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大人!”


    王妃迴過頭來,此時的王妃已經完全恢複了平時的樣子。


    正好周圍沒有人,所以王妃正抓起礙事的裙擺,脫掉靴子光著腳走路。


    跟國王跳過舞之後,王妃甩開了讓她再多留一會的人群,離開了大廳——實際上,她肯定用視線射穿了那些阻止她的人——就在她往沒人的地方快步前進的時候,珀拉追了過來。


    雖然剛才完全沒有這種感覺,但是王妃現在看起來非常疲憊。臉色也不太好。


    “這樣就可以了吧。接下來就是珀拉的工作了。”


    “是的。您辛苦了。”


    “——好了。說好了的。不要再說了。”


    “嗯。不會再說了。”


    珀拉乖巧地迴答道,接著深深低下了頭。


    “非常抱歉。”


    “為什麽道歉?”


    “實際上……我想讓王妃大人在的真正原因是害怕。我一個人麵對來自各國的賓客,單是想想就覺得可怕,王妃大人如果在的話,我就很放心……覺得,王妃大人會保護我……”


    王妃沒有說話。


    珀拉緊咬嘴唇,再次深深的低下了頭。


    “非常抱歉,我的想法太狡猾了。”


    “……這樣是,狡猾嗎?”


    王妃扶起珀拉的身子,苦笑著說道。


    “腦袋不要這麽突然的動來動去。好不容易做好的發型都散掉了。——不是每個人都能成為戰士的。弱者想要活下去的話,依附於強者是最快捷的方法。就像孩子依靠父母一樣。我從來都不覺得你狡猾。因為我以前也一直是被保護的那一個。”


    “王妃大人嗎?”


    “是的。好了,快點迴去吧。渥爾一個人也應付不來的。”


    珀拉輕輕屈膝行禮轉過身,但似乎有一句話非常想說,她笑著迴過頭。


    “那個……王妃大人。也許你會生氣,不過你真的非常漂亮!今天晚上我一定會再夢到的。不,我肯定睡不著了!”


    王妃望著臉頰通紅,小跑著離開的珀拉,苦笑了一下。


    “我感覺我會做噩夢啊……”


    她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往本宮的中部走去。這裏還沒有客人。


    在剛剛換衣服的等候室中,王妃讓侍女們幫自己脫衣服。因為穿的時候是按照身體的曲線縫上去的,所以如果不把這些線拆開就脫不下來,是非常麻煩的衣服。


    “這就要脫掉了嗎?”


    “太浪費了。”


    侍女們都這樣說,但是王妃還是讓她們幫自己脫掉了衣服。如果她們不幫忙的話,王妃會自己把衣服撕開的。


    王妃將手環和項鏈放在一旁,拿起平時穿的皮革襯襖和愛用的劍。


    王妃討厭女裝最重要的原因便是這個。


    必須要放下劍。這就好像赤身裸體一樣,讓她不能安下心來。


    王妃抱著襯襖和劍,來到露台上。


    準確的說這是一個小屋頂。腳下是建築物。


    這個宮殿的各處,都有這種屋頂。


    而且,這個屋頂上還有庭院。


    欄杆前麵是茂密的花壇,種著有芳香氣味的灌木。


    不知道是怎麽把水引到這裏的,還有噴水池。


    王妃用雙手捧了起水,洗了臉。


    因為精心化過妝,不管怎麽洗還是有白粉掉下來。就像洗澡的鳥一樣,就在王妃水珠飛濺拚命洗臉的時候,她感覺到一個氣息。


    王妃並沒有管繼續洗著臉。她記得這個氣息。


    她終於抬起臉。欄杆外麵,手能夠到的半空中有一張人臉。地麵上生長的大樹枝椏上站著一個男人。


    他打扮講究。腰間配著短劍。


    看起來像是中流貴族子弟。


    “你真是多才多藝呀。”


    萊蒂齊亞佩服的說道。


    看起來他看到了剛剛的全部經過。


    讓刺客潛入獅子之廳實在是丟臉,但是他這個打扮任誰都不會懷疑的。


    “那個演說,是真的嗎?那個國王會成為天下的霸者?”


    “我哪知道。隻不過按當時的氛圍就該怎麽說。”


    王妃用濕著的手擦了擦臉上的水,套上放在一旁的襯襖。無論是洗臉也好,穿衣服也好,她完全不在意對方的身影從自己的視線中消失。


    萊蒂齊亞也默默的看著她。用腰間的短劍擊中王妃的後背,對於這個男人來說是輕而易舉的。但是他卻沒有動。


    穿上衣服之後,王妃依然煩躁的擦著臉。


    “到底抹了什麽。臉上還是黏黏的。”


    “那個,不用專門的油是洗不掉的。是上等的白粉吧?”


    “是什麽都好,味道很大呀。”


    王妃皺著眉頭整理裝束,然後衝樹上的男人笑了笑。


    “看到你的臉我就放心了。”


    男人瞪大了貓一樣的眼睛。他呆了一瞬間,接著雖然還站在樹上,但是身體卻笑得彎了九十度。


    “這……這……這真是……”


    男人抱著肚子笑著得太誇張,腳下差點滑倒,他慌忙跳到王妃所在的地方。


    不是庭院中。而是欄杆上。他輕輕站在細長的圓形欄杆上。然後靈巧的蹲了下來,抱住膝蓋,繼續笑著。


    他單手摸著下巴向王妃投去饒有興趣的視線。


    “有人說看到我會嚇一跳,從來沒有人說看到我會放心……你到底是什麽神經啊?”


    “你可沒資格這麽說我。——你跟我有一樣的味道。”


    萊蒂齊亞似乎這樣就能理解了。


    他認真的點了點頭。


    “這樣啊……這樣就能理解了。雖然你的表演技藝爐火純青,但是那個舞台,還有那個角色,都跟本來的你相距甚遠。”


    王妃靠在噴水池上,跟《停在》欄杆上的男人麵對麵。


    王妃的身材本來就很小巧,蹲下之後就像個人偶一樣。


    “老實說我真是吃了一驚。不管怎麽擅長偽裝,一般都有擅長的範圍。不過,從現在的你實在無法想象剛才的樣子。”


    “雪拉就很厲害。從侍女到陪酒女還有大小姐,什麽都很擅長。”


    “不過,這些人都有共同點,都很高雅吧?這就有特征了。滿腦子都想著跟女人上床的下流家夥,還有粗野沒有教養的傭兵,那個小姑娘是裝不了的。——像這樣偽裝成另一個人格,很累吧?”


    王妃微笑著聳了聳肩。


    不管對方處於什麽立場,隻要有人能理解自己就很難得。


    “這不是累。是精疲力盡。你現在要是打過來的話,我可不知道該怎麽辦。”


    麝香貓一樣的眼睛閃閃發光。


    “你真能說。明明不會乖乖被我殺掉。但是,真是可惜。你要是做我這個工作,肯定馬上會成為第一人物。”


    “我也是這麽想的。”


    “可是你還是要做保護別人的一方?”


    “這就是我的性格。——你倒是都不會乖乖攻過來還說些什麽。如果你的目標不是我的話,你來這裏做什麽?”


    “唉,我聽說今天會有很多好吃的。所以想來蹭吃蹭喝。”


    看到男人一臉認真的說隻是來吃飯的,王妃非常吃驚,她很認真的囑咐道。


    “你可不要搞錯了讓夏米昂看到。也不要讓渥爾看到。不然難得的典禮會被你毀了的。”


    “咦?你要放過我嗎?”


    “你還什麽都沒做呢。頂多就是偽裝身份潛入這裏的罪名而已。”


    這其實也是重罪了。


    “我,可是殺了剛剛那個可愛的小姑娘的侍女呀。還是說以前的事情就算了?”


    男人惡作劇半開玩笑般的說道,王妃饒有興趣的迴答道。


    “我說萊蒂齊亞。我要是記得這件事,早就把你殺了。你不明白嗎?”


    蹲在欄杆上的男人,將臉埋在手腕中笑了起來。


    “真高興……真是的,跟你說話總覺得,特別的高興。”


    “我也是。”


    王妃說著將手伸入噴水池中,大概是為了裝飾吧,水池底下沉著幾塊漂亮的石頭。王妃拿起一塊石頭,向稍遠處的樹枝扔了過去。


    “所以不想被人打擾。”


    枝葉茂密的樹叢中發出了一聲慘叫,接著是大聲的響動。好像是什麽人差點掉下來又慌忙抓住樹枝穩住身體的尖銳聲音。


    “——你還養著那種東西嗎?”


    王妃的語氣中有些吃驚。


    這淒慘的醜態讓萊蒂齊亞非常為難的抱住了頭。


    “……真是的。太年輕了,總之那種年輕人。是有的吧?滿腦子都想著跟別人競爭立功的那種家夥。他就是這種典型。他覺得幹掉你就能提升評價吧。”


    王妃不解的歪了歪頭。


    “剛剛的是在搶功勞嗎?不是你的指示?”


    男人露出了非常受傷的表情。


    “真是過分啊……拜托你好好看看。我的話會讓更厲害的人來做的。”


    “那倒是。”


    這個時候,建築物中一個女官偶然探出了頭。


    姑且不論站在噴水池旁的王妃,她剛好跟停在欄杆上貓一樣的男人對視了。


    一瞬間女官茫然的呆立在原地,接著就發出了刺耳的慘叫聲。


    “有,有人嗎!有刺客!!”


    “哎呀……再見啦。”


    男人站了起來,在欄杆上跑了起來。


    接著他像怪鳥一樣跳到了數米遠的旁邊的屋角上。消失在建築物的另一邊。


    王妃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欄杆的寬度隻有二十厘米。而且上麵有裝飾,不是平的。他居然能在這種稍微踩偏一點就會掉下去的地方跑起來跳躍。


    那是不遜於貓的平衡感和讓人驚異的彈跳力。


    “……真是漂亮的動作。”


    王妃輕聲感歎道。


    有著人類外形的生物居然能這麽漂亮的操縱身體,這讓甚至讓王妃覺得有些感動。從他平時慵懶的舉動實在難以想象。


    王妃明白他並不是故意的。那個男人和自己一樣。身心都能根據所在的場合進行調整。


    “王妃殿下!您沒事吧!”


    “賊人在何處!?”


    近衛兵臉色大變的趕了過來,但是王妃卻隻是笑著搖了搖頭。


    “不要吵鬧。他是我認識的人。”


    這不是謊言。


    不管是殺了幾個人的兇惡犯人,還是想要自己命的刺客,都是認識的人。


    獅子之廳的舞會開始了。


    國王和王妃跳過舞之後,提前選定的人開始跳舞。特別是身份高貴的賓客——桑塞貝利亞的國王夫妻,潘達斯的王弟殿下,朗塔納的大公夫妻等除此以外還有幾組人來到中間,展現著他們輕快的舞步。


    其中也有迪雷頓、拉蒙納騎士團長,還有獨立騎兵隊長。


    但是,王妃華麗的變身似乎給了他們極大的影響。正因為他們知道平時的王妃是什麽樣的人,所以衝擊更大。


    他們勉強按照規定的樣式跳著舞,單是不踩到女士們的腳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


    音樂還在繼續。接下來誰都可以自由地到中間來跳舞。莊嚴的大廳也突然變得平易近人起來。


    跳完之後,他們取了飲料退到大廳的角落,納西亞斯一直歪著頭。


    “總覺得……好像在做夢一樣,總覺得被騙了似的。那真的是現實中存在的人嗎?”


    巴魯也一臉認真的說道。


    “那個人……如果能做到這種事情的話為什麽不早點做!?”


    他非常生氣。


    看著這些男人們,羅莎曼德和拉蒂娜有些為難的苦笑了一下。


    “所以我說了你們肯定不會忘記了吧。”


    “今天她特別的美麗……太出色了。單是想想就忍不住歎氣。”


    “是啊。明明已經預料到了,還是吃了一驚。真的好像做夢一樣。”


    “嗯,是啊。這真是保養眼睛啊。而且她說的話也是。”


    “簡直就是傑作。這樣的話,誰都不能說她不適合做王妃了。”


    另一組男女在稍遠的地方拿起飲料,說著同樣的話。


    “哎呀,真是服了。完全被騙了。”


    伊文的語氣非常吃驚。


    他穿著和平時一樣的黑色服裝,但今天的服裝布料和剪裁都非常高級。這是王宮中的裁縫精心縫製的。


    雖然伊文無論如何都不想打扮成貴族,但是國王卻拜托他這個時候要給他點麵子,所以這是雙方的妥協點。


    “我本來以為陛下就夠能裝傻的了,沒想到王妃殿下要比他厲害得多。”


    “很漂亮吧?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實在是不敢相信,還掐了自己一下。後來我問了她們,原來羅莎曼德大人和拉蒂娜大人也做了同樣的事。”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我差點就想掐自己的臉了。”


    夏米昂開心的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的她也很美。今天的禮服是很有光澤的綠色綢緞縫上了紅色絹布做成的小花。高高盤起的頭發也充滿光澤,插著紅色的發飾。跟一身黑衣的伊文站在一起,形成了鮮明的對照。


    兩人閑談了一會。兩個人都熟悉劍術,在環境嚴苛的地方生活過,特別是對馬匹有著無法斬斷的緣分,所以自然而然的很聊得來。


    這個時候,夏米昂的語氣稍微變了變說道。


    “前幾天,我見到威羅比卿的兒子了。”


    “嗯?”


    “是個很出色的人。雖然隻說了幾句話,但是他是個很有男性氣概,讓人發自內心尊敬的人。”


    黑衣山賊開心的笑了起來。


    “這不是挺好的嘛。中獎了。”


    “不過,那個人已經心有所屬了,我被拒絕了。”


    伊文瞪大了眼睛。


    夏米昂抬頭直直地望著伊文的眼睛。


    就是這雙眼睛。詹姆士-威羅比的眼睛雖然也是藍色的,但是不像這個人這樣閃閃發光。


    那是在燦爛陽光照射下大海的顏色。


    伊文被夏米昂盯著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苦笑了一下。


    “這可真是災難。那就要去找更好的男人了。”


    他的語氣似乎是在開玩笑。但是夏米昂卻不知道該如何迴答。


    “我去陛下那邊看看。”


    伊文笑著說完便離開了。夏米昂甚至來不及挽留他。就在她猶豫是不是要追過去的時候,不斷有人來邀請夏米昂一同跳舞。男人們是不會放過這種年輕美貌的名門伯爵千金的。


    另一方麵,一個女人纏住了聳著肩離開的伊文。她從伊文背後輕輕接近,用力纏住伊文的脖子。差點把伊文推到。


    “凡妮!不要開玩笑了!”


    會做這種事情的隻有羅姆的頭目。


    伊文頭也沒迴的說道,一種妖豔的香水味直衝伊文的鼻孔。


    “這個招唿打得真是過分呀。凡妮是誰。剛剛那個女孩?”


    聽到這個年輕女人的聲音,伊文吃驚的迴過頭。


    看到這張出乎意料的臉,伊文更吃驚了。


    “安吉麗卡!?”


    “是啊。好久不見了。有七年了吧?”


    這是位二十七八歲的美貌女性。麵色紅潤,皮膚身材都很緊致。厚重的黑發高高盤起,黑色的眼睛中閃耀著南國熱情的氣息。這雙眼睛惡作劇般的笑著。


    “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遇到以前的男人。”


    “啊……!你過來一下!”


    伊文慌忙抓住安吉麗卡的手腕,將她拉到陰暗處。


    “幹什麽。你現在想要重修舊好嗎?真不湊巧。我現在可是貞淑的人妻。你不是有剛剛那個可愛的女孩子了嗎?而且你居然能騙到那麽高雅的女孩。”


    “住嘴。你知道自己的立場嗎?要是被發現的話,會被處以絞刑的。”


    “你說什麽呢。你不也是一樣嗎?之前不是一起在特雷尼亞灣胡鬧嗎?”


    “誰和你一起呀!我隻不過是幫忙的,並沒有被警方認定,所以沒關係的。”


    “哦?所以你就上這裏來勾引那個女孩子?”


    “別胡說了。那是德拉將軍的獨生女。”


    “誒誒!?”


    她似乎還是知道這位威名響徹中央全土的英雄的。她瞪大了眼睛用力點了點頭。


    “那確實不是隨便玩玩的對象。要是被發現的話,腦袋肯定會搬家的。還是說,你打算入贅到將軍家?”


    “誰呀!!喂,安吉,你差不多……”


    “有什麽不好的。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我,原來的女海盜安吉麗卡,你聽了不要吃驚,現在是海運國家基爾坦薩斯的總督夫人了。”


    伊文頓時啞口無言。


    他死死的盯著對方微笑的臉似乎想盯出一個洞來,過了良久伊文才說道。


    “…………騙人的吧?”


    “雖然真的像是騙人的。不過,說是總督,也不過是島上的代表而已。所以我是拿著正式的邀請函來的。多虧了這樣,你看這個憋屈的打扮。沒有比這樣更難走路的了。”


    她用力踢了踢長裙的下擺。接著露出一個刻意的苦笑。


    “——真是的啊。那些官員們如果聽到了肯定都會昏過去吧。自己東奔西走拚命想抓住的海盜,居然作為國王大人的賓客被邀請至此。我們從前可是襲擊了不少德爾菲尼亞的商船,現在居然是賓客了。真是可笑呀。”


    “那,難道說總督是……”


    “是啊。你也知道的那個卡洛斯。這個也很好笑。明明不是這種人,還拚命裝出總督的樣子。”


    安吉麗卡覺得很好笑的笑著,然後向伊文投去了惡作劇般的視線。


    “他看到你的話一定會非常高興,肯定會狠狠打你一拳的。——要不要見見他?”


    麵對這出乎預料的發展伊文驚呆了,但也僅僅隻是一瞬間而已。


    他知道基爾坦薩斯在今後的局麵中將會是多麽重要的存在。


    他也知道,自己的童年玩伴拚命想要說服對方費盡心神,而交涉卻進行得異常艱難。


    伊文啪的拍了拍臉頰,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好呀。我很想見見他。”


    同時,渥爾-格瑞克正在和桑塞貝利亞的奧特斯交談。在有限的賓客中隻有奧特斯是《國王》。為了表示敬意,所以會有個人的談話時間。


    兩個人來到露台上聊天。


    大廳中能看到他們二人的背影。但是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因為隻能勉強看到他們的身影,不過大家都明白這個時候不能打擾他們。


    為了保險起見,道爾頓站在大廳一側,阻止想要接近他們的人。


    桑塞貝利亞是個年輕的國家。豪族之間也經常發生衝突。因此,人們的性格也很野蠻,實在說不上是成熟老練。


    渥爾也聽說了這些,不過桑塞貝利亞的年輕國王說話的語氣沉穩得讓人吃驚。舉止也很高雅,給人一種品行端正的感覺。


    “剛剛真是難得的養眼啊。不愧是中央著名的戰鬥女神。陛下真是有不錯的寶物。”


    “不,你這麽說我也不好意思了。聽到剛剛的宣言您應該也明白了吧……她隻不過是因為自己喜歡才呆在我的身邊。她是我國唯一,不在國王支配下的人。”


    奧特斯歪著頭微笑著。


    “您的意思是她不是屬於陛下您的?”


    “那是當然了。”


    渥爾用力肯定道。如果想將她當成從屬物的話——單是這麽想想就覺得非常可怕。


    桑塞貝利亞的年輕國王高興的笑了起來。


    “沒想到中央最強大的國王也有不能隨心所欲之事。跟我剛好相反。陛下您說自己隻是無法擁有妻子。相反,我所擁有的隻有妻子一個人了。”


    “這是比什麽都重要的財產呀。剛剛我也看到了,是位非常美麗溫柔的人。”


    “謝謝。實際上,我想把這份財產暫時交由陛下保管。”


    “為什麽這麽說?”


    兩個人都是黑發黑眼,但是給人的印象卻很不相同。


    渥爾-格瑞克正如國家的紋章一樣,現在是中央的獅子。與他相對,奧特斯則像是毛發柔順的駿馬。


    “妻子從未出過國。但是我卻必須迴國,所以希望您能允許妻子在這裏多呆一段時間,參觀一下城市,可以嗎?”


    渥爾瞪大了眼睛。


    奧特斯的意思很明顯。


    他想將妻子作為人質獻給渥爾。


    這樣的話,就相當於給了德爾菲尼亞忠誠的證明。


    但是,他的這個請求非常唐突。畢竟德爾菲尼亞既沒說過要成為桑塞貝利亞的同伴,也沒說過要保護他。這一步跑得太快了。


    “這件事,您的妻子也同意嗎?”


    “我想一會跟她說的。正如我所說,她是我唯一的財產了。”


    從他平淡的語氣中,能感覺到一種深深的信賴,他相信自己的妻子會聽從自己的吩咐,願意成為人質。


    奧特斯端正的臉筆直的望著渥爾。


    “陛下您也是突然即位的。這應該是伴隨著不少的艱辛苦澀,我多少也明白一些。同時,成為國王之後,便會有很多不得不做的事,會有很多很難完成的事情。我國還很年輕。正因為年輕,所以他的潛力也是未知的。有著大國所沒有的可能性。所以,為此我必須打好根基。我也有理想。我國也很有實力。也有優秀的臣下。但是……”


    奧特斯微微笑著一針見血的說道。


    “東邊的風有些礙事……”


    渥爾差點就笑了出來。實在是人不可貌相。


    不過想來,他畢竟也是讓自己的親生哥哥退位成為國王的男人。不能通過外表來判斷。


    “為了種植農作物必須辛勤耕地。為了建造房屋必須打好地基。不過,吹往我國的風,會讓這些工作都成為徒勞。這實在是讓人為難。”


    “不過,奧特斯王。就算處理掉這股東風,也許會吹來更強大的風呢?”


    渥爾故意提醒他,你有沒有考慮過也許德爾菲尼亞會成為新的威脅,但是奧特斯卻絲毫沒有膽怯。


    不隻如此,他有些吃驚,嘴角露出了一絲輕蔑的笑容。


    “現在正在被冰冷的大風所苦,還有餘力去擔心明年不知道會不會到來的暴風雨嗎?”


    渥爾高聲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說得很對。好吧。如果你的妻子想在寇拉爾市內參觀的話,我會很高興為她做向導的。對了,十天就夠了吧?”


    奧特斯露出了難以形容的表情。


    “十天,嗎?”


    “不夠嗎?雖然寇拉爾是很大的城市,但是四處參觀遊山玩水也花不了太久的時間。多虧了這次典禮,城裏也很熱鬧,還能欣賞歌劇什麽的,不過十天也足夠了吧。但是,你的妻子一個人可能也會寂寞吧。機會難得,你也一起陪她怎麽樣?晚十天左右迴國應該也不是什麽大問題。”


    德爾菲尼亞的國王非常認真的這樣說道,奧特斯直直的望著他,輕聲笑了起來。


    “我的部下——道爾頓是我最為信賴的一名家臣,他說您是軟硬不吃很難對付的老狐狸。原來如此,果然是這樣。”


    “這真是讓我感到意外。我本以為自己還是有著不錯的評價呢。”


    奧特斯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渥爾想起王妃說過的話,一個人覺得很有趣的笑著,接著他突然問道。


    “桑塞貝利亞應該是與死之海相鄰的,那片海能捕魚嗎?”


    奧特斯微微歪了歪頭。


    “我所居住的約克離海很遠,所以不太清楚,不過我聽說那片海對於當地居民來說是片豐饒的海洋。一整年都有豐富的魚類,海浪也很平穩。”


    “哦?那麽就可以自由自在的航海了?比如說,能乘船前往北方普羅提亞或者斯克尼亞的陸地嗎?”


    奧特斯搖了搖頭。


    “到了遠洋的話,那片海立刻會性情大變。無數大小島嶼交織在一起,氣候多變,洋流複雜得可怕。漁民們絕對不會到遠洋去。也許死之海的名字就是由此得來的。”


    但是,對方卻能航海來到這邊。


    伊文的父親就過來了。而且還不是組成了大船團隊。根據吉爾所說,那隻不過是有著船帆和船槳的小船。


    國王結束了跟奧特斯的談話,迴到大廳中,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到底是船的性能有很大的差別,還是說對方的航海技術特別優秀呢——


    國王也詢問了斯克尼亞的公爵是怎麽來的,對方迴答是從拉格朗沿河來到海邊,然後乘船南下的。


    當問到西邊不是也有海嗎,對方則迴答說那邊是蠻族支配的被拋棄的土地,誰都不會去。


    不知道他說的是不是實情。如果將自己國家的地理情況一點不留全說出來的話,是沒辦法當外交官的。


    不過,國王記憶中伊文的父親和波索夫公爵給人的印象也非常不同。


    從人種上來看,公爵跟中央的人基本上沒什麽區別,但是格奧爾格伯父看起來就有蠻族的感覺。


    就在國王一邊想著這些,一邊笑著應對賓客的時候,他看到了一個意外的人跟另一群意外的人在說話。


    曾經的海盜卡洛斯,現在基爾坦薩斯的總督,數年之後再次看到可惡情敵的臉,當時就驚呆了。


    卡洛斯是三十多歲強壯的男性,聲音特別的大。他差點扯著自己銅鑼一般的嗓子叫出來,但是想到自己身處的地方,慌忙克製住了。


    “我可終於找到你了!這次可不會讓你跑掉了!一會要好好說個清楚。”


    伊文無聲的笑了笑。


    “你也真是煩呀。還怎麽說啊?現在安吉麗卡已經是你的妻子了吧。”


    “這是另一碼事!我不揍你一頓我就咽不下這口氣!”


    “所以。為什麽我一定要被你揍呀?如果說那個時候安吉麗卡是你的妻子,我明知道這件事還跟她睡了的話,那你揍我一頓,我也毫無怨言。可是是她先邀請我的呀,而且我也不知道當時你在跟她交往。最後看你臉色大變衝著我喊個不停,我不得不從島上離開了,這是給我找了多大的麻煩呀。”


    “囉嗦!如果現在是在船上的話,我馬上就把你趕到甲板上!把你砍的鮮血淋漓折成三段掛在船帆上!”


    “等一等,卡洛斯。你在我麵前說這種話要做什麽?”


    安吉麗卡吃驚的插嘴說道。


    “這是我以前的男人。你是我現在的男人。這樣很明顯就是你贏了呀。”


    “你讓開!而且為什麽這個家夥現在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難道說你……還在跟他私通嗎!?”


    “太愚蠢了。剛剛才剛看到他的,哪有時間私通?”


    “不,不知道!畢竟你在這種事情上動作很快……”


    “所以你也一下子就上鉤了。”


    伊文忍住苦笑,邀請二人來到露台上。雖然他們已經盡量壓低聲音說話了,但是在寇拉爾城的大廳裏吵起來實在是很過分。


    “先不說過去的事情了,聊聊現在的事情吧。你的勢力範圍不是在賴特島附近嗎,居然成了基爾坦薩斯的總督,真是讓人吃驚,基爾坦薩斯打算和德爾菲尼亞聯手嗎?”


    伊文這樣問道,卡洛斯似乎很看不起伊文一般冷哼了一聲。


    “你腦袋裏長蛆了嗎?我們之前可是懸賞通緝犯。而且,雖然現在就算暴露了估計對方也不想抓我了,但是我也不打算跟德爾菲尼亞聯手。”


    “那為什麽要接受邀請來這裏?”


    於是,海盜卡洛斯露出了無所畏懼的笑容。


    “喂,伊文。我是在船上長大的。是屬於大海的人。這裏就在大海眼皮子底下。隨時都可以逃跑。而且,我想看看這場愚蠢的鬧劇。你要是混不下去了也來島上吧。這裏不可能一直都這麽平安無事。中央早晚會發生充滿火藥味的事情。”


    雖然剛剛那些砍人吊人的話非常可怕,但他不是認真的。


    那隻不過是再會後的寒暄而已。


    “別說傻話了,今天隻不過是采取了折衷的策略。”


    伊文瞪大了眼睛表示吃驚,卡洛斯苦笑著搖了搖頭。


    “陸地上那些家夥都太胡來了。坦加也好,帕萊斯德也好,當然也包括這個德爾菲尼亞在內,明明互相都尋找機會想要吞下對方,但是在表麵上卻表現出關係很好的樣子。真是裝模做樣。太高雅了讓人反胃。”


    “你為什麽知道他們不打算好好相處?”


    卡洛斯嘴角歪了歪似乎想要笑出來,但是他的聲音卻低沉的可怕,他低聲說道。


    “三個國家都聯係我了。希望我一定要幫忙。大華三國為什麽要對我們這種海盜這麽客氣?因為他們想要中央的製海權。這是為什麽?肯定是為了打仗呀!”


    “嗯。確實有火藥味。”


    伊文絲毫沒有表現出內心的動搖,他這樣迴答道。


    基爾坦薩斯的總督沉思著抱起胳膊。


    “其中特別是帕萊斯德和德爾菲尼亞一直糾纏不休。帕萊斯德跟潘達斯是一夥。而潘達斯是我們的大客戶。如果無論如何都要跟一方聯手的話,本來想跟帕拉斯德聯手的。但是帕萊斯德去年卻慘敗給德爾菲尼亞了。所以,我就想見見那個德爾菲尼亞的國王大人……結果,應該說是散漫,還是該說沒有霸氣呢,那個樣子居然能打贏奧隆。”


    “我倒是不討厭他。是個好男人。”


    安吉麗卡開心的說道,卡洛斯突然就不高興了。


    “你喜歡那種軟趴趴的男人嗎?”


    “就算我說他是好男人,你也不用嫉妒呀。因為我覺得你是最好的了。你是知道的吧?”


    “嗯……這個,你知道。”


    看起來這位總督拿他的妻子很是沒辦法。


    他很不希望自己心愛的妻子被其他男人吸引。他有些不滿地繼續說道。


    “不過呀,人們都說他是中央的獅子什麽的,我還以為是多麽厲害的大丈夫呢——唉,結果就隻是個頭大而已,實際上卻是個蠢貨……”


    “——可以打擾一下嗎?”


    就在他罵得起勁的時候,那個蠢貨突然出現。卡洛斯和安吉麗卡都露出仿佛吞了鉛球一般的表情。


    國王仿佛完全沒注意到在場的伊文,微微笑了笑。


    “在這裏玩得還開心嗎?”


    “真……是不好意思。剛剛我還跟妻子說,真是盛大的宴會……”


    卡洛斯一動不動一本正經的說道。


    “那就好。我希望今後也能和總督保持親密的聯係。如果您能再考慮一下和我國結成同盟的事情就好了……”


    “不,陛下。”


    雖然卡洛斯被嚇了一跳,但還是挺直了身體說道。


    “這一點您還是饒了我吧。我們是在海上生活的人。不習慣陸地上的風。船員有著船員的規則。我們隻是遵守這個規則而已。”


    伊文突然笑了起來。


    “你這語氣真是老實可愛呀。總督。”


    卡洛斯臉色鐵青,慌忙說道。


    “笨蛋,閉嘴!非常抱歉,這個男人是我以前的朋友……”


    國王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同自己的童年玩伴說道。


    “你認識總督的話,早點告訴我就好了,為什麽一直不說?”


    伊文低聲笑了起來。


    “我沒法說呀。我也不知道他就是基爾坦薩斯的總督閣下。我認識的是海盜卡洛斯。我們一起聯手偷襲過德爾菲尼亞的商船。現在應該也有很多官員,聽到他的名字立刻臉色大變吧。誰會想到他居然成了總督?”


    “你還當過海盜嗎?”


    國王非常吃驚,卡洛斯已經是怒發衝冠的狀態了,安吉麗卡則臉色鐵青緊緊抓著丈夫的肩膀。


    “以前是海盜,現在是山賊,你還真是沒節操呀。”


    “隻是一段時間而已。就類似於受了人家照顧的報答。別說這個了,你要是不說些什麽的話,總督閣下就要逃走了。”


    “哦,那可不行。”


    國王很認真的轉向總督,輕輕低下了頭。


    “您照顧了我的朋友,真是非常感激。”


    卡洛斯瞪大了眼睛,不停來迴看著國王和伊文,最後終於說道。


    “……朋,友?”


    國王吃驚的迴頭望著伊文。


    “你沒說嗎?”


    “我還沒時間說。”


    他們本來以為伊文肯定是偷偷潛入這裏的,結果聽說他現在居然是國王身邊的獨立騎兵隊長,安吉麗卡頓時麵無血色。卡洛斯一邊護住妻子,一邊像被逼入絕境的猛獸一般沉吟道。


    “……你這混蛋,居然騙我們!”


    “不要誤會呀。我還什麽都沒來得及說呢,你一個人就在那裏說個不停。不用擔心,你和安吉麗卡肯定能迴到島上的。”


    “——你的保證能相信嗎!”


    “你不明白呀。如果你被處以絞刑的話,我也是絞刑啊。對吧,國王陛下?”


    “嗯……如果要發揮平等精神的話,確實如此。”


    “要判我死刑嗎?”


    在伊文藍色眼睛的注視下,國王微微苦笑了一下。


    這真是狡猾的說法。明明不要獎勵,也不要官爵,卻在這種時候要講友情情義。


    “哎呀,哎呀,真是為難。正如你所知,我是國王。雖然已經是過去犯下的罪行了,也不能不管不問,可也不能叛你死刑。也不能以同樣的理由逮捕總督。所以總督大人,我們商量一下,這次就讓過去的事情付之東流,互相握手言和,怎麽樣?”


    卡洛斯依然一副警惕的態度。


    “——你說的話我很感激,但是我襲擊的船隻超過二十艘。既然這個混蛋認識陛下,就算隱瞞也沒用。現在海上的官員應該還沒忘記我的長相。即使如此你還是要放過我嗎?抓住海盜然後處以絞刑,這應該才是正義吧?”


    麵對這隨時都可能采取自暴自棄行動的對象,國王沉穩的說道。


    “總督大人。我即位已經五年了。這五年間我學會了很多東西。其中體會最深刻的便是,正義並不總是正確的。官員追捕海盜,是因為我下令讓他們這麽做,如果他們不服從我的命令,我也會為難。嚴格遵守規則的官員應該也不會放過過去的罪行,當然這麽做是正確的。但是,有時也有比遵守法製更為重要的東西。我,不能失去這個男人。絕對不行。與其這麽做,我會選擇將海上的官員一個不剩全部換掉。——但是,如果他是那種會把國王當成後盾,認為自己不管做了什麽壞事都會被原諒的話,我也不會覺得可惜。我會很高興地判處他好幾次死刑的……”


    “我要揍你啦。我才不會做那麽不要臉的事呢。”


    國王被罵了之後笑著聳了聳肩。


    “就是如此。我不想失去這位珍貴的朋友。也不想與基爾坦薩斯為敵。因此,對於過去的罪行我會假裝不知道。僅此而已。很奇怪嗎?”


    國王非常認真的說道,卡洛斯也變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


    “不,那個,說什麽奇怪,那個……”


    “所以說,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吧。伊文,你的職業經曆沒有其他的了吧?如果你說還進過盜賊集團的話,我可受不了了。”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特雷尼亞的海賊和塔烏的山賊,不都是堂堂的盜賊嗎?”


    伊文有些無力的說道,而國王開心的笑了起來。


    “原來如此。是啊。確實收過路費也算是搶劫啊?”


    “笨蛋。不要說得這麽大聲。”


    “對不起,對不起。那麽總督大人,就拜托你了。宴會還會繼續一段時間,請慢慢享受吧。”


    說完這些國王便迴到了大廳中。


    神情非常悠然。仿佛真的隻是跟客人說了幾句話。大廳中還站著幾個近衛兵,他似乎也沒有要吩咐什麽的樣子。


    卡洛斯嘟囔道。


    “這……可不是什麽軟趴趴的人。”


    “嗯。”


    “那是滑瓢妖怪。”


    “嗯。”


    安吉麗卡臉色蒼白的點了點頭。


    這次宴會也邀請了很多塔烏的人。


    但是,他們本來就是山賊,在這種地方呆得很不舒服。


    光亮的大桌子上擺著鮮花,樂師們演奏著高雅的音樂,身著華服的貴婦人們的笑聲,在華麗的大廳中輕聲迴響著。


    在這裏就隻能裝乖了。


    “真是吃也吃不香喝也喝不下。”


    比思切斯深深歎了口氣。


    酒和料理都非常高級。根本無可挑剔。隻不過,必須用感覺一碰就壞的華麗杯子來喝酒。喝完之後都是隨從們來給他們重新倒上酒。


    雖然也有跟隨從說,能不能直接把酒瓶子拿來,但是卻被對方委婉的拒絕了,因為他們覺得這樣是偷懶疏忽工作的行為。


    比思切斯本來想直接對瓶喝,結果卻隻能戰戰兢兢的舉著優雅的喝酒,吉爾看到他的樣子也苦笑了一下。


    “唉,已經盡量做得不引人注目了。”


    “可惡。果然這種地方還是跟我脾氣不合……你倒是看起來無所謂?”


    比思切斯不可思議的望著自己長年的友人,貝諾亞的頭目低聲笑著。


    “倒不是無所謂。——從以前就一直這樣了。”


    不過,他悠然的抱著胳膊站在那裏的樣子,跟在塔烏的時候沒什麽區別。有一種率領別人立於人前的人所有的那種威嚴和風度。


    “哦,那是那位女公爵大人嗎?”


    抬頭望去,羅莎曼德笑著走了過來。


    那是珀拉認定的,跟歌姬莎莉同樣美貌的女公爵。畢竟練習過武術的身體能夠利落爽快的行動。塔烏的自由民們都看著她看入迷了。


    羅莎曼德衝他們輕輕低頭打了招唿,跟吉爾說道。


    “好久不見了。”


    “我才是,恭喜結婚。”


    在例行的寒暄之後,羅莎曼德微笑著轉向吉爾。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請你跳一支舞嗎?”


    比思切斯差點把嘴裏的酒都噴出來,但羅莎曼德卻很認真。


    “我聽說獨騎長陪您練習過跳舞了……我剛剛也看到獨騎長跳舞的水平了,可我還沒看到你的水平如何。”


    “不過是鄉下人的水平啊。並不是那種能和你跳舞的……”


    吉爾想要委婉的拒絕,但是在一旁豎著耳朵聽著的同伴們卻不會放過這麽有意思的機會。


    他們一起饒有興趣的慫恿道。


    “喂喂,你居然要拒絕女士的邀請……”


    “這可不行。”


    “一定要表現一下。”


    團結一致是塔烏的信條。少數服從多數也是如此。就算是大頭目,抵抗也沒有任何用處。


    當然,他們本來是想要笑話一下吉爾不會跳舞的醜態的。


    但是,吉爾輕輕聳了聳肩,牽起羅莎曼德的手,隻不過他跳舞的姿態實在是非常技藝精湛。吉爾輕鬆地踩著漂亮的舞步,身姿輕巧,沒有一絲的猶豫,甚至有些優雅。


    貴婦人們都瞪大了眼睛。


    “喂……你看,跟羅莎曼德大人跳舞的那個人,那是誰啊?”


    “那個人,真是出色啊。但是好像誰都不認識他。”


    “啊……”


    “等會讓他們介紹一下吧。”


    山賊同伴們震驚的望著兩個人,曲子結束之後,羅莎曼德邀請男人去了露台。


    她的意思是有些話想兩個人單獨說。


    “哎呀,這。要是薩沃亞公看到的話,可能會不太好吧。”


    “而且對方這麽有男人氣概,對吧。”


    女士們優雅的嗬嗬笑了起來。


    當然他們是開玩笑的,但是這種玩笑自由民的男士們還不能理解。他們憂心忡忡的望著站在露台上的兩個人。


    來到說話別人聽不到的地方之後,羅莎曼德再次誇獎吉爾道。


    “真是漂亮。你的舞步實在讓人難以相信是短時間內學的。剛剛我還差點被薩沃亞公踩到腳呢,跟你一起我終於能安心跳舞了。”


    吉爾也笑了。


    “在親眼看過那位王妃殿下之後這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能被你誇獎我覺得很榮幸。”


    “我還有一個請求……”


    羅莎曼德轉到大廳中人看不到的角度,從胸前小心的拿出了什麽東西。


    那是一枚古舊的戒指。但是,卻華麗得可怕。


    金色的台座上鑲嵌著漂亮的紅寶石。


    “你能接受這個嗎?”


    吉爾麵無表情的望著這枚戒指。


    “你為什麽要把這種東西給山賊?”


    “這是你跟我跳舞的紀念。”


    “不過也太昂貴了吧。這可是足以成為王族贖金的東西。——我不能收。”


    羅莎曼德緊緊握住戒指。


    “你隻要收下就可以了。那之後你把它交給什麽人,還是丟掉,都沒關係,你可以隨意處置。”


    “——這是很重要的東西吧?”


    “是的。這是埃莉諾姑媽的遺物。——這是喬爾丹最喜歡的東西,所以她說要把這個交給喬爾丹,然後就去世了。”


    羅莎曼德表情僵硬地說完,吉爾吃驚地迴答道。


    “我已經說過你認錯人了吧?”


    “我知道。陛下也清楚地說是認錯人了。可是,隻有這個戒指,我想要好好處理。我也成為了別人的妻子,成為了母親。將來將爵位讓給外甥的話,就不能隨意處置貝爾敏斯塔家的財產了,就連一枚戒指也不行。所以我想趁現在完成我的義務。”


    “所以就要給我嗎?別說胡話了。你這麽做的話,你的姑媽會怎麽想?”


    羅莎曼德的臉上浮現出半哭半笑的表情。


    “姑媽……一定會高興的。”


    吉爾沉默了。他露出有些問難的表情。


    “隻要你收下這枚戒指,我就不會再因為這個事打擾你了。伯利西亞的事情……我也打算交給陛下處置。——這是我最後的請求了。無論如何都請你收下。”


    貝諾亞的頭目放棄一般的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如果這樣你就滿意的話,那我就收下了。”


    小小的寶物從女公爵的手中交到了山賊的手上。


    羅莎曼德仿佛終於卸下了肩上的擔子一般,安心的歎了口氣,同時露出了一個有些寂寞的笑容。


    “教我跳舞的人是早已去世的表兄戈弗雷。他很擅長跳舞,他說他的哥哥喬爾丹跳得更好。武術方麵也非常優秀。戈弗雷總是站在失蹤的兄長那邊。”


    說到這裏,羅莎曼德停了一下,直直的望著吉爾。


    “你其實,並沒有練習過跳舞。這一點我知道。希望你也不要跟獨騎長說。”


    長滿胡子的嘴角露出了可怕的笑容。


    “原來如此。你是在試探我跳得怎麽樣嗎?——這是你想到的嗎?”


    羅莎曼德老實地搖了搖頭。


    “是陛下的建議。他說,如果我在塔烏眾人麵前提出的話,你是絕對不會拒絕的。”


    吉爾無奈的聳了聳肩。那個國王大人在這種地方實在是不能小看。


    “不過,他也說,隻是確認一下而已,不能詢問你的出身。”


    “……然後?你覺得這樣就可以了嗎?”


    羅莎曼德表情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


    “老實說,我現在還不太明白。我是無法拋棄貝爾敏斯塔家的。連想都不敢想。可是,陛下說,你有你自己的理由,不能將我的感情強加於你身上,這反而會給你添麻煩。”


    讓他迴到家中,繼承廣闊的領地,怎麽會是添麻煩呢,這一點羅莎曼德實在是很難相信,但是吉爾卻開心的高聲笑了起來。


    “唉,這種地方陛下是正確的。對於你來說保護公爵家便是一切。我跟你一樣,我也有必須要保護的東西,也有絕對不能讓步的東西。”


    “塔烏,現在是你的領地嗎?”


    “還算不上這種說法。那片土地,在那裏的生活,一起做山賊的同伴們都是我的財產——不,應該是我的一部分。就算想分開也分不開了。”


    雖然他的說法有些為難,但是他望向羅莎曼德的眼神卻很溫柔。


    羅莎曼德也微笑著將手腕環住男人的脖子,將嘴唇貼在男人滿是胡子的臉頰上。


    “我現在已經是別人的妻子了,可這是給表兄的吻。原諒我吧。”


    說完這句話,羅莎曼德微微屈膝行禮之後,轉過身離開。頭都沒有迴。


    呆在露台上的貝諾亞的頭目輕聲笑了笑,轉動著手中的寶物。


    那是鮮明的紅色。像血一樣,也仿佛將火焰關在其中一樣。是生命的顏色。


    在光亮下,寶石的光輝會更加耀眼。


    就在吉爾一直望著戒指的時候,一個聲音輕聲說道。


    “……你在做什麽呢?”


    是凡妮莎的女兒艾比。


    她也將頭發盤起身著盛裝。那是藍色底色有著粉色小花的長裙。非常可愛。


    “哈哈,真適合你。”


    “是嗎?不奇怪嗎?我是第一次穿這種衣服。很難活動。感覺頭發也是,就像頭皮被緊緊抓住了一樣。”


    雖然她在抱怨,但是看起來身著美麗的衣服,被人誇獎,她都不覺得討厭。臉頰染上了興奮的紅色。


    看到吉爾手中的東西之後,她瞪圓了藍色的眼睛。


    “那個東西怎麽了?”


    “這個嗎?這是剛剛得到的紀念。”


    “那個女公爵給的嗎?”


    艾比瞪大了眼睛,望著吉爾手中的戒指。


    “我還以為,貴族看起來很華麗其實都可小氣了,那麽簡單就給你了?”


    聽了這非常直率的意見,吉爾苦笑了一下。


    “似乎是有複雜緣由的東西,我其實也不太想要。”


    “哦……不過,好厲害呀。”


    艾比眼睛閃閃發光的望著紅色的寶石。


    雖然他們收取過路費的時候也曾收到過這種貴重品,但是那隻不過《工錢》。會估價看看到底值多少錢,卻不會像現在這樣單純欣賞《美麗的東西》一樣看著。


    而這枚戒指毫無疑問,比至今為止看到過的寶石都要更大更美,艾比有些著迷的說道。


    “真好看……!”


    “你想要嗎?”


    聽到吉爾的話艾比瞪大了眼睛。


    她慌忙搖了搖頭。


    “不是的!我沒這個意思……”


    “沒關係的。你想要的話就給你。”


    “誒……可是……”


    “我拿著也沒什麽用。”


    說完吉爾將戒指放到艾比手上,但是自由民的女兒看起來卻不太高興。


    不隻如此,她的表情僵硬得有些嚴峻,她望著手掌上的戒指說道。


    “……為什麽要給我?”


    “那是因為,與其扔掉,戴在別人身上,戒指自己也會覺得更高興吧?”


    艾比沒有迴答。她沉默了。


    “不用介意。我本來也是白拿的。”


    羅姆的姑娘猛地抬起頭瞪著吉爾。


    猛地將戒指遞了出去。


    “我不要。”


    “為什麽?不喜歡嗎?”


    艾比搖了搖頭。眼神有些可怕。


    “你完全不明白。總是把我當成孩子來對待,就算我說喜歡你,你也一點都不當真。可是……如果你不想娶我做妻子的話,就不用給我這種東西!給別的女人好了!”


    艾比把戒指扔了出去想要轉身跑掉,吉爾卻抓住了她的手腕。


    “等等。艾比。如果我娶你做妻子就可以了嗎?這樣的話,我就娶你。”


    艾比的臉已經全紅了。因為太過生氣,甚至流出了眼淚。


    “吉爾!!你的玩笑開得太過分了……!!”


    “我沒在開玩笑。如你所見,我是比你年長很多的中年男性,如果你覺得沒關係的話,你願意嫁給我嗎?”


    艾比忘記了生氣,張著嘴什麽都說不出來。


    眼角流出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但是艾比似乎完全沒注意到。


    她死死的盯著男人的臉,似乎想盯出一個洞來。


    “……嫁給……你……”


    “不願意嗎?”


    “……不願意是……可是……”


    “送上門的老婆也行做什麽都可以,這可是你說的。我都記得呢。”


    “那……那確實是我說的……可是!”


    吉爾抓著艾比的手腕,望著對方的臉,再次說道。


    “不願意嗎?”


    艾比茫然的望著一臉認真的男人。


    她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可什麽都說不出來。她非常的狼狽和困惑。不僅不知道該怎麽迴答,甚至不知道該做出什麽表情。是該笑,還是該生氣,應該高興,還是跟他鬧別扭,艾比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精疲力盡的坐在了地上。


    “稍微……等一下……這算……什麽呀。我,我聽起來像是在開玩笑。”


    艾比的聲音像是哭出來了。


    吉爾撿起掉在地上的戒指,坐在艾比身邊。


    “我向你求婚,結果你卻覺得我在開玩笑,我還真是沒麵子呀。”


    “可是……我、我覺得你對我完全沒有感覺呀!”


    “那是因為,你蹣跚學步,甚至還在你媽媽肚子裏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了,就算我跟你說讓你嫁給我,你也不會乖乖同意吧。而且我也有些年紀了。更重要的是,我如果跟凡妮那個家夥說,要她把你交給我,她肯定會把我殺了。她自己明明也是送上門的老婆,但在這種地方完全不肯通融一下。而且要是她太過生氣不知道做出些什麽。畢竟是那個家夥,有可能帶領同伴衝到貝諾亞來。如果因為這個原因,羅姆和貝諾亞之間開戰的話,我也沒臉見村裏的那些家夥了。”


    吉爾似乎有些開玩笑一般地說著,艾比一邊哭一邊狠狠地瞪著他。


    “……你果然是開玩笑的吧?”


    “我是認真的。”


    “騙人!總、總是拿人耍著玩……”


    “喂,艾比。你還沒迴答我呢。你願意嫁給我嗎?”


    “笨蛋!!”


    塔烏的男人們呆呆的望著露台上的兩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雪拉從剛剛開始就非常為難。


    對於獨身的男人來說,舞會是物色美貌姑娘的絕好機會。也就是說,雪拉周圍就聚滿了邀約。


    雪拉身穿數層淡紫色薄紗重疊縫製成的衣服。跟前幾天王妃的服裝很像。隻不過,胸口不可能開那麽大,領子很高,袖子也很長。上半身有著緊密的銀線刺繡,胸部為了看起來鼓一些則塞了東西。


    高高盤起的銀發上插著金製發簪。


    那是很久之前,那個男人班特亞送給他的。


    關於這個雪拉總是覺得很不舒服,實際上,雪拉一直到最後一刻都在頑強地抵抗著。


    一直沒有丟掉這個發簪是為了提醒自己不要放鬆警惕,絕對不是為了插在頭發上。


    但是王妃卻說。


    “在別人眼裏就是個普通的發簪。誰也不會認為這是你屈辱的紀念品。合適你呢,那天帶上就好了。”


    事已至此,與其說是想戴上這個發簪試試看,倒不如說是蘊含著一絲報複的意味。


    雪拉其實還想索性給自己化個很醜的妝,但是也不能直接把整張臉都塗上腮紅。


    結果,男人們的視線最後都聚集到了雪拉身上。


    他並不是單純的美麗,那像盛開的紫色百合一般的身影中似乎還蘊含著別的什麽東西。應該說是不會自然產生的,也許是在很偶然的情況下出現的,奇妙得有些危險的感覺。


    雖然舉止非常文雅,但是卻給人一種緊張的氛圍。看起來嫵媚溫柔,但實際上卻隱含著一股嚴苛的感覺。就像月光一樣。


    那並非女人,也不能說是男人的身體所產生的絕妙的緊張感,旁觀者是看不明白的。他們隻把他當成了擁有神秘不可思議魅力的女孩,像想要吸食蜂蜜的蜜蜂一樣聚了過來。


    每個人對自己的相貌和家世都很有自信吧,年輕的貴族們接連說道。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你是哪家的小姐?”


    “下一首曲子,請你一定和我跳支舞。”


    紳士們微笑著提出邀約。


    雪拉露出一個可愛的微笑迴答道。


    “我是斯克尼亞的法羅德伯爵的遠親。我叫雪拉-法羅德。非常抱歉,我已經有婚約了,不能同意您的邀約。”


    事已至此雪拉已經自暴自棄了。就算賭上行者的本領和麵子,也要完美的演下去。


    但是這些男人——雖然自己也屬於男人,明明已經被如此鄭重的拒絕了,仍然不肯乖乖放棄。


    “哦,斯克尼亞的。那種北國居然開著這麽漂亮的花,我真是愚蠢無知居然都不知道。”


    “這位不懂風趣的未婚夫到底是誰?連一起跳一支舞都不允許,真是不像話。”


    “是啊。我要賭上跟你跳舞的權力,跟那位未婚夫決鬥。”


    雖然雪拉臉上還在笑著,但是內心卻有些煩躁。對於這件事,他自己也有些吃驚。


    自己是被當成女孩養大的。他經過了訓練,能夠自由自在地利用男人好色的眼神,充滿好意的態度,以及想要接近自己的心情。


    可是,現在他卻開始討厭這麽做了。


    這不是屬於自己的地方,他覺得自己不該站在這裏。聽說狗會越來越像主人,他也痛切的覺得自己受了王妃的影響。


    而這位主人把自己扔到這種地方,連看也不來看一眼。


    “未婚夫的名字是?”


    每次被問到這個問題,雪拉都想迴答《他叫莉》。但是他最後也沒有說出口,隻是笑著糊弄應對著。


    煩人的男人纏上來說,不跟他跳一支舞他就不離開,雪拉心裏想著到底該怎麽辦。


    實在是不想跟他跳舞。雖然很可憐,但是就在雪拉想著讓伊文什麽的扮演自己的未婚夫的時候,他背後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請你們不要勉強邀請他。”


    雪拉嚇了一跳。明明沒有感覺到任何氣息,不知什麽時候,自己背後居然站了個人。


    附近的女性們都瞪大了眼睛,臉頰緋紅,陶醉著議論著。麵對這不祥的預感,雪拉變得全身僵硬,那個聲音再次說道。


    “我叫埃爾瑪-格爾森。我是跟他有婚約的人,你是?”


    糾纏不清的男人吃驚的瞪大了眼睛。


    他驚慌失措的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最後什麽都沒說出來,垂頭喪氣的退下了。


    其他的求愛者們也是一樣。四散離開。


    雪拉一直看著他們離開一動不動。


    接著他痛苦的歎了口氣,不耐煩的說道。


    “又是你?”


    “不行嗎?”


    雪拉迴過頭,依然是那副豔麗的相貌。


    他的打扮在貴族子弟中算是不俗的了,但隻要不是過於自信或者愚蠢的話,一般人都不想跟這個男人競爭。


    麵對這前所未見俊男靚女的組合,周圍的人都瞪大了眼睛,發出了感歎聲。


    事到如今,兩個人都不能做出過分之舉。


    雪拉臉上雖然是微笑著,但是卻很尖銳的質問道。


    “你這個頭銜,還在用嗎?”


    “因為你還沒說出去呀。為什麽沒說?”


    “因為那個人說,這種事情每件都要報告太麻煩了。”


    於是,班特亞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似乎想要說些什麽,但是最後也沒說。


    雪拉好奇的皺起眉頭。


    這個男人總是隻說最少限度的話,會這樣猶豫實在是少見。


    就在雪拉等待他說話的時候,男人有些不太情願的說道。


    “你的主人在想什麽?”


    雪拉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他用視線詢問對方,但對方卻錯開了眼神。


    “——我說的是萊蒂。”


    雪拉的表情頓時僵硬了起來。他差點忘記了自己的角色,露出男人的樣子。


    他狠狠的說道。


    “——他們倆個聊得很開心。”


    班特亞臉上露出吃驚——和厭惡的神色。


    “真是品味怪異得……可怕。”


    “我也有同感。”


    雪拉用力肯定道。


    另一方麵,對於自己心情的變化雪拉還覺得有些疑惑。


    去年,在城裏遇到的時候,自己也隻能勉強壓抑住想要進攻的衝動。但是現在卻能這樣冷靜的談話。


    當然,狀況也是不同的。這裏是寇拉爾城的最深處,在立場上雪拉占據壓倒性的優勢。如果現在大聲叫喊的話,近衛兵會立刻衝過來。


    不過,雪拉完全不打算這麽做。


    他沒想過用這種方式決出勝負。


    “你為什麽潛進來?”


    男人本來想要迴答,卻閉上了嘴。因為他看到對麵王妃走了過來。


    就在剛剛讓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歎息的美女相貌已經完全消失不見了。她穿著隨從的衣服腰間插著劍,瀟灑地走了過來。


    “喂,黑發。有趣嗎?”


    因為王妃笑著搭話,班特亞的身體頓時僵硬了起來。露出一副難以形容的樣子。


    雪拉歎了口氣。


    看到可疑人物的話就應該叫衛兵隊。這種理所應當的模式對於這個人完全不適應。大概是覺得不舒服吧,男人輕輕衝王妃低下了頭,便離開了。


    “啊啊,被他逃掉了。”


    “難道不是你放他逃走的嗎?”


    雖然雪拉提醒了王妃,但是王妃完全不在意。


    她非常佩服的望著男人的背影,然後看了看打扮嬌豔的雪拉,微微笑了起來。


    “他跟你站在一起,就像是兩個漂亮的人偶一樣。——很不錯。不管怎麽看都是極品美人。”


    “莉。差不多饒了我吧。剛剛我就在拚命拒絕邀請我跳舞的人了!”


    “活該。你也能理解我的心情了吧。——你跟那個黑發一起跳舞就好了。”


    “……我生氣了。”


    雪拉確實有些生氣。讓對方接近到觸手可及的距離,就算是開玩笑也太過分了。


    自己和那個男人,都是隻要有一根針就能殺人的人。在跳舞的時候,對方能夠很輕易的趁自己不備,攻擊要害。


    “他什麽都不會做的。這麽多人。而且如果你倒下的話,肯定是大騷動。而且——”


    王妃稍微改變了一下語調問道。


    “你看到奇怪的家夥了嗎?”


    “剛剛這裏不就有一個古怪至極的人嗎!”


    “他就算了。不會在這種地方引發騷亂的。——那種可能會引發騷亂的人也混進來了。”


    雪拉腦海中浮現出的,當然是那個有著貓一樣眼睛的男人,但是王妃卻搖了搖頭。


    “我剛剛遇到他了。然後被人打擾了。所以我就衝那個人扔了石頭……不愧是天下第一的暗殺一族,跑得很快。”


    “不要佩服這種古怪的事情。而且,那個——萊蒂齊亞的目標是你吧?”


    “不,他說他隻是來吃東西的。他應該是在什麽地方大吃特吃呢吧。”


    “…………”


    雖然沒辦法說別人,但是現在雪拉的心情非常絕望。


    這就仿佛將猛獸放入人群中一樣。


    可是王妃卻抱著胳膊輕聲笑著。


    “不管是什麽職業,真正有本事的人是可以相信的。萊蒂齊亞也好,那個黑發也好,不會對目標以外的人下手。——不過會把人當成工具來使用。”


    “……這已經足夠可怕了……”


    “剛剛那個家夥,就算恭維也算不上真正有本事。他故意在萊蒂齊亞麵前,想要幹掉我。隻不過,是為了搶功勞。我真想問問,他的腦袋真的沒問題嗎?”


    “是啊。雖然並非出自本意。”


    “不過,越是這種家夥自尊心越是強。而且非常扭曲。因為被我打了,所以為了泄憤,把其他人大卸八塊了,那可不是什麽好事。”


    綠色的眼眸一直望著別的地方一動不動。


    王妃的神情已經完全變成了戰士的樣子。


    雪拉看著他的樣子有些入迷。跟妖豔的美女比起來,他覺得這樣讓他更舒服。而且,也更加美麗。


    他覺得這種表情才更適合王妃。


    同時雪拉歪了歪頭。


    “不過,居然這樣也敢來殺你。”


    “我也想這麽說。聽說法羅德是分成村裏和斯克尼亞伯爵直屬的本部的。根據萊蒂齊亞所說,直屬的人一般比較優秀……”


    “伯爵也是這麽說的。”


    “不過也會混進一些不太好的人。”


    單是聽萊蒂齊亞說的就能明白。這種人滿腦子都想著跟別人競爭,想要搶功勞。這種術者不可能優秀。


    “你完全沒想過這些吧?你應該是更加純粹的,想要殺死我。”


    “啊……”


    雪拉滿身冷汗。不過,說不定王妃是真的在誇獎自己呢。


    “那個黑發也是村裏出身的吧?跟根據地比起來,村裏也能出現很優秀的人才呀。還是說,你和那個黑發,屬於比較少見的?”


    雪拉臉上的表情完全消失了。


    他神色認真的點了點頭。


    “姑且不說我,班特亞確實非常罕見。那個男人——不會死。他明明失去了村子,失去了宗師,失去了活下去的目的和理由,仍然沒有死……”


    雪拉的話非常陰鬱沉重。


    “你不也是這樣的嗎?”


    “我有聖靈的命令。他讓我服侍你。如果沒有這句話的話……”


    自己不會像現在這樣呆在這裏。


    雪拉自己明白。自己毫無疑問會自殺。


    那深入骨髓的《命令》,那個時候還是有效的。它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比自己的生命比其他的一切都要優先。


    恩德華夫人稍微離席的間隙裏,奧蘭娜坐立不安的跟哥哥低語道。


    “哥哥。差不多也該公開了吧。你什麽時候打算跟拉蒂娜大人求婚?”


    “這,這個……”


    被奧蘭娜這麽直截了當地問話,納西亞斯慌亂起來,但是身為行動派的妹妹是不會因為這點事就放棄的。


    “我也想早一點叫她姐姐,可是哥哥你一直磨磨蹭蹭的。你為什麽不跟她說呢?”


    納西亞斯非常為難的苦笑了一下。


    看到相貌英俊隻是微笑的哥哥,奧蘭娜頓時煩躁起來,她抓住哥哥的手腕搖晃起來。


    “哥哥呀。你振作一點。你是愛著她的吧?”


    “奧蘭娜。不要亂說。就算……我愛慕著夫人,但是那個人對我的好意也隻不過是友情而已。”


    看到納西亞斯一臉認真的這麽說,奧蘭娜勉強忍住沒讓自己叫出來。因為她看到夫人迴來了。


    實際上,她之前鄭重的拜托夫人說。


    “哥哥說麵對那麽多貴婦人覺得很焦慮,能不能請你陪在我哥哥旁邊?”


    並沒有幾個婦人能無視國王原來的愛妾的存在,跑來邀請拉蒙納騎士團長。


    正如奧蘭娜所期待的,在跳完最開始的一支舞之後,兩個人一直在一起開心地聊著天。


    奧蘭娜抱著很大的期待,湊了過去,想聽聽他們聊了些什麽,結果是這個肉菜配這個香料很合適,能不能告訴我怎麽種,一點都不浪漫。


    “對了對了,庭院裏剛好很有秋天的氣氛。下次一起去看看吧?”


    “不過,每次都打擾你……”


    就在自己的哥哥想要彬彬有禮地拒絕的時候,奧蘭娜用手狠狠的擰了一下他的後背。


    “我們很高興去!——對吧,哥哥。”


    納西亞斯忍受著後背的疼痛和想笑出來的衝動,表情非常複雜。


    恩德華夫人也為難的笑了笑。接著她說要稍微失陪一下,便離席了。


    雖然奧蘭娜還有很多想說的話,但是夫人已經迴來了。


    “……哥哥太不懂女人心了!”


    她輕聲嘟囔完,向恩德華夫人打了招唿,便離開了。


    她拚命祈禱著,希望哥哥能下定決心跟恩德華夫人求婚。


    她的丈夫皮薩羅認為,他們兩個都是成年人了,其實不需要別人太多的關心,但是奧蘭娜卻覺得這樣下去的話,兩個人永遠都不會有什麽進展。


    不如索性直接去找薩沃亞公爵大人,讓他去做媒人,就在奧蘭娜一邊想這些一邊往前走的時候,她撞到了一個人。


    現在城裏非常熱鬧。


    就在剛剛,奧蘭娜碰到了另一個路過的夫人的肩膀,就在她抬起頭想道歉的時候,一個讓人難以相信的側臉進入了她的視線。


    既然看到了就不能無視。


    奧蘭娜轉過身。在寬敞的走廊上,衝著走在另一側的男人的背後,大聲叫喊到,這聲喊叫充滿了懷念和喜悅。


    “班特亞!”


    被她叫住的男人頓了一下迴過頭。


    他明顯很吃驚。似乎說不出話來。


    奧蘭娜拚命往停住腳步的男人身邊跑去,然後依然一副難以相信的表情,抬頭望著高挑的男人。


    “啊,班特亞!真的是你!?太讓人吃驚了。你現在這麽出色……沒想到居然能在這種地方見到——”


    後麵的話奧蘭娜說不出來了。她眼中似乎流下了眼淚。


    “太好了……真的。那之後我一直很擔心你怎麽樣了。可是也沒辦法找……真的是非常擔心。”


    “——瑟雷沙夫人……”


    班特亞終於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也有些哽咽。他鄭重的低下頭,彬彬有禮。


    “好久不見了。那個時候……那個時候真的是受了您那麽多照顧,我實在是太無禮了。”


    如果雪拉聽到班特亞這麽說話,肯定會懷疑自己的耳朵。就在剛剛,讓所有貴婦人都不停的歎息,讓氣宇軒昂的年輕人垂頭喪氣退下的美貌貴公子,突然就變成了隨從的語氣。


    奧蘭娜一點都沒有懷疑對方的樣子。她一點都不知道貴公子樣子的班特亞。


    她臉上滿是再會的喜悅,她用麵對身份比自己稍低的人的那種態度,用非常親切的語氣繼續說道。


    “沒關係的。這種事情都沒關係的。不過,太好了。我當時滿腦子想得都是壞事。說不定你已經……啊,不,對不起。不要說這種事了。你現在怎麽樣了?在服侍什麽人?因為你現在的樣子太出色了……討厭,看起來就好像身份很高的貴公子一樣。如果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主人,肯定比不上你。”


    奧蘭娜開心地說笑著,不過如果仔細看看的話,她應該能注意到,男人的打扮根本就不是隨從的打扮。但是,對方的語氣和眼神都和隨從一樣,所以她並沒有懷疑。


    “我之前開始服侍北方——斯克尼亞這個國家的伯爵大人了。是個非常出色的人——他也知道我之前的事情,對我很好。”


    班特亞的舉止和表情都變成了彬彬有禮的隨從。


    “夫人,現在您在寇拉爾?”


    “嗯。是的。現在已經有兩個孩子了。如果你的主人允許的話,在迴國之前來我家看看吧。那個國家很遠吧。下次就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見到了。”


    奧蘭娜告訴他市內的住所之後,班特亞笑著說道。


    “我一定會去的。”


    “一定要來。”


    接著男人說主人在找自己,所以鄭重的告別之後,便離開了。


    而很偶然的,王妃和雪拉看到了這一幕。


    看到這意外的光景,兩個人都非常吃驚。


    那個男人和奧蘭娜。實在是難以想象的組合。


    而且,看起來兩個人非常親近。


    雪拉一下子都沒有反應過來,而王妃則更積極。她走過去跟奧蘭娜說道。


    “剛剛的美男是誰?你難道把丈夫扔到一邊,自己出軌嗎?”


    “怎麽可能!”


    因為聲音太大了,奧蘭娜自己也吃了一驚,她看了看周圍。轉過頭注意到是王妃的時候,更吃驚了。


    “啊,王妃殿下。您已經把衣服換了嗎?明明是那麽神聖的樣子,太可惜了。”


    “什麽呀。你剛剛看到了嗎?”


    奧蘭娜的身份還不夠進入獅子之廳。


    所以她似乎是拜托了納西亞斯,悄悄溜進去的。


    因為她無論如何都想看看王妃迷人的身影。


    “不過,剛剛那個男人也是個不得了的美男子呀。光看他就足夠養眼了。——有那麽漂亮的人陪伴你,你用不著來看我的女裝了吧。”


    聽到王妃不講理的辯解,奧蘭娜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揮手。


    “真是討厭呀。王妃殿下。要是讓別人聽到了會嚇一跳的。我們完全不是那麽迴事。真的隻是偶然遇到的。我嚇了一跳……那個孩子也長大了,差點認不出來呢。”


    “那個孩子?”


    王妃也有些不知所措。


    被聖靈稱為黑星,讓王妃體會到《認真》的感覺,與雪拉數次展開死鬥的強敵,在奧蘭娜口中居然是《那個孩子》……


    “你們怎麽認識的?”


    奧蘭娜終於皺起眉頭。


    她的表情有些猶豫。


    “那是在佛裏塞亞的時候。已經是很多年之前了,發生了很悲慘的事情。那個孩子故鄉的村子被盜賊夜間襲擊……活下來的隻有那個孩子一個人。整個村子都被燒毀什麽都不剩了。那實在是……非常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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