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黃昏,人數已經膨脹到十人之眾的國王一行越過了吉爾茲山脈,踏上了羅榭街道。


    以伊文為首的塔烏男人們,全部主動要求與渥爾同行。


    實際上,他們在做出此項決定前,還是起了一點小風波。


    那是在擒獲吉爾茲山賊的翌日清晨,渥爾和莉,以及塔烏的男人們一起朝著羅榭街道方向踏上了旅途。他們首先造訪了附近的一個村莊,渥爾向農家借了紙筆,著手書寫寄給當地領主的書信。在信中,他詳細地記述說明了事件的全部過程。


    在這之間,少女自然是乖乖地等候在一旁,而塔烏的男人們也並沒有要先走一步的意思,眾人靜靜地等著男人,直到他寫信完畢。


    不過,這幫人的樣子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這是因為在他們腳邊,排列著一串被捆綁得嚴嚴實實的吉爾茲山賊。


    一大早出來耕作的農民們從他們身邊經過時,總會不由自主地睜大眼睛,也免不了交頭接耳偷偷議論一番,還時時忍不住往這邊臉上一眼。


    翻過吉爾茲山脈,有一條細細的小徑彎彎曲曲地伸向羅榭大道。小徑雖小,卻是連接兩者的惟一通道。辦完事情之後,男人就告別眾人帶著少女前往羅榭街道。


    兩人正走在路上,突然伊文從後麵趕了過來,說要他們先等一下。


    “我也和你們一起去。”伊文靜靜地說道。


    渥爾似乎早就在等待著這件事一般,微微一笑:“非常感謝你的心意。但是我此去可是前途莫測,多半是兇多吉少。再說了,你們不是說過要把那幫山賊帶迴塔烏嗎?”


    “所以說,請你們稍等一下。”伊文笑了笑,沒有再說些什麽。


    兩人也停下了腳步。這一帶是一大片平原,極目所眺一望無際,今人油然哆出天高野曠之感。遠處農家點點,散落在地平線上。迴首望去,昨晚激戰過的吉爾茲山脈橫亙在遠方,隱約於視線的盡頭。一條細細的小徑延伸在身前身後,左手處矗立著很大一棵樹。


    塔烏的眾人們似乎很久以前就在樹上做過記號。


    以伊文為首的山賊們一言不發地站立在道旁的這棵樹下,似乎在等候著誰。


    “你們在等誰呢?”


    “啊,差不多該快來了吧。”


    此時已經是日上三竿的時分了。


    不久之後,果然來了一群男人,他們看上去是從別的山上下來的,雙方會合在一起。這夥人雖然年紀有大有小,卻各個身材魁梧,裝束得齊齊整整,腰中掛著鐵錘、砍山刀之類的武器,看上去同樣是一副山賊模樣。


    來者有十人之多,從中過來一個看上去三十五歲左右的男人,他親切地揚手向伊文打招唿致意:“喲,貝諾亞的副頭目!”


    “噢,麥基!事情辦得怎麽樣?!”


    被稱唿為麥基的男人輕輕地點點頭,看了看綁在一邊的俘虜,咧嘴笑了。


    “你們看上去幹得不壞呀!”


    “哪裏哪裏,普普通通啦!你們呢?”


    “我們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


    兩人互相交流著此行成果。


    當伊文說想拜托眾人把抓獲的吉爾茲山賊送迴塔烏時,麥基顯得很是吃驚。


    “你呢?不和我們一起迴去嗎?”


    “啊,我還有其他的要事等著去辦。”


    伊文迴過頭來對男人和少女介紹說,這些都是一起從塔烏來這一帶辦事的夥伴,然後又對麥基解釋說:“不好意思。這位是我的朋友,看在老朋友的份上,怎麽說我也得幫他一把。就和你們在這裏分別吧,請幫我跟貝諾亞的首領打個招唿,謝了!”


    伊文看起來是想打算獨自一人離開夥伴,與兩人一起行動。但其他七人卻一起搖頭,也說想和伊文一起陪著渥爾殺向東方。


    “喂!我說副頭目呀,出發時首領可是吩咐過要我們聽從你的調遣,保護你的安全。”布朗找了個借口。


    “首領也對我這麽說過。”


    “我也一樣。再說了,怎麽能留下你一人,而我們返迴村子呢?理上說不過去吧?”


    大家像是約定好似的,保持了一致意見。


    “監視伊文的行動”這雖然是原則,也可以說是借口吧。真正說起來,是因為他們被這位舉止奇特的“國王”所深深地吸引住了。


    這位國王陛下實在稱得上是特立獨行、百年難得一見的珍品,所以說眾人對此抱有興趣也並非是一件不可理解的事情。


    伊文似乎理解了大家的心情,笑著罵道:“真是幫好事的家夥!”


    當然僅僅是開玩笑而已。他詢問著征求男人的意思。


    “喂,國王陛下。你認為怎麽樣?請讓我們這些山賊也加人您的行列吧!嗯,雖然我們並不是什麽訓練有素的正規軍隊,但是也聽憑您的吩咐。如果敵人是帕奇拉山那幫家夥的話,說不定就有我們的用武之地了。”


    看上去山賊們一副高興的樣子,就好像他們是去遊山玩水一般。


    本來按照規矩說起來,他們應當規規矩矩、畢恭畢敬地跪在地上,懇求國王允許他們加入征討逆賊的正義隊伍……但是話又說迴來,關鍵的是實質,而不是什麽形式。再說,要講究形式的話,等到事後來補亦不遲——這就是伊文辦事的風格。


    更何況男人並沒有絲毫不悅的意思。他笑著頷首,表示同意。


    而另一方麵,後來的那幫男人聽說這個放著異彩的家夥竟然是國王時,都大吃一驚。


    數人不由得後退了幾步,也有好幾人同時擺出姿勢,作出一副警戒的樣子。這其中也包括那個被稱唿為麥基的男人。他臉色驟變,急忙向伊文問道:“貝諾亞的副頭目,這是怎麽迴事?”


    “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你不是都聽到了嘛!這位是渥爾,格瑞克。他的大名你總是有聽聞過吧?德爾菲尼亞的國王陛下!當然現在他是個一無所有的國王……”


    以麥基為首的十五個後來者不禁麵麵相覷,其中有數人還戰戰兢兢地窺視著渥爾。


    “國王陛下嗎……”


    “是真的嗎?”


    塔烏的山賊擁有百年以上的悠久曆史。


    起先,在那塔烏山麓下,隻不過分散居住著數量不多的山嶽人民,稀稀落落地形成了一個村子。但是隨著逃亡至那裏的人不斷增多,村莊也逐漸變大,並且一步步地向深山擴展,後來女人們也在這一帶定居下來……就這樣,塔烏如今已經有二十個村莊了。


    出生於塔烏,成長在塔烏的人中,有許多都不清楚外麵的世界,以及森嚴的封建製度。


    現今居住在塔烏山脈的山嶽人民,都過著悠然自得的生活。他們采用一種自然形成的,可以稱作是某種共和政治的體製,來進行對村莊的自我管理。


    但是,若是追究他們的人員構成的話,。其大部分都是原來犯下了什麽罪行,為了躲避追捕而不得不逃亡至此之人。所以,一直以來,他們都拒絕承擔對國家的責任義務。因為他們心底十分清楚,旦他們暴露於正統社會前,都將是等待懲罰的罪犯身份。


    正因為如此,所以他們對君主並沒有多少好感。所謂的正統權威與自己這幫塔烏自由民絕對是水火不相容、位於兩個不同世界的存在。這樣的想法深深地烙印在塔烏的民眾之中,並且已經成為他們的思維模式。


    塔烏的諸村中,貝諾亞村可謂曆史悠遠,因此其勢力也自然甚為雄厚。然而,如今這貝諾亞的副買目卻似乎站到了世俗權威的一側。


    想脫離塔烏的話,那是絕對不能容忍的!站在麥基身旁的年輕男人那嚴厲的目光,質問似的直直盯著伊文:“真是個混帳!想不到你平日受貝諾亞的首領首領如此厚愛器重,竟然會背叛我們,投靠國王?看來俗話說得好,外人究竟是外人,關鍵時候總不免胳臂肘向外拐。不知道首領聽到這種事,會發出怎麽樣的感歎?!”


    “喂!塔烏自由民是外人這樣的話,從你口中說出來似乎不太合適吧?”伊文平靜地打斷了年輕男人的話頭,插話說道:“原本大家不都是大陸中央某個地方的人嗎?不都是逃到塔烏的!哪有什麽當地人外地人的區別!我想問你的是,一路狼狽地逃到塔烏的人是誰?那迅速發誓守約的又是誰??正因為我們都來自大陸的各個地方,所以我們才自稱是勇敢的自由民!難道不是這樣嗎?!”


    “既然你也知道這一點,那為什麽你要去投靠國王呢!?”


    伊文的兩眼中第一次顯露出嚴肅的神色來:“那我就來告訴你們是怎麽迴事吧!他是我分別五年之久的朋友,昨天我們幸運地得以重逢。今天他將獨自一人踏上征程。你們說我能看著他一個人去送死嗎!更何況,敵人是號稱難攻不破的寇拉爾城,以及那一萬之多的近衛兵團!我會是那種迷戀地位身份而背叛朋友的男人嗎?!”


    聽了這席話,年輕男人把到嘴角的話又使勁咽了迴去。


    渥爾默默地注視著好友伊文。雖然在他心中,也很想為朋友作些辯解,但是他很清楚現在還沒到自己出場的時候。


    “以後我一定會迴塔烏向貝諾亞的首領道歉,這些就到此為止吧。不過,這次我們好歹是完成了大致的目標,哪!打著塔烏旗號招搖的家夥都綁在這裏了,真是幫厚顏無恥之徒!他們居然能夠恬不知恥地說自己的後盾是塔烏自由民……真是服了他們。”


    斫到這裏,塔烏的眾男人一起向地上的俘虜望了過去。這幫被綁成粽子的山賊看到眾人那憤怒的目光時,都不禁嚇得魂飛魄散。


    “隻是,這裏的俘虜似乎少了點吧?我想他們的人數至少應該是你們的三倍才對,莫非……真不愧是貝諾亞的副頭目……”


    “啊,剩下的全部都是由國王陛下一人收拾的。”


    這下,塔烏的後來者都驚奇地把目光轉向了國王。


    理所當然,國王就想對這句話提出異議。大半是由少女幹掉的,正當他想說這句話時,少女悄悄地擺了擺手勢,製止了他。


    少女用她那綠色的眼瞳示意他,如果辯解下去不免會變得麻煩起來,又不知道會說到何時才了,說不定還會再起什麽波瀾。就先算作是國王的功勞好了。


    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中,男人這才緩緩上前一步,開口說道:“我謹代表博特納穆地區的百姓向你們表示感謝與敬意,這一帶的人民可是受盡了這幫強盜的苦頭……剿滅他們本是我義不容辭的職責,但是你們也看到了,如今我境遇不佳,尚無法完成這般重任……麻煩各位了!”


    無論是麥基,還是其他人,全都慌慌張張地低下頭去。


    “這個……啊,承蒙國王陛下誇獎,實在、實在是不好意思呀!嗯,這件事對我們而言,是理所應當的。”


    “真是幫有趣的家夥……”男人看著他們語無倫次、前言不搭後語的迴答,心頭不禁一樂。又接著說道:“今天,我充分看到了塔烏自由民的誌氣與勇氣。對於成長於斯夏的我來講,塔烏就像是我的家鄉一樣,是個值得我為之驕傲的地方!那裏的每一寸土地,如今住在那裏的每一個人,都令我引以為榮。請各位把我的話傳達給你們的首領!”


    “啊……”


    塔烏的男人們受到國王這般隆重的稱讚,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迴答才好,他們隻是一個勁地把頭低了下去,以表示對國王的敬意。


    毫無疑問,麥基也是其中一人。


    但是,麥基畢竟是塔烏一個村莊的副頭目。他佩服得瞪大了雙眼,把伊文拉到稍微離開人群的地方,然後小聲地說道:“真是個平易近人的國王呀!”


    “那還用你說,無論怎麽說,他可是我的老朋友了!”


    看著帶著笑意迴答的伊文,麥基嚴肅地繼續說道:“你這小子!為了奪迴寇拉爾,是不是打算要參加國王軍?”


    “那家夥現在是個光杆國王,手上可沒有什麽軍隊。認真說起來,他的援軍似乎隻有那小姑娘一人……”


    麥基一臉凝重地樣子,皺著眉頭說:“對方是號稱難攻不破的寇拉爾城,以及那一萬近衛兵團。你可清楚那意味著什麽嗎?”


    “嗯。”


    “九成九,是沒有勝利的希望。”


    “嗯。”


    “很可能會無法生還。”


    “這些我心裏麵都清楚得很!”伊文說道。在他的臉上浮現一縷笑意,那笑意看上去毫不做作,一切都顯得那麽自然,那是發自內心的微笑:“雖然我不明白我們會有多少勝算,但是,那個笨蛋真的是想去收複首都寇拉爾呀!”


    “笨蛋吧……”


    “同感!”伊文深為感慨:“怎麽想他的這次行動都像是場鬧劇,這一點,我還是十分清楚的。那家夥的盟友現在都已經被改革派的家夥們抓起來投到監獄裏去了,而他自己呢,又沒有錢來雇傭兵。如今,他身上還背著僭主的汙名,也沒有洗清殺害王子、公主的懷疑……如果幫助這樣一個一無所有的國王,那的確隻能說是在無事生非、自找苦吃。這個孤立無援的家夥……可是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那家夥看上去絲毫沒有悲觀的感覺。”


    麥基用害怕的眼神打量著和同伴正談得高興的國王:“那位國王……這裏、是不是不健全?”他用手指指著自己的腦袋,一臉懷疑地說道。


    伊文低聲笑了出來:“那家夥從前就是那個樣子。好像什麽都不考慮似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眼光也不錯。雖然看上去像反‘應遲鈍,有時卻擁有令人吃驚的行動力。至於他到底是位傑出的大人物呢?或僅僅是個笨蛋,這個……真是令人真惱的問題呀,我也不好判斷。單從他成為國王後卻毫無變化這點來看的話,應該還和以前一樣遲鈍吧。”


    “你好像對這一點很高興呀!”


    麥基可沒有心情開玩笑,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伊文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像是嘲笑一般。但是在笑容中,他那標誌性的碧眼裏流動著十分真摯的光芒:“既然知道了,就不必再問了吧?”


    麥基輕輕歎了一口氣,默默地拍了拍同伴的肩膀。


    “我一定會為這件事而惹得貝諾亞的首領很不高興。他一直想鍛煉你i讓你成為他的繼承人,將來好接他的班。可是……”


    伊文端正的臉稍稍扭曲了一下。但是,很快這神情就消失在他的臉上,他怔怔地說了一句,臉上的笑容不禁有些傷感:“啊……我隻不過是個流浪的孩子,他對我實在是太好了……”


    麥基默默地點了點頭。看來已經沒有什麽辦法了。無論自己怎麽勸說,他都要去做他想做的事情了。


    “不要死呀!伊文!”


    “那個自然。可不要忘了替我向首領道歉!”


    就這樣,兩人又迴到樹下,和同伴們聚在一起。這時,國王走了過來,向麥基深深地低頭行禮:“剛才聽說你們向受到損失的農戶賠償了家畜的錢……不勝感激!”


    “啊、啊,沒有什麽啦……”麥基顯得很為難為情:“這實在算不上什麽呢……”


    雖然平時他們總是歪著鼻子嘲笑說貴族、國王算老幾,但當真正看到這些身份高貴的偉人,向他們行禮之時,心中總是會充滿畏懼之情吧!


    此行來迴於大陸各地,無論是國王還是貴族,都把庶民當成家畜一樣來考慮對待。但是當麥基看到渥爾後,他的這種認識就發生了動搖。這位國王真是無法令人相信,跟他以前見識過的完全兩樣。


    一行人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路。最初的那段路看起來是相同的。


    塔烏的男人們作為山賊,卻敢在白天堂堂正正地公然行進於路上,的確是很有膽魄。而且,並不僅僅如此。他們行進在通往街道的小徑上,突然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幫風塵仆仆的男人,極其自然地融入到行列中來。無論是走在前麵的眾人,還是突然從後麵跟上來的眾男人,都默默地走著,沒有人開口說一句,看上去像是在出色指揮下的軍隊,寂靜地行進在野地中。這樣的事情持續發生了數次,到了接近羅榭街道時,這一行的人數已經幾乎膨脹到了近百人。


    “這、這真是厲害……”渥爾的臉上掩蓋不住驚歎之意。


    伊文對此低聲一笑:“塔烏的男人從不認為自己是山賊的原因,現在你應該懂一點了吧?”


    “大致理解了。在塔烏有二十個村莊,大家都是這個樣子嗎?”


    “差不多。他們或者被自己的國家追捕,或者自己離開祖國,都是一些被迫到塔烏尋求生存的家夥。正是這個原因,所以他們就有這種強烈的意識,認為自己的生活要由自己來守護。因此,在塔烏不存在什麽國王、官吏。”


    “能夠依賴的也隻有自己嗎?”


    “所以可以說塔烏可謂是藏龍臥虎,有著各種各樣的人才。……你可不要模仿他們的樣子呀!”不愧是從小玩到大的好友,一眼就看穿了渥爾的心思。


    渥爾笑著點頭說道:“知道了。不過我再怎麽厲害,一個人的話怎麽也奈何不了寇拉爾。”


    “那麽,你打算怎麽辦?”


    “這個嘛,我想先去一趟羅亞。”


    “羅亞?可是那裏……”


    這時,走在男人身旁的少女突然插問了一句。“羅亞?你好像在博特納穆的領主館裏提過這個地方。這個地方怎麽樣?”


    “不要說去,連那地方在哪裏都還不知道呢!是個怎麽樣的地方呢?”


    新來的塔烏男人們,對男人與少女投去了饒有興趣的目光。


    一眼看過去,就知道這兩人不是自己的同伴。但是,兩人卻與貝諾亞的副頭目親密無間地聊著什麽。不過他們看上去並不想去問個究竟。無論是伊文,還是麥基,還是其他人都不想多說什麽。也許他們討厭問別人隱私而引起同伴之間的糾紛吧。


    對於少女的這個問題,伊文這樣迴答道:“是這樣的,羅亞以馬出名。那個地方的男人代代精於育馬。”


    “育馬?那是怎麽做的?”


    “也就是說……在生下來的馬匹中,挑選其中最優秀的馬作為種馬,懂嗎?”


    “是交配吧?”


    “沒錯。所以這樣的話,那個地方生下來的自然都是良馬了。當然,馬的調教也是由該地的人來負責的。”伊文笑了笑:“說起來,馬本來是一種很容易受驚的動物。野生馬呢,隻要稍微有點聲響,立刻就逃得不知所蹤了。如果野生馬投入戰場的話,隻要戰鬥時的呐喊廝殺聲一起,蹦跳著就脫離戰場了,這樣的馬自然沒有什麽實際用處,所以才有調教的必要。羅亞的男人們能夠分辨馬的好壞,也能夠鍛煉馬匹成為良馬,他們本人也都精於騎術呢!”


    少女佩服地頷首,抬頭詢問渥爾道:“是想去那裏籌集馬匹嗎?”


    男人點頭應道:“是有這個打算,羅亞的領主是費爾南伯爵的舊友。雖然現在被關押在寇拉爾城內,但是隻要知道我平安無事的話,一定會堅定不移地倒向我這一邊。所以我無論如何得去羅亞一趟,希望能獲得他們的援手。”


    “知道你的想法了,渥爾。”伊文總是對國王直唿其名:“如果是德拉將軍的話,不用說他一定是支援你的……這一點改革派的家夥們也應該很清楚吧?”


    “是的,這一點比較頭大。”


    其實這個時候,將軍早就逃離了寇拉—-了西部的比爾格納要塞,並且此刻正馬不停蹄地折返去追趕他們了。但是渥爾他們並不知道這件事。


    ※※※※※


    南博特納穆的領主塞利耶卿頗為困惑。


    從一大早就不斷接到不可思議的報告。


    塞利耶卿知道最近一段時間裏,有一幫奇怪的家夥在自己的領地內活動。雖然沒有人前來申訴匯報,尚不清楚確切是怎麽迴事,但耳朵裏也不時聽到有抱怨聲說領地內一片狼籍。作為領主,他也感到有必要采取一些非常手段處理這件事。


    但在今天,卻有家臣來報告說,那幫奇怪的家夥已經一個不剩了,像是被剿滅的樣子。


    塞利耶卿吃驚地追問詳情。那些飽受山賊騷擾、蒙受損失的農民們異口同聲地聲稱,有自稱為塔烏自由民的男人給他們補償了數額不菲的金錢,讓他們購買新的家畜。農民們都對那些自由民雙手合十,充滿感激之情。


    領主正在猜想究竟是怎麽迴事時,有人送來一封書信,從筆跡上來看確實出自國王之手。內容大致如下,說在貴公領內為非作歹之輩,皆已由塔烏的自由民俘獲,處置,此事無須再追究雲雲。


    塞利耶卿不禁有些納悶。那個流浪國王突然前來造訪已經是兩天前的事了,當時國王身邊僅僅隻帶著一名侍從。而那塔烏的山賊擁有可與小國家軍隊相匹敵的雄厚實力,他們從來不會與某個國家站在同一條戰線上,也不會聽從任何一個統治者的指揮調動。


    但是從這件事的動向來看,難免會讓人產生這樣一種感覺,即是塔烏的山賊似乎是在那流浪國王的指揮下行動的。當然,塞利耶卿並不知道這件事實際上不過是個偶然。所以他才會對此感到佩服與驚歎。


    如果說在兩天前他還對奪迴王權的那番話感到半信半疑,那麽此刻卻不由地對國王的行動充滿了信心。也許,真的會成功收複寇拉爾呢!也許,成為真正的德爾菲尼亞君主揚名於大陸之間,也不是一個不可實現的夢想吧!


    想著想著,塞利耶卿不由地感到自己體內的武將血液沸騰起來。老實說,當上次國王邀請塞利耶卿援手時,他心中並不認為是件壞事。


    領主的想法其實挺簡單,他自己並沒有奪取王位的野心,但是無論如何也絕對不能讓以佩爾澤恩為首的改革派透過武力把持國家政權,尤其不能容忍的是,讓那個原本頂多是官僚出身的侯爵作為實權統治者對國家事務指手畫腳。


    當然,從明哲保身的角度來考慮問題的話,現在倉促行動未免有些過早,還需要等上一段時間靜觀其變,再來決定自己把籌碼壓到哪一邊。


    雖然在他心中並不否認對國王抱有好感,但是如果單憑主觀好惡來行動的話,那就隻能被認為是個極其輕率且單純的愚蠢領主了。畢竟眾多家臣的命運都寄托在自己一人身上,所以得以更加長遠的眼光來作出此次抉擇。


    那麽,所謂的深謀遠慮又是什麽呢?


    塞利耶卿不禁暗暗問自己。


    人人都知道這樣子拖下去不是一件好事——德爾菲尼亞的王位空缺整整五個年頭。其間,包括塞利耶卿在內的諸侯喪失了效忠的目標,不得不順從於佩爾澤恩那幫人的官僚政治。此前的同僚如今卻成為高高在上的統治者,而自己又不得不忍氣吞聲地服從他們的命令,這可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所以說當渥爾·格瑞克以前國王後代的身份出現時,塞利耶卿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想必其他人也都是這般想法。不管生母地位如何,或者其他什麽理由,總之他是前任國王的惟一嫡子,這一點是不容置疑的。出仕國王總要比那幫官僚來得舒心。


    但是卻發生了意料不到的事情,雖然渥爾一度登上王位,以佩爾澤恩為代表的改革派卻捏造種種想都想不到的理由,並以此為借口放逐了國王。


    自己正在咬牙切齒地痛苦想象,曆史是不是又會倒退迴官僚政治時代的時候,那流浪國王卻孤身一人迴來了,而且是為了挑戰寇拉爾!


    也許機會來了。塞利耶卿這樣想道。


    但是有一點必須考慮,那就是國王如今單身一人,看上去似乎一無所有,和他同舟共濟的話未免有些不明智。不過世事難料,佩爾澤恩等改革派雖然掌握了大量原本不屬於他們的財產,使得經濟實力大為增長,但他們卻沒有抓住民心。


    和自己一樣盼望改變這死氣沉沉的現狀、懷念著年輕國王的人數量之多似乎超出預料。


    正當塞利耶卿陷入沉思時,有家臣慌慌張張地前來報道說:“大人,有客人來訪。”


    “是哪位?”


    “羅亞的德拉將軍與其手下五百家臣,還有拉蒙納騎士團團長納希亞斯與兩千騎士!”


    塞利耶卿也一時不知所措。


    德拉將軍應該已經被關起來才對呀!何況拉蒙納騎士團的全部戰力也不過是兩千騎,這麽說來這次是傾巢出動了。


    正當他想親眼確認一下時,家臣像是明白了領主的意思,急急點頭解釋說。


    “看上去每人都是全副武裝準備戰鬥的樣子,並且隨軍帶有大量的輜重隊與補給隊,氣勢很是浩大。德拉將軍說他們此行目標是寇拉爾,如果不通報大人就直直通過領地的話甚為無禮,故特意先向大人呈以問候之意。”


    接到報告後,塞利耶卿低頭想了一想,他開始對國王的那番話感到幾分可信。既然如今德拉將軍已經是自由之身,那麽毫無疑問,此前包括羅亞、斯夏在內持中立態度的中北部地區將全部改變立場倒向國王一側。的確,被稱為是絕代猛將的德拉將軍在那一帶擁有廣泛的影響力。而且,既然比爾格納方麵已經開始采取行動,那麽與其並稱為王國雙翼的迪雷頓騎士團自然也不會老老實實地待在馬來巴。


    本來,馬來巴方麵就已經為了拯救騎士團團長巴魯一事而眼紅耳赤,幾乎要和寇拉爾翻臉,所以至今沒有處在寇拉爾的管轄之下,也沒有與外部有什麽聯係,幾近隔絕狀態。但是這次騷動一旦擴大下去的話,迪雷頓騎士團沒有理由會沉默著坐視不理。總之一旦騎士團內部有人知道了這件事,那麽必定會成為點燃火藥桶的導火線。


    “這個……實際上德拉將軍和納希亞斯騎士團長說大人會麵,不知道大人意下如何?”執事這輩子從來見過有人率領大軍前來造訪的,說話聲不禁有些結巴。


    “既然他們向我打招唿想由此經過,那麽我就去見見他們。”塞利耶卿用洪亮有力的聲音吩咐道。腹中似乎拿定了主意。


    日暮時分,小徑終於到了盡頭,眾人來到了貫穿王國東西的羅榭街道。塔烏的男人們與國王揮手告別,即將踏上歸途。按計劃他們要橫穿街道繼續北上,經斯夏返迴塔烏。


    另一方渥爾等人則沿著街道前往羅亞。因為國王的那張臉為眾人所熟知,所以他們不敢堂而皇之地走在大道上,也不敢太過於靠近街道,而是順著當地人常走的小路朝前趕路。


    渥爾與即將返迴塔烏的那一隊指揮官麥基鄭重道別,麥基也以,他們山嶽人民信仰的神祇名義,為國王此行的平安與前途祈禱。當然在他心底倒並不是為國王本人祈禱,而是擔心朋友們的安危。


    麥基依依不舍地擁抱了伊文,伊文也默默地目送著同伴們遠去。


    雖然自己隻能說是個食客,但實際上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融入了塔烏,在相當程度上習慣了那裏的生活。但是,也許今日一別,今生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渥爾並沒有去打攪伊文送行,也沒有上前催促的意思,隻是默默地注視著童年朋友的背影。少女則與留下來陪伊文一起行動的眾人待在不遠的一旁。看著這兩人的樣子,少女抬起頭來望向身邊的塔烏男人,小聲地詢問道:“在塔烏,貝諾亞村是小是很大呀?”


    “哦,是個很大的村莊。”忽列卡隨口答道。


    薩爾吉在後麵補充了一句:“貝諾亞村在塔烏也稱得上是曆史悠久了,可以說是塔烏的中心與核心力量吧,承擔著重要角色。”


    “那麽說來,貝諾亞的首領是個相當有實力的大人物啦?”


    “那是自然,在二十人的首領中能與貝諾亞的吉魯頭目齊排並坐的也不過兩三人吧!”


    少女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想不到如此人物居然會把外來者的伊文推舉為副頭目。


    “那麽,貝諾亞村的人們有沒有接受伊文成為副頭目呢?”


    男人們似乎認為這個問題頗為有趣。


    “小姑娘的嘴巴還真是厲害呀!”


    “確實這件事沒有前例可循,所以,對於貝諾亞村土生土長的家夥們來說,也許這並不是一件多麽有趣的事。”說到這裏,男人們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不過塔烏有塔烏的規矩。在這漫長的歲月裏,我們與那些企圖把我們扼殺的家夥戰鬥維護著我們自己的獨立。這與出身門第沒有關係,重要的是要和我們同心協力。”


    “我們的這位副頭目年紀是小了一點,可是個不錯的家夥呢!本事又大腦袋又精明,人也不錯,難怪貝諾亞的首領會看中他。”


    “噢……”


    少女又把視線收了迴去,望著目送同伴的伊文的背影,以及默默注視著伊文的渥爾。


    “怪不得連渥爾都那麽看中這位副頭目,的確有他的道理……真是一個不錯的家夥。”


    男人們忍不住小聲笑了起來:“真是個有意思的小姑娘!”


    “這可不是什麽恭維話,這位國王也相當有趣的呢!”


    “是呀是呀,如果他不是國王的話,一定會和我們一樣,成為很好的自由民呢!”


    還有人居然說出這番話來,讓其他人都忍不住放低聲音苦笑起來。


    不過這話可不能大聲說出來,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官吏和大人物聽到這般談話。


    “我曾經向副頭目間起過有關國王的事……啊,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他的國王身份,現在迴想起來的話,國王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茲路的布朗發自內心地說著:“這可不是在貶低國王,副頭目說國王比自己年紀大,卻又弱又遲鈍又不善於通融……實在稱得上是個一無是處的家夥。但是奇怪的是,副頭目似乎對國王保有相當的興趣呢!”


    少女不可思議地眨著眼睛,綠色的眼瞳裏滿是不解。


    “既然他對國王中意,那麽為什麽又把國王形容得一塌糊塗……”


    聽到少女的這般詢問,布朗笑著迴答說:“貝諾亞的副頭目就是這麽一種人,他倒並不是在說誰的壞話。如果他在稱讚某個人的話,那倒會令人害怕了。”


    少女暖昧地點了點頭,像是有幾分明白又像是有幾分糊塗。


    “畢竟還是年輕人嘛,總不好意思一味地稱讚自己的朋友吧?”


    “有道理!”忽列卡笑著讚成:“奇怪的是我們的副頭目也有其可愛之處呢!好像他對女孩子總會不斷地抱怨。”


    雖然布朗與忽列卡看上去都已年逾是一弱冠少年的伊文時,用語卻顯得非常敬重。


    看到這副樣子,少女大致對塔烏嚴格的紀律有所了解,也漸漸明白了這些男人對伊文所抱有的好感與心中的期望。


    “那樣的話,倒不如索性勸他一起去塔烏吧,隻是他怎麽說也是個王侯貴族子弟,必須繼承家業。不能夠成為我們山賊的一員,這真是可惜了。”


    “是呀,否則這位國王說不定會成為傑出的頭目吧!”


    男人們在一旁海闊天空地胡說八道著。


    同佯們那被夕陽印染得通紅的背影終於消失在地平線的盡頭,伊文也總算轉身走了迴來,突然目光不由地和身邊一直注視著他的童年好友的目光遇在了一起。


    “噢,有什麽事……嗎?”也許渥爾的神情太過從一本正經,所以弄得伊文感到幾分畏縮。渥爾似乎顯得有些躊躇,他問道:“如果真的不能夠再迴去了,那……”


    “都到現在了,還說這些幹什麽!你這家夥身邊怎麽能少得了我?”


    “不要開玩笑了,我隻是考慮到對於把你一手提拔為副頭目的人來講,我可是欠下了他一份大人情呀!”


    伊文輕輕地笑了,看上去像一個很囂張的山賊,但這副神情卻很適合此刻的他。


    “你擔心的恐怕是山賊首領會不會善罷甘休吧,我的國王陛下!”


    “伊文,我可是說正經的。”


    “知道了知道了。放心吧,貝諾亞的首領可沒有像你想象地那麽小心眼。”


    這位從上到下一身黑的山賊惡作劇似的笑了:“比起這個來,倒是聽到消息說你是前任國王兒子時更令我呆若木雞。”


    “這個,昨晚不是已經說過了。”


    “聽我說,我一直都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男人臉上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怎麽盡說些奇怪的話,不管王宮的生活如何死板,也不至於那麽令人拘謹吧。隻要你來王都通知一聲,不論什麽時候我都會出來迎接你的……”


    “不一樣,不一樣的!”伊文搖搖頭:“並不是指這個。我所說的再也見不到你了不是指這麽迴事。”


    男人一臉認真地看著友人。


    伊文浮現出嘲諷般的微笑:“無論是誰,一旦掌握了權力就會發生改變,更何況是名副其實的國王生活。享用著從大陸中央乃至大陸各地收羅而來的一切能想象得到的奢侈品,身邊圍著大群奉承的家夥和裝飾華美的貴婦人們,他們服從於你並給你快樂;還有那一聲令下便能自由調動的強大軍隊……簡直擁有和神同等的權力。身處這種環境,如果沒有發生改變的話倒會令人感到不可思議了。無論是誰都會迷醉於其中,沒有人會不熱衷於權力的,所以我在想你也一定如此吧!雖然你是那麽的遲鈍,且出身在鄉下,但是隻要你適應了屁股坐在王位、頭上戴著王冠的生活,那也多半會成為與權力、權威醜惡擁抱的其中一人吧!”


    “很不幸的是,我的鄉巴佬脾性一時改變不了,也沒有足夠的時間讓我適應這國王的生活。別人的話也許難免會墮落成這樣,特別是像你這樣的家夥,那簡直就是一定的了!”


    男人板著臉迴應道。伊文不禁放聲大笑起來。


    “真是的……你好歹也算是個舉行過加冕儀式的國王吧。難道還和地方領主兒子那時候一樣?你的隨從和近侍會那麽乖嗎?難免會有不肖之徒跳出來引誘你吧!渥利。”


    聽到這令人懷念的昵稱,渥爾的臉上瞬間浮現出笑容來:“那幫家夥總是對我的言行舉止吹毛求疵,所以沒有辦法,我不得不收斂一些,看來今後也多半如此了。本來嘛,無論環境怎麽改變,熊之子也是不可能變成白鳥的。不是嗎?伊布。”


    這也是當年的昵稱,山賊不禁難為情地縮了一下身子,他突然出人意料地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來:“也許會成為獅子呢!”


    “……”男人一時間並沒有再說什麽。


    獅子乃是德爾菲尼亞王室的徽章。具體的樣子是在咆哮的獅子側麵像上交叉有兩支利劍,給人一種氣勢雄偉之感。徽章隻有國王才有資格佩帶,圖案也被用於作為旗幟的標記。


    “我想見到這一刻。”


    一瞬間山賊的碧眼中劃過一道銳利的光芒,但馬上就消逝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嘴角那一絲滑稽的笑容。他拍著童年好友的背,說了聲:“喂,走吧!已浪費很多時間了呀。天色不早了,看來我們得先找個落腳的地方休息一下。希望明天白天就可以趕到羅亞了!”至於自己援手國王之事的原因,伊文隻是輕描淡寫地一筆帶了過去。


    但是,兩人畢竟是從小就彼此熟悉的朋友,沒有理由不知道對方的秉性。也許剛才那一瞬浮現的認真神情才是伊文心裏真正的寫照吧。想到這裏,男人不由地喊了一聲:“伊文!”


    “哦?”


    “沒什麽……”男人搖了搖頭。雖然他很想找幾句來迴報友人的厚誼,但是麵對麵向他行禮的話未免有些不好意思,而且多半會被朋友取笑。猶豫再三擠出一句:“我想……”


    “哦?”


    “說了你可不要生氣,這僅僅是個假設而已。如果我奪迴了王位,啊,我一定會奪迴王位給大家看看!隻是……到了那時,我該拿什麽來獎賞你呢?”


    伊文微笑著迴答道:“這個嗎……不是有句俗話狐狸還沒抓住前不要光想著狐狸皮,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啊,失禮了。那個嘛,看今後戰功大小而定了,國王陛下。”


    “這個家夥……”國王苦笑著跟在友人後麵。


    原本是一片蔚藍的天空,現在已經被晚霞染得通紅。少女稍稍眯起眼睛,眺望著遠方那想象中總是不會落山的夕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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