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封 盡頭的支配者
無法飛翔的蝴蝶與天空的逆戟鯨 作者：手島史詞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噔噔噔——腳下傳來令人討厭的震動。
從事務所離開的威爾和傑西卡，降落在海福尼亞附近的某個浮遊的小島。那是一座十步就能從一端走到另一端的小島。
這小島高度很高，要是有機影從漂浮在下方的海福尼亞飛過來能清楚地看到。作為隱藏的據點來說非常完美。
雖然在街道中不怎麽覺得，但浮遊在空中的島其實很容易受到風力和霧的濃度的幹擾而改變高度和航線。而越小的島，質量越少就越能感到這種震動。感覺就像是在乘坐一艘機翼殘缺的翼舟，並不是什麽令人高興的體驗。
而在這樣的小島上，威爾正苦著臉一隻手拿著圓規在查看地圖。因為受到了突然的襲擊，還沒有確定好航線。
傑西卡則在翼舟的遮風處，毫無緊張感地大口大口吃攜帶幹糧將臉頰塞得滿滿的，這速度讓人擔心會不會連威爾的份都被吃光。
幸運的是天空沒有雲霾，在巨大的兩輪月亮的明亮月光照耀下不需要照明都能看清楚航界圖。
"這可不妙啊……"
"怎麽了？"
"不論是從我們的儲備物資還是預算的時間來看，隻有走最短航線才能勉強趕上。這樣子的話，我們下一個目的地的島就是波圖皮阿諾，那條航線可是有第一級霧妖出沒啊。"
"踢飛它們就好了。"
"別胡說。並且，一直直線飛行的話我們的目的地很容易就能預測到，怎麽看都是迂迴路線更好。盡可能節省用水的話應該能支持到愛普福瑞迪降落……"
沒被打破的飲水還剩下一瓶。雖然幹糧還有不少，但就這麽啟程的話最多也是支持一天。要在航界飛行兩天，這物資儲量真是心裏沒底。
"也就是說威爾你要將你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都說不是這樣了！"
"我現在還沒強大到可以不降落連續航行兩天。"
這個高傲的少女，都如此下斷言——我沒那麽強——在【雲界】航行就是這樣的事。
"……那種事我知道的。"
"不管選哪條路線，隻要和那女人扯上關係這種程度的問題不是都在預料之內嗎？"
"話是這樣說。但這次的事怎麽看都太嚴峻了。隻是兩個小時就連事務所都沒了。"
並且敵人的樣子也很怪。眼睛裏浮現的奇妙紋路。那毫無疑問是霧鍵式，但那到底是什麽術式。
"對了，傑西卡。你抓住的其中一個男人，就是那個眼中出現霧鍵式紋路的家夥。你知道怎麽迴事嗎？"
"強化或者傀儡吧。"
那個男人，毫不介意手臂承受的強烈痛苦。讓人聯想到抹殺痛覺的霧鍵式。
"強化我知道，傀儡是什麽？"
"操縱別人。包括身體和意誌。"
"也就是說那家夥是被什麽人操縱的嗎？連這種事都能做到？"
"隻要對象的意誌屈服了，很容易就能隨便操縱了。"
"喂喂，被下了那種手腳的話不是萬事休矣了麽？"
"也不是。隻要有強韌的意誌力是不會中招的。"
"嗯？不是矛盾了麽？你剛才還說很簡單的？"
"重點是如何動搖對方的意誌。用強力去壓製是很困難，但隻要找到破綻，就能乘虛而入操縱別人。"
聽起來就像是"我的話簡單能做到"的口吻，傑西卡以"但是"繼續說道：
"隻要對方已經死掉的話，就已剛才那男人的水平也能操縱。"
和他交手就知道，那時候那個霧鍵士並沒有死。
要是按他的行為和奇怪外貌而當作傀儡考慮的話，傑西卡說的"簡單"但實際上幾乎沒人能做到。並且，那個男人自己也是霧鍵士。說不定是為了對抗拷問而用自身的力量而強化自己……
"啊，完全搞不懂。"
威爾抬頭看去，雙眼自然地注視著月亮。
"說起來，後天就是重蝕了。實際上，霧鍵式到底會受到怎樣的影響？"
"純粹是效果的提升而已。"
"為什麽？"
"月亮有著引力。而引力會影響【霧】的濃度，兩月重疊是效果最是強烈。"
"也就是說所有的霧鍵士都會在那天變強了？"
"也不是。過於強大的力量會毀滅自身。要是操控不當還會發生暴走。當然，謹慎使用的話就能實現平時不可能的霧鍵式。"
"不可能麽……比如說？"
傑西卡揚起長發，稍微低下頭。
"複活死者之類的。"
"那種事能做到的嗎！"
"從可能性來說，隻有借助重蝕的力量才有可能"
"這真是，不得了的事啊！"
對於缺乏霧鍵式才能的威爾來說，這已經超越他的理解能力了。威爾伸了個懶腰，靠在翼舟之上的時候。
吱吱吱吱——【小島】猛地一降！
"——！"
發出了無聲的悲鳴，傑西卡緊緊地咬著牙。
"喂！傑西卡？"
不論是喊她還是搖她都沒有反應。臉色蒼白牙齒咯哧喀哧地在響，完全沒有之前的神氣神態。
知道原因的威爾，輕輕撫摸著傑西卡的腦袋。
"沒事了沒事了。隻是高度發生變化，這裏是不會墜落的。"
這就是傑西卡態度惡劣也要坐到威爾身後的理由。
威爾和傑西卡的相遇，是在半年前。
本來的傑西卡，有著威爾望塵不及的飛行技術。但是在半年前被擊墜而變得再也無法飛行。
那樣同時失去了自信和自己的翅膀的她，開始深深恐懼著天空。也就是所謂的恐高症。
盡管如此，傑西卡仍未放棄飛行。對她來說，飛行是像唿吸一樣理所當然的事，根本不是會因為恐懼而能放棄的事情。
傑西卡隻要一坐上翼舟，就會恢複她那足以當威爾老師的飛空技術。
但是再怎麽忍受恐怖，也有超出忍耐的時候。
也就是現在的傑西卡的狀態。
忽然襲來的仿佛腳下懸空的失重感，讓傑西卡迴想起被擊墜的記憶，也就是所謂的創傷後遺症。
要是在天空飛行時陷入這種狀態，毫無疑問會墜機。所以她再也無法一個人獨自飛行。
而威爾會與這樣的傑西卡組隊，是因為他們有著同一個目標。
天空的盡頭——雲界的底端。
兩人共有著這個被世人嘲笑的夢想。
平時絕不會讓人看到這種害怕的破綻的傑西卡，看著現在她的狀態，讓人想起她也隻是一名和外表一致的少女而已——
這種時候，要說什麽好呢？
想起來，雖然放學後都是一直和傑西卡一起，但平時都是因為【渡鳥】的業務忙得不行，好像還沒怎麽好好的談上一次呢。雖然因為她的沒常識，倒是要經常向她說明各種事情。
"喂，傑西卡試過夜晚飛行吧？那是什麽感覺？"
向恐懼天空的傑西卡打聽這種事說不定很殘忍。但是已經無法獨自飛行的她現在仍追逐著天空，這也是事實。
傑西卡雙手緊抱，用顫抖的聲音小聲說道：
"很、很漂亮哦。月亮四周散落著無數小小的星星，看上去感覺會將人吸進去呢。"
"和在這裏看到的天空有什麽不同嗎？"
"不同。和解放感不同，那是征服感！"
"征服感嗎……"
真像是傑西卡會說的話。嗓音也稍微恢複正常了。
"沒錯。吹離土地的風的聲音。雙眼隻能感覺到星辰與明月的景觀，仿佛是天空在支撐著自己，還有由風傳來的聲音和觸感。"
"那樣就有征服感了？"
"對呢。在夜晚飛行的話，就像乘著夜風一樣。不是融為一體而是支配夜風，就像風成為了自己的東西，就像是戰勝了天空一樣。夜晚這種感覺比白天強烈得多。"
傑西卡的嘴中說出罵人以外的話語真是少見。除了談及天空這話題之外她都不會變得如此健談。
不知不覺間，她不再顫抖了。對傑西卡的發病——雖然對別的恐高症患者來說無法理解——談及天空的話題是最好的選擇。
"你啊，真是喜歡這片天空啊。"
明明就是害怕到稍微抖一下都嚇得不行，但隻要談及天空時語言總是那麽滿懷熱情。代替迴答，傑西卡小小伸了個懶腰。看來發作完後就開始犯困了。
威爾朝著下方的海福尼亞看去，在島盡頭高高佇立的燈塔，光芒閃耀仿若路標。
看著現在的平靜的景色，仿佛之前的襲擊事件都是虛幻。威爾想起了某件一直想確認的事，現在應該可以自然的問出來。
"呐，傑西卡，你在十年前……誒，已經睡著了呀。"
將頭靠在威爾的肩膀，傑西卡唿唿地在輕輕打鼾。 威爾的目光不自覺停在了那白皙臉頰上正映照著皎潔月光的桃色的雙唇。並且從領口的位置偷瞄一眼，能稍微看到傑西卡纖細的脖頸和鎖骨，濡濕的秀發垂落在鎖骨附近，散發著光澤。
——這家夥，姑且也算是個女孩子啊……
讓威爾不禁意識到，作為年幼的夥伴，她安靜的睡臉實在是太無防備了。看到傑西卡裸體的事，也就是幾個小時之前。
威爾作為一名發育健全的17歲男性，危險的衝動在體內亂竄。
“唔，嗯……”
威爾打了個冷顫，猛然迴過神來。然後用力敲著胸膛。
——自己對傑西卡亂想什麽啊？
讓傑西卡躺倒地上，威爾從翼舟的行李箱裏取出了毛巾。放著不管不將頭發擦幹的話，可是會感冒的。
做完這一切之後威爾將毛經卷成放在中間——將自己和傑西卡隔開一個身位，然後威爾也卷起身子。
明天開始就要開始連續兩天不停地在雲界裏航行，不趁著現在好好積蓄體力可不行。
閉上眼睛……
——睡不著……
傑西卡平日裏好像是睡在事務所，而威爾則是迴家裏睡。兩人夜晚裏一起行動這種事，之前幾乎是沒有的。
——說起來，你也太沒有戒心了吧？我怎麽也是個男人啊。
明明在浴室裏看到裸體時動起手來毫不猶豫，怎麽現在卻這麽不設防啊。
威爾稍微伸出手，手指撫摸著金色的發絲
好柔軟啊。
——平時都是被你欺負的這麽狠，我現在報點仇不過分吧……
麵對由男兒本色所發出的攻勢，威爾的理性正在做著徒勞的防守。
——別呀，那樣子多不好。
就在這種糾結中，威爾度過了相當漫長的一夜。
“——你還想躺多久？”
咚——後腦傳來鈍物的衝擊，威爾醒了過來。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啊。
睜開眼，眼前是吊著紫色雙眸的少女臉頰。晚上那種毫無防備的睡姿連影都找不著。
“哈，哈？”
“有人過來了。”
威爾看了看天色，天空剛開始發亮。坐起身來，身體嘎吱嘎吱作響。在這種高度裏暴露在強風中這麽睡了一夜，關節都凍得有點僵硬了。
“在哪裏？”
威爾一邊按摩著僵硬的肌肉一邊將銃機槍拉到身邊，傑西卡正指著天空中某處。那是下方海福尼亞的方向，並且，她雖然已經用手指著，但對方視若無睹直衝而來。
——翼舟。
從下方接近的是一架翼舟。雖然距離尚遠，但仍能確認到上麵裝載著火器。
睡意一下子都被消失了。
打過來了？
“傑西卡，要動手了。”
“快給我收拾好東西。”
“是是。”
威爾走到翼舟旁邊，將毛巾收迴到行李箱裏。
然後將銃機槍安裝到船頭。槍身的骨架上有一排孔洞，將那裏和船頭的金屬接口連接將機槍固定。隻要固定好了，它可是牢固到能承受直接衝擊的裝置。
對於雲界航行來說，雙手要操縱綱繩而無法同時控製機槍射擊，所以要將槍身固定到船身。但是，隻能將槍身設置為何船身平行控製扳機朝正前方開火，無法進行精確的瞄準。
確認機槍安裝完畢好，威爾跨坐到翼舟上，傑西卡則是坐到他身後。將安全帶的扣子扣到製服的扣口，將長靴和腰帶都緊緊綁到翼舟上。在控製綱繩的時候，翼舟能給予駕駛的支撐隻有下半身的支撐力。威爾握緊綱繩，雙翼像是蘇醒一般開始震動。
翼舟搭載著小型的能產生浮力的霧鍵機關，但是雙翼的控製和刹車完全是手動操作的。甩動綱繩雙翼就會扇動，上下牽引或者打旋地控製綱繩話，再配合身體上重心的變化就能進行操作。
這套飛渡雲界的工具，構造實在是簡單原始。但是，這種單純的機構正是【渡鳥】所渴望的。他們飛渡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將接受的信件傳遞出去。
確認傑西卡也綁好後，威爾猛的甩了一下綱繩。
磅——和霧鍵機關相連的翅膀開始扇動，被金屬裝甲所加固的船身晃悠悠地飄了起來。
“我們走！”
從【小島】上離開，威爾朝著正在繞著圈逼近的敵機繞去。
一般來說，空戰上取得了製高點的一方有優勢。從高處朝下的話會受到名為重力的順風對速度和動能進行加強，而反過來由下至上則會受到名為重力的逆風而失去機動性。
應該是這樣……
“額，他很能逃啊……”
對手從威爾的正下方盤旋接近。雖然有著高低差，但是被對手繞到了身後。這樣子身處高處的優勢也沒有了。
“威爾技術太差了。你怎麽就不能覺得是自己造成這不利困境的麽”
用發愣的聲音說著的傑西卡，一邊和說的不同地在身後抱緊了威爾。
威爾為了成為【渡鳥】也不是什麽準備都沒做過。像和霧妖作戰的技術，大體都是學過的。但是，那是用於飛行船那種巨大機體的，或者說是軍隊用的集團戰技巧，威爾還未能將其轉化為適用於經常要單獨飛行的翼舟的技術。
而不中用的威爾無法準確的掌握狀況那種理解力，並且還有航界最重要的能力，掌握風的流動的，傑西卡都具備。
空中戰決定性戰略的要點是，取得身後的位置。威爾也在一邊控製著銃機槍，一邊迴旋想取迴身後位置。
“將機體拋起來。將綱繩拉圓讓機翼立起來。”
“嗚哇！別亂指點。會被擊墜的！”
對“擊墜”這詞反應，傑西卡身體震了一下。
“真是卑鄙。你就那麽想看到我害怕的樣子麽？”
“我才沒說過那種話。”
“什麽都好總之快按我指示去做。”
威爾本來打算進行反駁，但敵機已經漸漸拉近了距離，逼近威爾的身後。再按威爾所構想的方法去飛，怎麽想都是死路一條。
——要是在地麵上明明不會發生這種事啊。
雖然很悔恨，但隻要一飛上天，隻有服從傑西卡的指示。
“你的話能贏過他嗎？”
“簡單。”
傑西卡迴答得理所當然，背後抱著威爾的手腕在微微發抖。
在飛行技術天差地別的這個現實，和自身的自尊心正麵碰撞。
“……請給我指示。”
數秒後，自尊心敗下陣來。
“升高高度，乘上馬上到來的那一陣風。”
“乘上去——？”
“就是現在，順著它上去。”
馬上，和強風正麵撞上，機體激烈搖晃。
“你在做什麽啊？”
驟然失去了控製，機體體勢被破壞。高度掉了下來，身後的敵機逼得更近了。
“威爾太笨了。”
威爾生氣了。
“有怨言的話你自己來操縱！”
背後環繞著威爾腰部的手指深深的陷入腰裏。然後，傳來像是強忍屈辱而發顫的聲音
“……正式因為做不到，才會和威爾在這裏。”
淡淡地迴答。這應該是她最不想承認的事實了。威爾稍微的對自己感到厭惡。
“……抱歉。再拜托你一次。”
“馬上就要開始了。這次是用下降來提升速度。”
“我知道了。”
小幅度拉動著綱繩，雙翼立起，機體開始加速下降。
看到威爾這邊加速，對方也為了不被拉開距離而開始加速。
聽到機體傳來喀喇喀拉的聲音，威爾幾乎毫不猶豫地繼續下降。
“來了，張開雙翼上升。”
也許是心理作用，傑西卡的指示聽上去就像是小心翼翼，威爾拉起綱繩將雙翼打開，將體重壓到後方。
感受著強大壓力，機體朝著上空快速升去。
噠——同一時刻，銃機槍的子彈在下方唿嘯而過。
在機翼下方飛過的是鎖鏈吧？雖然隻是肉眼目測，但也確認到不是子彈。
然後，同一時刻，一直跟在身後的敵機從威爾的身後超了過去，飛到了前麵。因為威爾的機體在朝著上方升起的同時，速度因為變向的關係降低了。
“降迴去。”
將綱繩下拉必將體重前傾，機體再次開始下降。這次，輪到威爾取到了後方的位置。
——的確是，很好的指示。
威爾一邊在心裏點讚，一邊用銃機槍瞄準敵人。
被吊著尾的敵機像是驚慌失措地左右搖晃，真是徒勞無功的抵抗。
“打下來。”
噠噠噠噠噠——從槍口射出的是一捆黑色的鎖鏈。
跟著傑西卡的信號射出去的，是警官們經常使用的束縛用彈藥。從上方直接命中，完美地將翼舟的雙翼都封住了。這樣，那機體除了浮在空中隨風飄蕩外已經再也不能動了。
勝負已分。
“嘿嘿，完勝。”
“這是托誰的福？”
“……是。非常感謝。”
雖然現在還像是小動物似的在發抖，但少女的口上也沒有鬆動。
“咦，你不是昨天的那個……？”
兩手高舉從翼舟上下來的是一名警察。胸前名牌上寫著j?伯爾曼。對著這個正一臉友善微笑的警官，威爾露出一臉苦相。
——喂喂，這麽說我還真成通緝犯了嗎！
不然的話不會追到【島】外麵去啊…
“哎呀，本來我對翼舟還是有那麽點自信的。想不到竟然會輸給兩人同乘的對手。該說真不愧是【渡鳥】啊！”
翼舟的長處在於輕。而兩人同乘的話會因為重量的增加而降低機動性。獨自乘坐的和兩人乘坐的翼舟相爭的場合，一般都是兩人的那組被擊墜。對【渡鳥】來說，兩人同乘也不是什麽令人高興的情況。
“有何貴幹？”
“就是昨晚那一件事。你們還沒有怎麽和我解釋啊…”
“你該清楚自己的立場。”
傑西卡一臉厭惡地睥睨著，雖然她那雙手正像爬上高處下不來的小貓一樣在發抖。
現在他們所處的【小島】比昨晚威爾他們過夜的更小。比起高度，傑西卡所恐懼的更害怕的是對於接近天空所帶來的不安定感。要是有什麽可以扶著的話還好，在這種比桌麵大不了多少的平坦地麵上，除了恐懼再無其他。
平時在別人麵前都不將害怕表現出來的傑西卡，現在正兩手緊抓著威爾的手腕，並且腰也直不起來。果然她現在非常難受吧。
可能是因為處於這種令她害怕的狀況，她看著警官的眼神裏除了討厭蛇蠍一般的厭惡外別無他物。
“是是…本來我是打算來幫你們的啊，看來有什麽誤會了。”
麵對一臉悲壯表情的警官，威爾也不禁產生了同情。但是這並不影響威爾的詢問，對正在找借口而視線飄散的警官，威爾問道：
“總之，你先說下你是誰。”
“我是瓊恩?伯爾曼。你是威廉?starling。然後那位是傑西卡?silverbell。”
“你調查過我們麽？”
“我是警官嘛。”
雖然台詞聽上去很有餘裕，但是卻臉色蒼白，表示投降地兩手高舉微微發抖。熟練的搜查官的話還好說，一個普通的警察，在這樣的高空中孤立無援怎麽也不可能平靜吧。
威爾前麵後麵互相瞪視的兩人都在發抖。而獨自淡定自若的威爾，有種像是看著兩隻小動物對視的奇妙感覺。
雖然有種像是自己在做壞事的感覺，威爾繼續質問：
“所以說，為什麽你會瞄著我們？”
“怎麽會…這麽說有人襲擊你們了？”
警官——伯爾曼一臉驚訝得眼都圓了，然後注意到威爾的說漏嘴透露的信息。
“和你見麵那之後，我們一迴到事務所就接二連三地攻過來，連抓住個問清楚的空閑都沒有。”
“那麽說，竟然這麽嚴重啊…”
“快點迴答。”
被傑西卡厲聲一喝，伯爾曼渾身一顫。
——說起來，這個人之前是被傑西卡打暈了啊。
現在看來本人沒有記憶，但是身體卻記住了。
“你們正在送遞一份收件人是【災禍】的【封書】，有人這麽告密。”
“【災禍】……？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名字。”
“那個是過去使用禁咒毀滅了一個【島】的罪人。本來應該死掉的，但是好像不知怎麽活了下來。他的本名是蘭蒂斯?bernard”
忽然間，威爾打了個冷戰。
——蘭蒂斯?bernard……？
那的確是那封【封書】的收件人。
的確，雖不是很清楚知道赫爾蒂到底是什麽人呢。但也真沒想過她會是一個毀滅【島】的罪人的同夥。也許，隻是不願往這方向想。
“那個【災禍】又開始活動了。說不定又會搞出毀滅【島】的大事件。就算不是，他還沒有為他曾毀滅的【島】贖罪。作為一名警官，我沒有理由對此坐視不管。”
“你想去抓【災禍】啊…但是警官你這麽跟著【封書】跑，也就是說不知道【災禍】那家夥現在在哪？”
“為什麽連這個都……”
——這家夥，藏不住秘密啊
威爾順著問下去，自然而然就問到【災禍】的身上。看樣子說中了，伯爾曼眼都圓了。明明一樣是說漏嘴，但看來他自己反而沒有注意到。
“嗯，好了，警官找我們的理由就算是這個吧。那為什麽還有別人在追我們？”
“那應該是為了【封書】的內容吧”
“內容？【封書】的內容除了寄信人沒人知道才對吧？”
“【災禍】是在研究‘某個禁咒’途中失去控製的。有人散布說那【封書】裏記載著與之相關的情報。”
“禁咒是指什麽？”
“——不老不死。不管怎麽說，人類總是去追求這種東西。”
威爾深深地皺著眉頭。
“就假如【封書】的收信人真是那個什麽【災禍】，就憑收信人這點就認為會有禁咒的情報，這也太牽強了吧？”
“這個……我也不知道。但就現實看來他們的確衝著你們來了。”
威爾歎了口氣。
——到頭來還是沒搞懂理由啊。
但是——重蝕——死者蘇生——不老不死——感覺真是聯係密切的單詞。
——赫爾蒂到底寫了什麽？
要是我們被追殺的理由就是【封書】的內容的話，那麽她到底在裏麵寫了什麽就成了一個大問題。並且——
————————保護好————
威爾確認似的摸了摸臉頰。
離開時赫爾蒂說的話，那到底是有什麽意義呢。雖然不排除是捉弄人的可能，但那時的語調聽起來不像玩笑。
——果然搞不明白。
不管是哪方麵原因，襲擊事務所的霧鍵士絕對不普通。
——那種執念，到底要如何才能逃脫。
像是扔開這令人不快的話語，威爾轉而問了另外的問題。
“按你說來，失控的話，也就是失敗了嗎？”
“應該是，怎麽說呢…【災禍】自身本來也應該在那次事件裏死掉。但是他卻活了下來。所以他是否失敗也沒有多少證據。”
威爾一瞬朝傑西卡看去，霧鍵式相關的事情，詢問傑西卡是最為正確。
（不老不死這種事真的能做到嗎？）
（不知道。至少我就做不到，也沒有興趣。）
用伯爾曼聽不到的低聲詢問，傑西卡搖了搖頭。
——也就是說還沒有人成功過。
雖然這樣，追求不死的人類照樣到處都是啊。
威爾用堅定的口吻迴答。
“好了，假設真有這麽一份【封書】，和我們也沒有半點關係。我也沒有像你告知行蹤的義務。”
“不管你們怎麽說，你們運送的的確就是那玩意吧。”
作為被追殺的理由，真是讓人覺得很有說服力。
——又不能去看【封書】的內容啊。
呻吟了一會，威爾放棄去想這問題。
“算了，總之送達這點沒有改變，也無所謂了。”
“什麽？你們還真打算送過去嗎？”
“那當然啊，這是我們的工作。”
再談下去一定會被伯爾曼套出更多情報，不出發的話就會造成航行的障礙了。
威爾跨上了翼舟。
“那麽祝你抓到那個叫【災禍】的家夥”
“等等，我也跟著去。”
之前嚇個半死的表情不知丟哪去了，伯爾曼用像極警官的堅決口吻說道。
“你要是打算再繼續妨礙我配送的話，就算你是警察我也擊墜你。”
【渡鳥】沒有將【封書】送達這種事，是絕對不允許的。
就算是多麽小型的事務所，放棄配送而逃迴來的話，就再也不能從事【渡鳥】這行了。事務所和翼舟都會被剝奪，再也無法出航雲界。
因此，對【渡鳥】來說，是不容許會阻礙配送的事物存在。對於阻礙，會全力去排除，驅逐，殲滅。
正是因為將這信念貫徹到底也要繼續配送，人們才會將【封書】這種重要的記憶碎片托付給【渡鳥】。
“我沒有打擾你們的打算。但是，我也是一名警官。對於這個說不定會毀滅【島】的兇惡在逃犯人在。對於一度發現的線索，要我放棄我做不到。”
“從你這製服看來你也隻是一名普通的街警吧？追逐這樣的兇犯，不是你的分內事吧？”
“就算如此，也沒有任何理由放任事件發生。”
青年，看上去毫不退讓。就像【渡鳥】有其信念，警官也有無法退讓的理由吧。
“——處理掉這男人吧。”
麵對警官的意誌，傑西卡也毫無辦法。
“處理警察的話你們打算成為犯罪者嗎？”
“雲界裏經常會有人行蹤不明的事件”
“那邊的那位，你的那眼神，不是認真的吧？開玩笑的吧喂！”
紫色的雙眸毫無感情。沒有憤怒也無歡喜，有的隻是像是重複每天的日常雜務一樣的，事務性的，機械的神情。
兩個男人同時打了個冷戰，威爾注意到少女的手正在緊緊的握著他的衣角。這個浮在半空的【小島】，對傑西卡來說真不是個令人心情愉悅的地方。
——怎麽辦才好……
看到威爾抱起了頭，傑西卡了然似的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
“真的可以嗎——嗚啊？”
正對傑西卡的話一臉歡喜的伯爾曼，被從旁打飛了。
“一開始就這麽做就好了。”
正縮成一團倒在地上的伯爾曼，正在不斷痙攣。朝傑西卡看去，金色的頭發處有條荊棘正垂了下來。看來是用目所不及的速度抽了一發。
“啊，啊啊……我的未來啊……”
做到這地步，已經可以確定迴到海福尼亞絕對是大牢侍候了。對於雙眼發黑的威爾，傑西卡麵無表情地將他往翼舟那拖。
“快點出發！”
雲界地域廣大。藍與白的分界線——那是在雲界的盡頭，有著弧度的地平線。對人類來說，沒有能到達那裏的翅膀。
在這片廣闊的世界中，就算已經能眺望見下一個【島】，也不是能簡單就能到達。
“威爾，高度拉得太高了。”
“下降的話可是就會接觸雲界了啊。”
“不這樣的話就無法提高速度。”
翼舟的浮力，是由雲界的【霧】所提供的，而浮力在雙翼的作用下能給予翼舟加速度。
但是，接近雲界的話，也就是也會遭遇霧妖。
——再說這條航道，不是有傳言說出現了第一級警戒的霧妖麽。
雖然昨晚聽店主說，到現在為止這條航道聽說發生了第一級戒備事件。但是因為飲用水和時間不足的問題，威爾不得不選擇最短航路也是事實。
正在威爾猶豫的時候，身後的傑西卡搖了他一下。
“大意了。手下留情過頭了。”
“你說啥？”
“他追上來了。”
聽到傑西卡語調不爽的迴答，威爾迴身一望，看到身後空域的一架翼舟。
“那個是伯爾曼嗎！”
傑西卡動手時會注意留手不搞出人命。但是，看來是手下留情過頭了吧。
——不管選哪條路，現在也不允許我在此停滯不前麽……
將水筒中分配的水含進嘴裏，威爾重新整理了護目鏡。然後注意到銃機槍。握柄的位置很順手，就算同時控製著綱繩也能容易操作。固定在機座的銃機槍，現在開始就要發揮作用了。當然，對手不是指警官。
“我明白了。走吧。”
“一開始你就該這麽說。”
與其說那是毫不留情的話語，不如說那是信心十足。
“要上了。”
啪的一下拉起綱繩升起機翼，同時機頭朝下。急速下降中雙翼被風壓得噶咋噶咋作響，眼看著翼舟就要開始加速了。
bong——之後，視野裏一片純白。
衝入雲界了。進入這個被純白色【霧】所充滿的世界裏，感覺像是身處白色野獸的肚子裏。威爾控製綱繩，將雙翼慢慢打開，集中精神在穩定機體上。
“——走。”
白色的世界裏，機體被微閃的磷光包圍了。
虹色蝶——如同名字一樣有著的彩色翅膀的蝴蝶，因為其美麗而遭受過度捕捉已經從【島】上消失的生物——是傑西卡所創造出來的。
在被【霧】包圍的世界裏，出現光亮，簡直就像是在夜晚飛行迷失方向時看到了燈塔，讓人感覺安心。
從背後環著威爾腰，咬著牙關的傑西卡並沒有睜開眼。不是在雲界裏毫無視野，而是現在這個速度下，也無法睜開眼。
機體從吸氣口吸入大量【霧】，咚的一聲開始加速。
“——升。”
隨著傑西卡的信號，威爾提起上身將機頭朝上。由正麵而來的壓力變成了由上而下，壓得威爾唿吸停了一拍，防霧麵具承受著衝擊。
bong——然後，視野裏一片藍色。
從雲界浮上來了。對比像是猛獸腹內的雲界，被柔和的藍色所包裹的天空，就像是處於母親戀人的懷抱一樣令人感覺安心。
但是，這份安心感也隻是維持了一唿吸之間。
“——從左後方，來了。”
加速本身，最短十幾秒最長幾分鍾就能完成。但大部分【渡鳥】還是對接觸雲界加速這行為敬而遠之.那是因為——
吼噢噢噢噢噢噢——
某個巨大的黑影從純白一片的雲界衝了出來。
像是樹葉一樣狹長的身體，閃耀黑光的鱗片。分布兩邊的巨大瞳孔，明明是和威爾所乘坐的翼舟相同，卻有更加巨大的體型，但支撐那身體的翅膀卻短的奇怪。有著尖銳前端並且長著細密牙齒的巨顎，看上去就像是投擲用的小刀，或者說軍艦的魚雷類似的外觀。
這就是霧妖——人類無法從【島】下降的理由，這片天空真正的主人。一瞬迴頭看去，還看到後麵又有幾隻飛了出來。它們都是名為“尖魚”的種類。
——能甩掉嗎！
按種類來說這東西在雲界算是最弱的。傑西卡隻說了這麽一句，霧妖就已經追上來了。
人類的翅膀比不上霧妖的翅膀。這樣子兩方遭遇的場合，大多數場合人類都是被捕食的命。但是——
——老子可是【渡鳥】啊！
威爾咬緊牙關，繼續攀升。
雖然霧妖接近無敵，但隻要離開了雲界它們的速度就會下降。隻要提升高度，足以憑借的翼舟的速度逃脫。隻要繞開了雲界就是這邊占優勢了。
“——別拔高高度。”
但是，傑西卡不允許。
“開玩笑的吧？”
“認真的。”
威爾猶豫了。
的確之前跟著傑西卡的指示戰勝了伯爾曼。但是這次的對手可不是人類，是霧妖。它們可是人類的天敵，這片天空不變的支配者，天空盡頭的主人。
——不可能的吧！
威爾繼續爬升高度，環著威爾腰的傑西卡的雙手用力收緊。
“威爾，飛下去吧。”
不是平時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而是懇求一般的低沉的聲音。
“這裏隻是入口而已——我想去的地方在這裏麵。”
這句話，深深打入了威爾的心底。
威爾和傑西卡有著同樣的目的地。所以才有現在這種關係。要是真的想到達那裏的話，現在就不是退縮的場合。
“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蛋啊啊啊！”
威爾轉低機頭，保持現在的高度。
高度保持在雲界以上50界碼。下降的話隻要5秒就會突入雲界。【霧】的濃度很高，很容易提升速度。
但是，這堆霧妖來說也是同樣。在【霧】中，翼舟的速度無法匹敵追逐而來的霧妖。
最先飛出來的尖魚已經幾乎和威爾並排而行了，猙獰的大眼正瞪著威爾。
——要被做掉了！
“快速上升！”
雙手像是彈起來那樣猛提綱繩。雙翼打開，翼舟承受風力上升。同時速度也因風阻而下降，從旁邊逼近的尖魚眼看就要撞到機身。
“降迴去！”
威爾的身體嚇得僵硬時，聽到了傑西卡的聲音。反射性地下扯綱繩，以為撞得正著的尖魚瞬間到了眼前。因為翼舟上拉而減慢速度，所以好像追過頭超前了。
——要，要怎麽做。
高度下降到幾乎擦著雲界。不知道什麽時候腳下就會跳出一隻霧妖。
並且，雖然躲過了第一次攻擊——都以為要死掉了，隻是躲開了一次攻擊——尖魚它仍在天空飛著。
——咦，我什麽時候去到它後麵了？
“——射擊！”
按著命令，威爾扣下了扳機。
咚——裝填著的是，雷擊彈。這種特點是封入了火藥的彈藥，可是能在軍艦的裝甲上開個洞的高價品。當然，這本不該是威爾這層次的【渡鳥】可以買得起。這是赫爾蒂所提供的彈藥。
——這威力真是—……
一邊燃燒著，尖魚朝著雲界墜落。就算它有著身體能承受戰艦衝擊的裝甲，也被一槍擊落。
“擊墜了嗎？”
“第二波來了！豎起機翼。”
對傑西卡的唿喝應了一聲，威爾一拉綱繩。機翼收攏折疊，翼舟的高度猛的下降。切入雲界的機頭，將【霧】左右切開。
唿——幾乎同時，尖魚從頭上越過。
“攻擊！”
不用傑西卡命令，威爾也扣下扳機。
“——被躲開了。”
彈道被躲開了，隻在尖魚的側麵留下淺淺的傷痕。這裏有一部分是銃機槍本身命中率低著原因，更像是射擊路線被看穿了而躲開的感覺。最重要的是——
“這些家夥，好快……”
現在威爾已經用接近最高時速在飛，霧妖卻比這速度還要快。
“因此才容易繞到它們身後。”
對於呻吟的威爾，傑西卡淡淡地答道。
——容易繞道它們背後？
早上那場戰鬥，繞到伯爾曼的背後也是同一個道理。尖魚的速度能很容易就追上最高速度情況下的翼舟。也就是說，隻要躲開第一下，很容易就能到它們身後了。
——能贏嗎？
這條路都走到這裏了，已經無路可逃了。
能繞到尖魚的身後，是因為傑西卡完全掌握了它的動向。環顧四周，七色的磷光正在閃耀。傑西卡可以憑借這些虹色蝶，掌握這片空域的情況。要不是的話，最初的那一下就足以擊墜威爾。
威爾放棄了思考，為了無條件的服從傑西卡的指示。
“向右轉。”
反射性地後退。下一個瞬間，尖魚飛了過去。像是來救助受傷的夥伴，第三條出現的尖魚沒有接近威爾的翼舟，慎重地在旁邊並排而行。
“快速上升！還有一條。”
拉起綱繩，提升機頭。迎麵而來的風壓令人無法唿吸，眼淚都出來了。翼舟像炮彈一樣射上天空，在正下方剛才擊傷的那條出現了。
——這兩個家夥，是打算來夾擊嗎？
不是互相約好的話，是不會做到這種行動。一麵感到後背發冷，威爾一邊用銃機槍瞄準。
“——避開了？”
兩條尖魚，一邊迴避威爾一邊左右散開。和前後不同，左右並排的話，很難用銃機槍進行射擊。子彈會受到風力和飛行速度的影響，隻要高度和速度稍微有個變化，很容易就能避開子彈。
霧妖以群體形式活動，並且行動看上去也有那麽點統帥性。卻不知道還能這麽明確地做出迴避行為。
尖魚們放棄了單體攻擊，而開始圍毆了。
“——不見了？”
正在威爾觀察形勢時，發現其中一條尖魚不知去哪了。
“左邊。”
按著傑西卡冷靜聲音的指示，威爾控製機體朝旁邊轉去。
“誒，誒？”
馬上，剩下的另一條從側麵撞了過來。注意到了再開始迴避，已經趕不上了。
被這樣的巨大身體在這速度下直撞一下，沒人能受得了。因此，霧妖才被稱為天空無敵。人類的翅膀，在天空被它這麽撞一下立馬粉身碎骨。
“向右。”
間不容發之際，傑西卡指示威爾向撞過來的尖魚方向轉去。
——隨便了，死就死吧！
威爾半自暴自棄地按照指示轉向，然後從下方一條尖魚衝了出來。它之前就是這樣潛伏在雲界吧。
但是，威爾轉向的方向，尖魚已經要撞上來了！
——要撞到了。
“轉迴去。”
按照指示，威爾將機體揚起恢複水平。
然後，威爾的機體就這麽完美被兩條尖魚夾在中間。
——要死了嗎
就在威爾腰發出悲鳴的時候。
唿——忽然，機體被托了起來。簡直就像是霧妖從左右一起將翼舟托起來一樣。
“唔，啊？”
就在威爾困惑的嗯的一聲時，兩頭尖魚撞到一起，一起沉入了雲界。
“發，發生什麽事了？”
“又迴來了！提升高度。”
威爾慌張地提升高度，下方又有尖魚出現了。側麵能看到龜裂的裂痕，看來這下撞得夠嗆。盡管如此，尖魚的鬥誌也不減分毫。
——這樣的家夥真的能打倒的嗎？
第一槍做掉的那隻，真不是單純是狗屎運嗎？
威爾正在碎碎念時，忽然尖魚們的動向發生了變化。
“它們撤退了？”
除了正在交戰的兩條尖魚，稍微遠一點的位置應該還有其他的尖魚。但它們看上去不像要攻過來的樣子，在這時，更是像是讓開路一樣左右散去。
威爾正對此困惑不解時，聽到傑西卡尖叫。
“威爾，來了！”
“什麽來了？”
“正主來了！”
聽到這迴答，威爾愣了一下。
馬上朝下方雲界看去，雲界已經染上了一大片黑色。有什麽，正在浮上來。
——好龐大……！
就在威爾目瞪口呆時
嘩————————————————
雲界左右裂開，某個巨大的黑影飛了出來。
“界龍！”
這是富有著10架翼舟連接般巨大的蛇形修長軀體。左右搖擺著巨大的魚鰭，臉上的金色雙眼裏是巨大的瞳仁，從頭頂一直延伸到後背的長帶狀魚鰭，從臉部延伸出的有體長那麽長的堅硬觸須。巨大的嘴可以足以生吞一個成年人。
和它兇惡的外貌不同，身體滿滿覆蓋著美麗的藍色鱗片。
就以這個大小，已經足夠令人恐懼了。並且它還有遠超翼舟的速度，簡直令人戰意全無。
kategorie i——在這類造成緊急戒備狀態，確認到其存在就需要封鎖航路，並請求軍隊出動圍剿的怪物範疇內。最為棘手的大麻煩，那就是界龍。
時不時聽到有軍隊和這家夥交手的新聞，但卻沒聽過成功做掉的。真想要擊墜它的話，也要做好犧牲一艘軍艦和一中隊戰鬥機的覺悟。
“要怎麽辦……”
“還用說？”
傑西卡的雙手，正在微微顫抖。
“——做掉它啊！”
但是，聲音聽來卻意外的興奮。
——這家夥，難道一開始就這麽打算的嗎？
這完全就是噩夢。
尖魚這種兇物，能擊墜一條已經是中大獎了。事實上，要不是傑西卡從旁挑撥，威爾都完全不會往戰鬥這個方向去想。就算跟著傑西卡的指示，擊墜一條尖魚已經是全力了。
而現在，要以這個將尖魚群當手下一樣統帥的界龍做對手？
究竟憑威爾的技術，能做什麽？
在威爾僵硬的後背，傑西卡用頭撞了一下。
“有我在，沒問題。”
“你這自信到底怎麽來的啊？”
明明作為死亡具體化的界龍就在眼前，威爾忍不住笑了出來。
“算了不管，想做就能做掉吧。”
“你明白就好。”
威爾重新握好綱繩，不可思議的，渾身漸漸充滿了力量。
“降下高度。”
“是！”
威爾將高度降到擦著雲界。將白色的【霧】描繪出劍狀的軌跡，拉起一道一道波浪。
像是有意一戰，界龍也降下高度和威爾並排而行。
翼舟的最高時速是時速八十界裏。相對的界龍的最高速度是時速200界裏上下。這是連軍艦都能隨便趕超的速度。並且，它因為巨大的身軀有著廣闊的攻擊範圍。
所謂並排而飛，渺小的翼舟是處於界龍的腹部中間位置。
並且，界龍有著翼舟數倍以上的速度的話——
“快速下降。”
並行的界龍的頭顱，忽然從旁邊撞了過來。
對翼舟來說拚盡全力的速度，對界龍來說也就是散步的程度。毫無疑問，這樣迴頭攻擊毫無難度。
聽到傑西卡的提醒反應過來的威爾，猛的一按綱繩將機體往下一引。翼舟一邊嘎吱作響，衝入了雲界。威爾他們的視野瞬間為零。
哪裏都是一片純白，連上下左右的感知也變得模糊。上方是名為界龍的怪物，下方是名為雲界的魔域。天空對人類還真是不溫柔。
“來了，左轉向！”
躲過了一擊完全沒時間安心，從上方黑影又壓過來了。
威爾剛將機體朝左側偏移，馬上右側刮過一陣強風。
界龍將它的尾巴當做長刀一樣揮舞。翼舟搖搖晃晃地失去了平衡。
——隻是處於攻擊的附近就已經這樣了嗎！
“快速上升。”
威爾咬緊牙關，展開了機翼。忍受著從上而來的強烈壓力，又看到了幾秒沒見的藍天。感覺就像是見到了個多年好友。
就在感動時。，馬上身側的雲界破裂，界龍巨大的身影穿了出來。想要將翼舟圍起來似卷起身體，雙眼直直的瞪著威爾。
——我和它正正麵相對！
威爾的後背發冷。
“開火！”
傑西卡的聲音從後背響起，但正麵對著界龍雙眼的威爾的右手，沒有從綱繩上鬆開。
界龍沒有放過威爾的這絲猶豫。
張開的大嘴正麵逼近。
“糟了——”
躲不開——威爾這麽想的同時，綱繩動了。
——傑西卡？
傑西卡的手從威爾身後伸出，從後麵拉著了綱繩。
機體開始急速下降，巨顎從上方掠過。雖然避開了直接衝擊，但還是受到了衝擊。
機翼響起嘎吱的令人討厭的聲音，威爾失去了對機體的控製。失控的翼舟再次衝入雲界，四周邊白色的景色覆蓋。
威爾能感覺到背後的傑西卡在不斷顫抖。一隻手拉著綱繩，另隻剩單手支撐，傑西卡的身體輕飄飄的就要離開威爾。
——她又犯病！。
“別掉下去！”
威爾一把抓住飄離機身的傑西卡的手腕。雖然有著安全帶，但霧妖——更甚之在和界龍的交戰中，從機體跌落哪還有命在。
總算迴到座位的傑西卡，緊緊地抱著威爾。
“沒關係。我們不會被擊墜的，怎麽可能被擊墜！”
說給傑西卡……還不如是說給自己聽，威爾控製著綱繩。讓正在迴旋下墜的機體恢複平衡，總算慢慢拉高高度。
從雲界脫離，界龍它還在那裏卷起身子在那裏悠然地等著。
——沒有傑西卡的指示，我要怎麽打倒它？
一旦發病的傑西卡，一段時間內都口不能言。威爾能做的，隻能是握著綱繩而已。
——我的失誤……
按照傑西卡的指示開火的話，就不會這樣子失去平衡了。
威爾自責時，界龍慢慢縮起身子。
——要來了嗎！
威爾加大握著綱繩雙手的力度，界龍慢慢地將身體沉入雲界。
“不來嗎？”
為了防範攻擊將高度升高，界龍沒有再襲擊過來。
“放我一馬嗎？”
呆呆地向下看著雲界，威爾呆然地自言自語。看樣子，其他霧妖也不見了蹤影。
——我連對手都算不上嗎？
哢一聲，響起了齒輪摩擦的聲音。比起保住小命的安心感，被小看的屈辱感開始猛漲。
“……混蛋！”
“太難看了。”
還能嘲笑威爾，看來發病發完了。聽到背後傳來這種冷言冷語，威爾還沒成熟到可以一笑而過。
“本來就是因為你？”
威爾正要大吼，然後擦覺到背後的哭聲。
“……你在哭嗎？”
“吵死了！”
“……我錯了。”
要是能按照傑西卡的要求做的話，說不定能和那界龍戰上一戰。這樣的結果，是因為威爾沒能按照要求做到。
“屈辱。剛才的我太難看了。”
“別哭了。”
“才沒有哭！”
“還有下次機會。我們還沒有被擊墜。下次我們要擊墜它，怎麽樣？”
傑西卡，目瞪口呆地迴複。
“你還想繼續飛嗎？”
“這不是當然的嗎？”
“……不害怕？”
“雖然有在害怕，但你不也是忍受住恐懼才在這裏嗎？”
傑西卡有恐高症。盡管如此，還是坐在了威爾背後——將自己的性命托付給技術差於自己的威爾。
“那個令我很火大啊。那種饒你一命的眼神！”
那條界龍沒有擊墜威爾。那是——看你們這麽可憐就饒你一命——像是對弱者的施舍一般。
威爾雖然技術不怎麽好，但他對於天空的執著讓他無法對這屈辱視若無睹。
不知為何，背後的傑西卡笑了起來。
“合格了。”
“什麽東西？”
“秘密。”
“哈？”
“下次再告訴你。”
雖然不知道傑西卡在說什麽，但是下次就不會再輸給界龍了。這次空戰，威爾獲益良多。
“對了，說起來，剛才被兩條尖魚夾擊時發生什麽事了？”
以為要被擊墜了，但不知怎麽機體輕飄飄地被托起來迴避了攻擊。到底是怎麽迴事？
“乘風。”
“那是啥？”
“原理和是你打不中落葉一樣。順著風向避開。”
之前和伯爾曼交手的那次，要是威爾能按照傑西卡的指令做，恐怕就是這個技巧吧。
“這種技巧第一次聽說啊。”
威爾在學校裏學了翼舟的基本操作，並且也知道不少飛行技巧的名字。在那裏，沒聽過傑西卡剛才所說的技巧。
“是我想出來的！”
傑西卡驕傲地迴答，還不如說是讓威爾如此接受。
“不能起個更像樣的名字嗎？橫軸迴旋之類的？”
“沒想過。”
“那麽，叫平滑迴旋吧！”
傑西卡側著頭想了一會，點了點頭。
“我收下了。”
難得的傑西卡率直地迴答，威爾泛起笑容。
——平時也這麽率直的話就好了。
威爾苦笑著，忽然聽到傑西卡不爽的聲音。
“竟然沒有被擊墜！”
“什麽？”
“那男人。”
迴頭看去，身後遠處的天空，有一架翼舟正浮在那。
“啊，伯爾曼。”
半路就完全忘記他了，竟然追到這裏來。雖然看上去飛的搖搖晃晃的想要墜落，但竟然能追上加速了數次的威爾他們。他沒可能沒有受到霧妖的歡迎，沒被擊墜真是難得。
忽然，威爾迴過神來。
“傑西卡，難道你？”
“什麽？”
“為了連帶讓伯爾曼被擊墜才衝入雲界嗎？”
威爾越過肩膀看去，傑西卡愣愣地點了點頭。
“不然還有什麽原因？”
絕對不想和這個少女為敵。
威爾用從未有過的認真如此想到。
下一個【島>、】——波圖皮阿諾已經近在眼前。
從事務所離開的威爾和傑西卡，降落在海福尼亞附近的某個浮遊的小島。那是一座十步就能從一端走到另一端的小島。
這小島高度很高，要是有機影從漂浮在下方的海福尼亞飛過來能清楚地看到。作為隱藏的據點來說非常完美。
雖然在街道中不怎麽覺得，但浮遊在空中的島其實很容易受到風力和霧的濃度的幹擾而改變高度和航線。而越小的島，質量越少就越能感到這種震動。感覺就像是在乘坐一艘機翼殘缺的翼舟，並不是什麽令人高興的體驗。
而在這樣的小島上，威爾正苦著臉一隻手拿著圓規在查看地圖。因為受到了突然的襲擊，還沒有確定好航線。
傑西卡則在翼舟的遮風處，毫無緊張感地大口大口吃攜帶幹糧將臉頰塞得滿滿的，這速度讓人擔心會不會連威爾的份都被吃光。
幸運的是天空沒有雲霾，在巨大的兩輪月亮的明亮月光照耀下不需要照明都能看清楚航界圖。
"這可不妙啊……"
"怎麽了？"
"不論是從我們的儲備物資還是預算的時間來看，隻有走最短航線才能勉強趕上。這樣子的話，我們下一個目的地的島就是波圖皮阿諾，那條航線可是有第一級霧妖出沒啊。"
"踢飛它們就好了。"
"別胡說。並且，一直直線飛行的話我們的目的地很容易就能預測到，怎麽看都是迂迴路線更好。盡可能節省用水的話應該能支持到愛普福瑞迪降落……"
沒被打破的飲水還剩下一瓶。雖然幹糧還有不少，但就這麽啟程的話最多也是支持一天。要在航界飛行兩天，這物資儲量真是心裏沒底。
"也就是說威爾你要將你的快樂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
"都說不是這樣了！"
"我現在還沒強大到可以不降落連續航行兩天。"
這個高傲的少女，都如此下斷言——我沒那麽強——在【雲界】航行就是這樣的事。
"……那種事我知道的。"
"不管選哪條路線，隻要和那女人扯上關係這種程度的問題不是都在預料之內嗎？"
"話是這樣說。但這次的事怎麽看都太嚴峻了。隻是兩個小時就連事務所都沒了。"
並且敵人的樣子也很怪。眼睛裏浮現的奇妙紋路。那毫無疑問是霧鍵式，但那到底是什麽術式。
"對了，傑西卡。你抓住的其中一個男人，就是那個眼中出現霧鍵式紋路的家夥。你知道怎麽迴事嗎？"
"強化或者傀儡吧。"
那個男人，毫不介意手臂承受的強烈痛苦。讓人聯想到抹殺痛覺的霧鍵式。
"強化我知道，傀儡是什麽？"
"操縱別人。包括身體和意誌。"
"也就是說那家夥是被什麽人操縱的嗎？連這種事都能做到？"
"隻要對象的意誌屈服了，很容易就能隨便操縱了。"
"喂喂，被下了那種手腳的話不是萬事休矣了麽？"
"也不是。隻要有強韌的意誌力是不會中招的。"
"嗯？不是矛盾了麽？你剛才還說很簡單的？"
"重點是如何動搖對方的意誌。用強力去壓製是很困難，但隻要找到破綻，就能乘虛而入操縱別人。"
聽起來就像是"我的話簡單能做到"的口吻，傑西卡以"但是"繼續說道：
"隻要對方已經死掉的話，就已剛才那男人的水平也能操縱。"
和他交手就知道，那時候那個霧鍵士並沒有死。
要是按他的行為和奇怪外貌而當作傀儡考慮的話，傑西卡說的"簡單"但實際上幾乎沒人能做到。並且，那個男人自己也是霧鍵士。說不定是為了對抗拷問而用自身的力量而強化自己……
"啊，完全搞不懂。"
威爾抬頭看去，雙眼自然地注視著月亮。
"說起來，後天就是重蝕了。實際上，霧鍵式到底會受到怎樣的影響？"
"純粹是效果的提升而已。"
"為什麽？"
"月亮有著引力。而引力會影響【霧】的濃度，兩月重疊是效果最是強烈。"
"也就是說所有的霧鍵士都會在那天變強了？"
"也不是。過於強大的力量會毀滅自身。要是操控不當還會發生暴走。當然，謹慎使用的話就能實現平時不可能的霧鍵式。"
"不可能麽……比如說？"
傑西卡揚起長發，稍微低下頭。
"複活死者之類的。"
"那種事能做到的嗎！"
"從可能性來說，隻有借助重蝕的力量才有可能"
"這真是，不得了的事啊！"
對於缺乏霧鍵式才能的威爾來說，這已經超越他的理解能力了。威爾伸了個懶腰，靠在翼舟之上的時候。
吱吱吱吱——【小島】猛地一降！
"——！"
發出了無聲的悲鳴，傑西卡緊緊地咬著牙。
"喂！傑西卡？"
不論是喊她還是搖她都沒有反應。臉色蒼白牙齒咯哧喀哧地在響，完全沒有之前的神氣神態。
知道原因的威爾，輕輕撫摸著傑西卡的腦袋。
"沒事了沒事了。隻是高度發生變化，這裏是不會墜落的。"
這就是傑西卡態度惡劣也要坐到威爾身後的理由。
威爾和傑西卡的相遇，是在半年前。
本來的傑西卡，有著威爾望塵不及的飛行技術。但是在半年前被擊墜而變得再也無法飛行。
那樣同時失去了自信和自己的翅膀的她，開始深深恐懼著天空。也就是所謂的恐高症。
盡管如此，傑西卡仍未放棄飛行。對她來說，飛行是像唿吸一樣理所當然的事，根本不是會因為恐懼而能放棄的事情。
傑西卡隻要一坐上翼舟，就會恢複她那足以當威爾老師的飛空技術。
但是再怎麽忍受恐怖，也有超出忍耐的時候。
也就是現在的傑西卡的狀態。
忽然襲來的仿佛腳下懸空的失重感，讓傑西卡迴想起被擊墜的記憶，也就是所謂的創傷後遺症。
要是在天空飛行時陷入這種狀態，毫無疑問會墜機。所以她再也無法一個人獨自飛行。
而威爾會與這樣的傑西卡組隊，是因為他們有著同一個目標。
天空的盡頭——雲界的底端。
兩人共有著這個被世人嘲笑的夢想。
平時絕不會讓人看到這種害怕的破綻的傑西卡，看著現在她的狀態，讓人想起她也隻是一名和外表一致的少女而已——
這種時候，要說什麽好呢？
想起來，雖然放學後都是一直和傑西卡一起，但平時都是因為【渡鳥】的業務忙得不行，好像還沒怎麽好好的談上一次呢。雖然因為她的沒常識，倒是要經常向她說明各種事情。
"喂，傑西卡試過夜晚飛行吧？那是什麽感覺？"
向恐懼天空的傑西卡打聽這種事說不定很殘忍。但是已經無法獨自飛行的她現在仍追逐著天空，這也是事實。
傑西卡雙手緊抱，用顫抖的聲音小聲說道：
"很、很漂亮哦。月亮四周散落著無數小小的星星，看上去感覺會將人吸進去呢。"
"和在這裏看到的天空有什麽不同嗎？"
"不同。和解放感不同，那是征服感！"
"征服感嗎……"
真像是傑西卡會說的話。嗓音也稍微恢複正常了。
"沒錯。吹離土地的風的聲音。雙眼隻能感覺到星辰與明月的景觀，仿佛是天空在支撐著自己，還有由風傳來的聲音和觸感。"
"那樣就有征服感了？"
"對呢。在夜晚飛行的話，就像乘著夜風一樣。不是融為一體而是支配夜風，就像風成為了自己的東西，就像是戰勝了天空一樣。夜晚這種感覺比白天強烈得多。"
傑西卡的嘴中說出罵人以外的話語真是少見。除了談及天空這話題之外她都不會變得如此健談。
不知不覺間，她不再顫抖了。對傑西卡的發病——雖然對別的恐高症患者來說無法理解——談及天空的話題是最好的選擇。
"你啊，真是喜歡這片天空啊。"
明明就是害怕到稍微抖一下都嚇得不行，但隻要談及天空時語言總是那麽滿懷熱情。代替迴答，傑西卡小小伸了個懶腰。看來發作完後就開始犯困了。
威爾朝著下方的海福尼亞看去，在島盡頭高高佇立的燈塔，光芒閃耀仿若路標。
看著現在的平靜的景色，仿佛之前的襲擊事件都是虛幻。威爾想起了某件一直想確認的事，現在應該可以自然的問出來。
"呐，傑西卡，你在十年前……誒，已經睡著了呀。"
將頭靠在威爾的肩膀，傑西卡唿唿地在輕輕打鼾。 威爾的目光不自覺停在了那白皙臉頰上正映照著皎潔月光的桃色的雙唇。並且從領口的位置偷瞄一眼，能稍微看到傑西卡纖細的脖頸和鎖骨，濡濕的秀發垂落在鎖骨附近，散發著光澤。
——這家夥，姑且也算是個女孩子啊……
讓威爾不禁意識到，作為年幼的夥伴，她安靜的睡臉實在是太無防備了。看到傑西卡裸體的事，也就是幾個小時之前。
威爾作為一名發育健全的17歲男性，危險的衝動在體內亂竄。
“唔，嗯……”
威爾打了個冷顫，猛然迴過神來。然後用力敲著胸膛。
——自己對傑西卡亂想什麽啊？
讓傑西卡躺倒地上，威爾從翼舟的行李箱裏取出了毛巾。放著不管不將頭發擦幹的話，可是會感冒的。
做完這一切之後威爾將毛經卷成放在中間——將自己和傑西卡隔開一個身位，然後威爾也卷起身子。
明天開始就要開始連續兩天不停地在雲界裏航行，不趁著現在好好積蓄體力可不行。
閉上眼睛……
——睡不著……
傑西卡平日裏好像是睡在事務所，而威爾則是迴家裏睡。兩人夜晚裏一起行動這種事，之前幾乎是沒有的。
——說起來，你也太沒有戒心了吧？我怎麽也是個男人啊。
明明在浴室裏看到裸體時動起手來毫不猶豫，怎麽現在卻這麽不設防啊。
威爾稍微伸出手，手指撫摸著金色的發絲
好柔軟啊。
——平時都是被你欺負的這麽狠，我現在報點仇不過分吧……
麵對由男兒本色所發出的攻勢，威爾的理性正在做著徒勞的防守。
——別呀，那樣子多不好。
就在這種糾結中，威爾度過了相當漫長的一夜。
“——你還想躺多久？”
咚——後腦傳來鈍物的衝擊，威爾醒了過來。在不知不覺間睡著了啊。
睜開眼，眼前是吊著紫色雙眸的少女臉頰。晚上那種毫無防備的睡姿連影都找不著。
“哈，哈？”
“有人過來了。”
威爾看了看天色，天空剛開始發亮。坐起身來，身體嘎吱嘎吱作響。在這種高度裏暴露在強風中這麽睡了一夜，關節都凍得有點僵硬了。
“在哪裏？”
威爾一邊按摩著僵硬的肌肉一邊將銃機槍拉到身邊，傑西卡正指著天空中某處。那是下方海福尼亞的方向，並且，她雖然已經用手指著，但對方視若無睹直衝而來。
——翼舟。
從下方接近的是一架翼舟。雖然距離尚遠，但仍能確認到上麵裝載著火器。
睡意一下子都被消失了。
打過來了？
“傑西卡，要動手了。”
“快給我收拾好東西。”
“是是。”
威爾走到翼舟旁邊，將毛巾收迴到行李箱裏。
然後將銃機槍安裝到船頭。槍身的骨架上有一排孔洞，將那裏和船頭的金屬接口連接將機槍固定。隻要固定好了，它可是牢固到能承受直接衝擊的裝置。
對於雲界航行來說，雙手要操縱綱繩而無法同時控製機槍射擊，所以要將槍身固定到船身。但是，隻能將槍身設置為何船身平行控製扳機朝正前方開火，無法進行精確的瞄準。
確認機槍安裝完畢好，威爾跨坐到翼舟上，傑西卡則是坐到他身後。將安全帶的扣子扣到製服的扣口，將長靴和腰帶都緊緊綁到翼舟上。在控製綱繩的時候，翼舟能給予駕駛的支撐隻有下半身的支撐力。威爾握緊綱繩，雙翼像是蘇醒一般開始震動。
翼舟搭載著小型的能產生浮力的霧鍵機關，但是雙翼的控製和刹車完全是手動操作的。甩動綱繩雙翼就會扇動，上下牽引或者打旋地控製綱繩話，再配合身體上重心的變化就能進行操作。
這套飛渡雲界的工具，構造實在是簡單原始。但是，這種單純的機構正是【渡鳥】所渴望的。他們飛渡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將接受的信件傳遞出去。
確認傑西卡也綁好後，威爾猛的甩了一下綱繩。
磅——和霧鍵機關相連的翅膀開始扇動，被金屬裝甲所加固的船身晃悠悠地飄了起來。
“我們走！”
從【小島】上離開，威爾朝著正在繞著圈逼近的敵機繞去。
一般來說，空戰上取得了製高點的一方有優勢。從高處朝下的話會受到名為重力的順風對速度和動能進行加強，而反過來由下至上則會受到名為重力的逆風而失去機動性。
應該是這樣……
“額，他很能逃啊……”
對手從威爾的正下方盤旋接近。雖然有著高低差，但是被對手繞到了身後。這樣子身處高處的優勢也沒有了。
“威爾技術太差了。你怎麽就不能覺得是自己造成這不利困境的麽”
用發愣的聲音說著的傑西卡，一邊和說的不同地在身後抱緊了威爾。
威爾為了成為【渡鳥】也不是什麽準備都沒做過。像和霧妖作戰的技術，大體都是學過的。但是，那是用於飛行船那種巨大機體的，或者說是軍隊用的集團戰技巧，威爾還未能將其轉化為適用於經常要單獨飛行的翼舟的技術。
而不中用的威爾無法準確的掌握狀況那種理解力，並且還有航界最重要的能力，掌握風的流動的，傑西卡都具備。
空中戰決定性戰略的要點是，取得身後的位置。威爾也在一邊控製著銃機槍，一邊迴旋想取迴身後位置。
“將機體拋起來。將綱繩拉圓讓機翼立起來。”
“嗚哇！別亂指點。會被擊墜的！”
對“擊墜”這詞反應，傑西卡身體震了一下。
“真是卑鄙。你就那麽想看到我害怕的樣子麽？”
“我才沒說過那種話。”
“什麽都好總之快按我指示去做。”
威爾本來打算進行反駁，但敵機已經漸漸拉近了距離，逼近威爾的身後。再按威爾所構想的方法去飛，怎麽想都是死路一條。
——要是在地麵上明明不會發生這種事啊。
雖然很悔恨，但隻要一飛上天，隻有服從傑西卡的指示。
“你的話能贏過他嗎？”
“簡單。”
傑西卡迴答得理所當然，背後抱著威爾的手腕在微微發抖。
在飛行技術天差地別的這個現實，和自身的自尊心正麵碰撞。
“……請給我指示。”
數秒後，自尊心敗下陣來。
“升高高度，乘上馬上到來的那一陣風。”
“乘上去——？”
“就是現在，順著它上去。”
馬上，和強風正麵撞上，機體激烈搖晃。
“你在做什麽啊？”
驟然失去了控製，機體體勢被破壞。高度掉了下來，身後的敵機逼得更近了。
“威爾太笨了。”
威爾生氣了。
“有怨言的話你自己來操縱！”
背後環繞著威爾腰部的手指深深的陷入腰裏。然後，傳來像是強忍屈辱而發顫的聲音
“……正式因為做不到，才會和威爾在這裏。”
淡淡地迴答。這應該是她最不想承認的事實了。威爾稍微的對自己感到厭惡。
“……抱歉。再拜托你一次。”
“馬上就要開始了。這次是用下降來提升速度。”
“我知道了。”
小幅度拉動著綱繩，雙翼立起，機體開始加速下降。
看到威爾這邊加速，對方也為了不被拉開距離而開始加速。
聽到機體傳來喀喇喀拉的聲音，威爾幾乎毫不猶豫地繼續下降。
“來了，張開雙翼上升。”
也許是心理作用，傑西卡的指示聽上去就像是小心翼翼，威爾拉起綱繩將雙翼打開，將體重壓到後方。
感受著強大壓力，機體朝著上空快速升去。
噠——同一時刻，銃機槍的子彈在下方唿嘯而過。
在機翼下方飛過的是鎖鏈吧？雖然隻是肉眼目測，但也確認到不是子彈。
然後，同一時刻，一直跟在身後的敵機從威爾的身後超了過去，飛到了前麵。因為威爾的機體在朝著上方升起的同時，速度因為變向的關係降低了。
“降迴去。”
將綱繩下拉必將體重前傾，機體再次開始下降。這次，輪到威爾取到了後方的位置。
——的確是，很好的指示。
威爾一邊在心裏點讚，一邊用銃機槍瞄準敵人。
被吊著尾的敵機像是驚慌失措地左右搖晃，真是徒勞無功的抵抗。
“打下來。”
噠噠噠噠噠——從槍口射出的是一捆黑色的鎖鏈。
跟著傑西卡的信號射出去的，是警官們經常使用的束縛用彈藥。從上方直接命中，完美地將翼舟的雙翼都封住了。這樣，那機體除了浮在空中隨風飄蕩外已經再也不能動了。
勝負已分。
“嘿嘿，完勝。”
“這是托誰的福？”
“……是。非常感謝。”
雖然現在還像是小動物似的在發抖，但少女的口上也沒有鬆動。
“咦，你不是昨天的那個……？”
兩手高舉從翼舟上下來的是一名警察。胸前名牌上寫著j?伯爾曼。對著這個正一臉友善微笑的警官，威爾露出一臉苦相。
——喂喂，這麽說我還真成通緝犯了嗎！
不然的話不會追到【島】外麵去啊…
“哎呀，本來我對翼舟還是有那麽點自信的。想不到竟然會輸給兩人同乘的對手。該說真不愧是【渡鳥】啊！”
翼舟的長處在於輕。而兩人同乘的話會因為重量的增加而降低機動性。獨自乘坐的和兩人乘坐的翼舟相爭的場合，一般都是兩人的那組被擊墜。對【渡鳥】來說，兩人同乘也不是什麽令人高興的情況。
“有何貴幹？”
“就是昨晚那一件事。你們還沒有怎麽和我解釋啊…”
“你該清楚自己的立場。”
傑西卡一臉厭惡地睥睨著，雖然她那雙手正像爬上高處下不來的小貓一樣在發抖。
現在他們所處的【小島】比昨晚威爾他們過夜的更小。比起高度，傑西卡所恐懼的更害怕的是對於接近天空所帶來的不安定感。要是有什麽可以扶著的話還好，在這種比桌麵大不了多少的平坦地麵上，除了恐懼再無其他。
平時在別人麵前都不將害怕表現出來的傑西卡，現在正兩手緊抓著威爾的手腕，並且腰也直不起來。果然她現在非常難受吧。
可能是因為處於這種令她害怕的狀況，她看著警官的眼神裏除了討厭蛇蠍一般的厭惡外別無他物。
“是是…本來我是打算來幫你們的啊，看來有什麽誤會了。”
麵對一臉悲壯表情的警官，威爾也不禁產生了同情。但是這並不影響威爾的詢問，對正在找借口而視線飄散的警官，威爾問道：
“總之，你先說下你是誰。”
“我是瓊恩?伯爾曼。你是威廉?starling。然後那位是傑西卡?silverbell。”
“你調查過我們麽？”
“我是警官嘛。”
雖然台詞聽上去很有餘裕，但是卻臉色蒼白，表示投降地兩手高舉微微發抖。熟練的搜查官的話還好說，一個普通的警察，在這樣的高空中孤立無援怎麽也不可能平靜吧。
威爾前麵後麵互相瞪視的兩人都在發抖。而獨自淡定自若的威爾，有種像是看著兩隻小動物對視的奇妙感覺。
雖然有種像是自己在做壞事的感覺，威爾繼續質問：
“所以說，為什麽你會瞄著我們？”
“怎麽會…這麽說有人襲擊你們了？”
警官——伯爾曼一臉驚訝得眼都圓了，然後注意到威爾的說漏嘴透露的信息。
“和你見麵那之後，我們一迴到事務所就接二連三地攻過來，連抓住個問清楚的空閑都沒有。”
“那麽說，竟然這麽嚴重啊…”
“快點迴答。”
被傑西卡厲聲一喝，伯爾曼渾身一顫。
——說起來，這個人之前是被傑西卡打暈了啊。
現在看來本人沒有記憶，但是身體卻記住了。
“你們正在送遞一份收件人是【災禍】的【封書】，有人這麽告密。”
“【災禍】……？好像在哪裏聽過這名字。”
“那個是過去使用禁咒毀滅了一個【島】的罪人。本來應該死掉的，但是好像不知怎麽活了下來。他的本名是蘭蒂斯?bernard”
忽然間，威爾打了個冷戰。
——蘭蒂斯?bernard……？
那的確是那封【封書】的收件人。
的確，雖不是很清楚知道赫爾蒂到底是什麽人呢。但也真沒想過她會是一個毀滅【島】的罪人的同夥。也許，隻是不願往這方向想。
“那個【災禍】又開始活動了。說不定又會搞出毀滅【島】的大事件。就算不是，他還沒有為他曾毀滅的【島】贖罪。作為一名警官，我沒有理由對此坐視不管。”
“你想去抓【災禍】啊…但是警官你這麽跟著【封書】跑，也就是說不知道【災禍】那家夥現在在哪？”
“為什麽連這個都……”
——這家夥，藏不住秘密啊
威爾順著問下去，自然而然就問到【災禍】的身上。看樣子說中了，伯爾曼眼都圓了。明明一樣是說漏嘴，但看來他自己反而沒有注意到。
“嗯，好了，警官找我們的理由就算是這個吧。那為什麽還有別人在追我們？”
“那應該是為了【封書】的內容吧”
“內容？【封書】的內容除了寄信人沒人知道才對吧？”
“【災禍】是在研究‘某個禁咒’途中失去控製的。有人散布說那【封書】裏記載著與之相關的情報。”
“禁咒是指什麽？”
“——不老不死。不管怎麽說，人類總是去追求這種東西。”
威爾深深地皺著眉頭。
“就假如【封書】的收信人真是那個什麽【災禍】，就憑收信人這點就認為會有禁咒的情報，這也太牽強了吧？”
“這個……我也不知道。但就現實看來他們的確衝著你們來了。”
威爾歎了口氣。
——到頭來還是沒搞懂理由啊。
但是——重蝕——死者蘇生——不老不死——感覺真是聯係密切的單詞。
——赫爾蒂到底寫了什麽？
要是我們被追殺的理由就是【封書】的內容的話，那麽她到底在裏麵寫了什麽就成了一個大問題。並且——
————————保護好————
威爾確認似的摸了摸臉頰。
離開時赫爾蒂說的話，那到底是有什麽意義呢。雖然不排除是捉弄人的可能，但那時的語調聽起來不像玩笑。
——果然搞不明白。
不管是哪方麵原因，襲擊事務所的霧鍵士絕對不普通。
——那種執念，到底要如何才能逃脫。
像是扔開這令人不快的話語，威爾轉而問了另外的問題。
“按你說來，失控的話，也就是失敗了嗎？”
“應該是，怎麽說呢…【災禍】自身本來也應該在那次事件裏死掉。但是他卻活了下來。所以他是否失敗也沒有多少證據。”
威爾一瞬朝傑西卡看去，霧鍵式相關的事情，詢問傑西卡是最為正確。
（不老不死這種事真的能做到嗎？）
（不知道。至少我就做不到，也沒有興趣。）
用伯爾曼聽不到的低聲詢問，傑西卡搖了搖頭。
——也就是說還沒有人成功過。
雖然這樣，追求不死的人類照樣到處都是啊。
威爾用堅定的口吻迴答。
“好了，假設真有這麽一份【封書】，和我們也沒有半點關係。我也沒有像你告知行蹤的義務。”
“不管你們怎麽說，你們運送的的確就是那玩意吧。”
作為被追殺的理由，真是讓人覺得很有說服力。
——又不能去看【封書】的內容啊。
呻吟了一會，威爾放棄去想這問題。
“算了，總之送達這點沒有改變，也無所謂了。”
“什麽？你們還真打算送過去嗎？”
“那當然啊，這是我們的工作。”
再談下去一定會被伯爾曼套出更多情報，不出發的話就會造成航行的障礙了。
威爾跨上了翼舟。
“那麽祝你抓到那個叫【災禍】的家夥”
“等等，我也跟著去。”
之前嚇個半死的表情不知丟哪去了，伯爾曼用像極警官的堅決口吻說道。
“你要是打算再繼續妨礙我配送的話，就算你是警察我也擊墜你。”
【渡鳥】沒有將【封書】送達這種事，是絕對不允許的。
就算是多麽小型的事務所，放棄配送而逃迴來的話，就再也不能從事【渡鳥】這行了。事務所和翼舟都會被剝奪，再也無法出航雲界。
因此，對【渡鳥】來說，是不容許會阻礙配送的事物存在。對於阻礙，會全力去排除，驅逐，殲滅。
正是因為將這信念貫徹到底也要繼續配送，人們才會將【封書】這種重要的記憶碎片托付給【渡鳥】。
“我沒有打擾你們的打算。但是，我也是一名警官。對於這個說不定會毀滅【島】的兇惡在逃犯人在。對於一度發現的線索，要我放棄我做不到。”
“從你這製服看來你也隻是一名普通的街警吧？追逐這樣的兇犯，不是你的分內事吧？”
“就算如此，也沒有任何理由放任事件發生。”
青年，看上去毫不退讓。就像【渡鳥】有其信念，警官也有無法退讓的理由吧。
“——處理掉這男人吧。”
麵對警官的意誌，傑西卡也毫無辦法。
“處理警察的話你們打算成為犯罪者嗎？”
“雲界裏經常會有人行蹤不明的事件”
“那邊的那位，你的那眼神，不是認真的吧？開玩笑的吧喂！”
紫色的雙眸毫無感情。沒有憤怒也無歡喜，有的隻是像是重複每天的日常雜務一樣的，事務性的，機械的神情。
兩個男人同時打了個冷戰，威爾注意到少女的手正在緊緊的握著他的衣角。這個浮在半空的【小島】，對傑西卡來說真不是個令人心情愉悅的地方。
——怎麽辦才好……
看到威爾抱起了頭，傑西卡了然似的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
“真的可以嗎——嗚啊？”
正對傑西卡的話一臉歡喜的伯爾曼，被從旁打飛了。
“一開始就這麽做就好了。”
正縮成一團倒在地上的伯爾曼，正在不斷痙攣。朝傑西卡看去，金色的頭發處有條荊棘正垂了下來。看來是用目所不及的速度抽了一發。
“啊，啊啊……我的未來啊……”
做到這地步，已經可以確定迴到海福尼亞絕對是大牢侍候了。對於雙眼發黑的威爾，傑西卡麵無表情地將他往翼舟那拖。
“快點出發！”
雲界地域廣大。藍與白的分界線——那是在雲界的盡頭，有著弧度的地平線。對人類來說，沒有能到達那裏的翅膀。
在這片廣闊的世界中，就算已經能眺望見下一個【島】，也不是能簡單就能到達。
“威爾，高度拉得太高了。”
“下降的話可是就會接觸雲界了啊。”
“不這樣的話就無法提高速度。”
翼舟的浮力，是由雲界的【霧】所提供的，而浮力在雙翼的作用下能給予翼舟加速度。
但是，接近雲界的話，也就是也會遭遇霧妖。
——再說這條航道，不是有傳言說出現了第一級警戒的霧妖麽。
雖然昨晚聽店主說，到現在為止這條航道聽說發生了第一級戒備事件。但是因為飲用水和時間不足的問題，威爾不得不選擇最短航路也是事實。
正在威爾猶豫的時候，身後的傑西卡搖了他一下。
“大意了。手下留情過頭了。”
“你說啥？”
“他追上來了。”
聽到傑西卡語調不爽的迴答，威爾迴身一望，看到身後空域的一架翼舟。
“那個是伯爾曼嗎！”
傑西卡動手時會注意留手不搞出人命。但是，看來是手下留情過頭了吧。
——不管選哪條路，現在也不允許我在此停滯不前麽……
將水筒中分配的水含進嘴裏，威爾重新整理了護目鏡。然後注意到銃機槍。握柄的位置很順手，就算同時控製著綱繩也能容易操作。固定在機座的銃機槍，現在開始就要發揮作用了。當然，對手不是指警官。
“我明白了。走吧。”
“一開始你就該這麽說。”
與其說那是毫不留情的話語，不如說那是信心十足。
“要上了。”
啪的一下拉起綱繩升起機翼，同時機頭朝下。急速下降中雙翼被風壓得噶咋噶咋作響，眼看著翼舟就要開始加速了。
bong——之後，視野裏一片純白。
衝入雲界了。進入這個被純白色【霧】所充滿的世界裏，感覺像是身處白色野獸的肚子裏。威爾控製綱繩，將雙翼慢慢打開，集中精神在穩定機體上。
“——走。”
白色的世界裏，機體被微閃的磷光包圍了。
虹色蝶——如同名字一樣有著的彩色翅膀的蝴蝶，因為其美麗而遭受過度捕捉已經從【島】上消失的生物——是傑西卡所創造出來的。
在被【霧】包圍的世界裏，出現光亮，簡直就像是在夜晚飛行迷失方向時看到了燈塔，讓人感覺安心。
從背後環著威爾腰，咬著牙關的傑西卡並沒有睜開眼。不是在雲界裏毫無視野，而是現在這個速度下，也無法睜開眼。
機體從吸氣口吸入大量【霧】，咚的一聲開始加速。
“——升。”
隨著傑西卡的信號，威爾提起上身將機頭朝上。由正麵而來的壓力變成了由上而下，壓得威爾唿吸停了一拍，防霧麵具承受著衝擊。
bong——然後，視野裏一片藍色。
從雲界浮上來了。對比像是猛獸腹內的雲界，被柔和的藍色所包裹的天空，就像是處於母親戀人的懷抱一樣令人感覺安心。
但是，這份安心感也隻是維持了一唿吸之間。
“——從左後方，來了。”
加速本身，最短十幾秒最長幾分鍾就能完成。但大部分【渡鳥】還是對接觸雲界加速這行為敬而遠之.那是因為——
吼噢噢噢噢噢噢——
某個巨大的黑影從純白一片的雲界衝了出來。
像是樹葉一樣狹長的身體，閃耀黑光的鱗片。分布兩邊的巨大瞳孔，明明是和威爾所乘坐的翼舟相同，卻有更加巨大的體型，但支撐那身體的翅膀卻短的奇怪。有著尖銳前端並且長著細密牙齒的巨顎，看上去就像是投擲用的小刀，或者說軍艦的魚雷類似的外觀。
這就是霧妖——人類無法從【島】下降的理由，這片天空真正的主人。一瞬迴頭看去，還看到後麵又有幾隻飛了出來。它們都是名為“尖魚”的種類。
——能甩掉嗎！
按種類來說這東西在雲界算是最弱的。傑西卡隻說了這麽一句，霧妖就已經追上來了。
人類的翅膀比不上霧妖的翅膀。這樣子兩方遭遇的場合，大多數場合人類都是被捕食的命。但是——
——老子可是【渡鳥】啊！
威爾咬緊牙關，繼續攀升。
雖然霧妖接近無敵，但隻要離開了雲界它們的速度就會下降。隻要提升高度，足以憑借的翼舟的速度逃脫。隻要繞開了雲界就是這邊占優勢了。
“——別拔高高度。”
但是，傑西卡不允許。
“開玩笑的吧？”
“認真的。”
威爾猶豫了。
的確之前跟著傑西卡的指示戰勝了伯爾曼。但是這次的對手可不是人類，是霧妖。它們可是人類的天敵，這片天空不變的支配者，天空盡頭的主人。
——不可能的吧！
威爾繼續爬升高度，環著威爾腰的傑西卡的雙手用力收緊。
“威爾，飛下去吧。”
不是平時那種高高在上的語氣，而是懇求一般的低沉的聲音。
“這裏隻是入口而已——我想去的地方在這裏麵。”
這句話，深深打入了威爾的心底。
威爾和傑西卡有著同樣的目的地。所以才有現在這種關係。要是真的想到達那裏的話，現在就不是退縮的場合。
“啊啊啊啊啊啊啊，混蛋啊啊啊！”
威爾轉低機頭，保持現在的高度。
高度保持在雲界以上50界碼。下降的話隻要5秒就會突入雲界。【霧】的濃度很高，很容易提升速度。
但是，這堆霧妖來說也是同樣。在【霧】中，翼舟的速度無法匹敵追逐而來的霧妖。
最先飛出來的尖魚已經幾乎和威爾並排而行了，猙獰的大眼正瞪著威爾。
——要被做掉了！
“快速上升！”
雙手像是彈起來那樣猛提綱繩。雙翼打開，翼舟承受風力上升。同時速度也因風阻而下降，從旁邊逼近的尖魚眼看就要撞到機身。
“降迴去！”
威爾的身體嚇得僵硬時，聽到了傑西卡的聲音。反射性地下扯綱繩，以為撞得正著的尖魚瞬間到了眼前。因為翼舟上拉而減慢速度，所以好像追過頭超前了。
——要，要怎麽做。
高度下降到幾乎擦著雲界。不知道什麽時候腳下就會跳出一隻霧妖。
並且，雖然躲過了第一次攻擊——都以為要死掉了，隻是躲開了一次攻擊——尖魚它仍在天空飛著。
——咦，我什麽時候去到它後麵了？
“——射擊！”
按著命令，威爾扣下了扳機。
咚——裝填著的是，雷擊彈。這種特點是封入了火藥的彈藥，可是能在軍艦的裝甲上開個洞的高價品。當然，這本不該是威爾這層次的【渡鳥】可以買得起。這是赫爾蒂所提供的彈藥。
——這威力真是—……
一邊燃燒著，尖魚朝著雲界墜落。就算它有著身體能承受戰艦衝擊的裝甲，也被一槍擊落。
“擊墜了嗎？”
“第二波來了！豎起機翼。”
對傑西卡的唿喝應了一聲，威爾一拉綱繩。機翼收攏折疊，翼舟的高度猛的下降。切入雲界的機頭，將【霧】左右切開。
唿——幾乎同時，尖魚從頭上越過。
“攻擊！”
不用傑西卡命令，威爾也扣下扳機。
“——被躲開了。”
彈道被躲開了，隻在尖魚的側麵留下淺淺的傷痕。這裏有一部分是銃機槍本身命中率低著原因，更像是射擊路線被看穿了而躲開的感覺。最重要的是——
“這些家夥，好快……”
現在威爾已經用接近最高時速在飛，霧妖卻比這速度還要快。
“因此才容易繞到它們身後。”
對於呻吟的威爾，傑西卡淡淡地答道。
——容易繞道它們背後？
早上那場戰鬥，繞到伯爾曼的背後也是同一個道理。尖魚的速度能很容易就追上最高速度情況下的翼舟。也就是說，隻要躲開第一下，很容易就能到它們身後了。
——能贏嗎？
這條路都走到這裏了，已經無路可逃了。
能繞到尖魚的身後，是因為傑西卡完全掌握了它的動向。環顧四周，七色的磷光正在閃耀。傑西卡可以憑借這些虹色蝶，掌握這片空域的情況。要不是的話，最初的那一下就足以擊墜威爾。
威爾放棄了思考，為了無條件的服從傑西卡的指示。
“向右轉。”
反射性地後退。下一個瞬間，尖魚飛了過去。像是來救助受傷的夥伴，第三條出現的尖魚沒有接近威爾的翼舟，慎重地在旁邊並排而行。
“快速上升！還有一條。”
拉起綱繩，提升機頭。迎麵而來的風壓令人無法唿吸，眼淚都出來了。翼舟像炮彈一樣射上天空，在正下方剛才擊傷的那條出現了。
——這兩個家夥，是打算來夾擊嗎？
不是互相約好的話，是不會做到這種行動。一麵感到後背發冷，威爾一邊用銃機槍瞄準。
“——避開了？”
兩條尖魚，一邊迴避威爾一邊左右散開。和前後不同，左右並排的話，很難用銃機槍進行射擊。子彈會受到風力和飛行速度的影響，隻要高度和速度稍微有個變化，很容易就能避開子彈。
霧妖以群體形式活動，並且行動看上去也有那麽點統帥性。卻不知道還能這麽明確地做出迴避行為。
尖魚們放棄了單體攻擊，而開始圍毆了。
“——不見了？”
正在威爾觀察形勢時，發現其中一條尖魚不知去哪了。
“左邊。”
按著傑西卡冷靜聲音的指示，威爾控製機體朝旁邊轉去。
“誒，誒？”
馬上，剩下的另一條從側麵撞了過來。注意到了再開始迴避，已經趕不上了。
被這樣的巨大身體在這速度下直撞一下，沒人能受得了。因此，霧妖才被稱為天空無敵。人類的翅膀，在天空被它這麽撞一下立馬粉身碎骨。
“向右。”
間不容發之際，傑西卡指示威爾向撞過來的尖魚方向轉去。
——隨便了，死就死吧！
威爾半自暴自棄地按照指示轉向，然後從下方一條尖魚衝了出來。它之前就是這樣潛伏在雲界吧。
但是，威爾轉向的方向，尖魚已經要撞上來了！
——要撞到了。
“轉迴去。”
按照指示，威爾將機體揚起恢複水平。
然後，威爾的機體就這麽完美被兩條尖魚夾在中間。
——要死了嗎
就在威爾腰發出悲鳴的時候。
唿——忽然，機體被托了起來。簡直就像是霧妖從左右一起將翼舟托起來一樣。
“唔，啊？”
就在威爾困惑的嗯的一聲時，兩頭尖魚撞到一起，一起沉入了雲界。
“發，發生什麽事了？”
“又迴來了！提升高度。”
威爾慌張地提升高度，下方又有尖魚出現了。側麵能看到龜裂的裂痕，看來這下撞得夠嗆。盡管如此，尖魚的鬥誌也不減分毫。
——這樣的家夥真的能打倒的嗎？
第一槍做掉的那隻，真不是單純是狗屎運嗎？
威爾正在碎碎念時，忽然尖魚們的動向發生了變化。
“它們撤退了？”
除了正在交戰的兩條尖魚，稍微遠一點的位置應該還有其他的尖魚。但它們看上去不像要攻過來的樣子，在這時，更是像是讓開路一樣左右散去。
威爾正對此困惑不解時，聽到傑西卡尖叫。
“威爾，來了！”
“什麽來了？”
“正主來了！”
聽到這迴答，威爾愣了一下。
馬上朝下方雲界看去，雲界已經染上了一大片黑色。有什麽，正在浮上來。
——好龐大……！
就在威爾目瞪口呆時
嘩————————————————
雲界左右裂開，某個巨大的黑影飛了出來。
“界龍！”
這是富有著10架翼舟連接般巨大的蛇形修長軀體。左右搖擺著巨大的魚鰭，臉上的金色雙眼裏是巨大的瞳仁，從頭頂一直延伸到後背的長帶狀魚鰭，從臉部延伸出的有體長那麽長的堅硬觸須。巨大的嘴可以足以生吞一個成年人。
和它兇惡的外貌不同，身體滿滿覆蓋著美麗的藍色鱗片。
就以這個大小，已經足夠令人恐懼了。並且它還有遠超翼舟的速度，簡直令人戰意全無。
kategorie i——在這類造成緊急戒備狀態，確認到其存在就需要封鎖航路，並請求軍隊出動圍剿的怪物範疇內。最為棘手的大麻煩，那就是界龍。
時不時聽到有軍隊和這家夥交手的新聞，但卻沒聽過成功做掉的。真想要擊墜它的話，也要做好犧牲一艘軍艦和一中隊戰鬥機的覺悟。
“要怎麽辦……”
“還用說？”
傑西卡的雙手，正在微微顫抖。
“——做掉它啊！”
但是，聲音聽來卻意外的興奮。
——這家夥，難道一開始就這麽打算的嗎？
這完全就是噩夢。
尖魚這種兇物，能擊墜一條已經是中大獎了。事實上，要不是傑西卡從旁挑撥，威爾都完全不會往戰鬥這個方向去想。就算跟著傑西卡的指示，擊墜一條尖魚已經是全力了。
而現在，要以這個將尖魚群當手下一樣統帥的界龍做對手？
究竟憑威爾的技術，能做什麽？
在威爾僵硬的後背，傑西卡用頭撞了一下。
“有我在，沒問題。”
“你這自信到底怎麽來的啊？”
明明作為死亡具體化的界龍就在眼前，威爾忍不住笑了出來。
“算了不管，想做就能做掉吧。”
“你明白就好。”
威爾重新握好綱繩，不可思議的，渾身漸漸充滿了力量。
“降下高度。”
“是！”
威爾將高度降到擦著雲界。將白色的【霧】描繪出劍狀的軌跡，拉起一道一道波浪。
像是有意一戰，界龍也降下高度和威爾並排而行。
翼舟的最高時速是時速八十界裏。相對的界龍的最高速度是時速200界裏上下。這是連軍艦都能隨便趕超的速度。並且，它因為巨大的身軀有著廣闊的攻擊範圍。
所謂並排而飛，渺小的翼舟是處於界龍的腹部中間位置。
並且，界龍有著翼舟數倍以上的速度的話——
“快速下降。”
並行的界龍的頭顱，忽然從旁邊撞了過來。
對翼舟來說拚盡全力的速度，對界龍來說也就是散步的程度。毫無疑問，這樣迴頭攻擊毫無難度。
聽到傑西卡的提醒反應過來的威爾，猛的一按綱繩將機體往下一引。翼舟一邊嘎吱作響，衝入了雲界。威爾他們的視野瞬間為零。
哪裏都是一片純白，連上下左右的感知也變得模糊。上方是名為界龍的怪物，下方是名為雲界的魔域。天空對人類還真是不溫柔。
“來了，左轉向！”
躲過了一擊完全沒時間安心，從上方黑影又壓過來了。
威爾剛將機體朝左側偏移，馬上右側刮過一陣強風。
界龍將它的尾巴當做長刀一樣揮舞。翼舟搖搖晃晃地失去了平衡。
——隻是處於攻擊的附近就已經這樣了嗎！
“快速上升。”
威爾咬緊牙關，展開了機翼。忍受著從上而來的強烈壓力，又看到了幾秒沒見的藍天。感覺就像是見到了個多年好友。
就在感動時。，馬上身側的雲界破裂，界龍巨大的身影穿了出來。想要將翼舟圍起來似卷起身體，雙眼直直的瞪著威爾。
——我和它正正麵相對！
威爾的後背發冷。
“開火！”
傑西卡的聲音從後背響起，但正麵對著界龍雙眼的威爾的右手，沒有從綱繩上鬆開。
界龍沒有放過威爾的這絲猶豫。
張開的大嘴正麵逼近。
“糟了——”
躲不開——威爾這麽想的同時，綱繩動了。
——傑西卡？
傑西卡的手從威爾身後伸出，從後麵拉著了綱繩。
機體開始急速下降，巨顎從上方掠過。雖然避開了直接衝擊，但還是受到了衝擊。
機翼響起嘎吱的令人討厭的聲音，威爾失去了對機體的控製。失控的翼舟再次衝入雲界，四周邊白色的景色覆蓋。
威爾能感覺到背後的傑西卡在不斷顫抖。一隻手拉著綱繩，另隻剩單手支撐，傑西卡的身體輕飄飄的就要離開威爾。
——她又犯病！。
“別掉下去！”
威爾一把抓住飄離機身的傑西卡的手腕。雖然有著安全帶，但霧妖——更甚之在和界龍的交戰中，從機體跌落哪還有命在。
總算迴到座位的傑西卡，緊緊地抱著威爾。
“沒關係。我們不會被擊墜的，怎麽可能被擊墜！”
說給傑西卡……還不如是說給自己聽，威爾控製著綱繩。讓正在迴旋下墜的機體恢複平衡，總算慢慢拉高高度。
從雲界脫離，界龍它還在那裏卷起身子在那裏悠然地等著。
——沒有傑西卡的指示，我要怎麽打倒它？
一旦發病的傑西卡，一段時間內都口不能言。威爾能做的，隻能是握著綱繩而已。
——我的失誤……
按照傑西卡的指示開火的話，就不會這樣子失去平衡了。
威爾自責時，界龍慢慢縮起身子。
——要來了嗎！
威爾加大握著綱繩雙手的力度，界龍慢慢地將身體沉入雲界。
“不來嗎？”
為了防範攻擊將高度升高，界龍沒有再襲擊過來。
“放我一馬嗎？”
呆呆地向下看著雲界，威爾呆然地自言自語。看樣子，其他霧妖也不見了蹤影。
——我連對手都算不上嗎？
哢一聲，響起了齒輪摩擦的聲音。比起保住小命的安心感，被小看的屈辱感開始猛漲。
“……混蛋！”
“太難看了。”
還能嘲笑威爾，看來發病發完了。聽到背後傳來這種冷言冷語，威爾還沒成熟到可以一笑而過。
“本來就是因為你？”
威爾正要大吼，然後擦覺到背後的哭聲。
“……你在哭嗎？”
“吵死了！”
“……我錯了。”
要是能按照傑西卡的要求做的話，說不定能和那界龍戰上一戰。這樣的結果，是因為威爾沒能按照要求做到。
“屈辱。剛才的我太難看了。”
“別哭了。”
“才沒有哭！”
“還有下次機會。我們還沒有被擊墜。下次我們要擊墜它，怎麽樣？”
傑西卡，目瞪口呆地迴複。
“你還想繼續飛嗎？”
“這不是當然的嗎？”
“……不害怕？”
“雖然有在害怕，但你不也是忍受住恐懼才在這裏嗎？”
傑西卡有恐高症。盡管如此，還是坐在了威爾背後——將自己的性命托付給技術差於自己的威爾。
“那個令我很火大啊。那種饒你一命的眼神！”
那條界龍沒有擊墜威爾。那是——看你們這麽可憐就饒你一命——像是對弱者的施舍一般。
威爾雖然技術不怎麽好，但他對於天空的執著讓他無法對這屈辱視若無睹。
不知為何，背後的傑西卡笑了起來。
“合格了。”
“什麽東西？”
“秘密。”
“哈？”
“下次再告訴你。”
雖然不知道傑西卡在說什麽，但是下次就不會再輸給界龍了。這次空戰，威爾獲益良多。
“對了，說起來，剛才被兩條尖魚夾擊時發生什麽事了？”
以為要被擊墜了，但不知怎麽機體輕飄飄地被托起來迴避了攻擊。到底是怎麽迴事？
“乘風。”
“那是啥？”
“原理和是你打不中落葉一樣。順著風向避開。”
之前和伯爾曼交手的那次，要是威爾能按照傑西卡的指令做，恐怕就是這個技巧吧。
“這種技巧第一次聽說啊。”
威爾在學校裏學了翼舟的基本操作，並且也知道不少飛行技巧的名字。在那裏，沒聽過傑西卡剛才所說的技巧。
“是我想出來的！”
傑西卡驕傲地迴答，還不如說是讓威爾如此接受。
“不能起個更像樣的名字嗎？橫軸迴旋之類的？”
“沒想過。”
“那麽，叫平滑迴旋吧！”
傑西卡側著頭想了一會，點了點頭。
“我收下了。”
難得的傑西卡率直地迴答，威爾泛起笑容。
——平時也這麽率直的話就好了。
威爾苦笑著，忽然聽到傑西卡不爽的聲音。
“竟然沒有被擊墜！”
“什麽？”
“那男人。”
迴頭看去，身後遠處的天空，有一架翼舟正浮在那。
“啊，伯爾曼。”
半路就完全忘記他了，竟然追到這裏來。雖然看上去飛的搖搖晃晃的想要墜落，但竟然能追上加速了數次的威爾他們。他沒可能沒有受到霧妖的歡迎，沒被擊墜真是難得。
忽然，威爾迴過神來。
“傑西卡，難道你？”
“什麽？”
“為了連帶讓伯爾曼被擊墜才衝入雲界嗎？”
威爾越過肩膀看去，傑西卡愣愣地點了點頭。
“不然還有什麽原因？”
絕對不想和這個少女為敵。
威爾用從未有過的認真如此想到。
下一個【島>、】——波圖皮阿諾已經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