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曆史上,鄭芝龍這樣的海寇,無一不是負麵記載。


    我翻開史書,在空無一字的縫隙中發現——這是一個人吃人還長著菩薩麵孔的時代,這是一本滿口荒唐言的書。


    明朝自太祖始,至鄭氏南明亡為終,海寇層出不窮。


    比較出名的,有李旦、王直、劉香等……


    不管是當世人的私記,還是官方史書,都記載著海盜的強悍與兇惡,簡直壞的頭頂生瘡腳底流膿。


    然而……


    嗬嗬!


    敢問海盜是能生貨物啊,還是能屙貨物?


    亦或是魔法師時代?憑空變出來貨物?


    歸根結底——海盜掌握的隻是運輸環節。


    稍微有點腦子,就會明白,不管任何時候,運輸隻是貿易鏈的組成部分,而非決定部分。


    就像後世,大車司機掙錢嗎?


    掙錢,不管任何行業,風險與收益在大範圍內還是成比例的。


    但是,再直白一點,沒有貨物,大車司機掙錢嗎?


    掙個鬼。


    同樣道理——裝滿海盜船的貨物——從何而來?


    史書上的答案——搶的!


    也許、或許、應該、可能青山二院的條紋褂們估計該相信吧……


    ……


    明朝時,大體上有六大商業體係:


    朝北方運輸的晉商;依靠鹽政的兩淮鹽商;雲貴川兩湖漢中以及河南這兩條線的茶商;兩廣地區以宗族為主自產自銷的宗族型海商;福建、江浙等環海地區的新型走私海商;剩下的就是——以海貿崛起的徽商。


    這其中,晉商的對象是關外蒙古和滿洲;


    鹽商官方背景太深厚了,變動很少;


    茶商賺的是苦力錢;


    兩廣走私海商,多以宗族為主,以自家擁有船隻,朝外販賣自產或附近自產的茶、絲、瓷等為標誌,他們是零散的、以宗族或地域為表現形式,派係淩亂;


    與海貿密切度最高的就是徽商,以及福建至江浙一帶以棉紡、絲綢、生絲、瓷器為主的江南大族們。


    明朝時候的徽商有多強大,當時國內有一個說法,叫“無徽不成鎮!”


    甚至——大海寇王直,就是徽商的組成分子。


    (王直臨死都不承認自己是海盜,不管如何嚴刑拷打,都說自己是徽商的一份子,由此足見徽商與海盜之間的密切。而詔安王直的胡宗憲正是徽州人。)


    後兩者,正是海盜的貨物來源!


    也就是說鄭家的貨主來源,是不包含兩廣地區的。


    這一點,鄭家後來的發展,以及與兩廣海盜的對立,就足以證明了。


    因為後者是宗族形式,屬於自產自銷,是一個比較排外的集團。


    但凡對人類進程有點了解的,都會明白——伴隨著文明的發展,生產資料會逐步趨於壟斷狀態。


    海貿鏈中的運輸環節(海盜)一樣如此!


    明朝末年,海盜們彼此互相吞並,而今最強大的就是鄭芝龍。


    甚至,海上馬車夫荷蘭人,稱之為尼古拉·一官。


    尼古拉·一官有多厲害,歐洲探險家們以及官方組織,包括鼎鼎大名的東印度公司,沒有敢捋虎須的。


    荷蘭人厲害不?


    雄霸全球的海上馬車夫,打遍全球無敵手!


    卻不得不在亞洲地區向鄭芝龍俯首。


    荷蘭人每年需要繳納給鄭家,12萬荷蘭金法郎的過路費。


    這個時期的法郎含金量準確數據我沒找到,年代朝後的金法郎有兩個版本,產自十七世紀末的金法郎含金6.45克,十九世紀為3.5克。


    也就是說,就算按照後來的金法郎計算:


    稱雄全球的荷蘭人,每年需要向鄭芝龍交納0.774噸或0.42噸黃金。


    請注意,這是黃金。


    若是還不清楚這個數量的威力,有個對比數據:我國2012年黃金儲備量為1054噸。


    這就是現今掌握了一半運輸(海盜勢力)環節後,鄭家的威力。


    為什麽是一半呢?


    因為兩廣尤其是佛山、潮汕一帶的走私商們,是宗族的形式,素來民風彪悍悍不畏死。


    他們自成一體,並不買鄭芝龍的賬。


    ……


    按理說鄭家如此強悍,未來的國姓爺,怎麽會出現在錢謙益這個官場不如意人的府上呢?


    這個問題就值得推敲了……


    ……


    夜已深沉。


    鄭森醉醺醺的走出了錢家府邸,錢謙益親自將他送出門外。


    “老師就別送了,學生無事。”


    鄭森渾身酒氣逼人,衝著錢謙益作揖道。


    “也罷,大木自己小心些,記得多繞些路,而今我這府上……”


    錢謙益苦澀的一笑。


    身畔,豔麗少婦柳如是挺著微微隆起的肚子,挽緊了他的胳膊,語音懨懨:


    “是啊,我們而今不受待見,大木別牽扯進來了。”


    “老師、師母且寬心,他們不過是一二跳梁小醜,不知老師的用意,老師又何必與此等人一般計較!”


    鄭森踉蹌兩步,眼看就要摔倒,急忙一把抓住上來攙扶的下人胳膊。


    他搖搖晃晃的扭頭,向錢謙益開導道。


    錢謙益手扶雪白長須,聞言開懷笑道:“哈哈,大木說的是,一二跳梁小醜,何足掛哉!”


    柳如是也感激的對鄭森點頭,開口道:“夜已深沉,大木路上慢點。”


    “老師保重,師母保重。”


    “路上小心。”


    錢謙益帶著柳如是揮手作別。


    ……


    鄭森上了馬車,渾濁的眼珠已經恢複了正常,哪裏還有半分酒意。


    馬車上還有一人,是個五短身材的壯實漢子,臉上一道從眼尾直達下巴的刀疤,就仿佛一條蚯蚓,猙獰極了。


    此人正是鄭芝龍五弟鄭芝豹,官至福建水師副總兵。


    當然,這隻是一個官身罷了,因為鄭芝龍的強勢,此時的福建水師,已經弱不可聞了。


    鄭芝豹這個水師副總兵,從來都沒有去點卯過!


    “五爹,我不明白。”


    鄭森皺緊眉頭:“錢牧齋雖然貴為東林黨魁,然而,此人不容於朝廷,早已失了勢,而今也隻是一個散職罷了。”


    “你可是想不通?”


    鄭芝豹笑了,臉上的疤痕愈發顯眼:“平白就是十萬雪花銀,別說是你了,就連我也想不通的。”


    “那五爹你還讓我送這麽貴重的禮?”鄭森一臉不解。


    他與錢謙益也隻是一個師生名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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