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西卡……?”


    聽到威爾呆滯的聲音,傑西卡頓時表情僵硬了。


    “不,不是的——?”


    刺與傑西卡的悲鳴聲同時飛舞。


    “退下,笨蛋!”


    威爾被撞開後,才注意到自己沒有受傷。


    刺刺穿了巴德的肩膀。他像是看透了傑西卡的——應該說是《傀儡師》的行動,插入到威爾的前麵。


    ——他在保護我嗎?


    刺進一步地打碎了桌子的殘骸,連牆壁、地板、天花板也破壞殆盡。


    “住,住手——”


    傑西卡壓製著自己的手臂,但是刺沒有停下來。現在,紋樣也僅浮現在一隻眼裏,另一隻依舊正常。


    ——她還殘留著意識?


    “都是你們的錯,是你們逼我做到這個份上的。”


    “你這家夥——啊?”


    在站起來的一瞬,刺突然襲擊了過來。


    “威爾!”


    傑西卡泫然欲泣地哀叫起來。


    隱藏在傑西卡身後的傀儡師,對於她的抵抗感到困惑。為了找尋原因將手貼在少女的後背。


    “無法完全支配……?這是什麽啊。是這個《鍵》妨礙了嗎?”


    “——???”


    傑西卡的身子向後仰下。威爾察覺到《傀儡師》的目的,頓時血色全無。


    “住手——不準看那個!”


    威爾叫了也白費——啪啦——傑西卡的背上,衣服裂開了。


    “這……這是什麽?”


    從少女的身後,伸出了巨大的翅膀。


    金色的秀發染上了森林般的翠綠。紫色的雙瞳變成如同黎明前的天空的藏青色。然後從身後伸出了與虹色蝶一樣的兩對翅膀。


    蝴蝶的翅膀,一邊已經破裂,碎了。


    “這個身姿,是什麽?這樣,看著真像是——?”


    《傀儡師》想說些什麽,威爾一拳頭打了過去。


    “——什麽,都別再說了。”


    威爾攆著拳頭連人一起砸向了地麵。《傀儡師》還起身,威爾又一腳踢過去,他的身子扭曲地飄起撞上牆壁。


    威爾又抓住顫顫巍巍想站起來的青年的衣襟,讓他站著。


    “啊,??……?”


    不由分說地臉麵上又挨了一拳。接著拳頭向上一揮,眼前刺一閃而過。從鼻尖掠過的一擊,讓威爾不得不從《傀儡師》身邊離開。


    “傑西卡”


    “不準你叫那個名字!”


    鐺——威爾高高舉起銃機槍,迎擊傑西卡的刺。


    “威,爾……”


    她那筋疲力盡的聲音顯露出她的意識開始模糊了。紋樣沒有僅僅停留在瞳孔,臉上也被覆蓋了一半。


    ——怎麽辦?


    雖然似乎還有意識,但這樣下去的話,傑西卡就會變得像屍體一樣被人操控了。再怎麽說,她那身姿可不能被人看到。


    《傀儡師》尋找到出口,一副想要逃走的姿勢。


    巴德用手擋住了著急的威爾。


    “你摁住那個姑娘。然後再想辦法。”


    “但,但是……”


    “你可別輸給比自己弱的人。”


    雖然一般覺得既然被說了信任那就可以相信他了。這種話且不說是否有道理,但深深地刺痛了威爾。他一定是,已經輸給了比自己弱的人了。


    威爾重新麵對著傑西卡。她從不斷失去光芒的左眼裏流下了眼淚。


    “為什麽一臉這樣的表情?”


    “吵,吵死了……”


    威爾對著連這種的時候都會態度惡劣的少女苦笑了一下。


    ——不要弄錯目的和手段了——


    傑西卡對威爾來說,是目的,還是手段呢。


    ——這種事用不著多想。


    “還會抱怨的話那就沒什麽大礙了。”


    威爾對喘著氣的少女像往常一樣露出爽朗的笑容。


    “別笑得這個樣子。”


    少女這麽說著,威爾也準備好了銃機槍。


    “已經約定好了嘛——一起飛翔。直到天空的盡頭——我,要帶著傑西卡一起去雲界的底端。”


    這個,就是威爾的目的。


    和傑西卡的距離,隻是隔著一張桌子,僅有一個人的身高差。大跨一步就能飛入對方的懷抱。但是,隻是這麽一步就能跨過的距離,傑西卡的刺就打了三次。就像那天那三個襲擊者也是這樣一擊即斃。


    即使如此威爾的左手也拿著銃機槍槍背,前屈著準備好——一口氣衝了過去。


    嘭——,威爾更加低伏著身子躲避著一閃一閃的刺。


    接著的一擊從下麵攻擊過來,但是伸出了統機槍的盾。


    當——銃機槍從手中消失了。被彈飛了出去。


    現在刺第三次打了過來,就在這時,威爾的身體像是自動地衝了過來。


    “嗚——”


    命中護胸,但也沒有被打飛。因為距離近了,威力沒有發揮出來。


    然後,威爾終於抓住了傑西卡的手。


    ——現在,要怎麽辦?


    就像巴德說的做到了這一步,然後之後要怎麽做——。


    “——幹得漂亮!”


    巴德用手抓住威爾的後腦勺,然後向前推了一下。


    被推的前麵,恰好是傑西卡的臉龐。


    感覺到了湧出的淚水,和桃色的雙唇上驚慌的顫動。


    然後——


    ““唔——?””


    就這樣,兩張唇重疊在了一起。


    湛藍的雙眸睜大了——真的是這樣的顏色呢——威爾也僵硬了。


    碰觸的櫻唇,是有些柔軟,也有點冰涼的唇。稍稍顫動了一下。


    啪——傑西卡的右眼……生厭的臉龐蔓延著一半的紋樣,發出了破碎的聲音。


    “怎麽會,傀儡她!”


    “還想再一次拉住同樣的手嗎?”


    遠遠地聽到巴德的聲音,但現在怎麽樣都不管了。


    夢境,到此為止。


    “——嗯~~~~~~!”


    咚地一下,左腹被膝蓋捅了一下。


    一陣劇痛,現在兩手又開始亂甩,被遠遠撞出。一絲招架都沒有,後腦勺被用力打著在地上打滾。現在尖銳的刺刺了過來。


    ——痛,一點也沒有清醒啊——


    威爾默不作聲地,拚命地逃竄,傑西卡就像力氣耗盡了一般刺變軟後耷拉下來。


    “傑,傑西卡?”


    威爾顫顫巍巍地叫著她,她通紅的臉龐上泛出淚光。


    “怎,怎麽了!”


    『圖:kiss-p265-img.139jpg』


    “應該是我這麽說才對吧”


    威爾差點被殺死。


    現在傑西卡嚇得身體一顫。緊咬著發青的雙唇。


    “唔,????”


    “吐不出來嗎?”


    接吻就能吐出來——聯想起輕輕的那一吻,再也沒有比這更壞的感覺了。她含著淚叫著,注意到吐出的嘔吐物中,什麽東西在動著。


    有著像陶器一樣光澤的蛇。


    “打碎它!那就是《鍵》”


    ——silverbell君醒來的時候,沒有水喝的話,會很可憐的吧——


    這麽說的,應該是伯爾曼。


    ——是那個時候給予的水嗎!


    鐺——威爾毫不猶豫地用鐵底的軍靴踩碎了《鍵》。可能是看到那個一下就鬆了口氣,傑西卡的身體一下搖搖晃晃地倒了下來。威爾慌張地支撐著筋疲力盡得倒下的少女。


    ——請保護傑西卡


    不經意間又想起了希爾達的話。她的意思是在這方麵保護她嗎?不要重蹈覆轍,如同她和巴德50年前一樣。


    ——但我卻傷害了她。


    是威爾把伯爾曼的水給傑西卡喝的。如果不是這樣,以傑西卡對伯爾曼的警惕性,絕對不會喝這些水的。


    威爾被無力感和自責的怨念折磨著,隻是抱著傑西卡那纖細的肩膀。巴德目瞪口呆地說道。


    “喂,還要調情到什麽時候?”


    ““調,調情?””


    巴德正用抗議的眼神望著他們,靠在了牆上。他腳下倒著的是伯爾曼——《傀儡師》,雖然他沒死,但也被打得倒下了。


    “我可是傷員啊,怎麽說也過來幫下忙吧。”


    似乎是在對著威爾說,“都是你的錯”,讓威爾啞口無言。


    “啊……說什麽總能做些什麽的?實際上又幹得什麽好事?”


    “傀儡意外地對被實驗者內心的動搖很脆弱啊。”


    巴德說著望向了傑西卡。


    翅膀比少女身體還大。有著不屬於人界的翠綠色的頭發。全身都微微發著光芒,身姿如同神話裏的妖精一般。


    巴德看了數秒後,把自己的上衣放在傑西卡的身上。


    “暫且,這樣子要做些什麽。”


    傑西卡一瞬間驚訝了,用黑色的上衣掩蓋著身體,翅膀拍打了一下。霓虹色的鱗粉漂浮著,巨大的翅膀緩緩地破碎了。


    發色也變了迴來,恢複了人類的樣子,整理了一下身上的外褂。


    開始自己處理著被挖傷的肩膀,巴德開口說道。


    “那麽,那翅膀不是霧鍵式弄出來的啊。”


    威爾和傑西卡相互看了一下,死心了。


    “傑西卡流著霧妖的血。”


    ——我們約好,一起飛翔,直到天空的盡頭——


    十年前,我和一個女孩約好了。


    但是,她乘坐的飛船卻墜入了雲界。


    那之後,威爾為了追尋她的身影,決定要成為《渡鳥》,於是和她相遇了。


    她經過十年的成長,改變了相貌迴來了。


    某個知道傑西卡真正麵目的男孩稱唿她為——半人半妖。


    她在霧鍵式使用的瞬間,《霧》就會發著銀白色的光芒。傑西卡的金發也會發出藍色光芒而變得翠綠,一副紫瞳則會變成藏青色。比原來更具有耐性地持有《霧》。


    雖然不知道這是因為霧妖的血所持有的特性,還是有別的理由,但迴來以後她作為霧妖的力量覺醒了。


    然後曾經用這副翅膀自在地在雲界裏飛舞。但是這翅膀現在卻破了。兩次的墜落,導致了現在的恐高症。


    “我想知道,我是人嗎,還是像你們說的霧妖呢?”


    所以,為了這個答案,她要迴到故鄉——飛向雲界的底層。


    傑西卡似乎忘記了威爾的事——在那艘飛船裏發生的事。但是威爾還記得她,這就足夠了。


    以和傑西卡一起飛向雲界的底層為目標。


    即使目的改變了,那也是十年前和她的約定。


    這就是威爾選擇傑西卡做搭檔的真正的理由。


    巴德像是接受了一樣點了點頭。


    “這樣大概的事情經過明白了。”


    “那個,好像什麽都還沒說呢……”


    “小孩子嗎,識趣點。”


    威爾被叱責後,一下變小聲了。


    “可是被控製做了傀儡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


    “為什麽?”


    巴德或許是不知道那些事吧,脫口欲出地瞪著威爾。


    “如果,把你丟進霧妖群裏,你能沒事嗎?”


    “絕對死定了啊。”


    “那個女孩……叫傑西卡吧,對她來說,在人群中也是這樣的感覺呢。”


    “誒,但是她……”


    “以前有這麽一個故事,有一個被野獸撫養長大的孩子,本來人們想把他接迴人類社會撫育,但他還沒有適應人類環境就死了。對於傑西卡來說,人類比霧妖還要怪異吧。”


    威爾望向傑西卡,她沒有像往常一樣反駁,隻是扭著頭。威爾明白她確實如巴德所說的一樣。


    ——傑西卡,不是在討厭人類,而是在害怕嗎?


    都是因為恐懼人類。


    腦子裏迴想著這半年來發生的事。


    傑西卡不允許威爾以外的人碰她。


    然後,當兩人一起做《渡鳥》工作的時候——


    一開口就一副毒舌婦的樣子。


    乘上翼舟就會被辱罵笨手笨腳,像是惡夢般被人欺負。


    但是仍然極度向往天空,甚至禁不住把手伸向天空,還因此被威爾打了。


    ——誒?仔細想想其實是我經常在傷害著傑西卡?


    現在才覺察到這樣的事實,不禁嚇出一身冷汗。傑西卡不愉快地咂著嘴。


    “有什麽問題嗎?”


    “肯定有啊。無論身體還是心靈,一直都在傷害你,我這麽恐怖的人。你怎麽能接受呢?”


    “誰也沒有說過威爾恐怖。”


    “你?”


    “威爾不恐怖。所以,我相信你的翅膀。還有問題嗎?”


    這麽說著的傑西卡如此冷若冰霜,但為什麽會不會令人討厭呢。


    ——可這麽一說,傑西卡一直都有理會威爾啊。


    就像巴德說的,對傑西卡來說,人類是恐怖的吧。


    可是傑西卡就算是緊緊地抱住威爾這位人類,在惶惶不安中飛渡天空。傑西卡隻是為了在天空裏飛翔,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的所有都托付給了威爾。


    威爾摸了摸傑西卡的頭。


    “沒有問題。你相信的沒有錯。我會證明它的。”


    “臭美。”


    於是,又迴罵了一句。巴德看到又恢複往常的樣子終於鬆了一口氣,拾起了地上的銃機槍。


    他的槍口正朝著《傀儡師》,威爾慌張地喊了出來。


    “喂,喂!你要做什麽?”


    “要把他殺了吧?”


    “這,勝負都已經分出來了,就沒有殺他的必要了!”


    當然,絕對不會原諒他甚至把傑西卡變成傀儡的事。但是就算這樣,也不認為就可以殺了他。


    巴德麵對威爾的製止,不嫌麻煩(麵倒臭そうに)地把白發向上梳著,說道。


    “放他生路的話會生出很多事端來的哦。”


    “就算這樣,也用不著殺他啊。你認識的《傀儡師》已經死了吧?”


    威爾頑固地堅持自己的主張。巴德歎了口氣。


    “他繼承了那些人的思想。對於我們來說,在開始之前就希望能把妨礙者都收拾了。”


    “開始?你是想要做什麽?”


    巴德眯著眼,目光銳利起來。


    “為了讓季傑爾生還,為了救迴代替了我死去的她的這一天,僅僅為了這一天,我等了五十年。隻要能使用《永遠機關》,就應該能夠實現。”


    傑西卡聽了巴德的話,帶著略微寂寞的神情閉上了眼睛。


    “失去的東西永遠都不會迴來。”


    “……!你懂什麽?”


    “我明白的。我失去了天空。我的翅膀無法複原了。就是這樣的傷痛。”


    巴德與之相比一下相形見絀,嘟噥了一句。


    “可是,從今往後,我都不會退讓。我可讓希爾達也等了五十年啊。”


    ——希爾達。


    這個名字,威爾想起在《封書》裏出現過。因為在巴德說自己就是蘭蒂斯時,太過於驚訝,都忘了把信交給他。


    “巴德先生,這是希爾達送給你的信。”


    “這個隻是陷阱。為了把像《傀儡師》這樣的笨蛋一夥引出來而已。”


    威爾搖了搖頭。


    “我不這麽認為。雖然可能也有陷阱的意思,但看她的樣子是很想寄達的。而且我們也接受了報酬,就有送達這封信的義務。”


    傑西卡一下想起希爾達在威爾臉上親的那一吻,不愉快地眯起眼睛。


    威爾遞過《封書》,但是巴德倔強地卻不肯收。


    “不看一下嗎?”


    “就算不看也大體知道裏麵的內容。”


    “……?”


    “大抵就是,我死的這段期間發生了什麽事吧。”


    “你死的期間?”


    巴德像是說漏嘴一般咂了一下嘴,但也沒有打算要隱藏。有點難為情地說出了事件原委。


    “五十年前也是這樣。季傑爾,也就是我們的同伴也變成了傀儡,我死了。”


    《災禍》本來應該因為禁咒失控而死亡了,但是他卻生還了。


    開始聽到這個的時候,威爾隻是單純地以為他存活下來了。原來並不是這樣,蘭蒂斯真的死了。


    “季傑爾覺得是她的責任,使用了不應該用的絕對言語和重蝕的力量,把我救迴來了。然後,當我醒來時她就已經不在了。”


    所以我想救迴她,這是很自然的願望啊。


    “可是,難道希爾達也是這麽希望的嗎?”


    死去的名為季傑爾的霧鍵士,是希爾達的姐姐。如果希爾達想要姐姐重生的話,應該會提供更加全麵的協助吧。最低的程度,也應該會來這裏。


    “可能吧。”


    但是,巴德如此輕易地就下了肯定的判斷。


    “冰鑒家族是為了絕對言語而製造的血族。”


    “製造?”


    “幾百年的時間裏,一直都在生育能有更強的抗《霧》性的人類,他們是有意識地被製造出來的強大血族。”


    ——使用絕對言語的人會被侵入無法估量的巨量的《霧》。——


    對於普通人類而言,就算拚上性命也無法發動這種霧鍵式。


    “但是僅是為畸形的血而生育出的冰鑒家族的人,和絕對言語無關,本身就很短壽。所以對於他們來說,生存隻是為了“為了什麽而死”。所以使用了絕對言語而死亡的季傑爾本來就這樣結局就好了。但是……”


    “但是?”


    “我想要季傑爾迴來。還為了讓她不用擔心壽命,創造了《永久機關》。”


    就算知道不可能實現,巴德也無法停下。


    ——我雖然是《渡鳥》,也無法把《封書》交給巴德嗎。


    威爾的手垂了下來,灰心喪氣了。但《封書》一下被人從手裏拿走了。


    是傑西卡。她在想什麽啊,把信封撕開取出了信。


    “喂喂,傑西卡?”


    “矯情,一開始這樣不就好了嗎。”


    這麽說著,把信交給了巴德。


    “住手!”


    巴德揮起手彈開了傑西卡,威爾為了接住傑西卡撲了過去。


    三人的手,都同時碰觸到了《封書》。


    “醒醒!”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轟鳴聲一直在耳邊迴響著,威爾想要捂上耳朵,卻發現沒有了手。


    這是過去。《封書》的記憶再現了。巴德和傑西卡一定也在旁邊看著同樣的情景。


    三個人都進來了嗎?


    這裏像是一個古城。背後聳立著一座巨大的塔,周圍被廣闊的森林包圍著。在《島》上種植樹木都需要龐大的資金維持。看來這裏應該是某個研究機關,或者是富裕的資本家宅邸吧。


    “請,請給我等下!至少把話聽完。你們有能力,隻要能夠使用絕對言語的話,就能夠改變世界。就算是失去的《七隻鍵》,也能編織出真正的《生命》,而不是人偶……”


    “說過讓你消失了。”


    對麵的青年在灰蒙蒙地被籠罩在硝煙裏,一下癱倒在地。


    ——這人,看著真像伯爾曼。


    他就是巴德說的那個《傀儡師》吧。


    他說到做到,架起一挺巨大的機槍,對準了青年。那是一把型號相當老舊的重機槍,六根槍管束成一捆,槍身旁還裝有能容納數百發子彈的圓盤形彈夾。


    “咻”的一聲,六根槍管的機槍開始旋轉起來。


    “等,請別殺他!”


    青年乘著夜色匍匐著逃走了。望見這樣的情形,放心地歎出了一口氣。


    像看門人一樣,背對著古城阻攔著人們的進出的,是一個小巧玲瓏的少女。


    金色的秀發左右各紮一個,紫色的雙眸凝視著消逝的硝煙。年齡大約在十二、三歲。身上穿著和瞳孔一樣紫色的連衣裙,看著像是某國的公主。手裏拿著比少女身高還長還大的重機槍。


    ——希爾達……?


    雖然頭發還有雙瞳的顏色不一樣,但她有著威爾熟知的與希爾達同樣的麵容。


    少女在肩上駕著比身體還巨大的重機關槍,皺了皺眉頭。


    “今天來的客人真多啊。”


    威爾一瞬間,還以為是在說著自己,身體僵硬了一下,隨後想起在這裏是沒有本體的。這不是發生在現在的事,而是過去發生的事。


    一下分開彈夾,取出了如指尖般大小的《鍵》,編織上新的彈夾。再次填裝好後,又把機槍朝向了黑暗中去。


    “每天每天都這麽多人,到底是從哪裏聽到的傳聞。弄得我都無法一個人嚐試做一個彬彬有禮的人了。”


    不向來賓表示問候,反而用重型機關槍對著他們少女,到底是怎麽說出這些話的,少女固執已見,毫不讓步。


    “就是說,如果禮沒有錯的話,他們就會聽我說話了?”


    從黑暗中現身的,是一位比剛才那位青年更年輕些的少年。如燃燒般的赤發,露出完全無憂無慮的笑容。


    “怎麽能讓小妹這麽注意,我是這個意思。”


    剛想迴答的時候,希爾達就旋轉起六根槍身。然後——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毫不留情地,把少年所在的地方被掃平了。


    “……?”


    少女顰眉蹙額,凝視那籠罩著灰蒙蒙的硝煙。


    少年盡管抱著頭,卻還是站在那裏。


    “剛才的隻是警告,接下來就是正式開戰了。請快點離開吧。”


    “如果我離開的話,可以聽聽我說話嗎?”


    “……我已經發出警告了。”


    這麽說著,少女又重燃炮火。剛才隻是瞄準腳下,這次是在擦過肌膚的位置。雖然不會直接攻擊,但是風壓會削去衣服下擺。


    但是,少年還是徐徐前行。


    ——因為確認了不會被殺了嗎?


    威爾雖然這麽想著,但覺得錯了。


    這個少年一定沒有考慮什麽策略。不可能會相信少女不會殺他。


    他隻是對於死亡這樣的東西,已經覺悟了。擁有和威爾和傑西卡決心飛度雲界一樣的覺悟。


    為了考驗這份覺悟,少女漸漸把槍火減小距離。直到子彈直接擦著衣服而過。雖然還沒有達到掉肉的程度,但皮膚已經裂開,鮮血已經噴灑出來。


    少女看似亂射,卻每一發都是精確射擊。她證明了自己強大的操控霧鍵式的能力。並不是一般的技術。


    最後,少年拖著渾身的鮮血終於走到了少女麵前。


    這是槍口直接能碰觸到的距離。少女終於放下了槍,不知何時,停止了炮火。


    “……你就這麽想死嗎?”


    “雖然不想死,但是我是抱著賠上性命的覺悟過來請求的。如果不拚上性命,就無法說通道理了。”


    絕對言語需要生命才能解放的力量。想要借用這份力量的話,就如同叫術士去死一般。


    所以,首先自己需要拚上性命,不然就無法與少女同坐一桌平等對話。少年是這麽認為的。


    少年對著瞪大雙眼的少女宛然一笑。


    “而且,你不是也沒有殺死剛才那個人。”


    少女放棄了似的歎了口氣。


    “……姐姐大人,是客人。”


    剛說完,沙沙沙地頭上的樹枝搖晃起來。在那裏,坐著一位少女。


    金色的頭發,紫色的雙眸。比希爾達更年長一點。穿著像是學者一般的白色衣裳的絕世美少女。


    被稱為姐姐的少女,一下從樹枝上飛了下來。


    “真少見,被希爾達承認為是客人。”


    少年看著飛舞下來的少女,看著看著臉上泛起了紅暈。


    “說說有什麽事。”


    少年恍惚著,一下緩過來似的端正了姿勢,義正言辭地說。


    “一起去拯救世界好嗎?”


    咚咚咚咚——少年的腳下又橫掃一陣槍火。


    “誒?不是說要聽我說的嗎!”


    “你選錯人了。”


    “額……雖說打我也沒有關係,但是也聽完再打吧!”


    “沒帶耳朵過來聽。”


    少女一臉嫌麻煩(全く表情)的樣子果斷拒絕了。少年顫抖了卻沒有退下。


    “使用絕對言語的你們不可能不知道的吧?這個世界是——”


    接下來的話,少年沉默了沒有說出來。雖然沉默,但看見少女們表情的變化就知道答案了。


    ——世界是說哪裏呢?


    威爾雖然有很大的疑問 ,在這份不過一瞬間的記憶,並沒有給予威爾提問的權利。


    最後,被稱為姐姐的少女打破了沉默。


    “繼續,我聽著。”


    “但是……”


    “既然希爾達承認了是客人。我想繼續聽下去。”


    少女被姐姐催促著,心不甘情不願地放下了槍。揮灑出藍白色的光芒,重型機關槍變成如果手掌大的《鍵》收了起來。少年見到這樣的情形,一下鬆了口氣。


    “得,得救了。”


    少年身上冒出了冷汗,姐姐覺得很有趣地笑了。


    “冰鑒家族宣稱是為了絕對言語而創造的血統。但是我還有想要做的事,這條命,並不便宜。或是說,你帶來了什麽等價的答案。”


    姐姐這位少女試探性地提出這個問題,期望的等價有足夠的份量。


    少年揮了揮頭。


    “錯了!我不會讓你們死的,絕對不會!”


    “這才是不可能的事。”


    少年看著姐姐這位少女。


    “你剛才說了你還有想要做的事吧?是想從這裏出去嗎?”


    “然後?”


    “不想實現這個願望嗎?我有一個好主意。”


    這麽說著,少年開始說出自己的計劃。


    威爾無法理解其中的細節,像《永久機關》的理論和構造,還有如何使用絕對言語。


    如果誰都能使用通用式絕對言語《永久機關》的話,少女們就不再被束縛。也可以延長壽命了。如果可以複數地進行操作,那麽像是連《大陸》這麽大的東西也能夠編織了。《島》上的資源枯竭問題的解決成為可能等等,將會產生巨大的飛躍。


    “真是令人矚目的人啊……”


    忽然,感覺聽到了這樣的聲音。


    ——這是希爾達的感情?


    聽著少年說的夢想,妹妹少女露出羨慕的表情。


    少年一會就講完了,少女們互看了一下。


    “……姐姐大人,你覺得可行嗎?”


    “我覺得有一試的價值。”


    “太好了,就這麽決定了!啊,說起來,我叫蘭蒂斯。蘭蒂斯-bernard。那個,你們呢,請問如何稱唿?”


    少年說著說著都忘了報上姓名,熱情地注視著姐姐少女。


    “我是季傑爾,她是希爾達。”


    “季傑爾和希爾達啊。對了,可以借一張桌子嗎,具體的情況……”


    “——在這之前,請迴去。”


    妹妹冷淡地說著,少年泛上了淚光。


    “你就這麽討厭我嗎!”


    “當然討厭啦,請看下時間吧。因為你的一番高談闊論,已經到清晨了。”


    “誒,啊……也就是說剛才說的討厭……”


    “沒錯,請休息好了再來。反正我們一直都會在這裏。”


    少年被姐姐少女催促著,不得已迴去了。


    目送著他離去,妹妹生氣地跳上石頭說。


    “那個男的,感覺喜歡姐姐大人。”


    姐姐竊竊一笑。


    “那麽,為他生孩子也是可以的。”


    “姐姐大人!”


    “我決定是他了。我的生命,將為他所說的‘夢想’燃燒殆盡。希爾達怎麽想?”


    “小妹已經決定了,我的命會奉獻給姐姐大人的夢想。”


    少女這麽迴答著,姐姐露出了一絲寂寞。


    “我雖然快沒有時間了,希爾達還有些時間。沒有必要這麽快就決定。”


    就像死亡已經逼近了一般,少女小聲地嘀咕著。


    妹妹沒有迴答姐姐的話,而是望向少年離去的方向。


    “明明是小妹先發現的……”


    她不是寂寞地這麽說的,而是羨慕。


    “……那個男生,你覺得會成功嗎?”


    “不知道啊。但是他說的夢想很令人向往。就這個理由已經足夠了,而且進展順利的話,我的夢想可能也能同時實現。”


    這麽說著,少女看著在朝日裏已經泛白的天空。


    “今天,也是萬裏無雲啊。”


    到此,《封書》的記憶結束了。


    嘩啦啦地,少女們所在的古城景色崩壞。


    如花瓣般剝離的景色的對麵,終於顯現三人的手一起拿著《封書》,還有傑西卡和巴德,和與《傀儡師》一同亂戰後的室內。


    迴到了現實。


    ——剛才那是希爾達的記憶吧。


    目光移向旁邊,連傑西卡一臉驚訝。那個臉龐……甚至連頭發和瞳孔的顏色,都和《封書》裏見到的叫季傑爾的少女一模一樣。


    “那是錯覺吧,剛才那位女子和傑西卡長得非常像。”


    “剛才的男生也和威爾很相似。”


    然後,他們一起望向巴德,他疲憊地歎口氣說。


    “過去一直就和她合不來啊……”


    之後目光落在了被壓著的《封書》。


    “希爾達,事到如今還在追尋那個夢嗎。”


    不知道是什麽意思的威爾雖然疑惑著這是不是可以問的,卻還是問了。


    “那就是說,什麽樣的事啊?”


    剛才那個,是希爾達和巴德——蘭蒂斯,還有一位少女——季傑爾相遇的記憶。巴德在那裏看到了什麽呢?


    巴德落下了肩,向威爾看了過去。


    “你們也看到了嗎?”


    “誒?啊,那個……”


    巴德像是敗了一樣,從懷裏拿出一冊古籍。封麵的皮革被釘上了黃銅,相當結實。看上去這本書相當永遠。


    ——是日記嗎?


    為什麽現在這時候還拿書出來呢。巴德對著疑惑的威爾說道。


    “這就是五十年前我創造的《永久機關》——記錄了絕對言語的《封書》。


    ““什……?””


    這個迴答,不隻是威爾驚訝了,連傑西卡也揚起了聲音。


    通用式的絕對言語《永久機關》——霧鍵機關就算不是像機器,也一般會想像成像是《鍵》一樣的東西,但是,真正地是一本古籍嗎。


    一邊說著,巴德打開了古籍,嘩啦啦地翻著的書頁裏,印刻的不是文字,而是像在哪裏見過的紋樣。


    用手指點了一頁,聽到了弦樂一般的聲音。


    『……』


    威爾一下聽不慣這些話,嚇了一跳。就算沒有碰,也收到了《封書》的記憶?錯了。隻是聽過這個語言記得而已。


    “這個技術本身從以前就已經存在了。僅僅是因為被刻下的記憶的讀取方式不同。無論是誰,沒有試過都覺得不可思議。如果刻下絕對言語再生的話,應該就可以成為無限地近乎原生的力量。這個就是我的《永久機關》的目標。”


    “但,但是不是說使用了就會死亡……”


    “所以重蝕是必要條件。絕對言語是重複複數的單詞,變成文章後開始發動,像是魔法的咒語一樣。隻是單詞的羅列並不會啟動力量。如果擁有重蝕之夜,僅僅是單詞也能帶來力量。也就不用獻上術士的生命了。”


    話說到這裏,啪地一下合起了古書。


    “我想要季傑爾重生。她也有自己的夢想。所以,我想實現她的夢想。但是……”


    “但是?”


    “季傑爾,季傑爾如期望的一樣活下來了,我看到的‘夢’裏,為此拚上了性命,希爾達也是。”


    ——一起去拯救世界吧。


    《封書》裏的少年,這麽說。


    “雖然現在可能已經遲了,但是我想成為季傑爾所信任的我。”


    巴德這麽說著,對《傀儡師》的恨已經完全消散了。


    希爾達送來的《封書》,確實好好地寄到了巴德的手裏。


    威爾不顧危險地堅持送這封《封書》,就是想看到這樣的結果。


    ——啊,對了,所以《渡鳥》都讓大家都拚上了性命。


    威爾突然理解了。


    故鄉的狐朋狗友凱特,一看到威爾就會說他小看了《渡鳥》。


    實際上,確實是這樣。


    《渡鳥》運送的並不隻是幾張紙。


    運送的是,甚至冒著危險飛度雲界也想要寄送的想法、語言和情感。


    比商人更快,比警察更誠實,比軍人更可靠。《渡鳥》必須寄達被托付的思念。


    威爾確認了肩負的責任,還有完成使命的驕傲,向巴德尋問。


    “迴複呢,需要運送什麽呢?”


    巴德一手拿著古籍,撇著嘴。


    “拯救世界——首先要救迴舊時好友,這也符合道理吧。”


    這樣子的巴德和《封書》裏看到的紅發少年的形象重合了。


    穿著一身黑色喪服的少女,什麽都還沒有救。


    威爾點頭確定之時。


    “過來——《英靈戰士》”(譯者注:英靈戰士einherjar,源自古挪威語,在北歐神話中指在戰事中英勇死去的戰士亡魂。)


    地板破碎,不知什麽東西飛了過來。


    “咚——”


    巴德一下飛快地後退,古籍從他手裏彈飛出去。


    威爾伸出手追著古籍,但飛過來的“什麽”更快了一步。‘咻’地一下奪取後跑入了房間的一角。在那裏的是——


    “伯爾曼。”


    他已經被綁起來,也應該收繳了所有的《鍵》了,似乎是隱藏在外麵起來帶進來的。


    飛進來的是有著烏鴉一樣形態的人偶。雖然像是人,但能看到的臉卻隻是像卵狀一樣滑溜的球體。沒有眼睛和嘴巴。


    那不是屍體。隻是這樣,也知道這是個特別的個體。


    人偶解開了《傀儡師》的繩子,在他身邊服侍著。


    “……讓我們再重新開戰,蘭蒂斯-bernard。”


    巴德惱火地嘖嘖咂嘴。


    “看到了吧。要是殺了就沒有這麽多事了。”


    “……好吧。”


    威爾聳了聳肩,望向《傀儡師》。


    “你還是別這樣吧。蘭蒂斯也沒有使用不老不死禁咒。想要米古蘭多墜落的也是你的爺爺。”


    “……我知道這事。”


    “那麽,夠了吧。你已經輸了,我們終戰吧?”


    “我還沒有輸。”


    《傀儡師》的鼻口“啪嗒啪嗒”地流著血,瞋目而視地說道。


    “這就是我的王牌……應該已經和你們說過了,如果有了絕對言語,就可以讓《七隻鍵》複原了。”


    威爾緊縮眉頭,不明白這些有什麽關係。然後《傀儡師》自嘲似的說道。


    “我來介紹一下吧,不死騎士《英靈戰士》,本應是祖父製造完成的《七隻鍵》的仿製品。但遺憾的是,這個和原型還相差很遠。”


    巴德咬牙切齒,道。


    “你為什麽拿出這個!”


    “看樣子還記得啊。沒錯,這是我和父親根據祖父的設計圖還原出來的。它大概有掃除你們的能力,所以就拿來……”


    “混賬!”


    《傀儡師》還沒有說完,巴德脫口而出。手裏已經緊握著銃機槍。


    咚——巴德的手扣下了扳機,銃機槍的槍管崩開。是近距離用的斬擊彈。


    不一會,《人偶》的頭就爆炸了,但身體還能活動。


    “這點攻擊力,沒用的。”


    《傀儡師》又想操作起人偶《英靈戰士》,卻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發生了什麽事?”


    人偶“嘎嗒嘎嗒”地自己顫抖起來。巴德一擊就把它給破壞了嗎,但事實似乎並不是這樣。


    巴德仍然在追擊著。想要從下往上打出斬擊彈,但是——


    咚——銃機槍沒有炸裂,反而嵌入了《人偶》的身體裏去。


    “切!”


    刺下的銃機槍,就這樣撲哧一下被吞入《人偶》的身體。


    ——被吃掉了?


    如扣下扳機一樣,人偶一下崩塌變得綿軟無力。一隻手膨脹起來,打破了整個身體均稱,輪廓變得扭曲起來,細長的腳一下折斷了。


    ——想幹什麽?


    “喂,伯爾曼!你該適可而止了吧。”


    “不對,不是我弄的!”


    伯爾曼剛要一臉狼狽的樣子叫出來,現在人偶又似乎在掙紮著無意義地揮動著手腳。


    “幫幫我!它失控了!”


    ——隻是過分巨大的力量摧毀了身體。用得不好也會有發生失控的狀況。——


    一下朝窗戶望了過去。天空已經暗了下來。已經到了月亮升起的時間了。


    威爾砍掉脅迫巴德無法動彈的手腕,阻擋在人偶麵前。


    “五十年前也是這樣,這東西失控後,《島》墜落了。由於重蝕,《霧》的濃度增加,使它失控了。”


    “怎麽是……”


    《傀儡師》大驚失色,不由得說著。


    轟——這時,《人偶》的身體膨脹了。


    “巴德,躲開”


    威爾拚命地撲到了巴德的身邊,《英靈戰士》從身軀中長出巨大的手腕。然後,打向的不是威爾和巴德,而是地板。


    不知道它的目的是什麽,而威爾也隻疑惑了一瞬間。


    “咚”地一擊,地板被炸得飛濺起來。然後,暴露的土地遊走著龜裂的痕跡。抬頭一看,人偶的頭部已經大得要擠破天花板了。


    吱吱吱——眼睜睜地看著龜裂的痕跡進一步加劇,已經擠開了能吞噬一個人的大洞。而這隻是用手向下一揮的一擊。


    “啊……”


    不禁發出顫抖的聲音的,是傑西卡。


    地麵猛烈地搖晃著。一瞬間無法反應過來——應該說是傑西卡有恐高症才無法行動,龜裂漫延到了她的腳下。


    金色的秀發飛舞著,少女的身體被吸附了一般被裂縫吞噬了。


    “傑西卡!”


    威爾毫不猶豫地飛入了裂縫之中。


    縱身飛向輕輕地落下的傑西卡,把銃機槍插入牆壁內,“嘎嘎”地在牆壁上削下,祈求著身體停下,終於停止了下落。


    從手中往下望去,顫抖的手緊抓住少女。終於少女的發色變迴了金色。但是,奇跡性的發作並沒有發生。


    雖然因此鬆了口氣,但威爾仍然驚愕地歪著頭。


    人偶不斷猛烈地打擊著地麵。島下的《霧》渴求般地穿鑿著岩石蔓延進來。龜裂並沒有縮小反而繼續擴大,可能也撕裂著《島》自身,不斷地製造斷崖。和傑西卡一樣,島劇烈地搖晃著,街道上聳立的塔倒塌。《島》上的居民完全一臉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麽事的樣子,墜落了下去。


    ——開玩笑的吧?


    《島》碎了——這是銘記絕望的一刻。


    “——在此解開致黃昏之序曲——詠唱《寄宿之木》的一枝——”


    威爾雖然聽不習慣,但是這響起的確實是他所知道的語言的歌聲。


    “傑西卡?”


    傑西卡緊抱在威爾的胸前,一下閉上了眼睛。她的背後再次伸出破裂的蝴蝶之翅。秀發也翠綠地發出光芒。然後,從嘴唇裏編織出詠唱。


    挲啦挲啦——在傑西卡的秀發中間,開始編織出翠色的光芒。


    從秀發中伸出來的並不是刺,而是樹木的枝。隻是不同尋常的,是量。


    編織了人站於其上也能夠支撐的大量的樹枝,威爾抓緊了從岩石裏???不斷地剝離,又刺放反而的峭壁。


    伸出來的枝已經離開了傑西卡的秀發,獨自將懸崖——應該說是開始侵蝕《島》本身。似乎在為連接著懸崖和懸崖的縫隙而成長著,一直伸展到頭上的街道去。


    這是《寄宿之木》。


    它憑借著其他的樹木而成長,是一種很奇妙的植物。本來這種植物無法在植物外生根,但若是接觸到《霧》就會在岩石裏紮根。


    這種寄宿之木可以將不斷分裂的《島》中,將溪穀連接起來阻止《島》的分裂。


    並不是隻是威爾一個人對這場景驚愕了。連在頭上的似乎沒有墜入縫隙中的巴德也睜大了眼睛。威爾他們,還有同樣墜落溪穀的abtforte居民都救了上來,露出了放心了的表情。


    “現在詠唱的……和剛才的《永久機關》是一樣的詠唱?”


    伯爾曼擠出的聲音掠過耳邊,他站在離這邊有少許距離的地方。對麵的土地似乎也被卷入了龜裂。


    “用蝶和刺?啊……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我會沒有察覺到,明明就在我眼前使用過的?”


    傑西卡的詠唱和《永久機關》的再生歌聲是同一種語言。


    這也就是說——


    “為什麽,你能夠詠唱絕對言語——!”


    和《永久機關》相同的詠唱——也就是說她剛才是在詠唱絕對言語。


    哪裏確定了絕對言語的存在,哪裏就有《災禍》——也就是說雖然他追尋著絕對言語,也無法把傑西卡的蝶和刺與‘那個’的關係想明白。


    伯爾曼也並不是這麽弱。如果有一定的技術的話,他的霧鍵式也能夠模擬創造出生物。由於模擬創造出半調子的生物——霧鍵士無法考慮將其作為霧鍵式以外的東西。


    傑西卡眯著的眼睛睜開了,絕美的麵容下,她不愉快地歪著頭。


    “又沒墜落下去。”


    傑西卡完全被無視了伯爾曼的質問,卻嘟噥著這樣的話。一眼望去,確實在伯爾曼的周圍沒有生長著任何繁茂的寄宿之木。


    “你打算又墜落一次嗎?”


    “說了多少遍了,那個早就應該墜落了。”


    “迴,迴答我的問題……對不起,你沒有任何立場這麽說呢。”


    不僅是傑西卡,連威爾也看著伯爾曼發出包含殺意的眼神,伯爾曼終於沉默了。


    地麵響起“吱吱”聲,同時《島》劇烈地傾斜起來。


    “這個《島》,難道開始墜落了嗎?”


    “不隻是這樣,剛才的人偶還在破壞。”


    就算看向四周,也已經找不到造成這般慘狀的人偶《英靈戰士》。已經脫離了《傀儡師》的控製,繼續去街道上破壞了吧。


    感覺到《島》的墜落,傑西卡閉上了眼睛,抱緊了威爾的胸膛。翠色的秀發碰觸到威爾的臉頰。威爾將傑西卡繞著肩的手注入了力量。傑西卡緊緊地閉著眼睛,僅是維持《寄宿之木》就已經耗盡精力了


    ——就算是絕對言語,也無法阻止《島》的落下。


    由於傑西卡的《寄宿之木》,《島》在空中沒有分解,而終止了墜落。但是要迴到開始下降的高度,卻是怎麽也沒有辦法。


    “喂,還給我的《永久機關》。”


    『圖:右上一個閉著眼的女孩——p300——img01_157.jpg』


    巴德嘟噥著,從牆上傳來“沙沙”的聲音,他下來了。從在在牆上緊靠著的伯爾曼那奪迴了被奪走的古籍。


    那之後視線一下轉向傑西卡,沒有追究質問任何事。雖然他也應該很在意絕對言語的存在。


    相反,巴德卻望向了天空。


    “重蝕之夜開始了嗎……”


    天空中,兩輪月亮重疊在了一起。


    然後又把目光轉移到伯爾曼。


    “《傀儡師》和失控的《七隻鍵》。”


    雖然不是故意想要責備,但從上麵斷斷續續地將要落下的搖晃中,發出怪異的地響聲。《英靈戰士》在繼續著破壞活動。


    “《島》在逐漸墜落。”


    《島》的高度也下降下去。雖然還不能叫墜落,但是也可以說是降下這樣緩慢的速度。就算假設居民能夠逃出,這樣大的東西落入雲界的話,霧妖也會因為其住所被侵入變成瘋狂,從而襲擊人類。


    “兩個絕對言語。”


    威爾的手裏,傑西卡用絕對言語編織著《寄宿之木》。


    巴德的手裏有一冊古籍,和抱著某位少女寄來的一卦《封書》


    “然後是,笨蛋追夢者一名。”


    這麽說著,目光望向的,當然是威爾。


    “喂,為什麽隻有我被叫做笨蛋?”


    巴德完全無視威爾的抗議,低喃著。


    “很不可思議地,這是和五十年前完全一樣的舞台和角色。”


    口氣如同從內心深處發出的感慨。


    “隻是有一點不同了,笨蛋沒有死這件事。”


    然後,再一次望向威爾。


    “這座《島》還有三十分鍾就要墜落了——那麽,你會怎麽做?”


    威爾被試探性地這麽問了後,他迴了一幅迎戰似的笑容。


    “那當然啦。要讓我在給希爾達的《封書》迴複裏說什麽《島》墜落了什麽的,我才不會認可。所有的都要返迴原樣。”


    這樣的事,應該是在收到《封書》而覺悟後就已經決定了的事。


    巴德那刻著深深皺紋的臉上浮出了笑容。


    “《島》的話我會努力的。”


    “……能行嗎?”


    “不這麽做的話,這個《永久機關》創造出來還有什麽意義。”


    威爾對著輕微顫抖的傑西卡低喃著。


    “呐,傑西卡——”


    “快點進行吧。”


    “我,還什麽都沒有說哦?”


    “威爾沒用。沒用得太絕望了。比貓狗還不如。”


    “為什麽這個時候會說這樣的話?”


    “但是我,可沒有打算連自己應該要做的事都不明白,隻是愚笨地坐在背上。”


    什麽時候都能堂堂正正地斷言道,威爾隻能苦笑著。


    “第二次。能挺住嗎?”


    傑西卡的絕對言語也不是能夠無止境地詠唱。


    保持著蝴蝶之翅的半妖身姿——隻有霧妖化才能詠唱出來。隻是,這種霧妖化需要大量的《霧》。本來的話,在如此稀薄的《霧》的蒼界裏並不能變異。


    她能夠霧妖化,一天也隻能堅持十幾分鍾而已。再長時間的話,就會像過去的使用絕對言語的人一樣令性命攸關。


    在伯爾曼那件事中,傑西卡已經霧妖化一次了。


    “現在是重蝕,沒問題。”


    崩潰的《島》由傑西卡聯結起來。


    墜落的《島》,巴德說他來支撐。


    這樣的話,威爾要做的就隻有一件事了。


    “十五分鍾結束它。保持住《寄宿之木》。”


    把傑西卡從《寄宿之木》之上放了下來,威爾爬上了懸崖。


    “————”


    可以聽到詠唱了。


    和傑西卡同樣的言語,卻是在用和傑西卡完全不同聲音詠唱。


    巴德的《永久機關》開始奏出絕對言語的詠唱。


    傑西卡也,在這不安定的空中忍耐著恐懼,支撐著《島》。


    所以,威爾也要,威爾的使命也應該……要完成——


    “……這麽大的話,沒有聽到啊?”


    威爾??地飛奔而出,在那裏見到了失控的《英靈戰士》,產生些許悔意。


    十幾台階前聳立的《塔》,如同???一般崩潰墜落。飛翔著的翼舟迎擊著,被“啪嚓”一下捏碎了。


    周圍的居民慌張地奔逃著,而且慘劇仍然在進一步加劇。


    已經沒有頭部,從體內生長出手腕,一幅令人生畏身姿,體形大小至少有威爾的三倍。


    ——為什麽能變得這麽大呢?


    這個疑問,馬上就清楚了。


    “額,拖住他,《英靈戰士》。”


    似乎是這個鎮上的一個霧鍵士男子與金色的巨人對峙著,卻被無限生長的《英靈戰士》用其中一個手臂輕而易舉地捕獲了。然後,金屬的巨大軀體緩慢地墜落入手臂中。然後奇異的人偶又變大了一點。


    “被吃掉,了嗎?”


    這麽想起來,巴德斬下的銃機槍也被吸收了。


    ——這家夥,是以食用霧鍵式來長成的嗎!


    從希爾達那裏得到的彈丸也是霧鍵式。不難想像,用這個攻擊它也是會被吸收的吧。


    雖然隻是仿製品,但也被稱為是《七隻鍵》之一。真是棘手啊。


    《英靈戰士》把所接觸到的所有東西都吞噬,進一步地繼續成長。因為在街上不存在什麽與霧鍵式無關的東西,所以資源如山一般眾多。


    甚至,根據巴德的話,這座《島》用不了30分鍾就會落入雲界。然後,接近那邊的話,住所被破壞了的霧妖一定不會沉默。


    威爾說過15分鍾收拾了它,沒有1分鍾能夠去浪費。如果不在那之前阻止墜落,就會變成霧妖的食物了。


    “——但是,因為一不小心就說出了要返迴原樣啊。”


    就算在這樣的情況下,威爾也像往常一樣露出無憂無慮的笑容,直直地架起銃機槍。然後,朝著《英靈戰士》徑直地跑了過去。


    ——首先,要轉移它的注意力。


    從頭頂上, 一隻巨大到能夠碾碎威爾的手臂正打下來。威爾滾著邊躲避邊朝著所認為的《英靈戰士》的本體發起炮擊。


    吱吱——甚至連界龍的鎧甲也能打傷的雷擊彈,卻在奇妙的聲音中被吞噬了。


    ——還是無效啊。


    雖然彈丸確實能夠擊穿傷,但碰觸到子彈的同時卻把子彈吸收了。就算破損了,也能夠用彈丸自身的力量恢複,本體甚至比之前更加巨大化了。正因為是身為《夜姬》的希爾達製造的,被織入的《霧》的密度也才有如此相當的份量。


    但是,就算這樣也能夠感受到被攻擊了。《英靈戰士》轉過了身。


    “嗚哇!”


    《英靈戰士》的十幾根手臂齊刷刷地落下來。


    威爾一步步地迴避著所有的手臂,但《英靈戰士》以與其巨大體型不合適宜的敏捷的行動追了上來。甚至其實他有兩層建築物那麽大。


    ——體型這麽大,速度又很快,真糟糕。


    應該怎樣切碎呢,小聲嘀咕著,這時。


    “去吧——《阿爾法蒂》——《冬艾克》!”


    縫合著崩塌的《塔》的縫隙,兩台巨人飛了出來。是霧鍵式的人偶。


    人偶們抱著眾多的粗繩,但是他們卻被《英靈戰士》卷入了體內。阻擋了那無數隻手臂,也纏住了腳上。成功地阻止了他的行動。


    “粗繩裏有著用從土裏挖出的鐵礦的細長線,是天然的特製鐵線。《英靈戰士》也無法吸收。”


    “你,是伯爾曼?”


    之前操控人偶的是伯爾曼。


    “starling君,你知道在《英靈戰士》的背上刻著紋樣嗎?”


    雖然人偶已經是無法分清前後形態了,但在它中心裏能看見霧鍵式特有的幾何圖形。


    “在那裏有《英靈戰士》的《鍵》。把它破壞了失控狀態就應該能停止了。”


    “你在幫我嗎?”


    “這樣下去擊落《島》的話,我已經,其實我和祖父他們是同樣的《傀儡師》了。”


    “好,我相信你了!”


    威爾一迴答完,就看到伯爾曼一臉目瞪口呆的樣子。


    “我覺得你還得記得稍微堤防一下他人比較好。”


    “現在是說這樣的話的時候嗎?”


    威爾架著銃機槍,又說了這句話。


    “對於你對傑西卡所做過的事,眼前這事處理好之後再找你算賬。”


    威爾一開始奔跑,就聽到伯爾曼驚慌的聲音。


    “等,等等,剛剛說停止行動以後,那不可能能打敗得了的吧?”


    “把那個《鍵》破壞了不就可以了嗎?而且,時間的話大概連五分鍾也不用。”


    雖然已經停止它的步伐,但無法停止十幾根手臂。一根手臂朝著突擊的威爾正麵襲來。


    威爾麵對手臂如同牆壁一般的壓迫,也沒有減速繼續突擊。


    “starling!”


    咚——巨大的手掌打裂了街道。


    “——什?”


    伯爾曼看到這樣的場景,一下瞪大了眼睛。


    威爾在相撞的前一秒,稍稍後傾了身子打出了銃機槍。


    銃機槍似乎打偏了,趁著突進的氣勢,《英靈戰士》利用自身的力量駕馭著兩方,毫不留情地打裂了手臂手掌。


    質地上擁有壓倒性的對方更強大。再加上裝甲也是擁有足夠被譽為《七隻鍵》的強度。將那裏用刺向刀刃的話,並不是單純地能用臂力解決的問題。


    咚——手裏的銃機槍如擁有生物動脈一般搏動了一下。


    “現在,可沒有停下來的閑工夫!”


    威爾一邊打裂《英靈戰士》的手臂,如塵埃般緩慢墜落衝入。


    剩餘時間——四分鍾。


    ——好好看著!


    《英靈戰士》或許是感受到手臂斷裂的痛苦,剩下的手臂都一個個伸展著。


    ——動作真是夠機械。


    沒有人指示的失控的人偶,就算再巨大也不過像孩子一樣胡亂地攻擊著。(つかみかかる)


    在地上——腳能夠踏足的場所裏,能看懂那緩慢的動作,對於威爾來說是不費吹灰之力。


    無法對抗的攻擊稍稍伏身潛入,把能攻擊過來的手臂都切實地斬斷。


    剩餘時間——三分鍾。


    這是在軍隊裏的師父所教的,格鬥的技巧——先調整唿吸和對手一致,就能在對手行動之前讀出其行為。威爾在力量和體格上絕對都算不上優秀,但還是有自信《戰場上不會輸》,就是因為有這樣的能力。


    剩餘時間——二分鍾。


    可能就像是在航界裏,傑西卡對空間的把握, 感受風的流動的能力一樣。但是,威爾的話隻能在視野範圍內進行預測。他看不到風。


    翼舟這樣的,僅是開動起來就需要全心全力地去操控機器,如果甚至還要像平常一樣預測的話,那不僅無法在天空中使用,而且更加飛不好了。


    但是,這隻是在天空上是這樣的。


    在地麵上的近身戰想打到威爾,連使用霧鍵式都很困難。而且,僅僅是迴避的能力,也不難打出相應的反擊。


    黑發搖動著,迅速地躲避著降下的手臂,威爾與斬擊擦臂而過,似乎看到遠處其他的生物。


    剩餘時間——六十秒


    “逆戟鯨……”


    伯爾曼驚愕地脫口而出這個名字。


    遠古時期,在世界被稱唿為《海》的積滿水的溝壑,據說在那裏有許多生物棲息著。然後,在這片《海》裏有一種最猙獰的生物,它的名字叫逆戟鯨。


    雖然一般人會以為這是從威爾自身的外貌來取的別稱,但是它真正的來由其實是他如逆戟鯨一般狩獵獵物的戰鬥方式。


    就算是被冠以《七隻鍵》的名字的霧鍵式,也隻會讓它像粗糙的木製品一般解體。


    剩餘時間——三十秒


    然後,威爾到達了本體——手臂生長源的物體的所在之處。


    “真是對不起啊,說了十五分鍾搞定的,已經約定好了。”


    鏘咚——刻著霧鍵式的紋樣的《英靈戰士》的鍵,被上下切斷了。


    剩餘時間——零秒


    同時,在周圍伸展著的無數隻手臂也碎散了一地。


    《島》的地響開始平息,可以看到比天空變近了。


    ——巴德,真的阻止了墜落。


    不知什麽時候,《島》裏蔓延的龜裂也縫合上了。傑西卡和巴德都成功了。


    威爾為了弄去汙垢,揮了揮銃機槍。轉身朝向伯爾曼說。


    “說了吧,就算是《島》的墜落,也有辦法阻止的。”


    不知道什麽時候伯爾曼問的話——即使這樣也想寄送《封書》嗎——這是威爾對這問題的迴答。


    雖然說失控了,伯爾曼也沒有想到讓自己自豪的人偶會如此輕易地被破壞掉,一下灰頭灰腦地低下了頭。


    “這把統機槍,到底是什麽啊?”


    無論技藝再怎麽完美,連彈丸也能吞噬的《英靈戰士》的裝甲,用霧鍵式製造的銃機槍是無法傷害到它的。


    可是,威爾的銃機槍卻把裝甲斬裂了。


    “名為《光之神劍》,是傑西卡專門為我製造的唯一的霧鍵機關哦。(譯者注:光之神劍blutgang,是中世紀在德國的狄奧多裏克大帝傳說中的英雄赫默爾的劍)”


    作為半妖的傑西卡,運用與常人不同的霧鍵式織出的霧鍵機關。作為槍,它隻是看著比普通的銃機槍更加小型,別無異處,但是它的刀身卻尖銳得可以吞噬《霧》。


    從《霧》被創造出來,依靠《霧》而存在的霧鍵式更能夠發揮其作用。在這樣重蝕的夜晚裏,連仿製品的《七隻鍵》也沒有道理說斬不斷。


    威爾把銃機槍的收迴到槍帶上,正麵立在伯爾曼的麵前。


    “這樣的話,你也要對自己的過錯承擔責任啊。”


    連樂觀的威爾也對傑西卡的事不會就這麽敷衍過去。


    伯爾曼醒悟地開始說道。


    “……《傀儡師》每代都在研究《七隻鍵》。屍體技術也是這個副產品。但是真正的《英靈戰士》並不是鐵,而應該是和人類一樣有血有肉的生物。隻是霧鍵式的話,怎麽也到不到這程度。所以我們需要絕對言語。”


    所以在五十年前,《傀儡師》也和巴德——也就是蘭蒂斯交戰過。


    圍繞著能使用絕對言語的姐妹。


    “《英靈戰士》,《七隻鍵》是人類進攻雲界的關鍵。本來應該是為了保護人類的東西。但是祖父死後,父親隻是把《英靈戰士》作為兵器使用。所以,我和父親分道揚鑣了。”


    絕對言語和操控它們的一族,隨著米古蘭多的悲劇永遠地失去了。想要用這雙手創造出《生命》的《傀儡士》的一族失去了理想,變得四分五裂。


    “這就是要狙擊巴德的原因嗎?”


    “……父親走上歪路,是因為祖父輸了。所以我想如果打倒了蘭蒂斯,就能迴到正路上了。……但是我錯了,從一開始,我們都走歪了。”


    五十年前的《傀儡師》,確實是巴德所憎恨的惡人吧。但是伯爾曼那邊,也認為蘭蒂斯是惡人。


    “所以,你們的目的應該是巴德先生嗎?為什麽連對傑西卡也要做這麽過分的事。”


    “……因為太美了。”


    “……你說什麽?”


    “那個時候,在海福尼亞第一次說話的時候,我想我絕對會贏。我的《鍵》全部都害怕得顫抖著。那也是我的霧鍵式從使用開始就掌握了。她太美了。看到她感覺她就是我所追求的理想中的,完美的《生命》。”


    半妖的傑西卡,如果是關於霧鍵式的話,從根本上和人類的技藝就不同。她所操控的,遠遠在其他人之上。


    “開始的時候,非常悔恨吧。但是無法原諒自己那雙能《透視所有》的眼睛。感覺如果不戰勝她的話,也就戰勝不了蘭蒂斯。所以乘機教唆了屍體,做了些手腳。但是最後還是她贏了。”


    伯爾曼掩著臉。


    “把放了《鍵》的水給你,真的隻是開個玩笑。但是,隻是這樣就成功了。”


    伯爾曼遞出水的時候,確實能看到他猶豫了。


    ——那麽,如果我不給傑西卡水的話,伯爾曼也不會這樣做了嗎?


    雖然這並不能說明所有的問題,但威爾如果自己是無懈可擊的話,可能就會有不同的結局了。威爾的不成熟,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聽到蘭蒂斯說,祖父讓《傀儡》失控,才是墜毀了米古蘭多的原因。那麽我所追求的理想,我所相信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呢。……也許,我想我是希望自己輸了吧。《英靈戰士》也希望能破壞了吧。”


    “……為什麽就無法迴到過去呢。”


    “不應該迴到過去吧?連喜歡的孩子也變成了傀儡了吧?”


    威爾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現在這家夥在說什麽?


    ——連喜歡的孩子也變成了傀儡了——


    喜歡的孩子——他也說了喜歡傑西卡。


    “誒,什麽,那你是什麽?不是因為被傑西卡討厭了,怨恨地爆發了,連霧鍵式也讓它失控了嗎?”


    “……傷害了她,無法返迴原狀了。”


    威爾鬧著別扭,滾到地上。


    “戲弄了喜歡的孩子,所以就自暴自棄了嗎?”


    “你說話委婉一點不行嗎!”


    威爾笑了一會,向伯爾曼伸出了手。


    “算了,什麽嘛?我終於明白你比我還笨了。”


    “我還是第一次受到這樣的侮辱呢。”


    威爾覺得真的絕望了,語言也梗塞了。


    “總,總之,你也覺得對不起她了吧?所以就去低頭認錯吧。雖然可能要經受二、三十次的責難,但也就隻會這樣了。傑西卡雖然討厭人類,但也不是冥頑不化的人。”


    “先等等,???不會太多了嗎?”


    “你是這麽想的嗎?”


    “……是打平手了還是什麽呢?”


    “……………………逃走了,嗎?”


    威爾拉著一臉絕望的伯爾曼,正朝著傑西卡和巴德停留的溪穀裏去的時候。


    『此刻詠讀為時之路標——《渡鳥》的詠唱』


    這一次,絕對言語的詠唱奏響起來。


    “大概都收拾好了吧。”


    巴德疊好古籍,嘟噥著。


    街道那邊鳴響著的地聲也停止了。雖然不知道那個少年是用了什麽樣的手段,但應該是解決了《英靈戰士》。


    重重地坐下,眼前翠色的秀發搖晃著。


    傑西卡什麽都沒有說,隻是咬著嘴唇。巴德似乎一臉無奈地問到。


    “你身為霧妖,這事似乎隱瞞不了啊。”


    “嗯。”


    傑西卡注視著她被刺的肩膀上的傷。從那裏流出來的血沒有任何異常。


    雖然巴德被絕對言語複活,但也是死過一次的人。巴德的體內基本沒有流什麽血。從很久以前就對痛覺很遲鈍了。威爾雖然似乎沒有注意到,但也不是說要隱瞞受傷的傑西卡。


    ——最多隻能保持一年了吧。


    這就是不能錯過這次重蝕機會的理由。


    仰望天空,兩輪月亮開始錯開。重蝕很快就要結束了。


    “你就算詠唱絕對言語也不會消失吧。”


    “那也隻是現在而已。”


    再看時,少女的蝶之翅膀零零碎碎地開始崩碎。秀發上的翠色磷光也漸漸消失。能夠詠唱絕對言語的她,是半妖的那部分。剩下的那部分也和季傑爾、希爾達一樣是普通的人類。重蝕結束,也就不能無數次地使用這份力量了。


    ——所以,她是威爾不得不注意的人吧……


    季傑爾和希爾達也對也不知道從哪裏聽到絕對言語的傳聞的人非常棘手。威爾使用著這份力量,也不是為了什麽企圖。


    那個少年戇直而單純,也不會走上歪路。會很注意的吧。


    傑西卡抱著腿,窺視著巴德的臉。


    “你接下來要做什麽?”


    “還有留下的事要做吧。休息要在這之後。”


    “是要送迴信嗎?”


    巴德沒有迴答,隻是苦澀地笑了笑。


    阻止《島》的墜落也隻是順其自然。在這個重蝕的夜晚中,巴德想要實現的願望又沒有實現。


    “撥動了希爾達的時鍾。為此,還個能夠運轉的《永遠機關》。”


    翻開古籍,傑西卡很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撥動那個女人的時鍾?”


    “希爾達的時間,在五十年前的某天停止了。被那天的罪惡束縛著,已經足夠了吧?”


    五十年的時間裏,去見過幾次希爾達。


    這期間,她總是穿著如喪服一般的黑色衣裳。


    雖然這麽說,巴德卻沒有思考它的意義。


    如同斟酌著裏麵的意義,傑西卡用食指點著唇。然後像是在確認一樣開口說道。


    “有一件事想問下,希爾達的時間停止是因為許願想要不老不死嗎?”


    巴德搖了搖頭。


    “沒有,想要季傑爾複活,所以延長壽命的嗎?”


    “那個……”


    傑西卡還是一臉暫時無法接受的樣子,低著頭。


    然後,仰望天空,兩輪月亮已經變成一輪。現在是《霧》的濃度最大的時刻。


    “我也詠唱。”


    “你說什麽?”


    “我不喜歡那個女人。但是我寄到《封書》。迴信我也會寄的。”


    “……隨你了。”


    巴德苦笑著,打開了古籍。


    『此刻詠讀為時之路標——』


    『《渡鳥》的詠唱』


    絕對言語的二重唱——那天沒有被歌唱的詠唱,合為一首。


    那歌聲澄澈著雙耳,巴德一下感到很奇怪。


    ——這詠唱,不隻是季傑爾的聲音……?


    被收錄進《永久機關》的詠唱——至今都未打開過的一頁裏,混雜了季傑爾以外的聲音。


    ——這個聲音,是希爾達嗎……?


    那天,並不隻是季傑爾詠唱了絕對言語。很明顯那應該是希爾達的發色。


    ——希爾達到底是為了什麽詠唱的呢?


    然後,為什麽即使詠唱了絕對言語,而她還活著?


    注意到時。


    “她是……?”


    巴德如同吞下詠唱,開始從體內溢出藍白色光芒。直覺那是成形了自己身體的《霧》。


    ——啊,就是這樣的嗎?……


    傑西卡疑惑地停止了詠唱,巴德無奈地朝她苦笑著。


    “你要傳達我的迴信吧?繼續哦。”


    傑西卡用蒼白的手指抓住手,繼續詠唱。


    『如果失去夢想,請迴憶起來。』


    『即使心被削得平滑(即使心碎已死),也能依時而發(生)。』


    滿溢的《霧》和在歌聲裏,可以聽到在混雜著熟悉的聲音。


    【姐姐大人,要複活蘭蒂斯啊……】


    【不對。蘭蒂斯死了。就算是絕對言語也無法複活死者。父親大人們培育了幾代冰鑒家族的霧鍵士都失敗了。】


    【但是,現在是重蝕。而且小妹也在。】


    【複活死者絕對不是必要的。】


    【我不明白。這樣的話,姐姐大人是為了什麽而詠唱的呢?】


    【為了你。】


    【————?】


    這是蘭蒂斯死後的那五十年前的記憶。印刻在《永久機關》裏了嗎……不對,就算蘭蒂斯死了,這具身體也看到了吧。


    因為那具身體的使命完成了,唿喚起那殘留的思念,記憶再生了。就像《封書》一樣。


    『逝去的迴憶日積月累。向著尚未到來的終結。』


    『繼續顯現在現在如夢幻般美好。因為在向長久的遙遠之處傳達的是,時間流逝連接的今日。』


    【現在,因為是重蝕期間,未滿二十年的我們能夠延長壽命。】


    【這,這樣的話,小妹要詠唱。姐姐大人還有夢想吧?】


    【小妹也在。小妹的生命,已經決定獻給姐姐大人了!】


    【不行。我承載著蘭蒂斯的夢想。已經沒有其他的夢想了。但是希爾達不同】


    【怎麽不同!小妹也想實現姐姐大人的夢想——】


    【那隻是希爾達不想變得孤獨而已。】


    【——!】


    【我知道希爾達害怕。連我也曾對父親大人逝去而害怕。但是,在那肩上就算追尋也無法連接自己的夢想。】


    【……我不要。你要留下小妹一個人嗎?】


    【我的詠唱刻入《永久機關》。這是你的東西。你已經沒有必要被絕對言語束縛了。】


    『所以請睜開雙眼。向前進。就算我已經不在那裏。』


    『所以請接受(結局)。你連接著我存在的過去朝向未來。』


    【為什麽,要扔下了小妹。】


    【小妹一個人生活不下去。】


    【小妹不這樣的話就沒有辦法嗎?】


    【如果使用了姐姐大人分予的生命,一條生命能夠分為兩個。】


    【即使蘭蒂斯會恨小妹。】


    季傑爾的願望是給予希爾達擁有作為人的普通壽命。


    但是這樣的選擇對於年幼的希爾達太過沉重。


    無法承受的希爾達隻能求助於姐姐的替身。


    所以,複活蘭蒂斯的,不是季傑爾而是希爾達。


    由於季傑爾的願望扭曲,希爾達的時間被停止了。


    『你的羽翼是你的東西。沒有任何能夠束縛你。』


    『所以飛翔吧,我的渡鳥。飛越遙遠的蒼界。』


    巴德望著詠唱的傑西卡的背影,笑了。


    ——如此閃耀的混蛋……。


    威爾他們似乎還不知道,希爾達傳達的書信並不隻是《封書》。威爾和傑西卡自己,就是書信的一部分。


    ——如此閃耀的人兒……!


    在《封書》裏,希爾達對蘭蒂斯擁有的情感。


    巴德也懷有同樣的情感麵對著威爾和傑西卡。


    希爾達不想變成一個人唿喚迴了蘭蒂斯。但是複活的蘭蒂斯和希爾達隻能相互傷害著,蘭蒂斯失去夢想追尋著季傑爾的身影,希爾達也因為這事而責備自己。


    但是希爾達仍然尋找到了,那天和蘭蒂斯他們看到的夢想。


    所以,要把這個傳達給巴德。


    而且相對的巴德的——蘭蒂斯的迴答曾是這個。


    ——我已經滿足了,為了自己而活著吧。


    希爾達的時鍾轉動就是這麽迴事。


    “巴德先生……”


    不知什麽時候,威爾他們已經站在那裏。已經解決了《英靈戰士》迴來了。絕對言語的詠唱也停止了。


    “不用一臉那樣的表情。我剛才隻是去見了從前兒時夥伴而已。”


    少女不知怎的一臉寂寞的樣子俯視著巴德,怎麽看都像是和蘭蒂斯擁有共同夢想的少女。


    “剛才說了你半是霧妖,半是人類啊?”


    “嗯。”


    “潛入雲界就是為了找到這個答案嗎?”


    “是的。”


    巴德伸出已經失去質性,變得透明的手。


    “過來。”


    “……?”


    巴德用他那即使碰觸也擦之而過的手臂,抱住了她的身體。


    “帶走我的翼舟。要挑戰雲界底層的話,它會有用的。在那裏,去找到你的答案吧。”


    巴德已經看不到傑西卡是臉上是什麽樣的表情了。但是仍然知道她點著頭。


    “那個時候,如果你有希望要感謝的人,就想起來吧。認為你是人類的人,並不是隻有笨蛋一個人——認為你是個姑娘的,在這裏還有一個人。”


    “嗯……”


    一半是人類,也就應該存在作為人類那部分的父母。


    ——如果再有一點時間的話,也許並不是件壞事,吧……。


    這個少女如此形似季傑爾。季傑爾如果沒有死,就不會有這樣的姑娘嗎——他看到了那樣的夢。所以,最後的話是那份禮物。


    如果期望傑西卡是人類的話,而接受這樣事實的人最少也有一個。


    “父親……?”


    他似乎聽到了這麽一句疑惑。


    連意識也逐漸喪失時,巴德想起了那一天,和希爾達的對話。


    ——連你也知道吧,這個世界——


    希爾達這樣的少女恐懼地沒有繼續說下去。


    ——世界毀滅——


    《島》一點點地崩壞——在波圖皮阿諾也看到的崩壞。就算沒有發生像米古蘭多類似的事件,也總有一天所有的《島》會墜落。而且,那是在並不遙遠的未來。


    巴德的《永久機關》可能能夠停止那樣的事發生。像神話中墜落的《島》被編織修複,甚至找到這以上的方法。


    因為發現拯救世界的可能性,就不由得要去挑戰。


    就算在那前麵會迷失夢想。


    ——我不後悔。


    經曆了五十年後的現在,有和我們一樣目標的少年少女。


    有著那這樣人類,就不應該舍棄世界。


    所以,他笑著上能夠放手最後的意識。


    “天空之下有著什麽呢?”


    那個少女從俯視窗戶之下廣闊的雲界,突然這麽說到。在滿是《封書》的資料裏堆埋著的桌子上,她的妹妹枕著胳膊睡著。


    落日時分,雲界如焰火燃燒般被染得赤紅。少年目光追尋的夕陽天空,一臉疑惑。


    “那個,隻有雲界吧?”


    “不是。雲界的底端。天空的最低端有著什麽吧。”


    “不知道呢。就算想了也沒有結果吧?”


    “所以才想看啊,天空的最底端。”


    少女這麽說著,臉上紅潤著。


    “那是你想做的事嗎?”


    “嗯。完成《永久機關》,那時候我還活著的話,就想去挑戰的夢想。”


    少年聽到這話,露出無憂無慮的笑容。


    “那麽,就一起開始做《渡鳥》吧?也邀請希爾達一起。”


    “為什麽是《渡鳥》?”


    “《渡鳥》是拚上性命運送《封書》。就算死也要把《封書》寄到。所以,在天空裏任何人都追不上《渡鳥》。”


    少女似乎很困惑,但還是高興地微笑了。


    “真??。這種時候也許不知道我還活著。”


    “別說得這麽悲觀。為了不讓你死,現在的我可努力了。”


    少年???,少女搖著金發,揮著頭。


    “詠唱絕對言語而死的人,會溶解為《霧》。也就是說,又變成一個天空。並不是悲傷的事。我無論何時都會和你一起飛翔。”


    “我想和活著的你一起。”


    “我也不否認。”


    少女這麽說著咯咯地笑了,伸出了手。


    “如果有個萬一,要在天空等著。這樣想的話,就算失敗也不是這麽害怕的事了。”


    少年像是在鼓勵著少女,無奈地對她笑著。


    “那個時候,我會第一個去見你 。”


    那是少年直指的“永遠”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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