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把的銀子撒出去,登州水師營的官爺都紅了眼,登州水師營遊擊姓李名貴,見王洪他們如此的有錢,恨不得去搶了他們。


    武官大多是大老粗,和王洪陳朝宗見了一麵後,都是師爺進行具體的交易。水師營內沒有幾艘大船了,那些個將官也不敢售賣,畢竟本來就隻剩幾艘了,太紮眼了,隻好賣幾艘鳥船、海滄船發個小財。


    王洪和陳朝宗他們,學說著南方口音,共買了一艘四艘海滄船,兩艘鳥船外帶二十幾個操船的兵丁,經陳朝宗考辨,都是技術過硬的好手。


    船上的佛郎機火炮,都被他們拆了去另賣,隻有一艘海滄船上留下來了一架,而且是一艘壞了的佛郎機火炮,用他們的話說,是用來嚇唬海盜用的。


    事情辦妥,陳朝宗便帶人駕駛船隻,從登州出發,一路向東繞大彎沿著海岸線,向陳家莊所在的海域行進。


    而王洪、老邢和馮文清等人則留下,繼續招募流民工匠,


    經過三人的介紹宣講,尤其是馮文清的現身說法,登州府不少的工匠都躍躍欲試,更別說那些在死亡線上掙紮的貧戶人家了。王洪把帶來的銀子換成銅錢,給工匠們每人幾十個大子,見了銅錢的工匠們更信任他們了,不見點實打實的利益,誰會平白無故的跟著他們去幾百裏外的地方謀生。又讓他們相互轉告某日在城南外十裏處集合,整個計劃開始實施。


    三人又早在登州府內雇人收攏孤兒,邢貨郎早些年混跡於此,一口標準的登州話,給街麵上潑皮無賴一些銀錢,讓他們去招攬,什麽方法不管,城南野店集合,一個孤兒一分銀子,見人給錢,這可忙壞這幫潑皮,兩天時間就將登州府裏孤兒給搶劫一空。


    到了出發的日子,王洪他們吩咐野店店家早早的熬上兩大鍋稠稠的米粥,又做些幹糧路上備用。五十幾個十幾歲的孤兒是近水樓台先得月,個個吃的上肚兒滾圓,周圍零散的流民也沾光填飽了肚子。


    第二次的粥將要熬好之時,說好了的工匠們到了,比預計的少了些,隻來了一百多,王洪他們可是散去了近二百人戶的銅錢,足足少五十多個。


    “這些人,不識好歹啊!早晚有一天會後悔的!”


    王洪嘟囔了一句,馮文清接言道:


    “人各有誌,強求不來的,王管家不必生氣!”


    不生氣是不可能的,白白的浪費不少的銅錢,迴去這花費如何報銷,實事求是報告,顯得自己無能,添加在別的地方,可就是弄虛作假了。


    “老邢組織好他們,吃過飯後盡早出發!”


    “是”


    米粥的香味吸引了周遭的流民,本來他們就在這兒施過粥,因為人太多,有的家業在此的本地人也來混飯吃,所以就停了。原來山東的地麵上還算清靜,流民不算太多,不比河南陝西千裏旱災,加上農民軍四起,幾乎是十室九空,老百姓不是參加李闖等,就是流亡在外,突然增多的流民讓馮文清和王洪都十分的不解。


    幾日後他們返迴陳家莊,在登州出發時隻有七百多人,這一路上不時的有人加入隊伍,到即墨地界時就有了近千人,弄的即墨縣衙都緊張起來了,關閉城門嚴禁流民進入,到陳家莊附近時,隊伍就超過了一千人。


    王洪心裏忐忑不安,這超出了少爺的要求,而且後來加入的他也無法一一甄別。越離陳家莊近,王洪的心情越是不安。馮文清算是個讀書人,心思縝密的他早看出了端倪,笑眯眯的對著王洪道:


    “管家不必多慮!帶這麽多人迴來,東家不會埋怨於你的,相反!我認為東家會誇獎與你。”


    “為何?”


    “因為東家心地善良樂善好施,是樂意收留這些人的。”


    王洪當然明白這些,可這有些超出計劃了。馮文清沒有對王洪講深層次的問題,進陳家都幾個月了,他對於陳家的小主人是敬佩不已,父親戰死沙場,襲職千戶又被上官刁難排斥,隻有祿位沒有了權力,當然也失去了鹽利。但他沒有頹廢,發明了肥皂,養活了陳家莊近千人。


    別人都是想方設法的壓榨佃戶,他卻變著法兒減輕地租稅銀,又組織人手開荒種地,救濟無家可歸的流民,心地十分善良,但是麵對海盜土匪的滋擾,雷厲風行手起刀落除惡務盡,沒有絲毫的遲疑。


    莊內定的規矩也是嚴格執行,幾乎進行了軍營般管理,整個莊內外井井有序。


    東家小主還要強好武,整日裏泡在保安隊營房裏,操練保安隊,還讓隊員們練習繳獲的大福船。


    裏裏外外這麽多事,奇怪的是他沒有稟報官府,他自己就是一個千戶,擁有一些家丁護衛倒也合理,但畢竟年紀輕輕,擊退土匪絞殺海盜這麽大的事,也沒有上報,想來多有我的地盤我做主之意。


    馮文清思慮,陳修遠不是不諳世事,就是城府誌向極深,不諳世事不可能,真是如此,陳忠會提醒與他,那就隻有一種了,這個年輕的千戶定有鴻鵠之誌。


    混亂不堪的時代,隻有聚眾才能成事,這也是馮文清飽讀史書得到的結論,也許陳修遠後日有將相之象,自己也打定主意在陳家呆下去,來驗證自己的觀察和判斷。


    幾日後。


    保安隊北邊小山頂上的哨所,率先發現了人群隊伍,四五裏開外,友敵不明,第一時間報告給了陳修遠。


    陳修遠下令所有保安隊立即集合,啟動預警機製。除了必要的崗哨外,所有的隊員都要參加行動。


    一千多人的流民,浩浩蕩蕩的朝陳家莊而來,沒聽說附近多了這麽流民匪冦啊?陳修遠很納悶,但不能掉以輕心,如果是土匪裹挾著這麽多的流民而來,還真不是個小問題。


    陳修遠命令將庫房所有的武器都帶上,包括這時代最有利的遠距離攻擊武器弓箭和火繩槍。


    大海、莊子和一座險峻的小山間,陳修遠派王洪領人,已經築起了一道土圍子,厚三尺高一丈五,這也是在海盜突襲後,陳修遠為莊子做的最好的防線。


    莊門北邊的土牆也設有寨門,保安隊從寨門出來,站好防禦隊形嚴陣以待。一群土匪裹挾的流民的烏合之眾,陳修遠沒打算站在圍牆上防守。


    近了!人群慢慢的接近了陳修遠他們。更近了,眼尖的柱子發現了王洪居然就在當中。


    “少爺!我看到王管家了。”


    陳修遠也看到了,對著柱子點頭道:“嗯,是王洪,還以為是是土匪來襲呢!”


    人群在不遠處停了下來,王洪三人到陳修遠跟前匯報情況,確如馮文清所料,這麽多人的到來,陳修遠沒有生氣,隻是有些驚訝。


    然後就是吩咐陳尚武、崔勝武他們幾個班,將這些人安他們原來的職業分化開來,陸續帶到土牆裏麵安置。


    在陳修遠這兒,手藝人最吃香,也有較好的待遇,木匠、鐵匠、船匠、瓦匠還有皮匠,這次從登州府地界來的不少,大多具有官府的匠籍的。


    這也好,來了這兒就成了逃匿,登州府是再也迴不去了,因為迴去要受到刑罰的,更有可能牢獄之災。


    其他便是收攏的孤兒和跟隨人群的流民,雖然人數超出了預算,但陳修遠篤定還能養得起,無非就是再多買些糧食,熬過半年後,開荒的幾千畝土地有了收成,能達到自給自足是陳修遠最大的願望了。


    陳家一下子湧來了這麽多人,比原來的老人口都差不多了,弄不好要出亂子的,自己盤算一下,糧食堅持到秋收也有些緊張。


    原來隻預備了工匠們的茅草房,現在是嚴重的不夠用,讓大家露天過夜或一直在山洞,也不是個事,容易出亂子。


    現在是夏天,陳修遠決定多建些茅草房,幾天的忙活,新的茅草房在新舊瓦工們的帶領下建好了。


    原來就是一家子的,有了自己的窩棚,單身的就住集體的窩棚,雖然簡陋但一日兩餐有了著落,比起流浪乞討算是應得了新生,新來的人慢慢適應了陳家的生活。


    有了工匠後,陳修遠迅速擴大了鐵匠鋪,開荒種地、保安隊兵器等 需要都是幾何學增長。


    傳來了鐵匠鋪“叮叮咣咣”鍛打的聲音,不遠出就是鐵匠左方的遠咯,這次從登州招徠的匠人們,大多有家室,所以在鐵匠作坊的周邊,零散著一些簡易房子。


    陳修遠進了作坊,作坊裏的管事,趕忙迎了過來,所有人都緊忙放下手裏的活,齊刷刷跪在了地上。


    “小人拜見老爺”


    “拜見少爺”


    看著這一地的工匠師傅和他們的徒弟,陳修遠趕緊招唿他們起來。


    “都起來!咱們陳家不興這個,以後大家都不要下跪了。”


    在陳修遠極力的勸說下,眾人才站了起來,其中有一個年齡比較大的老人,好像特別在乎禮法,說道:


    “尊卑有序,禮不可廢!我們都是下賤的匠人,哪能不給大人行禮。”


    封建社會的人,尤其是生活在底層的百姓生活很苦,徭役重、生產水平低、思想約束多、禁忌多,完全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人們的生活隻是在能吃飽與餓死之間搖擺。


    與其說是生活,不如說是生存,精神和意誌長期受到壓製,大多人是見人矮三分,形成了一種潛移默化的社會規範,多磕頭,多做事,成了一種標準社交行為。


    “大家拋家舍業,來到我陳家來,我陳修遠感謝大家。既然來了這兒,咱們就是一家人,大家到這兒的時間短,等時間長了,就知道咱們陳家人是如何相處的了!”


    陳修遠環視著大家,又接著道:“這幾日如何?吃穿怎麽樣?有沒有餓肚子?住處怎麽樣?有什麽問題就跟你們的管事說,直接找我也行。”


    陳修遠說完話,殷切的注視著這些個工匠,等著他們的迴話。也許是陳修遠平和的態度,感染了大夥,一個年輕的工匠,興奮的迴了話。


    “迴老爺的話,吃的可好了,見天還能吃到肉,可香了!”


    說到肉的時候,這人的喉嚨還動了一下,似乎是對鯨魚肉的迴味。這個“老爺”的稱謂,讓陳修遠感到很是滑稽,雖然陳修遠算擁有三十多歲的智商和閱曆,但他畢竟是個還不到二十歲,被一個幾乎同齡的人叫做老爺,心裏麵是有些別扭的。


    但是他努力的沒有表現出來,這些人被封建思想壓製,遇人矮三分,自貶身價幾乎是為人處世的法則。


    陳修遠微笑著,將目光轉移在了年輕人身邊,一個四十多歲,身材結實皮膚黝黑的漢子身上。


    “這位師傅,你也說說,這幾日過的如何,可吃的飽穿的暖?”


    “迴東家的話,很好!”


    語言簡練 沉穩有力。陳修遠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對大家道:“都忙吧!我隻是隨意看看,大家都做自己的工作吧!”


    陳修遠把作坊的管事留了下來,管事是陳家莊的老人了,一直呆在陳家莊裏,以往的工作主要是打、修農具鋤頭鐵鍬之類的,自從陳家招募了新的鐵匠,自然而然的成為了鐵匠們的頭目。雖然技術不是最好的,會的也不多,但是貴在老實可靠。


    “老李,走帶我看看你們打製的槍頭。”


    李如應了一聲,隨即迎陳修遠出了熱氣如蒸的作坊,進了院西側的庫房。庫房的門口處,放著一桌一椅,再往裏麵,牆角的架子上擺放了排列整齊的槍頭。


    “老李,現在庫房裏多少隻好的槍頭?”


    陳修遠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記錄表,詢問著李如海。李如海不識字,這本子上的字還是他讓別人記錄的,隻見他轉著眼睛迴憶道:


    “稟少爺,一共二百四十六支槍頭,二十六把樸刀。”


    長槍是最劃算的兵器了,用料少,易打製,對於淬火等工藝要求也不高,畢竟隻是一個槍頭,不比刀劍那樣複雜難以鍛打製作,選擇好槍杆按上即可,使用也是簡單,一個字“刺”,容易訓練。


    為了應對以後可能發生的事,陳修遠準備在特殊時刻,動員所有成年男子組隊保護家園。長槍就是首選的武器,再配上少量的弓箭、火槍和刀,將所有人武裝起來,護衛家園。


    “嗯!老李,你啥時候學的寫字,冊子上也記錄的很清楚,這冊子是你寫的?”


    李如海尷尬的笑著。


    “迴少爺!我那會寫字呀,是新來的鐵匠幫我記錄的。”


    看到陳修遠望著自己,李如海接著說道:“就是您問話的那個,名叫秦成。”


    一個鐵匠,還會寫字,陳修遠對於那個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的鐵匠,又有了更深的印象。


    “老李!你了解了沒有,這些新來的鐵匠,打造兵器的功夫如何,有會打製鳥銃的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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