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搜尋結果


    ·為旋花科的蔓性一年生草本植物。


    ·是夏季早晨會綻放的花種。


    ·也被用來比喻事物的盛衰。


    ·在日本為一般隨處可見的花種。


    ·花語為「虛幻的戀情」。


    我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椎名町學姊傲人的胸部下側。


    光是瞥見這一幕,我立刻就有些微的「啊,活著真好」的感動湧上心頭。


    ……隻有些微而已嗎?照理說應該要更感動一點才對吧?我不禁質疑起自己的感受。


    「啊,你醒了呀,次郎同學。」


    從雙峰間探出臉來的學姊眉毛微垂著,而且似乎因為擔心而顯得有些扭曲。不過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這間別墅裏的每一個人應該作夢也想不到我會遭到殺害。在稍微放寬心之際卻聽見我的死訊,即使是學姊,想必也會因此而動搖不安吧。


    此刻我是躺在學姊的膝蓋上。而地點,看來好像是我遭到殺害的書房床鋪上的樣子。


    「學姊,不好意思……」


    「別這麽說……你的眼睛能看得清楚嗎?唿吸也都正常嗎?」


    不過,學姊實在是有些擔心過了頭。畢竟我能夠清楚地看見學姊那對豐滿的胸部,也能將學姊可愛的臉蛋刻印至自己的眼簾中。雖然要控製唿吸不因過度興奮而失常有些辛苦,但此刻我的腦袋卻是出乎意外地冷靜。


    仔細想想,如此冷靜的反應確實有些奇怪。我能感覺得到學姊的大腿就近在咫尺,而且觸感依舊柔軟無比。學姊的體溫之所以顯得微熱,應該是因為她充滿了熱情的關係吧。即使如此,我卻無法在如此親密接觸的狀況下產生任何心跳加速的感覺。


    難道是因為我沒有戴眼鏡的關係嗎?如果真是如此,我得快點把眼鏡戴起來才行。畢竟眼鏡對我而言,就像是維係住我內心的一種暗示裝置一樣。當我在睡覺或是在浴室以外的地方拿掉眼鏡看事物時,那是用來切換我的意識的東西。因此在不戴眼鏡的狀態下與人接觸這種行為,將會導致我的『心』漸次地消失,最後甚至可能會變迴毫無感情的『殺人機器』也說不定。


    我如此思考著,同時將手移動到眼角邊緣,那裏確實有著我平常已經戴習慣的裝飾用眼鏡的觸感。


    眼鏡還在。既然如此,就表示我已經獲得了周圍狀況所帶來的情報,也感受到不至於令心情動搖的感覺才對。也就是說,我對於眼前的狀況幾乎不會感到絲毫的焦慮或不安。


    這就是——當時為了幫助椎名町學姊,而和藤裏展開戰鬥時的狀態。


    我的心完全消失之後,就會以『徹底的殺人機器』模式展開行動。而此刻的狀況則是正在慢慢地趨近於這種模式。


    當我對這樣的變化感覺不到恐懼時,就代表危險性非常高。


    「次郎同學……」


    學姊看著陷入沉思的我,不禁再度擔心起我的狀況。


    我不希望學姊露出如此憂心的表情。我希望她能夠安心,並且無憂無慮地開懷大笑。


    發現這般感情仍強烈地留在我的必中,讓我稍微鬆了了口氣。


    「可能是因為才剛清醒過來,所以情緒還有些不穩定。不過我的意識已經確實地恢複了。」


    「這樣呀……那麽,我就放心了。」


    學姊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她的臉上卻依然掛著某種難以言喻的不安表情。


    「識學妹一直在問次郎同學怎麽遲遲沒有迴來,甚至還在猜你搞不好被女生夜襲了也說不定,然後說要出去找你,於是我便拜托她去看看你的狀況。結果就發現你滿身是血,變成了一具屍體倒在書房裏……」


    搞不好被女生夜襲……她為什麽會想到這種理由啊?


    雖然那樣的猜測不算錯,但我卻不得不佩服識的感覺之敏銳。


    「她冷靜下來之後,便迴來告訴我這件事。現在我則是請識學妹在書房門口等著。因為我不太想要被別人看見我讓人死而複生的過程……」


    學姊羞赧地移開了視線。看來學姊似乎是用了某種令她十分害羞的方法讓我複活的樣子。但是,我這輩子卻無緣得知或窺見她所使用的方法了。畢竟我無法記得自己失去生命時發生了什麽事。對我而言,這或許就是所謂的『因死而生的懊悔』吧。


    不過,此刻的我並沒有因為這樣的懊悔而倍感沉重,反而有種心情變得十分輕盈,宛如身心都獲得了洗滌般不可思議的奇妙感受……


    「次郎同學,你真的不要緊嗎?」


    「呃……我的意識確實已經恢複正常了。學姊會再三詢問,是因為發生了有什麽必須確認清楚才行的狀況嗎?」


    學姊聽到我如此反問,視線從我的臉上……移到了胸口附近。


    我則是反射性地將手放在她所注視的部位。傷口雖然已經凝固了,但卻少了種熟悉的感覺。那種應該會透過手感受到的感覺……如今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該不會是——


    「次郎同學,其實……你現在並沒有心髒。」


    「……你說什麽?」


    沒錯,此刻我的胸口確實毫無任何鼓動的跡象。


    即使如此,我的身體卻依然繼續著生命活動的樣子。


    沒有心髒卻能存活。這種現象已經超越了常識所能理解的範疇。


    「現在我將次郎同學的生命和我的生命連結了起來……所以我想,隻要我的心髒努力地持續跳動著,次郎同學的血就會繼續在全身流動才對。」


    我試著測量自己的脈搏,的確還在持續地跳動著。而且我也覺得學姊的大腿動脈……應該說連接身體部分的脈搏與我的脈搏相當接近。雖然感受學姊私密部位的脈搏令我覺得有些受寵若驚,但卻沒有心髒可以讓我為此小鹿亂撞,也因此我才能夠保持著如比冷靜的情緒。理解目前的狀況後,就連我自己也忍不住感到十分驚訝。


    原來如此。就是因為少了心髒的關係,才會讓我的情緒變得這麽沒有起伏。


    情緒很容易影響血液循環。例如害羞時臉頰會變紅,高興的時候則會心跳加速。一旦少了心髒,這些情緒的波動就無法反映出來。


    「……唔……」


    無論我再怎麽反覆觸碰自己的胸口,手心所感受到的依然是裏麵什麽都沒有的空虛感。


    接著,我試著環視整個房間。從四處濺灑的大量鮮血,以及被染成一片赤紅的地板和書架來看,可以想見自己的心髒應該是被某人強行拔出來的吧。在那當中有幾本書也被染上了鮮紅的血色,即使幹了之後,我想那些書應該也沒有辦法讀了。畢竟書本是沒辦法清洗的。


    「呃~次郎同學。」


    「是,怎麽了?」


    「其實再這樣下去,我的生命遲早也會不足以繼續支撐我們兩個人的身體,而因此衰弱死亡的。」


    「什麽?」


    焦慮的情緒立刻投射在我的迴應上,同一時間我也理解了學姊話中的意思。因為她的生命和我連結在一起,也就是說當學姊失去生命時,我當然也會無以繼命。


    假設我們的生命相係在一起,但卻必須以學姊一個人的生命同時維持兩人份的生命機能,不難想見她所承受的負荷是相當大的。


    我忍不住想要對學姊大喊『請立刻將我變迴屍體的狀態!』。但是,既然學姊努力地讓我起死迴生……我想,她一定也是希望能夠依靠我的力量來解決這次的事件。


    ——她不惜在『危險日』這一天,讓自己的生命暴露在危險之中,也要讓我複活。


    「大概還剩下多少時間呢?」


    為了讓學姊知道我已明白她話中的意思,我立刻主動地確認起時間。


    學姊則是稍微放下一顆心似地微微吐了口氣。


    「如果不在天亮之前找迴次郎同學的心髒……恐怕就來不及了。」


    也就是說,隻要天一亮,學姊就會因此而死亡。


    這麽一來,『危險日』所描寫的故事也會成真了。


    直到現在我依然不了解故事所代表的意思,但是我可以確定原因正是出在自己的身上。


    「不好意思,學姊。應該是要由我來保護你的,結果現在卻反而讓你身陷險境。」


    「不,我一點也不在意。因為次郎同學而遭遇危險或令人害怕的事物,對我來說一點問題都沒有。」


    看見她依然願意對我授以微笑,確實令現在的我感到有些開心。


    既然還保有開心的情緒,就代表我的心應該還能發揮功用才對。


    我必須將這份像是『焦慮』般的心情一並保留下來,確保它不會消失無蹤才行。


    這也是對我而言的一種時限。


    ——我知道犯人是誰。是夕顏。


    當時就是她刺殺我,然後基於某種原因帶走了我的心髒。


    雖然我對於她為何要做出這種事情完全沒有頭緒,但是要再次見到她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在這種台風天裏,就連身為雙胞胎姊姊的朝顏都差點被狂風給吹走了,體型同樣嬌小纖弱的夕顏應該不可能冒險在暴風雨中離開別墅才對。


    「其實……我已經知道這一次的犯人是誰了。」


    「咦,是真的嗎?因為你是從背後被刺中的,所以我還以為……」


    雖然上一次也是被人從背後刺中,但是這次直到我倒地之前,一直和我在一起的就隻有一個人而已。


    即使她在當下也有可能和某人互換,但是我從背後所感受到的甜美聲音和香氣,以及那獨特的柔軟確實都是夕顏所擁有的。因此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確定就是她。


    可是……


    「不過,我還沒辦法告訴你犯人是誰。」


    就是夕顏——就這樣說出犯人的名字非常簡單。可是,她狙擊的對象並非椎名町學姊而是我。我想這當中應該有某種特別的意義存在才對。當然也有可能隻是因為她不想和學姊敵對而已。


    站在學姊的立場,當然會想要知道殺害了自己眷屬的犯人究竟是誰就是了……


    「那樣也沒關係喔,次郎同學。」


    學姊毫不猶豫地接受了我的說法,讓我忍不住有些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咦,你說什麽?」


    「次郎同學既然說沒辦法告訴我,就代表一定有無法告訴我的理由。我當然還是會在意究竟是怎麽迴事,可是我更想要好好珍惜次郎同學的心。」


    原來學姊是如此地為我著想。


    雖然此刻我的心無法感受任何事物,不過高興的心情依然令我的眼眶發熱。


    「學姊,我一定會想辦法解決這件事的。我會找迴我的心髒,然後再和大家一起……一起笑著迎接明天的到來。所以可以請你相信我,並且等著我迴來嗎?」


    「好的,我會這麽做……也請你一定要平安無事地迴來喔?」


    學姊輕撫著我的額頭,微笑地對著我如此說道。為了這個人,我無論如何都要設法找出不會令她傷心的解決方法。這將是我處理這次事件的最高方針。


    「你們談完了嗎?」


    識在這時候打開門走了進來,我立刻從學姊的膝蓋上將身體撐起來。


    「識,謝謝你到這裏來找我。」


    「不會。本人應該要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然後事先將斬絲插入你的心髒才對。」


    如果她真的料想到這一切並且行動的話,我一定會掛在心上而無法保持冷靜的。


    「學姊~我來接你了唷——」


    「我想你應該需要幫手才對。」


    藤裏和久寶接連地從門外探頭走了進來。


    我迴過頭去,隻見學姊也以正襟危坐的姿勢端坐在原地。


    ——從她的舉動可以想見,獨自一人要維係著兩個人的生命是件多麽辛苦而困難的事。


    「接下來就交給你們兩個人了。本人要和門次郎一起出發去搜索。」


    「嗯,就這麽辦。」


    我點頭附和識的提議,接著向學姊伸出了手。


    「……我想,接下來為了維持體力以支撐更久的時間,我應該會完全陷入沉眠狀態。然後我會在夢境中夢見當我醒過來的時候,這一切都已經完美地解決了喔,次郎同學。」


    「好的,請交給我吧。」


    學姊迴握住我的手,於是我便順勢施力將學姊從床上拉起來,然後再將她交給久寶照顧。為了不繼續造成學姊的負擔,我隻能盡全力以最快的速度來解決整起事件。


    「藤裏,久寶,學姊就拜托你們了。」


    「沒什麽啦。倒是門次郎才應該要好好努力來幫她躲避『危險日』喔?」


    「嗯,如果有我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喔。所以門次郎學長也請務必要小心。」


    兩人溫柔的話語令我感動不已,同時也因感動而讓我察覺到自己依然擁有『心』,這點讓我倍感安心。


    「那麽,我們走吧,識。」


    「了解。」


    我在識的陪伴下,先一步離開了書房。


    ■  ■  ■  ■  ■


    「首先本人先把狀況告訴你。在這樣的狀態下,要時常去注意心的動作。因為『情感』和血液的流動之間有著相當大的關聯。因此,隻要缺少心髒的狀態持續下去,門次郎的心就有可能再次消失不見。」


    我們一邊在走廊上走著,識一邊以淡然的口吻告訴我她所收集到的情報。


    「嗯,我知道。」


    我方才已經驗證過了發生這種狀況的可能性,而且也親身體驗過了。


    目前我的感情已經稍微變得比平時更加敏銳,也更容易理解周遭的資訊。此外,對於敵人現身時該怎麽因應,或者對方可能如何襲來等狀況,都因為我開始漸次地接近『殺人機器』,而能夠合理地進行各種預測以及推斷。


    「如果想要強迫自己控製感情,建議你可以試著對本人表現出自己的情欲。」


    識抬起頭,用藍色的眼睛直視著我。


    原來如此,情欲確實和情感有著強烈的連結。


    加上如果對象是像識一樣既開放,對那種事又隨時ok的女性的話……


    此刻的識依然是位身著浴衣的美人。平時總是學生製服加上白袍裝扮的她雖然少了點女性的魅力,但她事實上卻是個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美少女。加上她對於性方麵的事情顯得格外有興趣,而且也很清楚我對椎名町學姊的想法,因此也不會額外衍生其他的問題。


    這麽一想,或許識正是最適合我發揮情欲的對象。


    然而一想到這裏,我立刻就對自己的思考進行了反省。


    我剛才的想法對識來說實在是太過失禮了。即使當事人同意,自己也不應該主動去追求如此紊亂的關係。既然識是我的恩人,我就應該更加珍惜她的一切才對。我還真是個糟糕的家夥。


    ——不過,既然我還保有像這樣會立刻感到後悔的感情,應該就沒有問題了才對。


    「看來我似乎還可以撐下去呢。」


    「是嗎……」


    不知為何,識的語氣聽起來有些遺憾。但是,眼前的狀況依然嚴苛。除了要趕上學姊所說的時限之外,我本身也有著必須嚴格遵守的時間限製。


    如果遇到緊急時刻,就得利用情欲的力量了……


    不,等一等,櫻田門次郎。這種想法隻會讓自己變成糟糕透頂的男人,椎名町學姊也會因為這樣而傷心的。


    不過,一旦有突發狀況,立刻采取依賴情欲的方式或許算是合理的因應措施吧?畢竟感情和合理性也是有可能同時兼顧的。也就是說,隻要能夠合理地支配情欲,一切應該就能順利解決了。不,這些話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在幫自己辯解一樣嘛。


    「唔唔……」


    「你看起來很痛苦呢。」


    「都是因為識的提議才會變成這樣的。」


    「本人可是everyday everytime都ok的喔。」


    為什麽非得講英文不可呢?我在心裏吐槽的同時,也感受到自己隻要和識在一起,內心就會變得波瀾洶湧。隻要和這家夥在一起,或許能夠稍微放心地一起行動……我想,她應該是像這樣在為我著想吧。


    「不過,對方到底是為了什麽要奪走我的心髒?」


    我決定將心中的疑問和尚未明了的事全部提出來,和識好好地討論一下。


    「關於這件事答案相當簡單。在眷屬的體內、體外或某個部位存在著所謂的『異能核』……也就是稱之為核心的部位。」


    「……核心?」


    「是的,門次郎的『神性異能·塔納托斯』的核心正確位置就在心髒。至於本人的核心則是在這隻眼睛裏。」


    識將頭發撥開,露出其中一隻金色的眼睛。


    光是盯著那隻眼睛看,就會有種難以言喻的奇妙感覺,仿佛就要被吸入其中一樣。


    她的『妖魔異能·覺』的核心就在那裏,如此一來我也能夠理解了。


    「此外,當核心不存在於外部的時候,就可能位於內部。特別是像『不死之身』這類會影響身體狀況的異能,可以合理推測應該會位於體內的重要器官之中。」


    「也就是說,我可以理解成塔納托斯的核心就等同於心髒的意思囉。」


    「應該是這樣沒錯。隻要擁有關於異能的知識以及觀察對象的眼光,其實無論是誰都能做出這樣的推論。」


    換句話說,夕顏事前就知道我所擁有的異能,而且預料到核心就位於我的心髒之中。她曾經提到八幡家和異能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淵源,因此就算她擁有不輸給識的相關知識,也不是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事。


    「失去了心髒卻還能夠活著,這一點真的讓我覺得很不可思議呢……」


    「是的。」


    「如果核心遭到破壞的話會發生什麽事?」


    此刻我之所以還能活著,是因為椎名町學姊正在支撐著我的生命的緣故。


    「一旦殺害你的人將心髒破壞,核心也會因此毀壞,到時門次郎就會死亡。」


    簡單地說,就是我的性命現在完全掌握在對方手上的意思吧。


    隻要對方動手,隨時都能取我的性命。但至今都毫無動靜,難道是想要拿我的心髒作為條件來交涉某件事嗎?


    迫使夕顏不惜殺人也要這麽做的理由是什麽呢?


    「殺害你的人應該是朝顏對吧?」


    突然被識這麽一問,我瞬間不明白她在和我說什麽。


    對於一直都和藤裏以及久寶在一起的識來說,嫌疑犯理所當然也隻剩下那對姊妹兩人而已。我並不打算否定識的質疑,更何況就算我想掩飾也瞞不過她。不過,她一開始就鎖定朝顏為嫌犯還是讓我有些驚訝。


    但我隨即又想到,以夕顏的個性來看,的確不像是會殺害他人的女孩。


    「不,是夕顏。她說有話想要對我說……然後就把我帶到書房去了。」


    「夕顏?」


    識很難得地發出了帶著訝異的聲音。


    「……本人無法想像門次郎會沒事背對著夕顏,然後乖乖地等著她從身後刺殺你的畫麵。請你詳細說明事情經過。」


    「唔……這個嘛……其實是夕顏她……呃,她把衣服脫掉的關係……」


    「………………」


    識的藍色眼眸似乎泛起了某種情感。


    但是,我又不能在這裏停止說明。於是便繼續用嘟噥般的語氣接著說下去。


    「因為後來她脫到全身上下隻剩內衣褲,我、我想說自己實在不應該看她的身體,所以才會轉過身,然後乖乖地等著……」


    因為些許的罪惡感,讓我不自覺地模仿起識的說法。


    總覺得她馬上就會接著說出『你又被女性的那副模樣誘惑了』這種話來。


    不過,我無法盯著夕顏的裸體看而選擇轉過身一事也的確是事實。


    這代表我必須將心智成長到能麵對這種情況才行的意思嗎?


    「本人明白了。要殺害門次郎還真是一件容易的事呢。」


    她的話中帶著看不見的刺,應該感受不到疼痛的胸口卻莫名地隱隱作痛。


    「可是,雙胞胎要互換身分仍舊是很簡單的事。而且夕顏的個性也很容易模仿。」


    聽她這麽一說,我似乎也隻能從發型和個性來辨別兩個人的差異而已。


    朝顏總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模樣,相較之下夕顏則是顯得文靜且羞澀怕生。


    兩人在個性上的明顯差異,讓我不曾思考過誤認的可能性。但是我畢竟今天才認識她們,如果兩人刻意互換身分飾演對方的個性,我就沒辦法準確地分辨出誰是誰了。


    「說得也是,我在中庭幫忙朝顏固定樹木之後……她應該就直接到學姊的房間裏去了才對。」


    「是的。當時她還說等門次郎你們都到了之後,大家要一起通宵玩遊戲。」


    「之後夕顏沒有過去找你們嗎?」


    「沒有。」


    我記得當時夕顏告訴自己『因為我還有事情要傳達給姊姊她們,所以可以請你先迴房間裏去等我嗎?』。但是,既然識說她並沒有過去,或許可以推測她就是趁著這段時間跑去某處拿刀子的。


    「本人和大家在房間裏等了一陣子,門次郎和夕顏還是沒有出現。朝顏認為你們一定是跑到哪裏去親熱了,她笑著說了一句:『我去看看他們的狀況喔,嘻嘻。』就離開了房間。」


    原來如此,這麽說來,殺害我的人若是朝顏也不足為奇。


    夕顏當時要求我在自己的房間裏等她。


    實際上犯人卻是朝顏。這種可能性基本上並不是沒有。


    但是,夢裏所見到的朝顏留給我的印象,讓我覺得一切似乎並不是這麽迴事。


    「總之,來到我的房間,並且將我帶到書房的人,在我看來的確是夕顏沒錯。」


    「本人明白了。」


    識像是陷入了沉思般用手抵著下巴,並且快步地向前走去。這時候我才突然想到,她到底要去什麽地方呢?夕顏如果知道我會死而複生,那麽在事件發生之後,應該不可能會乖乖地待在自己的房間裏才對。


    正如我所料,識並未轉向夕顏的房間,而是繼續往前走。


    我們來到了入口大廳的走廊上,向左轉之後又繼續前進。


    我記得前方應該是洗手間和大浴場才對。


    「對了,識,你也很清楚關於八幡之血的事嗎?」


    「你指的是八幡家的血脈嗎?」


    識保持著沉思般的姿勢向我反問。


    「嗯。夕顏說她有著很容易吸引眷屬……特別是吸引異性眷屬的血脈。就像我一看見夕顏,頭腦也會開始變得混沌不清……該怎麽說呢,就像是男性的衝動會突然湧上來一樣的感覺吧。」


    「也就是所謂的情欲對吧?」


    「唔。」


    識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卻完全無法加以否定。


    「話說迴來,我到現在還不敢相信夕顏竟然會做出那麽大膽的舉動。她明明就是個容易臉紅,動不動就會『呀哇哇哇——』叫著,然後驚慌失措的小女孩。如果說她們其實是三胞胎,我還比較能夠理解呢。」


    「那樣的可能性也未必完全沒有。」


    識很認真地迴應了我的玩笑話。


    「八幡家是一個必須至少生下雙胞胎的家係。出生在該家係的孩子們,也都有很高的可能性會擁有特別的力量或者和技能相關的才能。據說當孩子出生時,母親會有很高的機率就此死亡,而八幡家則會將孩子們培育成『巫女』。我和她們也是在培育機構裏認識的。所以即使她們擁有某些特殊的技術,或者是還不足以稱之為異能的能力,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


    「培育機構?」


    「莫非你對巫女其實很感興趣?」


    「啊,呃~我隻是單純覺得巫女挺可愛的而已……」


    識用理所當然的口吻所敘述的內容,聽起來和我被培育成殺手的成長曆程有著某些相似的部分。無論是識、朝顏或是夕顏,應該都是在如此特殊的背景下成長的。藤裏因為是夜族的關係,擁有異能自是理所當然,而從久寶所擁有的和年齡不符的技術與能力來看,可以想見她必定走過不同於一般人的殘酷人生。至於椎名町學姊則是因為隻剩下最近三年的記憶,因此可以說她的過去有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自己認識的每一位女性都曾走過一段『不平凡』的人生,或許正因為如此,她們才能樂於過著和平而安穩的生活。


    她們為了守護這樣的日子而努力。因此,我也要好好地加油才行。


    「已確認門次郎的內心,此刻正處於熱血沸騰的狀態。」


    「雖然是事實,但是聽你說出口還是讓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耶。」


    「感情狀態好像也很正常,這樣本人就放心了。」


    害羞的感覺同樣也是來自於感情層麵的精神反應。正如識所言,能夠產生這樣的感情,也算是獲得了令人安心的要素之一。她真的很懂得操控我的心情呢。


    「呃,對了,那對姊妹究竟擁有什麽樣的技術或是能力?」


    「目前本人還沒得到關於這一點的情報。」


    「她們是你很久以前就認識的表姊妹,你怎麽會什麽都沒聽說過呢?」


    「八殿家和八幡家雖然很親近,但並非是同盟家係。」


    同盟家係。我倒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匯。


    藤裏和學姊是以同為夜族的關係而結成了同盟。也就是說,她們會共享情報,以當一方遭遇困難時,另一方則會伸出援手這樣的形式相互協助。所以我才能在這種時候請藤裏保護學姊,反過來說,『發生在我身上的災難』對她們而言,袖手旁觀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也就是說,由八幡家策劃,然後陷害八殿家和自己的夜族,這種作法的可能性也在推測範圍之內。」


    「是、是這樣嗎……」


    識依舊以平鋪直敘的口吻淡然陳述著事實……我完全無法從她的聲音當中感受到任何的情緒。


    「識,你和那兩個人感情不好嗎?」


    「畢竟那已經是四年前的記憶了。」


    識冷冷地做出了迴應,並且毫無停滯地快步向前走去。


    但是,當我看見她的手正緊緊地握著拳時,不禁湧現了其他的想法。


    識所謂的『有那樣的可能性』應該是正確的判斷,而她們相處融洽也已經是四年前的事了。然而,識本身對於她們和我們敵對一事,似乎感到十分懊惱的樣子。


    或許這就是她心中的想法也說不定。


    「識,你……」


    「是的。」


    「如果她們……之所以會這麽做其實是有理由的話,你打算怎麽辦?」


    聽見我的詢問,識也跟著戛然停下了腳步。


    接著,她甩動著一頭飄逸的長發,轉過身來。


    「門次郎,她們一定是有什麽理由才會這麽做的。至於本人……」


    她說到這裏停了下來,接著仿佛陷入思考似地垂下了臉。


    「嗯,識是怎麽想的呢?」


    「本人……就算知道理由,了解這一切發生的背景,也很可能不會站在她們那一邊。雖然覺得多少有些無能為力,但本人對她們是抱持著好感的。」


    識以緊握的拳頭輕觸胸口,並且專注地凝視著我。


    在我看來,此刻的識……很難得地表現出自己的感情。


    多虧了她,我心中炙熱的情緒又再度被點燃。


    表現情緒和遣辭用字都不甚擅長的識,努力地將她的想法傳達給我。


    這時候如果我不做出迴應,對她就太過失禮了。


    「我會去了解背後的理由,然後盡全力找出能夠兩全其美的方法。我絕對不會將殺掉對方和解決事情劃上等號的。」


    「門次郎……」


    我所擁有的確實是用來殺人的技術。正因如此,可以在不需要殺人,甚至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解決事情,才是我衷心盼望的形式。如果非得有人死的話,我也希望由擁有不死之身的我來替代。


    「……門次郎,你是因為很重視那對姊妹的關係,才這麽說的嗎?還是說……」


    「嗯?」


    「…………不,當本人沒問吧。」


    識再度轉過身,繼續慢慢地向前走去。


    雖然我多少能夠猜想得到她沒有說出口的台詞是什麽,但是那並非是此刻的我所能擅自迴答的問題。所以,我得先拿迴自己的心髒,等到我取迴真正的『自我』的心時,才能好好地將心中的想法傳達給識。


    我在心裏這麽想著。


    我和識一同抵達的地方是大浴場。


    一樓設有男用和女用兩間洗手間,至於別墅特有的大浴場則是男女共用。話雖如此,並不表示男女非得混浴不可。隻是,這樣的浴場還是令我有些在意。而此刻我缺少能夠感覺心跳加速的心髒,因此頂多隻能稍微感覺不滿而已。


    「對方既然已經拿到了你的心髒……本人認為一開始應該要先進行血液的處理才行。整間別墅裏能夠進行處理的也隻有浴場而已,所以本人才會來這裏進行調查。」


    識將橫向的拉門拉開,映入眼簾的是一處頗為寬敞的更衣處。毛玻璃門的另一側就是大浴場,當然從我們所在的位置無法看見裏麵的狀況。


    「此外,要保管心髒,與其放在房間裏,本人認為放在有水的空間可能性更高。」


    「是這樣嗎?」


    我一邊摸著自己的胸口附近,一邊有些不解地反問。原本總會噗通噗通地跳動的位置,如今卻是毫無動靜。或者應該說有種空虛寂寥的感覺。我記得心髒的大小相當於一個男性的拳頭。就算將這個大小的東西帶進房間裏,似乎也不是什麽奇怪的事。


    「總之,對方必須先把你的心髒洗幹淨才行。」


    「嗯,是因為上頭沾滿了鮮血的關係對吧?」


    畢竟心髒原本就是用來供給血液的最重要器官。


    就在此時,我突然想到,如果心髒裏還留有血液的話,應該會從裏麵噴出來才對。所以識才會認為有可能會放在有水的地方保存嗎?


    「識,你該不會也有拿過心髒吧?」


    我從未想像過這點,因此不禁開口問道。


    「本人假設過許多門次郎死亡的原因,所以關於心髒停止、摘除、隔離等作法,本人都做過很仔細的研究了。」


    「……你研究得還真是透徹耶……」


    「是的。甚至犧牲了睡眠時間呢。」


    有個女孩如此認真地思考我將會如何死亡,算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嗎?


    「本人之所以會去想這些事……呃,算了,沒事。」


    「?」


    無論如何,先不去深究識的這番發言。


    雖然對識的反應有些摸不著頭緒,不過現在應該不是對這件事吐槽的時候。


    「說到有水的地方,房間裏不是也都附有淋浴間嗎?」


    「門次郎的心髒目前還在跳動著,算是處於血液仍在持續流失的狀態。本人推測對方應該是將心髒封存在某個袋子裏方便帶著移動,可是沾在兇手腳和身體上的血液還是會留在樓梯上。問題是當我們走過樓梯時,並沒有發現類似血液的痕跡。」


    所以識才會推測對方應該是將心髒帶到同一層的大浴場來處理。


    即使隻是刺穿我的身體,噴出的鮮血應該還是會沾到兇手的身體,畢竟整個書房隨處可見飛濺的血痕。而且血液也是液體的一種,自然有可能在碰到書架或牆壁後反彈到身上。對方在滿身鮮血的狀態下穿過走廊,爬上樓梯並且迴到自己的房間裏……假設真是如此,照理說應該會留下一些痕跡才對。但是,隻要將包括走廊在內從書房到大浴場的路徑加以清理,就能夠湮滅這些痕跡。而且隻要用拖把和清潔劑就能輕易地拭去血痕,對於為了管理這間別墅而來到這裏的那對姊妹來說,這些工作很可能在短時間內就可以完成。


    「此外,也有可能在廚房裏進行作業。這裏調查完之後,我們就到廚房去一探究竟吧。」


    「說到有水的地方,應該就是廚房或洗手間之類的場所了吧。」


    無論如何,我實在不願意想像自己的心髒被拿到女子洗手間裏清洗的畫麵。


    但是,從我無法踏進女廁這一點來考量,那裏或許正是絕佳的藏匿地點也說不定。


    「那麽,我們這就進去泡澡吧。」


    「你的說法好像哪裏怪怪的耶。」


    「既然如此,就改成混浴好了。」


    「聽起來比剛才還要糟糕,我們隻要正常地走進浴場就行了吧。」


    我一邊和識你一言我一語地爭論著,一邊打開了毛玻璃的拉門。


    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竟是——


    難以計數的破碎屍體正漂浮著。


    「嗚。」


    我之所以隻是倒抽一口氣便接受了那幅景象,或許也是因為少了能在瞬間以用力一震來表現恐懼的心髒的緣故。


    但是,在瞥見眼前景象的瞬間,我依然能夠精準地掌握所見到的一切。


    數不清的手腳。拚湊起來的話,到底會是多少人的四肢呢?五人或六人……不知該從何計數的手腳正漂浮在浴池裏。再仔細一看,浴場的角落則是堆了成山的頭部和身體的屍塊,每一塊屍體的斷麵都顯得相當工整。其中一顆頭顱上的頭發雖然相當紊亂,但發色卻讓我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一旁還有一具宛如少女般的玲瓏胴體,加上起伏不甚明顯的曲線,以及看似光滑柔順的肌膚……


    怎麽看都像是夕顏的身體。


    ……不會吧。


    「這應該是傀儡吧。」


    識喃喃自語地說道,光是這樣便已足夠將我的精神拉迴現實之中。定睛一看,斷麵確實工整到過於平滑,周遭也沒有鮮血飛濺的樣子,以棄屍現場而言未免太過整齊幹淨了些。


    「傀儡?為什麽要這麽做……」


    「我想應該是……」


    就在識開口說明之際,我忽然察覺到視野的一角有什麽東西閃過。


    我迅速地以右臂一把抱住識的腰部,並且使勁地向前一躍。


    咻!


    有一隻『腳』朝著我們先前所站的位置襲來。那隻『腳』是膝蓋以下的部分。而那竟宛如投擲的銳利刀刃一樣——筆直地插入了看起來像是大理石材質的地板中。


    「有人偷襲嗎?」


    我以另一隻手調整好眼鏡的位置,開始搜尋周遭的氣息。


    然而,卻絲毫察覺不到人的唿吸或氣味,也聽不見任何聲音。


    即使如此……我卻能感受到複數的『視線』正射向我們。


    「想不到你竟然發現得比本人還快。」


    被我抱在臂膀裏的識以佩服的口吻嘀咕著。


    「是因為現在的我正處於不容易因感情而動搖的狀態中吧。」


    「現在算是小小的卡爾瓦裏歐模式,也就是所謂的小卡爾瓦裏歐對吧?」


    識用十分可愛的方式形容我的狀態,至少比我自己想到的『微妙的殺人機器模式』要好太多了,於是我決定采用她取的名字。


    「又飛來了。」


    「我知道!」


    抱著識的我雖然想要逃出大浴場,可是這次卻一口氣飛來了兩隻手臂和一隻腳,於是我隻好慌張地向後退開。


    對方像是看出我的腳底稍微打滑了一下,迅速擲出另一隻手臂射向我的腳部。


    「雖然本人早就知道有專門使用傀儡的技術者,但是想不到對方能夠以念力般的力量進行操控,還真是超乎本人的想像呢。」


    在我懷中的識毫不吝惜地表達了賞識之意。提到『傀儡師』這類的稱唿,我通常隻會想到用細線操作傀儡的人,不過此時陸續襲來的手腳上卻不見任何的絲線。


    不隻是插進了地板中的腳,就連原本漂浮在浴池上的那些傀儡屍塊,也全都緩緩地浮上了空中。那一看就知道不是能夠以細線操控出來的動作。手腳陸續浮起後,立刻彈飛似地射了過來。乍看之下似乎隻能夠直線前進的樣子。


    不過,也有可能是刻意偽裝成讓對方以為隻能直線前進的樣子,然後在關鍵時刻忽然轉彎攻擊也說不定。先讓敵人習慣單純的行進軌道,再給予致命的一擊,就戰略上而言的確是很合理的作法。


    然而——


    咻咻咻!


    每一隻手腳,竟然都以和久寶所擲出的短刀相去無幾的速度朝我們襲來。


    我們的身上並沒有任何武器可用。雖然識早已提醒過我應該隨身帶著武器,但我卻以帶著刀之類的物品走在路上,萬一被警察抓到,到時候會很難解釋為理由拒絕了。


    不論腳踏何處都會滑倒的這個地方,要持續閃避陸續飛遝而至的手腳畢竟還是有其難度。但是即使設法逃出了這裏,也可能會在跑向毛玻璃拉門時遭到對方集中攻擊也說不定。


    「你即使抱著本人,也能做出不遜於平時的俐落動作呢。」


    被我抱在右臂裏的識,並未像那時候的朝顏一樣不停地吵鬧著。而我則是盡可能地邊確認不太濕滑的位置奔跑著,然後踩上淋浴時坐的椅子用力向上一躍,在空中迴轉一圈後直接蹬踏天花板,再順利地著地。


    持續緊迫在我們身後的手腳,也跟著將整間浴場弄得處處可見龜裂的痕跡。幸好水管沒有受損的樣子。如果可以踩踏的位置再繼續遭到破壞,我也沒有自信可以再閃避下去了。


    「托你的福,本人這邊也大致準備完成了。下一波攻擊請你跳進浴池裏躲避。」


    「跳進浴池?可是如果這麽做的話……啊,我懂了。」


    如果這麽做的話,行動就會受到限製,也會讓自己更難迴避接踵而至的攻擊。但是……既然識已經篤定地宣布『準備完成』,我還是選擇相信她。


    咻颯!


    就在我下定決心的同時,一隻『手臂』以比之前還要快上好幾倍的速度襲來,我不假思索立刻縱身躍入浴池之中。由於對方的攻擊軌道不會彎曲,因此我多少也已經料到速度會有變化,但那速度卻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結果我一時疏忽,竟然在跳躍時鬆開了抱著識的手……


    「本人勸你不要亂動才是聰明的作法,八幡夕顏。八殿的斬絲已經布滿了整個空間——哇噗!」


    啪唰!


    我和識幾乎同一時間摔進浴池裏,激起了兩道水柱。為了稍微減輕識所承受的傷害,我盡可能以在她下方的墊底位置落入水中……在落水之前,我看見了識將雙手向前伸出的姿勢。


    八殿斬絲為識所擁有的特殊技術。藉由她的『妖魔異能·覺』強化五感後,即使隻憑指尖也能做出各種操控動作。因此她得以宛如念力的力量操縱絲線來纏綁對手,甚至將其五馬分屍。


    識在脫離我的手臂環抱之前,應該就已經在整間浴場裏架設好自己所能操縱的絲線了。她的技術之精準,足以讓我就算在浴場裏四處奔跑閃避,也完全不會碰觸到絲線。然而現在的她,卻是以被我從背後抱著的模樣沉入了浴池裏。如果不趕緊從水裏浮出來的話,她應該就無法繼續操控絲線吧。


    「噗哇!」


    「……唿。」


    我迅速地讓頭鑽出水麵,並且調整好眼鏡的位置,識也同時跟著調整唿吸。


    在我扶住她的臂膀裏,識的手依然維持著先前落水時的姿勢。


    接著,她朝著我的身體內側靠了過來。


    轟碰!


    忽然間,一陣震耳欲聾的爆裂聲傳入耳中,堆積在大浴場的一隅無數頭部和肢體隨之彈起四散。


    「啊……」


    出現在那頭的——竟然是麵露驚恐表情的夕顏。


    看來她似乎是以傀儡的殘肢為掩護,躲在裏麵進行操控來阻擾我們行動的樣子。


    「總算找到你了,八幡夕顏。」


    「識大姊……」


    語帶顫抖的聲音勾起了我的記憶。那聲音就和刺殺我之前的嘟噥聲如出一轍。


    她先偷偷地瞥了我一眼,然後朝識的方向望去,最後才看著依舊飄浮在半空中的無數手腳。


    「對、對不起……!」


    她道出謝罪的話語之後,立刻衝向毛玻璃門,試圖從眼前的現狀中逃跑。


    「啊!」


    得追上去才行!才剛這麽想,大量的手腳立刻飄浮而上,阻擋了我們的去路。


    「遠距離操作……不,或許是自動操作也說不定。」


    在我的臂膀裏的識冷靜地抬頭望著難以計數的殘肢,並且冷靜地分析道。


    ……她的浴衣因濡濕而緊貼在身上,白皙的肌膚透析可辨。我這時才突然想到,此刻的她似乎並沒有穿內衣褲的樣子。而我正好抱著她胸部附近的部位,加上身上衣物因濡濕而變得單薄,因此幾乎可以輕而易舉地觸碰到她的——


    「……識。」


    「就本人而言,即使門次郎就這樣直接在浴場裏發情,本人也完全可以配合。」


    我並不想多作辯解。隻是就現實問題來看,我確實正以環抱住識為藉口,將手握放在那對不算豐滿但卻柔嫩而充滿彈性的胸部上,而且還是雙手都緊握在上麵。


    「門次郎並不會主動地感到小鹿亂撞,也不會釋放衝動地化為野獸。既然如此,本人隻能將你現在的舉動解釋成單純在吃豆腐而已。」


    「……你現在說的應該是真心話吧。」


    「是的。」


    「如果我有心髒的話,現在一定是我人生當中跳動得最劇烈的時刻——第一次實際觸碰女孩子重要部位的這份經驗,對我來說也會是一輩子忘不了的事。或者該說,能夠讓感情薄弱的我如此心動,這種事或許隻有識才能辦得到也說不定呢。」


    我將自己的心境坦白說出口,識的臉頰隨即微微泛起了紅潮。


    「………………既然如此,本人就收迴剛才的話。本人也會想辦法忍耐住羞恥心的。」


    「抱歉,謝謝你。」


    「門次郎,雖然本人此刻的心情是希望能夠繼續眼前的戀愛喜劇,但還是請你快去追夕顏吧。本人留在這裏處理這些傀儡。」


    識維持著雙手向前伸展的姿勢,輕輕地動了動指尖。


    啪咻。


    她輕彈手指後,聚集在入口附近的幾隻手腳立刻被切成了數段。


    「知道了,交給我吧。」


    「本人相信你辦得到的。」


    識用自己的雙腳在浴池裏站起身,我也在同一時間邊激蕩著水花邊走出了浴池,然後一直線地朝眼前直奔而去。過程中雖然也有殘肢朝我襲來,不過在觸碰到我之前,接連像是被強行改變了軌道似地迴轉著,隨即遭到砍斷並掉落在地板上。


    「識……」


    「禁止迴頭。」


    「啊,抱、抱歉。」


    我總算跑到了拉門處,原本打算迴頭向她道謝,卻因為這句話而打消了念頭。


    話說迴來,此刻識身上的浴衣幾乎是呈現完全透明的狀態。聽到她難得帶著些許焦慮的聲音,我不禁慌慌張張地穿過拉門,頭也不迴地離開了更衣處。


    「本人的表妹就拜托你了,門次郎。等你拿迴自己的心髒之後,我們再繼續剛才的戀愛喜劇吧。」


    「嗯……我會考慮看看的!」


    我對著從身後傳來的聲音做出了迴應。


    「好呀。」


    識則是難得以帶著喜悅,又像是有些羞澀般的聲音應了一聲。


    無法迴頭看著她此刻的表情,著實令我感到遺憾不已。


    ■  ■  ■  ■  ■


    我持續地追尋著夕顏——正確來說,應該是追著她所遺留下來的痕跡才對。


    由於方才大浴池裏的地板濕淋淋的,使得她經過的地板全都殘留著些許水滴,隻要繼續沿著水滴追蹤,應該就能找出她前往的場所才對。


    此刻識應該正在和大量的傀儡殘骸展開激戰。但是她已經事先布好了絲陣,想必不可能會敗給那些進入自動操縱模式的傀儡吧。


    我反而比較擔心對方是否設下了其他像是這類的陷阱。學姊的房間裏有藤裏和久寶在,讓我放心不少,不過還是有可能遭到其他敵人的襲擊。


    但是,此時我寧可選擇相信夥伴。識是個小心謹慎的人,自然不需要我多作操心。藤裏和久寶過去曾經是相當可怕的對手,如今已成為我們的夥伴,我自然可以放心地把學姊托付給她們。


    所以,現在隻要專注地做自己辦得到的事就行了。


    夕顏的足跡一直延伸到她的房間。


    看來她似乎已經放棄逃跑,決定在這裏迎擊我的樣子。


    來到夕顏房間門前的我,決定先試著敲敲她的房門。


    不過就在此時,我的心中卻突然萌生了些微的躊躇。


    來到這裏和殺害自己的對象見麵,究竟該抱持著什麽樣的想法才好呢?


    久寶殺了我的隔天,又是以什麽樣的心情和我見麵的呢?


    畢竟在那之後我們又見過好幾次麵,早知道就先問問她的想法了。


    叩叩。


    即使內心百感交集,我依然放輕力道,以能夠讓裏麵的人聽見的音量,輕輕敲了敲眼前的門。


    『……我在。門次郎先生,請進……』


    那宛如要消失般的微弱聲音確實是夕顏沒錯。於是我用力甩了甩頭,藉此讓自己集中精神。


    「打擾了。」


    我轉開門把,出現在眼前的是和我們的房間有著相同格局,隔間為※1ldk的寬敞房間。(譯注:「ldk」為日本不動產的專業用語,l為客廳,dk為附有用餐空間的廚房。前方數字則為房間數。)


    房裏並沒有開燈,站在我麵前的夕顏則是雙手合掌放在裙擺前,以楚楚可憐的姿態注視著我——當時我因為她的血而萌生的悸動,此刻已不複見。或許是因為我的『核心』被奪走的關係也說不定。也就是說,要是取迴心髒,我或許會再次不自覺地以充滿情欲的目光看著她吧。


    因為這種想法,而使我能夠冷靜地和她對談,讓我著實地打從心底感謝著。


    「那些傀儡全都是你做的嗎?」


    「是的,是由我在進行操縱。」


    夕顏的聲音十分冷靜,不過聽起來仿佛在壓抑著什麽似地,有種不自然的感覺。


    她究竟是抱持著什麽樣的心情在和我說話的呢?


    我實在無法想像。


    「我已經預料到識大姊會推測到我處理心髒的方式,然後遲早會追到大浴場來,所以我才會埋伏在那裏。如果可以的話,我甚至希望在當場就讓這一切劃上句點,可惜事情卻不如預想般地順利。」


    「嗯,的確是呢。」


    我並不清楚夕顏所謂的預想究竟到什麽地步。但是,想必她事前一定連不合常理的計畫和模擬都設想過一遍了才對。


    「我很驚訝你竟然會動手殺害我。」


    這樣的對話連我自己都覺得有些突兀,但我已經想不到更適合的措辭了。


    「一般應該都會很驚訝吧。畢竟對方突然刺殺了自己。」


    「也是啦。還有,在那之後……我雖然複活了,卻發現自己的心髒不見了,讓我又再次嚇了一跳呢。」


    「嗯……我想也是。」


    夕顏的聲音依舊毫無任何起伏,我完全無法讀取到她的感情變化。加上缺少燈光,使得我無法看清楚她的表情。她或許正在哭泣,但也可能是冷冷的麵無表情也說不定。


    無論她現在的表情是哪一種,此刻的我忍不住懷念起因為被姊姊捉弄,而麵有難色地紅著一張臉的夕顏。


    「我可以問一下你為什麽要殺害我嗎?」


    「很簡單。隻要這樣下去——我就能讓核心失去力量,並且讓你的心髒停止跳動,最後隻留下異能。這一切都是為了將異能的核心進行移轉所需要的布局。」


    「可是,我的異能……如果沒有身為夜族的椎名町學姊在,應該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才對。」


    「是的。因此,等到確認你的心髒完全停止之後,我就會使用核心來化為眷屬。這就是我的計畫。」


    原來是這麽迴事啊。不過這種事真的辦得到嗎?夕顏是出身於遠比我更了解夜族和眷屬的家係,即使知道這種方法也不足為奇。之前和藤裏戰鬥的時候,她也曾經很幹脆地將久寶身上的異能迴收並轉為自己所用。由此看來,異能的轉移的確是能夠辦得到的事。


    也就是說,當時久寶體內的『核心』移轉到了藤裏身上。


    如今,夕顏正在等待著能夠將我的『核心』移轉到自己身上的時機到來。


    「識大姊雖然沒有提到,但我還是藉由自行調查的方式得知了門次郎先生是『不死之身』。不過,那位名為椎名町香夜的夜族卻對這件事有所警戒,畢竟你是在異能當中被視為最重要的『神性異能·塔納托斯』的擁有者……此外,她也是一位驅使不死之身的隨從、極其兇惡的夜族。」


    我作夢也沒想到學姊有一天竟然會被人以『兇惡』這兩個字來形容。畢竟她本人是個總是將『喔哇~』當成口頭禪,隨時都散發著一股輕柔近人氛圍的溫柔女孩。


    但是,我也並非完全無法理解夕顏的話。


    畢竟能夠讓某人或是某物『化為不死之身』的力量,正可謂是異能中的強大異能。


    就因為『死亡』是一種絕對而不可違逆的狀態,人類才會不斷與之對抗以求活得更為長久。


    「所以,椎名町小姐究竟會讓什麽樣的英雄……或是某種極為邪惡的存在獲得不死的能力?無論是八幡家還是八殿家,甚至是其他家係都對她保持警戒。」


    如果將能夠守護夜族的最強存在化為不死之身,夜族本身的確會成為被稱為兇惡的強大威脅。但是,實際上成了不死之身的卻是我。


    我雖然具備殺人的技術,不過就技巧麵而言久寶還是略勝我一籌,至於識則是在知識和經驗層麵上勝過我。雖然我隻要使用封印在右肩的『一族之力』,或許就能發揮出足以和她們相提並論的能力,可是如此一來我就會變成完全失去『心』的瑕疵品。此刻處於缺少心髒狀態的我,雖然不甚明顯——但確實正逐漸地接近使用封印力量的狀態。那種感覺就像是力量即將覺醒一樣,我的『心』也因此受到了時限的壓迫,隨時可能消失無蹤。


    關於我本身的狀況,我想隻要多加忍附或努力以對,多少還是有辦法可想才是。


    問題在於眼前這個人身上。


    「現在我還能像這樣子活著並且自由行動……都是多虧了椎名町學姊以自己的身體承受負荷,將生命的力量分給我使用的關係。」


    「咦……」


    「也就是說,我……我的心髒隻要等到我確實死亡後,就能夠取出核心是嗎?可是,如果我把『神性異能·塔納托斯』交給夕顏,學姊可能會因此死亡也說不定。」


    「咦……是這樣嗎……可是……就我所知,大多數的夜族應該都是不死之身才對。」


    「我想識應該沒有告訴你這件事吧。今天其實是學姊的『危險日』。所以,一旦達成某些條件,學姊就會立刻喪命……到那時候你也沒辦法拿到異能了喔,夕顏。」


    我頂多也隻能以這樣的內容來說服她了。


    說真的,我實在不喜歡像這樣以告訴對方不知情的事,藉此迫使她放棄的方法。


    因為怎麽想這都和威脅沒兩樣。藉由揭穿事實讓對方絕望,然後不得不放棄,簡直就是一種變相的脅迫。


    「我想,夕顏你……或許有什麽難以啟齒的理由,才會那麽想要從我身上奪走塔納托斯吧。你在刺殺我的時候,同樣也是滿臉歉疚。所以我其實一點都不恨你動手殺害我這件事。即使我不是不死之身,像我這種內心空虛而有缺陷的人,就算對方是假意對我示好,我也絕對不會怨恨願意主動接近我的人。」


    我希望事情得以圓滿收場,因此將此刻的想法毫無掩飾地坦誠以對。


    這麽做或許有些卑鄙,或許為時已晚。


    但是——


    「現在先把心髒還給我,然後再去找學姊商量,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雖然你以兇惡兩個字來形容她,但其實你應該還沒有實際和她接觸過對吧?椎名町學姊是一個……該怎麽說呢,她是個和兇狠或邪惡恰好相反,非常純真的一名女性。即使我沒有告訴她自己到底是被誰所殺的,她也一點都不在意,隻是說了一句『那樣也沒關係喔』。所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找她談談呢,夕顏?」


    我之所以如此拚命,除了想要拯救眼前的女孩,當然也希望能夠幫助學姊。除此之外,在上一次的事件中,我已經深刻地領悟到自己死亡以及喪失心靈會讓周圍的人多麽痛苦難受,因此我極力避免重蹈覆轍。


    如今我隻能盡全力地說服她,隻能不停地想像。


    即使不清楚夕顏所背負的『理由』,但我依然能夠想像她所抱持的『覺悟』為何。


    如果識也在這裏,就能多出一組夜族和眷屬的組合。如此一來,她應該就能明白隻要殺了我,自己也會身處險境的連帶關係才對。


    不過即使如此,夕顏依舊懷有不得不這麽做的理由。


    所以她動手了。我可以想像她必定是抱持著某種覺悟。


    「……門次郎先生,你也有可能因為害怕死亡,所以對我說謊對吧?」


    「以你的立場而言,我確實有可能是在說謊,事實上,我的確也不想死。如果我死了,或是再度喪失了心靈,周圍的人就會因此而感到悲傷。我從小就是以一個殺手的身分被培育長大,雖然擁有心也不過兩年的時間而已,但也會有人希望這樣的我不要消失。而我也想要迴報大家對我的好,所以我一點都不想要死。」


    「……你剛才提到椎名町小姐的危險日,那件事情是真的嗎?」


    「是真的。我白天聽說這件事的時候也嚇了一跳。正因如此,識才會安排我們到這間別墅來躲避危險日,同時也邀請和我們同盟的夜族與眷屬一起前來。聽說那個危險日……是隻要條件一滿足,學姊就會失去性命的日子。」


    「……原來是這麽迴事呀……」


    雖然依舊無法看清楚夕顏此刻的表情,但至少看得出來她若有所思地垂下了臉。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嗯,你盡管問沒關係。」


    我已經沒有必要再以自己所知道的情報作為交換條件。隻要正麵接受所有的一切就行了。因此,如果夕顏願意將不為人知的秘密告訴我,我也很樂意仔細聆聽。相對於此,隻要能夠迴避『死亡』,我願意盡己所能去做任何事。


    「那個時候,你為什麽……為什麽不願意接納那麽努力試圖接近你的我呢……?」


    那時候的夕顏連聲音都微微地顫抖著,想必是因為在男性麵前露出肌膚這件事令她恐懼不已吧。當時的她的確相當努力。雖然那也可能是為了避免在殺掉我之後,讓衣服染上鮮血所作的預防措施而已……無論怎麽說,她當下的心情確實都是不容抹滅的。


    我試著迴憶在黑暗之中,那猶如楚楚可憐地綻放著的小花般的女性身影——


    「如果隻是接受你,對我而言其實再簡單不過了。」


    我決定率直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那時候的我……對夕顏也充滿了難以壓抑的衝動。呃……這時候或許不太適合說這種話,但是我對你的身體確實很感興趣。所以如果隻是要接受你的身體,對我而言根本不是什麽難事。」


    「既然如此……是為什麽呢?難道你懷疑我對你的心意嗎?」


    「不,我不是那種會疑神疑鬼的人。就算對方是開玩笑地對我說『我喜歡你』,我也會把它當真。因為我無法懷疑對方說出口的感情。這種事是需要高度技巧的。」


    畢竟我自己的心和感情原本就不是很穩定。


    「但是,夕顏自己也被逼到了極限對吧?我想那時候的你應該很害怕才對。即使對方是你接下來要殺害的對象,你應該也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的身體吧。」


    「…………可是,我並不排斥讓你看見我的身體。我是下定了決心才這麽做的。因為我很難過、很痛苦,所以我希望至少能和門次郎先生……」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所做的一切就太多餘了。麵對如此難過又痛苦的你,我大概也無法隻是為了安慰你就接受你的身體。夕顏如此真心地想著我……其實我也有點喜歡你的感覺呢。我覺得你很可愛,很有魅力,而這些感覺並不是來自於衝動……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比較好就是了。」


    我無法將自己想說的話整理得井然有序。


    這時候如果能像藤裏一樣那麽能言善道就好了。


    「我想要以自己的身分,認真地接受你的一切。」


    「…………」


    夕顏不發一語,但我卻能感受到她正直視著我。


    「這不是一時湧現的感情而已。夕顏今後的人生……這麽說或許有點誇張,但是,我想要帶著承擔這一切的覺悟來接受你的全部。所以,一時的肉體歡愉……對我來說是無法接受的。」


    「…………唿。」


    感覺到夕顏似乎輕輕吐了一口氣,我凝視著她,仿佛真的看見她歎息的嘴角。


    緊接著——


    「噗……噗呀哈哈哈哈哈!門次郎先生真的是太有趣了啦!呀哈哈哈哈哈!!」


    「咦!?」


    她仿佛再也按捺不住似地爆笑出聲。這、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也是啦,想不到夕顏會以脫光這一招來讓門次郎先生做出那樣的覺悟呢——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夕顏看的少女漫畫,全都是男生比較蠻橫地強迫女生的劇情呀。噗、噗哈哈哈!」


    想不到夕顏會脫光?也、也就是說——咦~等等,奇怪了?難道說……


    「……你、你是朝顏嗎?」


    「呀哈哈哈,嗯,對不起喔,門次郎先生。哎——說到這個,原來男生是那樣在克製自己的性欲呀。畢竟漫畫或動畫裏麵不太會描寫到這個部分,所以我一直都不曉得呢——」


    「呃——等、等等,也有可能隻是我比較愛找藉口啦……」


    「嗯——如此說來,一個半裸的女孩子就在眼前誘惑,你卻不願意迴應對方,這樣真的很失禮呢。你果然就是所謂的無膽男呢!」


    嗚。


    這句話再次刺痛了我的心。


    「呃、可是,隨便和她發生關係的話,夕顏的心也可能會受傷啊……」


    「女孩子即使被喜歡的人傷害,也會覺得很高興喔?」


    「……但、但是,你想想,萬一真的發生了,我……我和椎名町學姊或是識之間的關係不就……」


    「先後順序有那麽重要嗎!夕顏就是現在想要你嘛!女孩子隻是希望能夠排除萬難,然後小鹿亂撞地和喜歡的人你儂我儂地親熱而已呀。」


    ………………真的是這個樣子嗎?


    還是說朝顏現在的說法,其實隻是少女漫畫裏特有的價值觀呢?


    「不好意思,這件事對我來說門檻實在是太高了。」


    我隻能無力地垂下頭。身為男人總是經常強詞奪理,沒想到原來連女孩子也會受感情驅使而失控啊?


    但是,事後應該也會因此而後悔吧?還是說連這份後悔女孩子都能樂在其中?


    ——男人窮其一生都無法理解女人的心思。看來這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


    學姊、識、還有其他人,對我來說要和她們相處都太困難了……


    「話說迴來,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知道對方其實是朝顏後,我不禁配合她改變了說話的語氣。


    「都是因為你不懂女人心的關係吧。」


    「呃,關於這一點我已經反省過了。」


    「門次郎先生真的是會反省的人呢。呀哈哈!不過沒關係啦,我倒是覺得就算你還是不懂女人心也沒差。畢竟男生就是這一點可愛嘛。」


    朝顏那沒有極限的樂天態度,確實有著和外表恰恰相反的大姊姊風範。


    她完全就是朝顏本人。


    不過,等一下,雙胞胎互換身分的把戲也是常見的製式手法。


    「你真的是朝顏嗎?」


    「咦?當然是呀。你看喔,嗯……」


    她將頭上的單束馬尾解開,然後動作俐落地綁成了雙馬尾。


    「嘿!」


    「呃,光是這樣我還是沒辦法判斷啊。」


    「是嗎?那我應該怎麽做才行?」


    嗯——朝顏略顯困惑地用手抵住下巴思考了起來。


    我則是趁這個時候快步地走到了她的身邊。


    「嗯?」


    朝顏有些訝異地抬起了頭。


    「就這樣做。」


    話畢,我直接以單手將她抱了起來。


    「噫哇呀啊啊啊啊!?你、你要做什麽!?你想綁架我嗎!?」


    「原來如此,由這個重量和觸感來看,確實是朝顏沒錯呢。」


    即使是同卵雙胞胎,或是外表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人——


    人類隻要還活著,肌肉和體重照理來說還是會有差異才對。


    幸運的是,以前我曾學過幾種確認人類身體狀態的方法,這次則是藉由重量、觸感和肌肉的連結來確認對方的身分。


    「咦,這就是你的確認方法?」


    「和我先前抱你的感覺一致,所以我可以確定你就是朝顏。」


    「你好像把我當成物品在確認一樣耶——」


    雖然感覺到對方抗議的視線,但自己也才剛吃過雙胞胎互換身分的虧,因此希望她就當作是扯平了吧。我一邊這麽想著,一邊將朝顏的身體放到了地板上。


    「不過,嗯……夕顏動手刺殺我這件事應該是千真萬確的吧?還有,剛才操縱傀儡攻擊我們的是朝顏對吧?」


    「沒錯,我擁有操縱傀儡的技術喔。當然,我從一開始就知道夕顏計畫殺害門次郎先生。所以我才會在私底下勸她『既然如此,更應該在殺掉他之前留下美好的迴憶呀!』。誰知道你是一個無膽眼鏡男,直到最後還是很沒用呢——」


    嗚嗚。滿是針刺的責難話語又一次深深地重創了我的胸口。


    即使此刻少了心髒,感情也變得十分薄弱,但傷人的話還是會令我感到痛苦。我又學到了一點。


    「不過呀,我覺得這樣的門次郎先生也很不錯呢。夕顏的初戀對象是門次郎先生這麽有趣的男孩子,我也覺得很開心喔。」


    這樣真的好嗎?


    才剛說我是無膽眼鏡男,現在又突然一副對我抱持著好感的樣子。


    女孩子的心情還真是令人捉摸不定。


    「對了,朝顏,夕顏下定決心要殺我這件事也是事實對吧?」


    「嗯,是呀。因為那孩子她……一直都待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裏,我也為自己沒辦法幫助她而懊惱不已。我唯一能做的就隻有陪在她的身邊支持她,或是和她交換身分而已。可是,她卻說刺殺門次郎先生這件事必須要由她自己親手做才行。她當時可是一邊流著眼淚一邊下定決心的呢。」


    原來她是流著眼淚做出這個決定的啊。究竟是為了什麽原因,讓她即使如此痛苦也非得殺掉我不可呢?


    這個世界總是無法讓人順心如意地達成自己的願望呢。


    「總之,既然事情都變成這個樣子了,我想應該算是成功失敗各半吧?」


    朝顏用有些沒好氣的語調向我說道。


    她像是對這一切有所釋懷,又像是已然放棄了一切,隻是單純地陳述著事實。雖然她試著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但我卻能感受到她拚命努力過後的無奈。


    「夕顏之前曾經說過,不管遇到任何突發狀況,她都想要獲得不死之身。所以她早已經作好了不擇手段的覺悟。如果椎名町小姐會就這樣死去,我想夕顏她……應該會作好更大的覺悟吧。」


    「更大的覺悟……你的意思是還有其他的方法嗎?」


    「門次郎先生,別墅裏的殺人犯……可是準備了好幾套殺人計畫呢。為了籌備這個計畫,甚至不惜花了好幾年的時間。即使如此,還是會發生出乎意料的狀況,所以有時候犯人們還是必須將機運交給老天爺決定才行。」


    自從發生椎名町學姊的事件之後,我便閱讀了相當多的奇幻小說。


    確實,無論犯人在事前製定出多麽縝密的計畫,一旦麵臨某些關鍵時刻,還是經常會碰到『這種時候隻能靠運氣了』或是『不賭一把不行』之類的狀況。


    每當我讀到這裏,那些犯人麵對危急時刻的膽量和千鈞一發的臨機應變能力,總是讓我感到十分佩服……


    「所以,夕顏就像那些犯人一樣,並不在意自己會碰上什麽突發狀況,因為她早就已經準備好最後的手段了。」


    朝顏竟然將這樣的秘密告訴我,我不禁對她的立場產生了疑惑……她這麽做的用意是什麽?


    「朝顏,你……」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門次郎先生。」


    她像是要製止我繼續說下去似地,輕輕用食指抵住了我的嘴唇。


    由於我們兩人有身高上的差距,因此她必須踮著腳尖才能這麽做。我從抬頭望著我的閃耀視線中,感受到一股強韌的意誌。


    「總覺得這一刻我好像能夠肯定一些事情了呢。像是我自己的事,夕顏的事,還有真實究竟是什麽。不過,夕顏卻依然一無所知。因為她一直都被困在暗無天日的黑暗之中。我們明明無時無刻都在一起的,但是……卻隻有夕顏一個人必須承受這份孤獨。」


    朝顏將原本抵在我嘴唇上的手指,直接——


    移動到自己的嘴唇上。


    接著,她露出像是帶著某種意涵……又宛如豁然開朗般的微笑。


    「所以請你幫助她吧。就像你能夠抵達充滿光輝的世界一樣,請你將那孩子從囚禁了她四年的黑暗之中拉出來……這麽做或許會令她嚐到一些痛苦,但是,這是我無法辦到的事……」


    朝顏說完後,一個箭步衝上前抱住了我。


    「我可以把這個任務交給你嗎?」


    她的擁抱令我感受到了許多複雜交織的情感。


    雖然身為姊姊,卻無法幫助妹妹的痛苦。


    以及必須將這一切托付給他人而感到的歉意。


    當然……還包括了對我的信賴感。


    「嗯,知道了,我會努力試試看。」


    「……嗯,拜托你努力看看吧。」


    朝顏再度緊緊地抱住了我。


    她的語調清晰爽朗,和平常沒有兩樣。


    但是,緊抱著我的那雙手傳來的心惰,卻讓我仿佛觸及到了她的『心』一樣……


    當下的我有這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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