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鄭芝龍府上。


    “老爺!海霞在濠鏡澳時,被劉香的後人追殺。差點釀成大禍,好在有驚無險平安歸來!”


    正在飲茶的鄭芝龍,聽了田川鬆的話,放下茶杯略有生氣的道:


    “海霞也老大不小了,怎麽還是如此任性?一個姑娘家不在家裏,到濠鏡澳做什麽?”


    聽見鄭芝龍責怪,田川鬆沒有在意,接著說道:


    “聽下人們說,海霞在濠鏡澳被一個陳姓公子搭救,一路護送到泉州來,二人日久生情,如今陳家人來到泉州了,聽意思要來提親,老爺您剛好迴來,正好決斷此事!”


    聽了夫人簡單的介紹,隻是“陳姓公子”,沒有更詳細的情況,估計不是什麽豪門望族。


    鄭芝龍心裏不爽,往日裏自己托人,在福建介紹了那麽多豪門貴族達官顯貴,海霞都沒有同意,在南京也托人說上一個世家公子,海霞想都沒想就拒絕了,如今卻來了一個什麽陳姓公子。


    鄭芝龍正在氣惱,又不好對著田川鬆發火。如今自己已然進入官場之中,兒女的婚事得十分的慎重,說不上是政治婚姻吧,也得門當戶對才行,有什麽風浪也好相互支持。


    鄭芝龍正思考著,鄭鴻逵來到了府上,田川鬆見狀和鄭鴻逵打了招唿,就迴了後宅。


    丫鬟給鄭鴻逵上了香茶,退出去後,鄭芝龍就數落起來。


    “芝鳳,你看海霞讓你們夫妻倆給寵溺的,哪有個大家閨秀的樣兒?整日裏舞槍弄棒的,還去了濠鏡澳,險些吃了大虧!”


    雖然鄭鴻逵改了名字,不過鄭芝龍還是稱唿他原來的名字。聽到大哥鄭芝龍的數落,鄭鴻逵微笑不語,鄭芝龍接著說道:


    “女孩子還是早些出嫁的好!”


    說出了這句話,鄭芝龍的氣又升了一級。


    “原來你我給她介紹了多少豪門世家子弟,你看看她都沒有同意,說什麽要嫁給自己相中的,這不聽說她自己真找了一個什麽姓陳的人,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說到這兒,鄭芝龍想到了自己的兄弟鄭芝虎,也就是鄭海霞的父親,鄭芝龍的火氣消退了些,說起來海霞也是個苦命的人,也難怪芝鳳寵溺於她。見大哥沒有了火氣,鄭鴻逵勸慰道:


    “大哥!我來找你就是因為霞兒的婚事。來這裏之前,霞兒到了我那裏,我看霞兒變化很大!”


    以前鄭海霞風風火火,平日裏都是男兒裝打扮,英姿颯爽的,缺少淑女風範,不過這次卻是女兒打扮,鄭鴻逵看的出來,霞兒是精心梳妝了的。


    鄭鴻逵接著說道:


    “霞兒的性格直率,真進了豪門世家裏,我看她也習慣不了,就是那些個規矩就夠霞兒受的了,更別說處理各種各樣的人際關係了。”


    鄭芝龍麵無表情,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她知道,自己的侄女是什麽樣的人,性格直率又愛舞槍弄棒的,喜歡打抱不平,真進了自己中意的豪門世家裏,說不準要鬧出什麽事端來,但怎麽著也不能嫁給一個無名小卒啊?


    “大哥,你知道霞兒喜歡的是一個怎麽樣的人嗎?”


    “聽說是一個姓陳的無名小卒,哪配的上我們鄭家的千金!”


    鄭鴻逵一聽,知道大哥對陳公子一無所知,以為真是一個籍籍無名的破落公子哥,所以就趕緊將自己了解的陳修遠情況,一五一十的說出來。


    “大哥,你知道香皂嗎?”


    “嗯!有用過。”


    鄭鴻逵開始講他所知道的陳修遠。


    “就是這個人發明出來的,當初我想要做這個生意,就特意讓人調查了一下。這人叫陳修遠,是山東鼇山衛人,父親陳漢秋在薊鎮與韃子交戰死於沙場。後來陳修遠襲了千戶之職,但受到上官排擠,被冷落在一旁閑散在家,家裏的海鹽生意也被剝奪。


    但不知這人從哪裏弄到的方法,自己竟然發明了香皂,這東西可比皂角好用多了,經過山東王家商棧的推廣,京師還有山東是風靡一時,香皂的產量又少,一時間成了緊俏之貨,陳家也是因為香皂生意發了家。


    後來國公府的二公子,經過王家和陳修遠搭上了線,邀請陳家到江南生產香皂,兩家一拍即合。


    於是在舟山島上建了香皂作坊,專供國公府和鎮江劉府販買,江南這邊的香皂都是他們兩家的,後來可能又有杭州的商賈參與其中,本來我想咱們也弄些販買的,無奈現在還沒有能搭上線,又不能貿然的到舟山島上去,畢竟這裏麵有南京國公府的生意在裏麵。”


    鄭芝龍老神在在的坐在太師椅子上,聽著鄭鴻逵的介紹。


    “年前韃子入關,聽說陳修遠護送知府趙國棟到兗州府上任,竟然和韃子大戰一場,陳家的家丁護院竟然不落下風。”


    趙國棟這個名字,自己有些耳熟,鄭芝龍努力的想著,鄭鴻逵則是直接告訴了他。


    “大哥,就是前些年在莆田任知縣的趙國棟!”


    鄭芝龍想起來了,趙國棟浙江人,才高八鬥進士出身,在莆田任知縣三年官風頗好,後來調任到山東膠州,說起來還和自己有一些交際。


    “嗯,想起來了,趙大人!博學多才為官清正,當初還還和他一起赴過宴呢!”


    這時期文人是受人追捧的,海盜出身的鄭芝龍更是如此,有時候會刻意結交儒林文士,來掩蓋或隱晦自己的出身,為此,鄭芝龍還特意出重金請人說和,讓自己的兒子鄭森拜在了東林大佬錢謙益的名下。


    鄭鴻逵接著說道:


    “聽說趙國棟對此子非常看重,有意舉薦他做兗州守備,不過最後不知什麽原因沒有就任,而是調到了舟山島。此人仕途不佳,但是經商天賦異稟,在江南可以稱的上如魚得水。”


    聽了鄭鴻逵一通的介紹,鄭芝龍對於陳修遠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


    這時期豪門貴族中的婚姻,大多都是政治婚姻,講究的都是門當戶對。統治階級中大多都是有千絲萬縷的關係,其中新興關係中,就是以姻親同年師生為重。


    鄭芝龍被詔安了一段時間了,當然明白其中道理,自己是個大老粗,隻能用結親的方式和官場上其他大族鏈接,但現在鄭海霞讓他失望了。


    東方不亮西方亮,好歹這小子手握香皂生意這個王牌,鄭芝龍心裏有了一些動搖。鄭鴻逵也看出來了,於是接著說道:


    “霞兒遇到自己喜歡的人,必定不容易。大哥!我看咱們不如就隨了霞兒的意。”


    鄭芝龍看看鄭鴻逵,試探著問道:


    “你覺得這陳修遠還行?”


    “隻要海霞喜歡,過了門不受氣,幸幸福福的生活,也算完成了咱們的一樁心事!”


    鄭芝龍考慮了片刻,又看看鄭鴻逵,勉強同意了這莊婚事。他心裏有一些不甘,本想著找一家門當戶對的豪門,不想弄成了一出經濟婚姻。


    鄭芝龍在鄭鴻逵的勸說下,同意了鄭海霞的婚事,鄭鴻逵的夫人劉氏,第一時間告訴了鄭海霞,心花怒放的鄭海霞滿臉緋紅,楊柳也是通知了王洪他們。


    宋明開始,隨著商品經濟的蓬勃發展,社會上也出現了一些浮誇攀比的嫁娶之風。據明朝徐渭記載:浙東一帶嫁娶奢侈之風盛行,“有女雖在繈褓,則受富家子聘,多至五七百金。”女孩還在繈褓裏麵,就有富家子弟下聘禮,折合現在的人民幣兩百多萬元。


    這也間接助長了一股不好的風氣,越是貧困的家庭,越想通過攀附高枝來改善自己的生活。


    到了明初,法律提倡門當戶對,嚴令禁止良賤通婚和不問門第,隻看彩禮的現象。洪武五年,朱元璋還專門就此下了一道詔書:“古之婚禮,結兩姓之好,以重人倫。


    近代以來,專論聘財,習染奢侈。宜令中書省集議,定製頒行遵守,務在崇尚節儉,以厚風俗。違者,論罪如律。”啥意思?就是誰要搞什麽“天價彩禮”,直接法辦!而且,貴賤不能通婚、貧富不能通婚。


    但是,這個接地氣的法規,在明朝中期以後,就逐漸淪為了一紙空文。各種“霸道總裁愛上農家女”、“天上掉下個白富美”的戲碼,不斷上演。而且,在有些地區,彩禮甚至淪為了一種炫耀家勢的形式,助長著攀比之風。


    陳忠也是準備了厚重的聘禮,畢竟他覺得能跟福建鄭家結親,也是陳家攀上了高枝。


    除了禮儀上的物品,按常規,有白銀一錠,金如意一隻,取意“一定如意”,另有荔枝、龍眼、魁栗、蜜棗,或加香棱、龍鳳喜餅等,以示豐盈。茶葉也是主要聘禮,俗稱“茶禮”,因為茶苗不可移植,移而不複生。


    陳忠還準備了黃金五百兩,白銀一萬兩。金茶筒一個,銀茶筒兩個,銀盆兩個,綢緞六百匹,打製金銀首飾,手鐲、耳環、耳墜、戒指……等等。


    當然還有陳家的特產,香皂和玻璃鏡。當然陳家現在銀子吃緊,都被陳修遠給花了底朝天,多數都是陳忠和福伯的私房錢,他們瞞著陳修遠把聘禮辦的重重的。


    楊柳姑娘這些日子成了紅娘,鄭家客棧兩頭跑,在鄭鴻逵挑選出來吉祥的日子後,陳忠領人帶著聘禮,鄭重其事登鄭府求親。


    因為已經溝通好了,所以定親的事情很順利,兩家一起選了黃道吉日,因為泉州距寧波府舟山有一定的距離,所以決定兩個月後中旬,九月十六日。


    這個日子有些長,但是能給雙方充分的準備時間,尤其是陳家,陳修遠這個散財童子,這些日子幾乎花光了所有現銀,兩個月時間也能周轉周轉。


    親事已定,陳忠心裏的石頭落地,在泉州又耽擱了一天後,就趕緊走陸路往舟山島迴轉,雖然有兩個月時間,但來迴路上都要時間,他得趕緊迴舟山準備了。


    …………


    燒製玻璃、煉鐵和部隊訓練,是島上的當務之急,是陳修遠安家立命之本。陳修遠一刻也不敢耽擱大意,在陳忠他們出發到泉州的日子裏,每日裏就是這三件事。


    經過幾十次的燒製試驗,出爐的玻璃已經達到了自己的要求,雖然還有一些瑕疵,透明亮度達不到後世標準,但是在這個時代,已經都算的上是精品了。


    陳修遠讓楊清波他們詳細記錄好數據,和各種物料的調配。隨後就將玻璃作坊交給了楊清波、李姚青、楚偉他們三個負責,讓他們在島上挑選合適的工人生產,給了產量和任務,當然也是提高了他們的月錢,和香皂作坊差不多,也有產量獎賞,提高他們的積極性。


    保安隊訓練由陸毅他們幾個負責,也是陸續招募了一些寧波附近的人,因為當初陳朝宗的船隊從陸毅這兒調走不少人,所以三百多人大多都填充到陸毅他們的隊伍裏了。


    加上俘虜的海盜,也是有多半人進了保安隊,剩下的冥頑不靈的繼續實行勞改政策。


    陳家莊原來在各地收留的孤兒,又從韃子手裏解救的少年孩子,現在島上有近兩千多少年少女,加上陳尚承的少年保安隊員,兩千五多人,比陸毅陳朝宗他們人都多。


    陳修遠不打算從原來的保安隊裏抽人,直接從這些少年裏選拔幹部,讓表現好的人,任班長、排長甚至連長,人多了陳尚承一個人管不過來,又讓小柱子加入,柱子還有秘密的使命,也在這些少年孩子裏發展,日後這些人都會是陳家的根本。


    把人組織起來,有嚴密的紀律,加上嚴格的訓練,統一的思想 就會是一個強大的力量,這是陳修遠一直信奉的真理。前兩者好說,這統一的思想就難了。


    陳修遠如今每天學校是必到之處,和原來在陳家莊一樣,每天清晨和這些少年一起跑步,一起用早飯,有陳修遠在,夥食也不錯。


    陳修遠還堅持每天給他們上兩節課,上課是個困難的工作,每天晚上都要備課,這讓李香君都驚訝不已,忍不住偷看他寫的教案,默默的學習中。


    不過也有迴報,陳修遠的課深入淺出詼諧幽默的風格,深受學生們喜歡,李香君也是悄悄聽了幾次,總感覺陳修遠在宣揚“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逆論,雖然有些離經叛道,但仔細琢磨還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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