麵前。


    她深深低下了頭。


    “這種重要關頭我卻不在,實在是極大的過失,無地自容……”


    渥爾笑著搖了搖頭。


    “這件事不要在意了。我們贏了。是無可挑剔的大勝利。而且,還有格法德。”


    “是!那麽,那個時候我一定會充分的幫助陛下。”


    於是,渥爾愉悅的笑著說道。


    “你說什麽呢。現在的國王不是你的丈夫嗎?”


    羅莎曼德吃驚的抬起頭。


    那應該隻是單純的借口。現在已經幹掉了佐拉塔斯,沒有必要繼續演戲了。


    可是,還沒有將王冠返還嗎。


    她用滿含著責備和疑問的眼神望向巴魯,巴魯隻能聳了聳肩。


    “我已經說了好幾次要還了,但這個人完全不聽。實在是非常固執不知變通。他似乎無論如何都想讓我做國王。”


    這雖然是巴魯風格的玩笑,但在認真的羅莎曼德這裏卻行不通。不隻如此,這件事一直讓她非常掛心。


    她臉色大變的逼近自己的丈夫。


    “薩沃亞公!這句話可不能聽過就算。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想要謀反嗎!?”


    巴魯誇張的瞪大了眼睛。


    “你在當事人麵前說什麽呢。放心吧。我是裝睡的老虎。”


    “什麽?”


    “我可不想自己拿著王冠。我會把王冠交給最合適的人的。我一直在等你來。”


    羅莎曼德終於也注意到了。


    “是這樣啊。要同時把王冠還給他們兩個人……”


    “是的。你拿著呢吧?”


    “當然了。”


    羅莎曼德立刻想要把王冠拿來,卻被渥爾-格瑞克溫柔的製止了。


    “現在更重要的事情是格法德。佐拉塔斯被打敗,剩下的人應該非常動搖。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巴魯苦笑著說道。


    “你說得很對,但是我有一件事想確認一下。攻陷格法德之後,也不用特別著急,你有沒有接受王冠的意思?”


    “作為我個人來說,我覺得讓表弟拿著王冠也沒有任何關係……”


    “很不巧,我覺得有關係。我的妻子也有。”


    這是完全感覺不出任何認真感的問答。


    在這段時間,羅莎曼德跟王妃說了幾句話。


    她臉色緋紅,眼角含著淚光。她握住王妃的雙手,非常少見,充滿感概的說道。


    “我很擔心你,但應該是多餘的。你就是勝利女神。”


    畢竟,她過於擔心,到了關鍵時刻,自己不得不接替王妃的地位。


    單是如此,看到王妃平安無事之後的喜悅和安心便更加強烈了。


    王妃也笑了,她親切的握住了女公爵的手,抱住了她的肩膀。


    “你能來太好了。因為羅莎曼德一直都沒到,團長都很無聊呢。他甚至還跑去追求我的同伴呢。”


    “同伴……?”


    就在這個時候,這次勝利的功臣青年出現了,王妃介紹了兩個人。


    不過,她並沒有詳細解釋青年是怎麽幫上忙的。


    這件事巴魯也不知道。在德爾菲尼亞軍中,這是隻有雪拉、國王和王妃知道的秘密。


    青年像往常一樣,微笑著跟這位男裝的美人打了招唿,用惡作劇般的眼神望向巴魯。


    “明明有這麽漂亮的夫人,老虎先生居然還跟我說,如果我是女人的話,要讓我做情人。”


    當然,巴魯不會因為這句話而激動。


    “那是當然的。我沒有讓男人做情人的興趣。這張臉,再加上身體是女人的話,那就無可挑剔了。”


    巴魯平靜的迴答道。


    但是,羅莎曼德的反應稍微有些奇怪。


    她並沒有被青年的美貌迷住,也沒有放下戒心毫不在乎的談話。相反,如果硬要說的話,羅莎曼德有些冷淡的按照規矩打了招唿。


    如果王妃沒說這個人是自己的朋友的話,羅莎曼德肯定會露出厭惡的神情。


    從主君等人麵前退下之後,和巴魯二人獨處的時候,貝爾敏斯塔的女當主這樣說明了她的理由。


    “我不想說王妃殿下朋友的壞話,但是實在是不能接受。那算什麽?看著不像男人。妖豔嫵媚讓人惡心。”


    巴魯大聲笑了起來。他一邊抱著肚子大笑一邊轉過頭,不顧自己妻子慌忙的阻攔,又迴到了剛剛走出的國王的帳篷,堂堂正正的說出了剛剛的話,讓王妃也笑了起來。


    “這還是第一次有女人這麽說路法呢。羅莎曼德太厲害了。”


    而羅莎曼德本人覺得無地自容想要逃跑,但還是滿臉通紅,用能殺人的眼神瞪著自己的丈夫。


    當然,被誹謗的青年本人也在場,但他絲毫沒有表現出不開心的樣子。他露出一個平靜,悠然的微笑這樣說道。


    “這真是遺憾。被討厭了嗎。”


    女公爵滿臉通紅的挺起了胸膛。


    “我絕對沒說討厭你。隻不過,我覺得身為男人就應該更加矯健比較好。”


    羅莎曼德一口氣說完這些,行了一禮,憤然走出了帳篷。


    巴魯笑著追了過去。


    國王看到,在離帳篷稍遠的地方,巴魯抓住了羅莎曼德似乎在說些什麽。


    羅莎曼德生氣的反駁著,但巴魯卻不停安撫她。似乎在哄她開心。


    這樣的話,一開始不要惹她生氣就好了,不過這也確實很像巴魯的所作所為。


    他很享受妻子跟自己的小爭吵。


    王妃微笑著詢問青年。


    “怎麽辦?她說你太嫵媚有點惡心。”


    路佩服的搖了搖頭。


    “呀,真是新鮮呀。我甚至有些感動呢。真是個好妻子。”


    “羅莎曼德一心隻有團長。”


    “我知道。”


    “難道說,對於羅莎曼德來說,男人的價值就是強大,也就是說基準就是團長。這樣的話,肯定是看不上路法的。”


    “太傷人了。我也是很強的。”


    “可是,從外表完全看不出來。大概這就是問題。”


    “必須像老虎先生,或者國王大人這樣,看著就很男人,很強壯,滿身肌肉才行嗎?”


    青年一邊說著一邊笑了起來。


    “不過,我一直在想,不隻是國王大人。這裏的人,大家都很好。所以艾迪才能呆了六年。”


    “我也是這麽想的。”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笑了起來。


    國王苦笑著插嘴說道。


    “現在就是我嫉妒這位情夫的時候。卿知道我不知道的王妃。”


    “這麽說的話,國王大人知道我不知道的艾迪呀。——下次交換情報吧?”


    “哦,好啊。我也很想聽聽卿居住的那個天國的事情。”


    雖說贏了,但是他們的對話過於悠閑,讓人難以相信是身處戰場。


    天快黑的時候,塔烏的主力到了。


    他們趕著充當糧食的牛、豬、羊匯合了。


    這幅景象讓人看不出到底是軍隊到達了,還是牧場搬家了。


    而率領這隻軍隊的以貝諾亞的吉爾為首,還有阿桑的比思切斯,羅姆的凡妮莎,杜嘉的科尼森,基本都是西峰的大人物們。


    他們將各個村子能提供的所有動物都聚集到一起,然後一隻不落的都趕到了這裏。


    當然,這支部隊看到波納裏斯的樣子也大吃一驚。


    這幾乎已經成了德爾菲尼亞軍的慣例。麵對啞口無言的人們,先到的部隊爭先恐後的說明情況。


    這種傳說不管說幾次都不會厭。


    因為可以給己方鼓勁。


    雖然沒有人親眼看到波納裏斯城被粉碎,但是關於殺死佐拉塔斯王的戰鬥,他們都手舞足蹈激動的講述著。


    從塔烏來的增援部隊也和貝爾敏斯塔部隊一樣,麵對這個事實——那個強敵坦加王已經被打倒的事實,再次震驚不已。


    吉爾苦笑著說道。


    “本來想著無論如何都要救出王妃的,結果來了一看,她早就自己出來了,把城池砸了個粉碎,還把佐拉塔斯幹掉了。唉,真是不好意思。”


    “是啊,這誰受得了。而且還要進攻格法德?”


    比思切斯也吃驚不已。


    他們望著變成廢墟的波納裏斯城遺跡,不停搖著頭。


    “隻要那個王妃在,德爾菲尼亞就不會輸。”


    這實在不像是阿桑的頭目會說的話。他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慌忙繼續說道。


    “不過,這麽想的話,士兵們也有幹勁。”


    轉天早晨,總數一萬的德爾菲尼亞軍,向著格法德開始了進軍。


    格法德得知波納裏斯戰敗和佐拉塔斯喪命的消息正是這天早晨。


    坦加國內有著周密的傳令網。


    駕馭著特別嚴選出的駿馬的傳令兵接連交替,晝夜不停的趕路,僅僅隻花了一天一夜就將這個消息傳到了格法德。


    格法德城內頓時一片騷動。


    自從佐拉塔斯確信自己會勝利,率領大軍鬥誌昂揚的出發,僅僅過了不足七天。


    就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波納裏斯慘敗,君主也成了不歸人。單是這件事已經讓人害怕了,可打倒了坦加國王的德爾菲尼亞軍,必定會乘勢向格法德進軍。


    但是,坦加畢竟是以勇猛善戰,並以此聞名各大國家。除了跟隨佐拉塔斯出戰的人以外,依然有優秀的武將留守。


    負責留守的重臣們,也是在戰亂時代活下來的強者。他們雖然震驚嘩然,但也知道在這危急時刻什麽是該做的,什麽是必須要做的。


    很快,主要人物出席組織了佐拉塔斯的葬禮。


    這當然隻是形式上的。畢竟連屍體都沒有,雖然非常慌亂尷尬,但如果不這麽做的話,是無人能動王冠的。


    葬禮之後便是即位儀式。然後,就在這一天,坦加國王納傑科-尤庫誕生了。


    對於佐拉塔斯的死心情最複雜的就是納傑科了吧。


    父親下令讓他關禁閉,就在他咬牙切齒的呆在宅邸中的時候,突然接到了這個訃報。


    他受到了極大的衝擊。接著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席卷而來。


    他並不是很喜歡自己的父王。他從不曾被父王溫柔對待。父王總是個嚴厲的人。


    佐拉塔斯望向納傑科的眼神時常是冷淡的,那眼神仿佛是鄙視。一直以來,納傑科都知道父親並不愛自己,但卻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讓父親這麽看不上。


    不管納傑科再怎麽努力勇猛,再怎麽立下功勞,佐拉塔斯的反應都很冷淡。


    父親不肯給自己正當的評價,納傑科也時常有這種不滿。


    可是,納傑科卻不敢違抗自己的父王。他的父親讓他覺得反抗這件事太可怕了。


    這種巨石突然從頭頂上消失了。


    最初納傑科無法相信。就好像什麽地方空了個洞一樣。覺得身體輕飄飄的。


    畢竟,因為波納裏斯的事情,佐拉塔斯非常激動。父親是絕對不會原諒這種失敗的。他心驚膽戰,覺得說不定父親會處死自己,但是聽到父親的訃報之後,他其實是有一絲輕鬆的。


    但是這一絲安心散去之後,他愈發覺得不安。


    雖然佐拉塔斯是個嚴厲可怕殘酷的人,但將坦加引領至此的畢竟是佐拉塔斯的力量。


    一想到自己要代替自己的父親,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了沉重的壓力。激動和冷汗同時席卷而來。


    雖然納傑科是不會允許人們這麽說的,自己也肯定不會承認,但是他確實感到了一絲膽怯。


    但是,沒時間再猶豫了。


    德爾菲尼亞軍來了。


    而且,父親的仇人,就是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的槍刺穿了父親的胸膛,將父親的首級作為貢品獻給了德爾菲尼亞國王。


    激烈的憤怒湧上心頭。雖然聽到父親的訃報讓他有一絲安心,但這兩種感情都是發自內心的。


    格林塔王妃,對於成為了國王的納傑科來說,是人生中唯一的傷痛。就像聳立在道路正中間的巨石一樣。


    “這一次!這一次一定不能善罷甘休!父親的仇一定要報!”


    就算是虛張聲勢,總大將也燃起了對敵人的憤怒,一點也沒有膽怯,這對於留在格法德的騎士們來說是極好的鼓勵。大家全都振奮起來。


    而且,另一個消息傳來了。


    斯克尼亞的軍隊正向著格法德前進。


    這是因為艦隊的增援來不及了,所以擔心自己被排除在外的斯克尼亞送來了增援。數量大概在八千。


    對於坦加來說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


    他們完全忘記就在前幾天,自己還曾經說過人家的壞話,那種鄉下的援軍派不上任何用處,隻能添麻煩而已。現在大家都舉起雙手歡迎對方的到來,派出使者,要求盡快匯合。


    成為國王的納傑科召開了軍事會議。


    坦加首腦陣營認為德爾菲尼亞軍的到來最快也要五天後。


    武將們也說出了各種各樣的意見。


    有人認為不能等著德爾菲尼亞軍大軍壓境,應該先主動出擊,有人認為應該等待斯克尼亞軍到達,然後守住堅固的格法德城進行應戰。


    此時下決定便是國王的工作。


    前一任國王也是如此。新的坦加國王一開始就沒有考慮那些消極的策略。


    “等待增援就是示弱!他們因為戰勝應該會疏忽大意。必然會認為失去佐拉塔斯王的我們會膽小怕死。我們要趁這個間隙進攻!”


    跟防禦比起來更喜歡進攻的坦加武將們,認為這樣做是最好的。他們本來就認為兵貴神速。立刻出戰了。


    兩軍初次交戰是在三天後,在格法德和波納裏斯中間的地點。


    德爾菲尼亞軍一萬兵力,坦加軍一萬二。


    在一心想要打倒對方的氣勢方麵,兩軍不分勝負。


    對於坦加軍來說,這是佐拉塔斯的仇人。是波納裏斯的仇人。無論如何都要在這裏報仇雪恨。


    畢竟,人言可畏。


    不這麽做的話,對於世人來說,坦加這個國家就會屈居德爾菲尼亞之下。


    相反,這就是德爾菲尼亞軍所希望的。


    就算打倒了佐拉塔斯,如果跟坦加的戰鬥繼續下去的話,那就沒有任何意義。無論如何,都要讓坦加這個國家宣告投降。


    德爾菲尼亞軍首先派出步兵。


    這是普通的戰法。首先弓箭相交,接著槍劍相對,最後的最後,在一決雌雄的時候進行騎馬突擊。


    既然對方采用這種戰術,那坦加軍也派出步兵。


    舉著盾牌的雙方士兵緩緩前進,就差一點點就要進入弓箭射程內的時候,後方的德爾菲尼亞本隊突然高聲唿喊了起來。


    接著,數百匹無人的空馬衝進了戰場。


    坦加軍嚇了一大跳。眼前就是徒步的弓兵。他們身後沒有騎手的馬匹伴隨著轟鳴聲漸漸逼近。


    “嗚!?”


    “到,到底是!?”


    到底是謀劃些什麽,坦加本陣幾乎叫了出來。


    這樣的話,在打倒自己之前,德爾菲尼亞士兵們會先被那些馬匹踩死。


    但是,德爾菲尼亞的前鋒不隻是單純的步兵。他們覺察到身後的馬蹄聲之後,將弓套在手腕上,扔掉盾牌,行雲流水一般飛躍到奔跑的馬匹背上。


    有這種本事的,即便是德爾菲尼亞軍中,也隻有擅長騎射的羅亞部隊以及塔烏的自由民了。


    他們一瞬間從弓兵化身成騎兵,在戰場上前後馳騁,向坦加軍射出箭雨。


    全員都是快射的好手。在駕馭馬匹之上也非常靈巧。坦加軍的前鋒一個不落全被射中踢翻。但他們並沒有深入。


    很快便撤退了。


    “混蛋!”


    納傑科王子非常憤怒。他滿臉通紅的大叫道。


    “就這麽一點敵人,給我幹翻!”


    接到命令的騎兵團一起發起了突擊。


    騎馬突擊有著可怕的威力。身著鋼鐵盔甲的人發出震撼大地的聲音衝了過來。


    如果是膽小的士兵肯定會落荒而逃。


    特別是坦加的重裝騎兵無論是數量還是質量,在這種戰法上都可以說是無敵的。


    他們似乎完全無視了德爾菲尼亞軍的抵抗,大叫著衝了過來,但德爾菲尼亞軍卻沒有跟這個敵人正麵衝突。他們後退了。


    就像一群蜘蛛四散奔逃一樣分散開來。


    坦加軍非常勇猛。


    “上!不要讓他們逃了!”


    納傑科看到勝利近在眼前,也跳上了愛馬。


    一般情況下,總大將或者要立於軍隊的先頭鼓舞士氣,或者老實呆在本陣深處,下達戰鬥指示。


    而納傑科的喜好當然是前者。


    就在他率領軍隊第一個發起突擊的時候,他感到一股激烈的興奮和恍惚感。而且如果勝利近在眼前就更是如此了。他感覺天、地、這世間的一切都唾手可得,都在他的支配之下。


    但是,德爾菲尼亞軍並不是真的逃跑了。


    分散開的軍隊往左右兩個方向分開奔跑,以迂迴到發起突擊的坦加騎馬軍後方的形式,從兩側發起夾擊。


    身穿鋼鐵盔甲的重裝騎兵以及輕裝打扮類似於步兵的弓箭騎兵,哪一方行動更迅速毋庸置疑。


    德爾菲尼亞軍射出的箭雨以及不停刺出的槍劍,讓以無敵著稱的坦加騎兵無法抵抗。


    而被敵方從側方夾擊的態勢也不利於戰鬥。


    他們接連被德爾菲尼亞軍從馬上擊落。


    如果此時指揮官能夠冷靜的發出指示,也許還能挽迴劣勢,但奔跑在突擊隊中的納傑科卻做不出這種判斷。自己近在眼前的勝利被人打擾,讓他氣血上湧。


    而在往兩側迂迴奔跑的敵軍中,他看到了一個炫目的金發,那就更無法忍受了。


    “在這裏!這個女人!”


    他滿心憤怒。


    因為過於憎恨王妃,他忘記了重整軍隊,忘記了要做出指揮,納傑科開始追趕王妃。


    身為主將,這是絕對不該有的愚蠢行徑。


    看到主將的這種行動,士兵們也開始動搖起來。


    不管有多麽優秀的戰略,如果士兵不行的話是不可能順利進行的,同樣,不管軍隊再強大,如果主將不靠譜的話軍隊是無法發揮實力的。


    而支持著主將的武將們大聲喊叫著鼓勵著士兵們,拚命勸誡著因為私怨而奔跑的納傑科,希望他能冷靜的指揮戰鬥,但在合戰之時做這種事本來就是錯的。


    而且,德爾菲尼亞軍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


    剛剛他們還分散在戰場各地,不知何時就已經重整態勢,聚在一起發起了突擊。而他們的行動漂亮得讓坦加騎兵也不得不大吃一驚。


    在這一點上就能看出,現在的坦加軍和德爾菲尼亞軍有著質的差別。


    可以說完全無法抗衡。現在的德爾菲尼亞軍是有國王和王妃在率領的。


    “混蛋!”


    納傑科周圍的騎士們拚命製止了再次臉色大變想要跳起來的納傑科。


    “請等一下,陛下!您看,我軍的戰力不如當初的一半。”


    “此時更應深思熟慮!”


    他們說得很對。沒有士兵是無法戰鬥的。


    納傑科卻幾乎失去了判斷力。


    “膽小鬼!戰爭即將開始為什麽要逃!?為什麽要逃!”


    就在他們說這些話的時候,德爾菲尼亞軍已經逼近。隻能撤退了。


    這場追擊實際上進行了兩天。


    跟波納裏斯戰鬥時一樣,德爾菲尼亞軍無論如何都想得到納傑科的首級,但是坦加軍卻並沒有讓他們如願。他們拚命保護著納傑科不斷撤退,終於逃迴了格法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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