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的問話打破了寂靜,也給陳文撫他們帶來了疑惑。


    陳文撫怎麽也想不通,流民怎知他姓陳,一時的有些不知所措,大夥和對麵的流民也在等著他的答案。


    “鄙人是姓陳,敢問……?”


    陳文撫還沒有說完,那操著直隸口音的漢子,透著興奮的眼光,急促的又言道:


    “可是浮山所陳府?”


    這一問,陳文撫他們是徹底的被驚呆了,能說出此等精確的信息,這些個流民一定是認識陳文撫的。


    正在眾人都使勁的在陳文撫的無助的臉龐尋找答案時,流民也看出了端倪,應該是說準了 的胡須大漢又說話了。


    “陳小哥,我是陸毅!”


    陸毅二字一出口,陳文撫便想起來了,這不是陸猛的大哥嗎!少爺從永平府迴來時,路上收留的嗎?陸毅的滿臉滄桑胡子,風霜滿麵的,陳文撫還真不好認。


    “哦!原來是陸毅陸兄,是是是!陸兄這滿臉的胡須,小弟還真的沒認出來!”


    陳文撫邊說話,便前走了幾步,一把使勁抱住了陸毅。


    陸毅也十分的激動,一個大老爺們有種想哭的感覺。


    男兒有淚不輕彈,他強忍著,努力控製著心情。但陸毅還是沒有控製住,兩行熱淚順著臉頰而下。


    這一路上千辛萬苦,牢記陳修遠的囑托,帶著身後的眾多百姓,磕磕絆絆終於到了鼇山衛。


    “可找到你們了!少爺呢?少爺還好吧?”


    “好!少爺前兩天還念叨陸兄你呢!陸猛也好,現在每天都跟在少爺身邊。”


    兩人情不自禁擁抱了一會兒才放開對方,然後又有些尷尬的大笑。


    然後陳文撫就給王洪、崔勝武和陸毅他們相互介紹。


    “陸兄,我給你介紹,這是王洪王管事,這是崔勝武。”


    陸猛與王洪和崔勝武是初次相見,急忙向二人施禮。


    王洪倒是聽到過陸毅的,少爺自永平迴鼇山衛時,半路上收留的,是陸猛的堂哥。


    看著這些流民,王洪迴了禮便招唿大夥說:


    “所有人都聽了,把幹糧都集中起來,然後交給陸兄弟!”


    雙方的人員,剛才還都是虎視眈眈相互提防,如果沒有陸毅與陳文撫的相認,極有可能一言不合火拚起來。現在都鬆弛了緊張的身體,淩厲的眼神都變得溫暖起來。


    陸毅帶著這幾百人的流民,千裏迢迢趕往鼇山衛,一路上是饑一頓又餓一頓,靠著些許的食物吊著性命,總有一個盼頭。


    到了鼇山衛就好了,鼇山衛陳家少爺許諾,讓大家都能吃飽飯,就這樣一個信念,讓大家都堅定的跟著陸毅,徒步行走了上千裏。


    陸毅讓人把幹糧分發下去,手裏拿著幹糧,三五成群、四六結夥,陸毅所帶領的人快速的吃起來。


    雖然分到手裏的食物不多,但給虛弱饑餓的身體補充一下,是非常需要的,有了食物進肚,就能提起精神恢複體力,繼續朝陸毅所說的“世外桃源”行進。


    有一點異於常見,由於僧多粥少王洪他們所帶領食物不多,按最低的分法,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分到幹糧。


    王洪看到,陸毅和幾個精壯的漢子,都沒有分到幹糧,而是在人群邊上維持秩序。


    仔細瞧看,這些個成年壯漢都抽縮著喉嚨,吞咽著唾液。


    這些人,有些是徐林從薊州鄉裏帶來的,有些是路途中加入的。


    因家鄉遭災變故,在家鄉隻有餓死,或已經餓死了家口,無奈之下另尋活路,一路上攀附徐林陸毅等人,形成了一群流民。


    從一開始的紛亂無序爭搶鬥勝,到後來的互不相幹又互相幫助,在陸毅的管理下,變的井井有序。後來遇到陳修遠,借到了銀子,陸毅、徐林的威望更勝一步。


    看著這一切,陳文撫心裏暗自佩服,幾個壯漢都規規矩矩,雖然餓但是和陸毅一樣,在堅持著。


    他們知道,也許陸大哥給他們找到了長期飯票了,過了今天,再也不會挨餓受凍了。


    整個路途上不時的有人生病挨餓倒斃,隻能草草掩埋。 曆盡千辛萬苦一群人終於到了,鼇山衛的邊界。


    沒有給多長時間,陳文撫和王洪商議,立即動身出發,在天黑以前趕到陳家莊。


    “都起來!都起來!出發了。”


    隨著崔勝武和陸毅的號令下達,兩隊接連成一個隊伍,如臃腫的長蛇,慢吞吞向著陳家莊的方向行進。


    ……


    書房裏的陳修遠,撰寫著腦子裏記憶。


    他每天的日程就是,清晨和隊員一起跑步,早飯後充當教官和保安隊一起訓練,然後莊子各處轉一轉,下午躲進製造肥皂的房間,和柱子、文撫製作肥皂。


    今天他偷了個懶,下午沒去而是來了書房。


    看著牆上的短火槍,陳修遠心裏開始咒罵:這些洋鬼子,走陸路的王家都到鼇山衛,這些個海盜鬼佬還沒有來。


    後世傳言他們遵守契約精神,看來都是無稽之談,對於他們來說,有利於他們的,他們就會遵守規則,不利於他們的,就會把破壞規則的責任推到對方,就算是規則也是他們這些強盜們製定的,當然也是有利於他們的。


    時間這麽長了,洋鬼子那裏的火繩槍,可能要泡湯了,從膠州府求購估計也是夠嗆。


    陳修遠正在考慮如何才能給莊裏裝備火繩槍時,他想自己來設計,最好和會打造火繩槍的工匠一起研究……正在設想時。


    有人敲門,打斷了他的思緒,不盡的產生一絲怒,語氣中夾雜著不善。


    “怎麽了?不是跟你們說了嗎!不要輕易來打擾我!”


    小柱子聽到陳修遠的話,心中倒是有些責備自己,少爺剛剛才吩咐自己,不要打擾他,但不遂己願,這不馬上就有事情需要稟報。


    “少爺,周順一家人來咱們莊子了,還帶來了忠叔的信。”


    聽了屋外小柱子的迴話,陳修遠靜了下神,收了天馬行空的思慮。


    “嗯,讓老周去客廳,我馬上就到。”


    收拾好書本和自製的筆,關好書房的門,徑直來到了緊挨著的客廳。


    客廳外周順的老伴和女兒惶恐不安的在門口站著,客廳裏小柱子正和麵露難色周順、周順兒子海生竊竊私語。


    見到陳修遠進來,二人二話不說,倒地長跪不起。


    “老周,怎麽了啦?趕快起來說。”


    “陳大人!”


    “陳少爺!”


    周順和兒子海生一個大人一個少爺,同時的開口。


    海生望了望自己的老爹,不再言語了。


    “陳大人,救命啊!救救我的海生和玉淑吧!”


    四十多歲的漢子,幾盡哽咽。看著滿臉冤屈的父親,周海生舉著倔強的頭,等著陳修遠的迴答。


    “老周,你先別急,到底出了什麽事兒?我二叔的信呢?”


    小柱子忙把信從周順的手裏接過來,交給陳修遠。


    打開信一目十行俱下,加上周順的訴說,陳修遠才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海生自跟隨大隊從永平府迴浮山所,得虧自己的身體壯實,箭傷得已痊愈。


    迴到千戶所當差,千戶所已物是人非,老爺變成了新來的鄭千戶鄭老爺,也沒有了往日,和要好的陳家兄弟當值,迴去問了父親才知道,原來那幾個陳家兄弟,都沒有軍籍,所以不用來千戶做點卯,跟隨陳家少爺去陳家的莊子了。


    每天到千戶所應差,生活乏然無味,不去又不行,每日鬱悶不已。


    近幾日,浮山所來了一個二世祖,名叫鄭春,他大伯是萊州的守備,三叔就是浮山所現在的當家人鄭萬信。


    跟隨鄭萬信來到浮山所掛了個虛職,在所城他是無所事事,整天的在街上領著爪牙瞎逛。


    這家夥十分好色,或威逼或利誘 街麵上和所城相近的村裏麵已有幾個姑娘慘遭毒手。


    剛開始還有兩家去官衙裏告狀,跟後來去要戰死軍戶兵丁撫恤錢的百姓們,都被新來的千戶大人的親兵們亂棍打出官府,也就沒人敢去告狀了。


    惹不起就要躲,這二世祖一出官府大門,街麵上的大姑娘,小媳婦,都趕緊跑迴家,久而久之,年輕的女子就基本不出門了。


    周順的女兒周玉淑,乖巧伶俐,婷婷大方,時常跟隨母親出入陳府,幫工漿洗衣服,掙些銅板貼家用。


    陳修遠走後,又同時去別的富貴人家幫傭。


    這天傍晚迴家不巧遇到鄭春,鄭春見周玉淑長的漂亮,歹心頓起,在大街上將玉淑雙手反綁,堵住嘴巴,丟進了轎子裏,抬近了鄭家府第。


    不知鄭春是有計劃的,還是怎麽的,當天海生還不當值。


    有街坊鄰居看到此事,去通知了周家,周家知道信息時已經傍晚,海生的母親頓時間急暈在地上,一家人霎時間大亂,失了方寸。海生和父親周順還有鄰居將母親扶到炕上。


    “周家大哥,趕快想想辦法吧!晚了淑兒……”


    鄰居的話將蒙了的周順叫醒過來,周順機械的點頭,心裏麵還是亂入麻。


    “周家大哥,你的趕快想轍,要不去陳府?”


    “對對對,海生在家照顧好你娘!”


    有病亂投醫,急事亂找人,陳漢秋都已經戰死了,陳修遠又讓人算計,沒有能執掌戶所,府裏現在隻有福伯和陳忠在。


    周順當然把這一切都忽略掉了,他急急忙忙向陳府趕去。


    海生看著躺在床上的母親,想著自己的姐姐,心裏是無比的著急,越想越急,腦子一熱抄起牆上掛著的軍刀,一路小跑,朝戶所官衙奔去。


    天已經黑了,官衙的大門已經點上了燈籠,記得當值的軍戶在大門口站崗,周海生遠遠的繞道官衙的後麵,從狗洞潛入官衙府內,因為對官衙門府內比較熟悉,周海生三繞兩拐來到了鄭春的房間外麵。


    暗影裏的海生豎起耳朵,仔細地聽周圍的聲音。


    “喝!喝!喝!等老子上了,然後讓你們玩!”


    “謝謝少爺!”


    遠處家丁們的房間裏傳來了一陣陣汙言穢語,周海生走近推開了房門,正瞧見自己的姐姐被堵著嘴巴,雙手被綁坐在了床邊。


    驚恐無助的望著自己,周海生急忙向前幾步,拔出姐姐嘴裏的布,顧不上跟姐姐說話,解開了繩子,拉起姐姐竟向外走。


    找到姐姐心裏高興,忘記了觀察情況 ,這一出門,正好與欲行好事的鄭春撞了個滿懷。


    周海生反應很快,掄起拳頭狠狠的打在了滿臉酒氣鄭春的太陽穴上,鄭春慘叫一聲,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兩個人趕快跑,快要到狗洞的時候,鄭萬信的家丁們追了上來,周海生催促著姐姐從狗洞鑽出去,而他則拔出刀來,和跑在最前麵的一個家丁打了起來。


    家丁們剛喝了酒,腳下無根那是海生的對手,隻一個迴合,便被海生劈倒了一個,這下後麵的家丁一下子酒都醒了,紛紛迴屋,尋找兵器,在這寶貴的時間空檔裏,周海生領著姐姐直奔陳府而去。


    陳府內,陳忠福伯還有周順正在商量怎樣解救玉淑,三個人商量來商量去,也沒有商量出什麽具體辦法,正在陳忠正準備直接去官衙要人時,一身是血的周海生領著姐姐來到了陳府。


    了解了事情的經過陳忠略略思考後,便給陳修遠寫了一封信,讓周順一家四口去陳府的外莊暫時避難,府裏麵陳忠也下了禁口令,其實自陳修遠走後府中也沒有幾個人了,剩下的都是府裏的老人了。


    陳修遠看著跪在地上的周順二人,忠叔又有信件,心裏頭已經有了計較。


    “海生,殺了鄭萬信的人,你怕不怕?”


    當時事發突然,周海生毫無懼意,這躲躲藏藏的一天裏,說不害怕是假的,怎麽著也有一些個心虛,以後怎麽辦?去哪裏討生活?陳少爺如果不幫怎麽辦?無數個怎麽辦?在心裏打轉,但現在他依然倔強的說:


    “不怕”


    “好!我就喜歡這樣的!鄭春的狗腿子,該殺!柱子,你去安排老周一家人住下。”


    “住哪兒?莊裏人多嘴雜的!”


    陳修遠思慮一下說道:


    “……緊挨著訓練場的山邊不是有間破房子嗎?地點也偏僻,收拾收拾就住那裏吧!從莊拿些吃食被褥什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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