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


    陳萬家快被嚇尿了,使勁擦著額頭上的冷汗。


    斷斷續續的解釋道:


    “劉將軍想多了,想多了。”


    “哦?”


    王光恩、王光泰、劉調元三人齊齊一聲驚唿,異口同聲道:


    “那難道——兩位都爺以為,我等已經兵變了?”


    “沒,沒,沒有。


    三位、三位將軍都是、都是公忠體國之輩。


    我二人怎麽會懷疑三位將軍的忠誠呢?”


    徐啟元使勁咽了一口唾沫,強行恭維道。


    陳萬家也是渾身一顫,急忙解釋道:


    “三位將軍誤會了!”


    “真的是公務繁忙,城中不能缺了人啊!”


    “嗬嗬!”


    劉調元冷笑一聲:


    “吃頓飯能要多長時間,兩位上官何必不敢進營呢?”


    看著剛剛還在身邊老實的像個兔子一樣的劉調元,瞬間變成了一隻食人的怪獸。


    徐啟元使勁咽了咽唾沫。


    隻可惜,緊張極了的他,嗓子幹的就像是被暴曬了三天的豬皮。


    都起沙了……


    一點吐沫都沒有的嗓子,每咽一下,都火裏發燒的疼……


    陳萬家心思飛快轉動,正想著如何才能脫身。


    徐啟元卻是指著粗製濫造的大營:


    “三位將軍,這大營難道就不要加固一番嗎?”


    剛剛在營外的時候,他還在埋怨王光恩將大營修建的太結實了。


    生怕李定國無法奪營!


    而此時……


    見到這隻有一圈原木,斜斜歪歪圈起來的營地……


    明明如了他的意,李定國甚至不需要派人攻打,隨便一腳就能踹倒一大片……


    徐啟元卻不滿意了!


    這營寨,為啥修的這麽簡陋啊!


    徐啟元隻恨不得王光恩能夠在這裏修建出一座城來!


    最好是牆高幾十丈,讓人爬了爬不上來的雄城……


    “嗬嗬!”


    王光恩冷笑一聲:


    “徐都爺怎知道李定國會來劫營?


    難道有人給他通風報信不成?”


    “沒……


    沒有……


    沒有……


    沒有!”


    徐啟元剛剛才擦過的額頭,瞬間又遍布汗水。


    甚至,汗水匯成小溪,流入眼裏。


    冷汗,蟄的眼睛滋啦啦的疼。


    徐啟元抬起衣袖,抹了抹。


    他強裝歡笑道:


    “王將軍想多了,想多了……”


    王光泰冷笑一聲:


    “既然我等想多了,還請二位上官享用美食吧!”


    他一咧嘴,大黃牙就露了出來:


    “隻要二位上官吃完了兄弟們的心意……


    我等隻是二位都爺麾下一武弁。


    又豈敢扣留二位上官?


    這不是造反麽!


    隻要兩位上官吃完,自然能夠迴去了。”


    “當,當真?”


    陳萬家恍若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


    滿眼都是希翼。


    “嗬嗬!”


    劉調元嗬嗬一笑,抽出腰間的長劍。


    他漫不經心的端著劍刃,伸出左手,就開始修剪指甲。


    上官?


    我呸!


    你等貪贓枉法,擾亂超綱之人,真當這還是以前的大明嗎?


    那時候,你們上下一心,朝野勾結,鼓噪呐喊,黨同伐異……


    將大明弄得烏煙瘴氣!


    那時候,你們隻手遮天!


    那時候,你們掌握了一切朝政!


    那時候,你們說的就是真理!


    但是,時代變了!


    陛下拿到了糧食大權。


    這就是你等滅亡的喪鍾!


    今日,陛下早有密令,便是你倆的死期!


    “咯咯吱吱!”


    刮指甲的聲音,成為了唯一。


    一陣風吹來,指甲碎屑亂飛。


    不少粉末,都飛到了油膩膩的食物上。


    燒得半焦的食物上,飄滿了白乎乎的一層。


    配上那蒼蠅產下的蠅卵,就像是撒了一層厚薄不均的白色調料一般。


    五根手指的指甲,被鋒利的刀刃磨得亂糟糟的。


    劉調元卻混不在意。


    他用長劍拍了拍自己的脖子。


    一字一句道:


    “造反,是要掉腦袋的。”


    陳萬家看著麵前沾滿了指甲碎屑的燒雞,隻覺得胃裏一陣翻湧。


    卻一把抓住了燒雞,撕下一條肥的滴油的大腿。


    扭頭希翼的看向劉調元:


    “劉將軍說話算數?”


    王光恩嗬嗬一笑:


    “怎的,陳都爺不相信我等?”


    他滿臉的笑容,看起來和善極了。


    然而,腰間那半抽出的腰刀,反射著太陽光芒。


    寒芒四射!


    卻是那麽的嚇人。


    “我三兄弟是朝廷大將,難道還能背叛了陛下不成?


    亦或——兩位不敢吃,可是心中有鬼?”


    陳萬家一把將雞腿朝自己嘴裏塞去。


    牙齒一咬,撕下一大團肉。


    亮晶晶的油珠子,順著嘴角朝下淌。


    一滴、一滴、又一滴。


    滴落在華貴的官袍上。


    緋色官服,展開了一朵朵深紅色的花朵……


    陳萬家幾乎是嚼也不嚼,囫圇吞下。


    徐啟元臉色大變:


    “陳兄!”


    他正想說預防有人下毒……


    王光泰已經走近一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腰間的刀柄,頂在了徐啟元腰窩上:


    “怎的?


    徐都爺莫不是怕我等兄弟,暗中下毒?”


    腰上頂著一柄硬物,徐啟元嚇得臉色都白了,連連擺手道:


    “不是,不是,三位將軍怎麽會毒害我倆呢?”


    王光恩冷笑一聲:


    “謀害上官,這是要滿門抄斬的!


    雖然……


    我家就剩下我們三兄弟了!


    但是,老子好不容易混到了遊擊將軍的位置上。


    縱然隻是雜號將軍,卻也是祖上八輩子燒了高香的。


    就算徐都爺想死,我哥仨也不想死啊!


    徐都爺啊!


    您說,是不是這個理呢?”


    王光恩就像是一個混子。


    言語裏卻全是威脅。


    王光恩本是跟張獻忠同時起兵的老流寇出身。


    因為善使一手長柄大刀,又喜好劫富濟貧。


    與成化年間開始流行的《花關索傳》中,關羽之子花關索的形象很是吻合。


    於是,江湖中人,便稱之為“花關索。”


    沒錯!


    就是江湖中人。


    實際上,張獻忠起兵造反,要比李自成早多了。


    早期的那些農民軍勢力,自從王二死後,就不成了氣候。


    那時期,絕大多數的農民軍領袖,與其說是造反,不如說是江湖中人。


    平時也就是幹點劫富濟貧的買賣。


    頂多算是挾持武裝,與地方政府小打小鬧罷了。


    這就是為什麽早期農民軍領袖,都有“諢號”的原因。


    當然,還有一部分是為了防止朝廷順根摸底,避免牽連自己家族的。


    不過,這一點,占比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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