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修遠好奇,在特維斯和約翰招唿海船上的水手的時候,小聲的詢問譚傑森。


    譚傑森扭臉小聲的說道:


    “這港口的水深足夠,是約翰刻意將船停泊在那裏的。”


    說完,譚傑森狡黠的望著陳修遠。


    陳修遠明白了,這是這兩個鬼佬怕明人黑了他們,不停在岸邊,有了情況給自己一個反應的時間。


    陳修遠心裏腹誹,屁的反應時間,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應該是他們做習慣了海盜,總拿自己的心思來揣摩別人的想法。


    海船邊的小船已經劃到了岸邊,大家上了小渡船,來到了大船旁,在這艘船的身旁,船體的巨大給了眾人很大的震撼。


    小柱子和陳朝宗都沒有見過大船,驚的他們張大了嘴巴,陳文撫倒是有些見識,前年和老爺去了一次登州水寨,見過登州水師的戰船,當時他感覺水師營的福船就是世上最大的船了,沒想到這艘船比他見過的要大。


    爬了軟梯上了船上,陳文撫在陳修遠耳邊小聲說道:


    “少爺,這船比登州水師的福船都要大!”


    看了看又說道:


    “沒有福船上幹淨利落,到處都是從桅杆上垂下來的繩索。”


    陳文撫有些興奮給陳修遠介紹著他對船隻見識的一知半解。


    甲板上稀稀拉拉有十來個水手在忙活著什麽,或紅發或黃發,穿著對於明朝來說了奇裝異服。


    其中有人穿的一看便知是西方人的軍服,陳修遠後世沒少看電影,對於中世紀的西方海軍已有定的認識。


    陳修遠注意觀察了一下 ,船的兩側各有五六個用紅油布蓋住的物件 ,應該是火炮,武裝商船,典型的武裝商船。


    陳修遠在甲板上仔細的觀看著,這時候四個人從甲板下的倉室裏上來,抬著一個大木箱,約翰和譚傑森扭頭招唿陳修遠幾人過去。


    水手們打開箱子,露出了裏麵的火繩槍,用油紙包裹著。


    約翰尼德普拿起兩把火槍,扯下油紙後,給陳修遠和陳朝宗一人丟過來一把。


    在他看來陳朝宗長的高大威猛,應該是陳修遠的護衛軍官。


    陳朝宗以前跟著老爺還真放過幾槍,因工部下發的火槍質量不好,火槍炸膛導致兵丁受傷後,陳漢秋就將火槍收了丟進了庫房。


    陳朝宗看著手裏的火繩槍,槍管厚實,有著幽亮的金屬光澤,一看便知是精鐵打造,比工部造辦處做的不知道要好多少。


    陳文撫和小柱子也湊到他身旁觀看著,陳朝宗不停的給小柱子介紹著。


    陳修遠把玩著,注意了火繩槍的槍管和火門,雖然擦了很厚的防鏽油,但他還是看到了用過了的痕跡。


    “約翰先生,這槍不是新的吧?”


    陳修遠的疑問讓特維斯和譚傑森有些吃驚,如果陳朝宗說出來,還合理一些,陳朝宗一看就是個舞槍弄棒的,皮膚黝黑四肢發達有力。


    特維斯畢竟在鏡澳呆了一年多的時間,對大明的官場有一定了解。


    這個千戶官長的白白淨淨,一看就是一個承了祖上的蔭德,世襲的軍官。應該是吃喝玩樂無所不知,對於軍械定是一竅不通,買了火槍也是聊勝於無罷了。


    “尊敬的千戶大人,您說的對!這批火繩槍雖然不是全新的,但他們是最好的,鄙國的皇家衛隊的裝備用槍,因為宮廷衛隊要換裝武器,所以剛剛使用了兩個月就被替換了,我可是花了大價錢,走了宮廷軍需官的關係才搞到這批槍的。對於您來說,買了這批火繩槍,絕對是正確的選擇。”


    這約翰倒是說了一半的實話,槍是沒有用多長時間,裝備部隊才三四個月,隻是在訓練時用過,但根本不是什麽宮廷衛隊而是一般的軍隊火槍。


    陳修遠當然也不操心什麽宮廷什麽的,槍好用價錢便宜,他就會狠狠心買下來,但是得讓他們走海路運到鼇山衛。


    “約翰先生,這槍的最大射程和有效射程是多少?”


    這句話讓約翰和特維斯對陳修遠更加佩服起來,人不可貌相。


    約翰看了一下特維斯眼裏的紈絝子弟千戶官,對於特維斯的判斷是一千個鄙視。


    “千戶大人,這槍的威力非常大,最遠可打到一百丈左右,三十丈破甲殺敵。”


    陳修遠心道,有些誇張,一百丈三百多米 ,向前拋射還差不多 ,百米破甲估計也達不到,根據史料分析火繩槍七八十米破甲,槍管,火藥精製的話也有可能。


    在陳朝宗的介紹下,陳修遠明白,這些槍比明朝官府造辦的要好。


    陳修遠的心裏已經傾向於要購買這些武器,剛才在來的路上了解到,這些鬼佬是走海路而來,迴去的時候也會走海路。


    走運河的話對於他們來說,受製於人太不安全。這時期的航海還不太發達,大多都是沿著海岸線航行,他們迴去的路程正好經過鼇山衛。


    本來陳修遠還打算試槍的,在船上不方便,也就沒有過手癮。又從箱子裏麵隨意拿了兩把出來看看,質量都一樣。


    特維斯提議船尾的船長室喝杯茶,這特維斯在中國待久了,了解人情世故,陳修遠等人也驗看了貨物,該談正經事了。


    因為陳修遠在布店裏無意中聽到了約翰和特維斯的談話爭論,把價錢壓到了極限,五兩銀子一把。


    特維斯也是使出渾身招數和陳修遠唇槍舌劍,最後的談判結果,六兩半銀子一把外加部分火藥鉛丸,送貨的鼇山衛。


    陳文撫和陳朝宗迴旅店拿三百兩銀子的定金,陳修遠在船長室內和約翰他們隨意談著,大部分時間是約翰說著自己的航海故事,特維斯不時的插話解釋。


    這時期西方的造船航海業發達,從發現的新大陸美洲和東南亞、印度攫取了大量財富,攫取財富的過程中又進一步發展了造船與航海,在被殖民地的民眾的血淚中良心發展。


    陳修遠注意到,船上的個別水手腰間別著一把短火槍,便詢問約翰先生短火槍有沒有貨,價值幾何。


    出乎陳修遠的意料,短火繩槍很便宜,因為槍管短容易製作,但射程近威力不大,軍隊不大裝備。


    約翰先生從櫃子裏拿了一把短槍遞給陳興華,這倒把陳修遠驚住了,是一把不用火繩的遂發短槍。


    端詳著手裏的遂發短火槍,陳修遠心裏癢癢的,短火槍射程小,威力不大,但適合近戰。這些海商兼職著海盜,跳幫混戰短火槍成了不二選擇。


    約翰顯然是看到了陳修遠興奮的眼神。


    “尊敬的千戶大人,這是法蘭西最新式的火槍,不用火繩發射,隻需要輕輕的扣動扳機,鉛彈便能發射出去。”


    約翰尼德普邊說邊拿過槍比劃起來,當陳修遠問他這槍有多少枝的時候,約翰尼德普是一陣的尷尬,這些槍是船員水手備用的,隻有十幾枝。


    從陳修遠的眼神裏,不出約翰的所料,陳修遠對這些遂發短火槍十分感興趣,迅速提出來了購買的意向。


    “尊敬的千戶大人,這短火槍隻有幾枝,是我們防身用的。”


    “這樣吧,約翰先生 ,我們的買賣合同不變,但是火繩槍的數量變更一下,至少給我十支新式短火槍。價錢嗎?我也不討價還價了,和火繩槍一樣。”


    約翰和特維斯考慮了一下,價錢倒是可以,同意了陳修遠的要求。


    “尊敬的千戶大人,您真英明,雖然新式的火槍價格昂貴,不過為了我們的友誼,我們同意了您的要求,十支新式短火槍,多了真的沒有了!”


    陳修遠一直把玩著遂發短槍,槍管的打製,龍頭擊發的簧片,木製品的槍身,還有固定槍管與托木的箍條。


    購買合同由譚傑森書寫,葡萄牙語漢語各式一份。


    三百枝槍和部分火藥價值近兩千銀子,陳修遠預付約翰方二百兩定金,約翰方交付十支火繩槍和十枝新式短火槍和部分火藥鉛丸作為樣品,餘下的貨物和銀兩在鼇山衛交易。


    雙方合同完成,約翰從櫃子裏拿出來了香檳,提議慶祝一下,陳修遠也很高興,端起了酒杯和約翰碰了一下,一飲而盡。


    陳修遠這幾日如散財童子,旅店的客房裏,陳忠正獨自一人黒沉著臉在房間裏來來迴迴的度步,思慮著:大哥拚命掙下這家業不易,不能讓華兒給敗了!


    半個時辰後,日頭西沉陳修遠坐著馬車才迴到了旅店。


    旅店斜對麵的小茶館裏,一個精壯的漢子,坐在臨窗的位子,慢悠悠的喝著茶水,注視著陳修遠三人。


    給馬夫結了車錢,將裝火繩槍的箱子抬下來,放在了大通鋪房間。陳朝宗詢問了陳修遠後,迫不及待的打開了箱子,拿出了長短火槍出來給大家講解使用方法。


    陳修遠看著大家興奮的樣子,心道:天太晚了,有時間的話,領著大家到郊外放幾槍就好了,光動嘴!啥時候也是紙上談兵假把式。


    陳修遠正琢磨著,陳忠進了門,大夥都被火槍吸引了注意力,沒有發現。


    “尚承,今天該誰輪值?”


    大家都被陳忠憤怒的聲音,嚇了一跳,紛紛縮著脖子扭頭看著陳忠,然後又看著尚承,在大家的目光注視下,尚承聲如蚊鳴的答到:


    “該我!”


    “大聲點,沒聽到!”


    “該我!”


    “你值班能耐大呀!都值到屋裏頭來了?還不去值你的班!”


    陳尚承慌忙跑了出去,到客棧的門口流動執勤。


    陳修遠看到陳忠發火,忽然想到,迴來後準備先去跟二叔說這火槍的事,這一到客棧和大家一起談論火繩槍,有些興奮給忘記了。


    陳忠發火一定的原因是因為陳修遠,但陳修遠作為陳家的主人,陳忠是不能對他嗬斥的,隻好對陳尚承大發雷霆。


    陳忠轉臉看看陳修遠道:


    “走,到你房間裏去,我有些事情跟你說。”


    陳忠的語氣不太高興,陳修遠和陳忠一前一後來到了陳修遠的單間裏,陳忠便帶著一股邪氣,生氣的開始說道起來。


    “少爺,你能耐大了,幹什麽事情,也不用跟我商議了,陳家現在也用不到我了,等到了山東,我便辭了戶所的差事,搬出家裏。”


    陳忠說完,也不顧及陳修遠,氣鼓鼓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陳修遠知道,這是在生他的悶氣呢,他走到桌子旁倒了一杯茶水,然後遞到陳忠的麵前。


    “二叔說的那裏話,你是我父親生前結義的兄弟,是我叔父,那裏能稱唿我少爺呢?我還想多活幾年,為父親和邵哥報仇,您可不能折我的壽!”


    聽陳修遠提到了陳漢秋和邵兒,陳忠心裏一陣的歎息,語氣也稍微緩和了點。


    “你還知道你父親?大哥和夫人辛辛苦苦掙的家當都快讓你揮霍光了,說你什麽好呢?華兒,你這是玩物喪誌,聽文撫的意思,你準備花兩千兩銀子買一堆破鐵管子燒火棍?”


    陳忠喝了口水繼續說道:


    “華兒,你有所不知,那鳥銃沒甚用,也就聽個響,還時常的炸膛傷人,當初衛所下發的鳥銃因為炸膛傷人都讓你父親鎖在了武備庫房裏。”


    陳修遠知道,這大明朝走到這個時代,吏治腐敗軍械糜爛,造辦處也是貪汙成風,下發造辦鳥銃的銀子是一層層的刮皮縮水。


    十兩銀子的軍械最後變成了一兩銀子製造,所以工匠隻能減料減工,沒辦法出的武器大多劣質,但西方人造的火繩槍質量還是可靠的。


    “二叔,您消消氣。我知道鳥銃不行,經不了火藥鉛丸的發射,偷工減料質量劣下。但西夷人的鳥銃,也就是他們說的火繩槍,質量還行沒有炸膛的憂慮。雖然他們番邦的不遵教化,但人家的武器還是做工優良,沒有偷工減料的,我和朝宗他們都仔細看了。”


    陳忠看著陳修遠,聽著有理有據的講解,仍然是對火繩槍不屑一顧。


    “華兒,你不懂!這鳥銃的威力沒有那些鬼佬說的那麽大,有些還沒有箭矢的射程遠,雖然價錢和弓箭比差不多,但是在戰場和弓箭比的話就差遠了,你開一槍人家都射了八九箭,怎麽和人家對戰?”


    說到這兒陳忠的語氣已經緩和了好多,指示陳修遠坐在椅子上談話。


    “這次就算了,以後有什麽事情,交代給我辦理,不要跟著朝宗他們胡鬧,二叔我好歹也快五十歲的人了,經曆的事情多些,有些事情能夠給你把把關。”


    陳忠三言兩語把錯推到了陳朝宗身上,陳修遠是家主,是不能有錯的。


    陳修遠心裏斷定,一兩天內朝宗他們肯定要得到一頓教訓嗬斥的。算了,不跟二叔掰扯火繩槍和弓箭了,以後有機會讓事實說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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