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走一天翻過一個山嶺,就要到山口了,一千多人在荒山野嶺裏,足足走了十一天,早已經人困馬乏,戰馬是個嬌貴的動物,明顯已經掉膘,馬蹄都被山路的崎嶇不平磨的變形,人就更別提了,陳修遠自己的腳就起了泡。


    陳修遠準備讓大家休息一日,恢複恢複體力,順便派人到山口處偵查一下,了解外麵的情況。


    王春來主動請纓,看到他傷口沒有完全愈合,陳修遠沒有同意,二虎子想去,直接被陳修遠否了,他的性格猛衝猛打還行,偵查敵情怕他沒有耐心,最後讓偵查排二班長張順帶人出山,張順也是陳家的老人了,膽大心細適合這樣的任務。


    沒有任務隊員們,都找個背風陽光的地方,一屁股躺在地上休息,這時忙的是火頭兵,在大家的幫助下,他們支鍋燒水,讓大家輪流泡腳。


    秦瑞章將兩隻腳,放進盛了熱水木盆之中,極其的享受,迴想這十來天的山路,他都佩服自己。


    當然他更佩服陳修遠練的這支隊伍,倘若換做別人,部隊進山早已經散去大半,他感覺這是一支有思想的隊伍。


    騎兵營的戰士,跟這些被解救的少年兒郎,一路上的談話,講解陳家的趣事,就知道陳修遠的確不簡單,抓住了這些人的人心,秦瑞章忽然心起波瀾,這不是帝王心術嗎?


    陳修遠為什麽,寧可舍棄韃子的首級,也不放棄這些人,放著功勞不去拿,卻非要這八百多張嘴。


    看著這些少年期望的眼神,他好像明白了。


    這些人日後都會視陳修遠為主,一兩年後將是陳修遠,又一支得力的隊伍,當然這些少年和東虜韃子,更是有血海深仇。


    部隊休息了一天一夜,偵查班的人也傳過來好消息,附近沒有大隊韃子活動,偶爾發現有韃子斥候。


    為了安全陳修遠決定,還是在夜間行動,用了半天的時間,部隊小心翼翼到山口附近,然後就等著夜幕降臨。


    阿克齊帶人嚴密的搜尋,終於發現了陳修遠他們的蹤跡,不過當他們進山後,陳修遠他們已經深入深山。


    讓韃子丟掉戰馬進山,阿克齊並不愚蠢,荒山野嶺路徑不知,別說追殺明軍了,就是懸崖峭壁就會要了自己的命。


    阿克齊就在鄒縣附近紮營,派出大量偵騎,嚴密監視這一帶守株待兔,他不信陳修遠他們不出來,不過他沒想到陳修遠會繞這麽遠的山路,陳修遠預備出山的地方,不是阿克齊重點關注的地方。


    十幾天過去了,陳修遠他們還是沒有出現,旗主阿巴泰頻繁的問詢,阿克齊的耐心也是一天天減少,開始派人日夜無休,到更遠的地方查探。


    入夜。


    陳修遠下令開始行動,騎兵營半數在前半數在後,而這些少年孩子居中而行。


    大隊人馬出了山,上了大道後星夜前行,大約走了五六裏後,負責斷後的二虎子,讓人緊急報告情況!


    “稟報少爺,後麵發現韃子零散騎兵!”


    陳修遠心裏發苦,這韃子真不叫人安生。陳修遠知道這是韃子的斥候,用不了多長時間,韃子大隊人馬就會趕來。


    陳修遠下令沈丘一個連的人,帶著解救的少年孩子繼續快速前進,剩下所有人留下阻擊韃子。


    陳修遠對著沈丘和秦瑞章說道:


    “秀石兄,刀槍無眼,你跟著沈丘他們一起走,後天咱們在前麵的小石潭鎮匯合,如果後天我們到不了,你們就先行出發,直接迴韓家堡。”


    小石潭鎮就是和巡防營匯合的那個鎮子,秦瑞章知道,自己在這兒也幫不上忙,還得派人保護自己,隻會添些亂子。


    所以他沒有矯情,直接拱手施禮道:


    “好,興華!咱們在小石潭鎮集合!你要注意安全。”


    軍情緊急,兩人都沒有過多的廢話,就地迅速的分開行動,陳修遠帶著半數騎兵營隊員朝後方奔去,沈丘和秦瑞章下令,快速南下而行。


    陳修遠和二虎子匯合時,韃子騎兵留下了兩具屍體,已經沒有了影子。


    “二虎子,韃子人呢?”


    “少爺,十二個韃子騎兵,屬下打死兩個,其餘人都跑了,我們追不上韃子騎兵,所以……所以就返迴來與大隊匯合。”


    沒有全殲韃子斥候,隨後就會有大批韃子前來,但是騎兵營在山溝裏轉了十幾天,戰馬都給累壞了,哪能追的上韃子。


    看著二虎子也很自責,陳修遠道:


    “追不上也沒辦法,韃子很快就會迴來,大家趕快把路毀掉,盡量爭取時間,等沈丘他們安全了,咱們就撤!”


    隊員們都下了馬,砍樹挖坑在路上製造障礙,十冬臘月天寒地凍的,哪能挖的動陷馬坑。


    於是就砍了好多樹,又找來很多幹枯的樹枝,準備點燃後用火阻止韃子騎兵的攻擊。


    對於韃子參領阿克齊,這十幾天來是可以用煎熬來形容的,幾千人馬將附近搜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陳修遠他們。


    看到了他們進山的蹤跡,也不能進山追繳,隻能派人嚴密監視附近時各個出口,但十來天沒有消息,但阿巴泰王爺卻是頻頻相問,搞的他每日來非常緊張,生怕陳修遠他們逃脫,阿克齊知道,到時王爺可輕饒不了他。


    阿克齊正在他自己的營帳內借酒澆愁,一陣緊促的馬蹄聲,跳下戰馬跑步進帳,報告道:


    “報告參領大人,發現明軍了!”


    阿克齊一下子提了精神,問道:


    “多少人?在哪裏?”


    “迴大人,南二十裏左右,有四百多騎兵,還有幾百人,看樣子像是咱們抓的那些漢人奴隸。”


    阿克齊猛的站了起來,下令道:


    “去,下令各部準備出征,絞殺明軍,為死去的勇士們報仇!”


    韃子的動作很快,不長時間就集合完畢,全員出營朝南追擊。二十裏的距離,又是夜間韃子四十分鍾才趕到。


    在前麵預警的隊員跑了迴來,報告大批韃子騎兵追來,其實陳修遠已經聽到了韃子騎兵進軍的聲音,估計得有三四千人,幾千匹戰馬在冬日的夜裏行軍,聲音是相當的震撼。


    “點火!”


    火借著風勢,熊熊燃燒起來。陳修遠知道自己這四百來人,是不可能抵擋住幾千韃子騎兵衝擊的,硬拚的話九死無生。


    他沒有讓騎兵營全營備戰,而是又退了幾十米,留些人監視,看韃子如何應對攔路的大火,而其他人還是持續不斷的砍樹,製造兩個柴火陣,來阻擊韃子騎兵。


    阿克齊率領大軍前來,看到了攔住路上的熊熊大火,光芒照亮了夜空,也阻斷了他們的視線,靠近大火時,熱浪撲麵而來,明軍真是狡詐。


    阿克齊看看道路兩旁,東邊是橫斷的山體,路西是低窪幹涸的河床,透著火光看著坑坑窪窪的,不過還能步行。


    “全部下馬,在河底通行!”


    阿克齊是下定決心,一定要追到陳修遠他們。


    圖賴身先士卒,第一個牽著馬,下了河底。冬天斷了流的河底,崎嶇不平還有一些圓滑的鵝卵石,戰馬行走十分困難。


    當韃子費勁巴拉的下去幾十人,繞過大火又上了路時,前方不遠處又燃起了大火,可把圖賴氣的,頓時火冒三丈,嘴裏嘰裏呱啦的叫罵著。


    陳修遠可沒空聽他的叫罵,讓隊員們繼續不停的砍樹,而他帶著幾十人,對著靠近大火的韃子瞄準射擊。


    “砰砰砰!”


    站在對麵正準備下河底的圖賴,看看河底和剛才不一樣了,此地河底很深,下去後很難上來,何況對麵還有明軍防禦,正作難呢,火繩槍的響聲傳過來了,自己身邊的人,應聲倒下了一個。圖賴大叫道:


    “放箭!放箭!”


    “嗖嗖嗖”


    有陣的箭羽朝大火對麵飛去,兩方人馬就隔著大火,火繩槍與弓箭互射,互有損傷。


    兩方對峙一段時間後,第一道火堆防線,火勢逐漸變小燃燒殆盡。火勢變小後,阿克齊命人搬開沒有燃盡的木頭,帶著人過了第一道火線。


    圖賴還在和陳修遠隔火互射,阿克齊見沒辦法從河底床順利通過,命人一邊放箭,一邊冒著漸小的火勢,試探著挪開樹枝木柴。


    更多韃子的加入,讓箭雨如蝗,一支箭穿過陳修遠鎧甲的結合部,射進他的大腿。


    “少爺中箭了!”


    陳修遠身邊一個隊員大聲的叫喊著,二虎子和陸猛第一時間跑了過來。


    “猛子,把少爺背迴去!”


    陸猛身高馬大,一把扛起陳修遠就往後跑,一直跑過第三個木柴堆防線。


    二虎子繼續在前邊阻敵,看著火勢變小,陳修遠下令二虎子撤退,繼續點燃第三道火堆。


    韃子雖然不能瞄準射箭,但是韃子的弓箭強勁有力,為了減少傷亡,陳修遠沒讓大家隔火放槍射箭,而是全力準備木柴。


    阿克齊是幹著急沒有辦法,讓騎兵營用大火,擋住了大半夜,再過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陳修遠估計秦瑞章他們已經快到小石潭鎮子,就點燃最後一堆火,命令全營撤退。


    阿克齊終於突破了連環火陣,不過已經看不到陳修遠他們的蹤影,阿克齊不死心,命令繼續沿著大路追擊。


    沿著大路南行,過來山區後,道路就多了起來,有許多分岔路口,十字路口。


    天亮後阿克齊帶隊,到了第一岔口,由於騎兵營沒有留下蛛絲馬跡,不死心的阿克齊分兵追擊,最後都是無功而返,韃子們忙活了一個晚上又困又累饑腸轆轆,跑到附近鄉村大肆搶劫一翻。


    阿克齊知道,自己無法追到這夥明軍了,隻能垂頭喪氣的迴兗州複命。


    從阿克齊的匯報中,阿巴泰知道,這支明軍狡猾多端,且善於夜間偷襲、行軍,但人數不多,估計是哪個明朝將領的親兵家丁。


    匣莊的損失在阿巴泰的眼裏,也就是偷雞摸狗小打小鬧,翻不起什麽大浪來,對他這次入關戰役,更沒有起什麽關鍵的反作用。阿克齊作戰不力,罰三十軍棍降為佐領,圖賴撤掉佐領之職,其餘兵將皆不處罰。


    小石潭鎮。


    第二天中午,焦急等待的秦瑞章,終於等來了陳修遠。


    陳修遠大腿中箭,騎不了戰馬,和其他幾名受傷的隊員一樣,躺在擔架上。


    秦瑞章緊走幾步,在鎮口迎上來,關切的問道:


    “興華,怎麽了?”


    陳修遠笑道:


    “讓韃子射了一箭,不礙事的!”


    進了鎮子後,隨隊的軍醫仔細給陳修遠檢查傷口,箭已經拔了出來,傷口沒有變色,秦瑞章等人都鬆了一口氣。


    其實這些人都沒有陳修遠內行,弓箭用毒這方麵,陳修遠知道真正的毒箭,是不容易製取的,毒藥有三種,植物毒藥如斷腸草等,動物毒如蛇毒,還有礦物質如砒霜等,但這些毒藥不是難以提純,就是數量有限,要不就是價格昂貴,不可能大規模應用。就算有塗在箭頭上的一點,也起不了決定性作用。


    這時代士兵們用的最多的就是生鏽的鐵箭頭了,為什麽生鏽的鐵箭頭能有毒性呢?這是因為箭頭上有輕微的鐵鏽,進入人體後很容易引起發炎,傷口感染壞死甚至破傷風等並發症,中箭者大部分會死於傷口感染。


    箭頭生鏽非常普遍,且造成對手感染的效果也較好,所以這種方法還是得到了很廣泛的使用。不過,由於生鏽的箭頭對鎧甲的擊穿能力降低,這也是一個弊端吧。


    除了上述幾種辦法,古人還發明了一個“見不得人”的放毒箭的辦法,這就是在箭頭上把牲畜或者人的糞便塗抹在箭頭上,這種“生化武器”能對敵人造成致命傷害:一旦中箭者不及時清理出傷口中的糞便,那麽糞便中的細菌馬上加速傷口的感染。


    這時期可沒有什麽消炎藥,更沒有抗生素,感染發炎其實是戰爭死亡人數的最大殺手。陳修遠比較幸運,他中的箭是支比較幹淨的箭,清洗傷口敷上藥物,估計問題不大。


    大家在鎮子吃了午飯,繼續出發一路不停,三日後到了韓家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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