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把撈過她的手腕,指節發白,聲音壓抑隱怒“沒錯,朕就是愛上你了。但朕不會輸,更不會放你走。”


    宋歡顏直直的看著他,突然大笑起來,笑了好一會兒使勁兒掙出自己的手臂“哦,想囚禁我嗎?可是,愛上我這種不知自愛的女人,你就不怕辱了你朝日皇帝的威名。”


    宋歡顏的話似乎句句都在挑戰宇明溯,他壓著聲音努力的退讓“朕、不在乎。”


    宋歡顏聽見他的話時笑的更加大聲,片刻“既然如此,那麽你為什麽殺了這攬月宮所有的宮婢還要來緝拿孫少廣和宋澤?”


    “顏兒,不要試圖激怒朕。”


    宋歡顏平靜的看著宇明溯,她緩緩一笑“是時候了,我們之前不過就是一場遊戲,早晚都是一樣的結局。你我都是一樣的人,孤傲霸道。之所以你覺得我不同,無非是我宋歡顏不同於那些圍著你轉的妃嬪,你才會覺得所謂鍾情於我。”她轉迴身看著那已然破裂的棋盤“也幸好我們之間沒有什麽俗世封號所累,我和孫少廣的事情也不會過多影響你的君主之威?這後廊宮宇我也玩夠了,不想待了。”頓了一下“至於宋澤,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估計你就會遭殃了。宇明三朵有多喜歡他,你不知道我卻清楚的緊。而孫少廣嘛,這件事本就是基於你情我願的事情……”


    “好一個你情我願,你和我說這些究竟什麽意思!就這麽急著離開朕,和孫少廣雙宿雙飛嗎?”他落寞的說著,神情有些疲憊。“朕,絕不答應。”


    宋歡顏一直背對著宇明溯,聽著他落寞的嗓音,心頭不禁湧上一層心酸,眼角微有些濕潤。可話雖如此,卻是迴不去了。不動聲色的抹了一把眼角,她迴過身,依舊笑容絕世“那明溯你,想怎麽辦?把孫少廣給神不知鬼不覺的殺害了,再將宋澤等知曉此事的人通通滅口。最後……軟禁我在此處供你日夜遣懷?”她掩了掩嘴角淺笑“真不愧是個聖明又大度的君主。”話語裏諷刺的意味濃厚的簡直不能在濃厚。


    宇明溯的頭似乎都要炸了,之前初在宋家遇見宋歡顏時,隻覺得她是一個驕傲又狷狂的小姑娘。雖然陰差陽錯的和她在了一起,可也並未曾想太多,就連撞見她和林賈同宿一處也都未曾這般令他難以接受,隻因當時他們並非交心,並非有那日益漸深細水長流的情感,並且還好整以暇的給二人做媒,可如今卻是萬萬不能!!


    他自知心中介懷宋歡顏的背叛,卻又不忍心放手。如此左右維艱,簡直是快將他自己折磨瘋了。宇明溯緩緩的舉起右手,中指上的紅玉指環很是耀眼“為什麽,他哪點比朕好。還有,你已經套上了朕的指環,怎麽可以背叛朕!”


    她不以為然的看著自己的左手,銀絲紅玉相互盤繞,那上麵的紅玉指環確實很是耀眼,她唇邊似笑非笑“哦,我若沒記錯,這指環明明是你硬套在我的指上的。既然你介懷……”她毫不猶豫的拔下“那就還給你好了。”


    宋歡顏還記得,那日午後竹林,肅冷的天氣掛著涼風,陽光穿過竹林斜斜的射到她們身上,他為她嗬氣暖手,卻是不經意間將這指環套在了她的手上,她似乎還能記起他當時的表情,笑容中帶著些羞澀,卻是從未有過的孩子模樣,深邃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得意。


    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晃著手上的指環,光煦間眯著眼睛。他說,這是朕親手雕刻的,全天下僅此一對兒。他還說,朕就是要套住你,套牢你。


    她似乎聽見了自己當時清鳴好聽的迴話,她滿心滿眼都是笑,說,我很喜歡。


    宋歡顏的手伸出去許久,掌心一直平躺著那枚指環,宇明溯呆愣了許久,冷笑著伸手將那枚指環輕輕執起,深邃的眼神如同冰峰般銳利的掃射著她的眉眼“好,既然如此,還要它作甚!”話未落,那枚紅玉指環便乘著一個好看的拋物線利落的扔出了窗外,由於它太小巧精致,就連落地的聲音都未曾聽見。


    宋歡顏的目光沒有絲毫的閃躲,隻是笑著在沒做聲。


    宇明溯深深的歎了口氣,麵上說不出的悲涼神色,聲音戚戚然“你說的對,隻不過是朕自作多情、單方麵的庸人自擾。”他說完便拂袖背手緩緩的向門外走去,剛剛要出門口時,略微側頭“原來這麽長時日,朕以為得到了你的真心,還真的隻是以為罷了。”


    宋歡顏看著他的背影,眼眶裏突然毫無預兆的湧出兩顆豆大的淚珠,在精致的容顏上鋪展了兩行水痕。


    宋歡顏用手背胡亂的抹了一把,轉迴身子坐迴貴妃榻前,迎著那敞開的一角窗欞,冷風中輕微歎息。從前她不懂得兒女情長,是因為她身為女尊國的女皇,在她的意識裏就是女子為尊,男人如同衣服般換取自若。可如今,她雖然懂得了那所謂的男女情愛,也不在居狹以往的想法,隻可惜,她身帶頑疾,注定得不到純粹的愛情。


    這世上,是沒有哪個男人會容忍自己的女人三番兩次的背叛的。而她,卻注定了會不止三番兩次的背叛,她的病,從不容她控製。與其以後再次重蹈覆轍,不如當斷則斷。


    她可以依仗著宇明溯的喜歡,他也知道宇明溯身為一國之君為了她已然是做出最大的讓步,可是那又怎麽樣呢?他容得了她今次的過錯,可是下次、下下次呢?她的病注定,她左右不了。


    宋歡顏有生以來還是第一次,如此的怨恨自己未能有個好身子。可是轉念,就連這個頑疾纏身的身子也是上天憐憫得來的,她又有什麽好怨恨的呢?她透過窗緩緩看著漸漸昏暗的天空,天意難違,一切自有命數的吧。


    再者,她宋歡顏絕地重生,可不是為了體驗這些情情愛愛的,她的身上,可是係著深仇大恨,隔著一國生死蒼茫。


    攬月宮還是被一幹侍衛圍繞著,夜已深,聽說聖上接連這幾日全是宿在念鳶宮,對新晉的肖妃寵愛不已,自然肖妃也成功的上了宮中眾宮婢話頭上八卦的風雲榜,巴結討好的宮妃婢子也都幾乎快踏壞了念鳶宮的宮門。不過即便肖妃如今如此火熱,可是還是沒能替代了宋歡顏的八卦榜首。隻因為如今宋歡顏突然的備受冷淡,一度的激發了這些身心寂寞的宦臣宮人、宮婢的極度好奇心。由此可見,這後廊宮宇裏宮人宮婢們的私生活是多麽的無聊和空虛。


    清月夜,照亮枯草積雪。攬月宮後身本來是環繞一圈的那些吐著紅蕊的不知名的小白花兒,隻是如今到了冬日花朵都已殘敗,隻剩下一片濃深的墨綠色的葉子,低矮的鋪著滿地,涼風拂過,瑟瑟的搖著托覆的清雪。宋歡顏此時提著一盞四方燈籠,照亮著腳下的枯葉,她弓著腰在那片幾乎沒有路的葉子當中穿行,纖細白皙的手指凍得通紅,可臉上神色認真依舊不依不饒的用手扒拉著那些被雪覆蓋的葉子。她月白色的繡鞋已經被雪浸濕了底邊,顯然她已經弓著腰在這片沒有花兒的花叢中逗留了許久。


    宋歡顏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大晚上的居然會跑出來在這片幾乎可以說是希望渺茫的葉子間尋找那枚紅玉指環,她這麽做顯然是不夠灑脫,還對宇明溯心存惦念。可是她還是跑出來了,也許在她的內心深處,這個指環是唯一可以記載著,她宋歡顏也擁有過那所謂愛情的見證吧。其實,是她自己不願意承認,真正的緣由,無外乎,她放不下宇明溯,她愛他。


    隻不過剛強如她,就連愛,都不願意承認。


    宋歡顏正認真的用手撩撥著花葉,指尖一痛她攸得收迴,食指指腹處儼然刮出一條長長的口子,在微暗搖曳的燭火下,殷虹的血液滴滴落下,浸紅了那一方白雪。斜眼看了看,那片花葉下邊被冰雪凍上了一塊破碎的瓷片,她將傷口用舌頭舔舔,躲開那處瓷片繼續弓著腰,提著燈籠仔仔細細的尋找著。


    冬日裏夜風涼薄的緊,每刮一下都是刺骨的寒意,她雖然穿了滾了狐狸毛邊的大鬥篷,可這麽久早已經被寒風打透了。毫無預兆的打了個噴嚏,卻如同導火線般,之後的時間打的越發頻繁,偶爾被冷風灌得還會溢出幾聲咳。


    好歹,功夫不負有心人。就在她撩撥開一處花叢時,一處被燭火照著些微的反射了一絲銀光,宋歡顏唇邊突然的笑將了起來,如同月光下這片不見花朵的花叢中綻放的驚世曇花,層層鋪展開來,好看的難以言喻。她扔下了手裏的燈籠,一隻手按住那些花叢,另一隻手在雪地裏小心翼翼的翻出那枚指環,銀絲紅玉交相纏繞,在月光下籠著柔和的光暈。


    她緊緊的將它握在手心裏,整個人幾乎都坐在了雪地上,卻是捧在心口笑的像是個孩子,像是找到了一件稀世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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