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晚上,兄弟姊妹三人在日高見家的起居室中迎接客人共用晚飯。
「……喔、喔,春太賭上了久遠做決鬥……這樣啊……」
穿著圍裙的聖歌露出貌似有些不安的表情,從電鍋中盛了滿滿一碗飯,遞給久遠。
「就是這樣啊。哥哥大人也真是的,真是受不了~實在讓人困擾呢~」
她揚起完全不感困擾的笑容接過飯碗。雖然說著「我擔心得連飯都吃不下了」之類的話,卻頗有食欲的將飯菜不斷塞入口中。
在她對麵用刀叉優雅地吃著漢堡排,身穿軍服的女性,是擔任地獄宰相的四天王首席·別西卜。
雖然是位被人輕蔑為「蒼蠅之王」的大惡魔,實際上卻是個有著一頭及肩銀發,身材出眾的妖豔美女,正好是春太喜好類型的年長大姊姊。由於聖歌受到她不少照顧,最近經常將她召喚出來,邀請她一岡共用晚餐。
別西卜露出像是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電視上的棒球轉播。
「春太大人,這個到底……是在做些什麽啊?」
「啊,這個叫做棒球,不過要教規則的話倒是有點困難呐……」
該怎麽說明呢……春太絞盡腦汁開始思考的時候,
「明明在七局時都領先一分了,為什麽教練不將王牌大山選手遞補上去,而是延長先發投手的上場時間呢?」
「你還真是了解啊!」
真不愧是地獄的宰相,理解力真是高超。正當春太這麽想著……
「嗬嗬嗬,開玩笑的。我隻是將這位被稱作……解說員的人所說的話,直接搬出來而已。」
將手放在嘴邊勾起了微笑後,接著又說出「那又是什麽啊,這群拿著輕飄飄物體的女性們是?」之類的提問。
「啊,那些人被稱作啦啦隊女孩……是在場邊加油的人喔。」
在理解之後,別西卜「嗯、嗯」地點了點頭,輕推了推單邊眼鏡。
「可是春太大人,關於即將進行的決鬥……你確定自己能夠勝利嗎?想想也對,你畢竟擁有足以與四天王匹敵的戰鬥能力,我想應該是沒什麽好擔心的……」
以前地獄前來「侵略地麵」的時候,春太曾經打倒了身為四天王的大惡魔阿斯摩太。
「嗯,不過還是不能大意,畢竟那個叫作雷火的女孩子,似乎是個相當厲害的角色。」
向劍道社的友人詢問之後,才知道她似乎強到不僅是女生,就連男生都不是她的對手的樣子。
久遠將手放在形狀姣好的胸部上,雙眼筆直地望向別西卜。
「沒問題的,哥哥大人肯定會贏的。」
「久遠大人……你還真是信任自己的哥哥呢。」
「是的!」久遠揚起了微笑,
「即使哥哥大人茌途中暈倒了,我也會把法力線繞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身體垂直旋轉來衝撞對方的。」
「那樣不就是輸了嗎?」
「這樣不行喔,決鬥得要堂堂正正地進行才對。」被地獄的宰相如此說著,退魔師·久遠顯得有些慚愧。
她們雙方的關係變得有些奇怪呢。春太一邊微笑著,同時將聖歌所做的料理放入口中。
不管是這個漢堡排、還是馬鈴薯沙拉,一切都令人感到懷念……而且相當地美味!
無論做幾次都沒辦法做出這個味道呢。春太心懷感激地將手中的空碗遞了出去。
聖歌露出微笑,添了滿滿一碗飯給他之後,
「話說迴來,春太,你不做點特訓行嗎?」
「做是要做,不過畢竟決鬥就在後天了……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做特訓呐。」
可以的話,還是希望能就如何對付劍術家進行一定程度的練習。
「嗬嗬嗬,春太啊,」聖歌露出了邪惡的笑容,將翅膀大大地張開。
「妾身手邊有個正適合現在的你的東西……而且,妾身就告訴你吧。被日高見家所隱藏起來的,禁忌的秘密!」
雖然是意義深遠的台詞,但因為她還一手將盛好滿滿一碗的飯遞給春太,所以並沒有什麽嚴肅感。
晚飯結束後,春太、久遠與別西卜,在聖歌的帶路下穿過走廊,開放了通往地下室的門。順著石階向下走了一陣子……進入了四邊約二十公尺的地下室。
聖歌正是從附在這個房間地板上的「門」迴到這個家的。
如今的「門」依然還是壞掉的狀態。
聖歌伸手指向離「門」稍微有些距離的牆壁,
「久遠,你把手放在這邊,將法力注入進去吧。」
「好的。」久遠照著她說的話做之後,牆壁上浮現出一道呈長方形的法力線條。
聖歌推了推該處,牆壁就像是門一般開放了。
「咦,隱藏的房間?」
看著驚訝的春太與久遠,聖歌揚起了微笑後……將放在地下室的舊雜誌朝上丟至直逼天花板,並立刻將眾人推進隱藏的房間中。
裏頭……是一間像是用混凝土材質建造,約有兩個教室大小的寬廣房間。
這個家裏頭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啊……春太瞪大了眼睛。
「要驚訝現在還太早了喔。各位,迴到剛才的地方吧。」
按照她的指示,迴到了有「門」的地下室之後,方才聖歌在進入隱藏房間前往上拋的舊雜誌,「啪」地一聲落在地麵上。
「奇怪?我們剛才待在隱藏房間中應該也有二十秒左右吧?」
雜誌掉落得會不會太慢了黠?
聖歌挺起小小的胸膛,
「『時間差的房間』——在那個隱藏的房間中啊,很不可思議的,與現今我們所在的此處,時間流逝的速度並不相同喔。」
「咦咦!?」
在這個家裏頭,居然有這麽不得了的設施。
「即使在『時間差的房間』裏度過一年,在這裏……現在我們所在的世界中,也隻經過一天的時間。而且待在那個房間裏,連肚子都不會感到饑餓。」
比如說,倘若惡魔突然攻打過來,這邊的修行卻尚嫌不足的時候,這間房間就派得上用場了吧。
沒有想到這種像是在漫畫中才會出現的設施,家裏頭居然會有……
聖歌像是懷念地眯起雙眼,敲了敲「時間差的房間」的門。
「過去父親也因為要鍛鏈自己,經常窩在這裏頭呢。」
「是、是這樣啊……」
真不愧是高強的退魔師。當春太這麽想的時候,聖歌繼續說道:
「因為想要脫離打工生活,他似乎曾經為了考取據說有利於就職的電腦初級檢定,而在這裏頭待了一年。」
一年的時間,不會待得太久嗎?正當春太這麽想著,
「據說他每天都想著『明天再加油吧』,玩過了十一個月後,才在剩下的最後一個月內拚命學習,到最後還是落榜了。」
「這是什麽沒意義的用法啊?」
而且最後還落榜了喔。
「似乎還有單純隻是不想去打工,所以就窩進這裏麵的情況。」
「…………」
春太跟久遠用難受的眼神望向彼此。
聖歌將視線看向遠方,
「雖然說,父親拜托過我『絕對不要告訴春太跟久遠這件事』……」
「禁忌的秘密是指這個喔?」
隻不過是人生的汙點而已。
聖歌將有些悲傷的視線往下移動,
「父親他,應該是不希望你們犯下與自己相同的錯誤吧。」
「……」
「特別是久遠……因為你繼承了父親相當多的家裏蹲血統呐。」
「這錯誤的水準也太低了吧!」
若是「隻追求力量的我實在太愚蠢了」之類的錯誤遺比較好一點。
久遠將手放在嘴邊,表情驚訝地說道:
「這、這麽說來,以前也有過光是幾個小時沒有見到,父親大人的頭發就異常增長,給人的感覺也蒼老許多,見到我跟哥哥大人的時候看起來也異常開心的日子呢……」
「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會是跑來胡亂使用這厲害的設施,讓自己窩在裏麵……」
該說真不愧是久遠的父親嗎。
聖歌壓了壓浮現出淚水的雙眼,
「所以說,父親享年歲數,跟你們所想的可是有差別的。」
「咦咦?爸爸他不是享年四十四歲嗎?」
居然會待在這個房間裏浪費生命……
「沒記錯的話,光是妾身知道的部分,他就在這裏待了七年喔。」
「享年五十一歲?」
他是逃避現實到什麽地步啊……家裏居然曾經有個超越了久遠,空前絕後的家裏蹲。
確實,這裏是個不要告知久遠會比較好的設施呢……當春太這麽想著,久遠開口說:
「我……想要待在裏麵看看。」
「咦?」看著發出驚訝聲的三人,乾妹妹繼續說道:
「如果說,我在這裏麵待個兩年的話……」
她的雙手在裙子前方忸忸怩怩地合在一塊,瞄向一旁的春太,
「我想……自己或許就能變成哥哥大人喜歡的年長大姊姊了……」
「什……」
光是十六歲的現在,久遠就有著一雙美腿,以及成長中的美好胸部……如此的傲人身材。
隻要等到後天,就能見到她成長至十八歲——成為我最喜歡的年長大姊姊的模樣?
你這孩子,那、那遺真的是……
但如果這樣,久遠就必須要獨自一個人,待在這裏頭整整兩年……
「怎、怎麽可以,久遠……」
春太的淚水源源不絕地流出,用力抓住自己最喜歡的乾妹妹的雙肩。
「哥哥大人,請不要阻止我……」
看著緊咬桃色嘴唇,彷佛痛苦地別過頭去的久遠,春太對她說道:
「我……我……我就隻能目送你而去了!」
「你沒有要阻止我嗎?」
雖然很痛苦,但現在必須要忍耐才可以。
春太想像著成長得更加美麗的久遠,
「雖然我現在的表情是哭成這樣……但是最後,我一定會笑著目送你進去的!」
「在這個時間點,你就已經露出非常棒的笑容了喔。」
比較近似高興得哭了出來。
「在你走出來的時候,我會用最棒的笑容,讓你緊緊抱住的!」
「不是哥哥大人緊緊抱住我才封嗎?」
整個就是打算對比自己還要年長的久遠撒嬌。
「哥哥大人是笨蛋,我不管了!」久遠生氣地這麽說著,走進了「時間差的房間」。
「那個……這樣真的好嗎?」
別西卜搔了搔自己的銀發,朝兩人看過來。
冷靜下來的春太露出了苦笑,
「也罷,她大概馬上就會出來了吧。」
「咦?」
春太與聖歌微笑地對望。
「害怕寂寞的久遠,應該是沒有辦法獨自一個人待在裏頭兩年的。」
「是啊,這邊先做一下晚飯的善後整理……大概在洗完盤子的時候,她就會跑出來了吧。」
別西卜將手放在被軍服包覆的豐滿胸部上,
「啊,我也來幫忙洗盤子。」
當春太用「畢竟你是客人嘛。」的理由謝絕她的好意,單邊眼鏡裏的眼瞳慢慢浮現出淚水,
「果、果然是把我當成蒼蠅之神的關係,所以才不讓我洗東西嗎……」
「啊啊,不是這樣的!」
還真是麻煩的人呢。正當春太這麽想著,「時間差的房間」的門打開了。
淚眼汪汪的久遠跑了出來,抱緊聖歌,哽咽地流著淚。
「我、我辦不到,一個人太寂寞了……」
「真快!」
即使聖歌這麽喊道,但仍如同母親一般,用圍裙擦拭久遠的淚珠,讓她躺在自己的膝蓋上安慰著她。
久遠以彷佛胎兒的姿勢朝上望向春太,
「哥、哥哥大人,請你跟我一起進去吧……」
「這樣的話還有什麽意義啊?」
兩人之間的年齡差完全不會有任何變化。
久遠一麵被聖歌摸了摸頭,一麵將指甲靠在嘴唇上,開始思考。
「如果要讓自己即便獨自進去也不會感到寂寞的話……呃呃……」
不知道是不是閃過了什麽點子,她喊著「啊,有了!」並站起身,
「姊姊大人、哥哥大人,你們可以站著不動並排在一塊嗎?」
在兩人照著她的話並排之後,久遠做出了能夠將兩人分別包覆其中的法力箱子,接著在箱子裏頭灌入了有如樹脂般黏度的法力。
春太忍住了這彷佛摸遍身體各個角落的剃癢威。
「嘿咿!」隨著久遠的喊叫,猶如樹脂一般的法力增強了硬度。之後將這些法力與箱子一同從中間分成了兩半。
然後,將這兩半暫且分離,於半空中再度將其合體在一塊。這麽一來,內部有著人型空洞的長方體就完成了。
接著在長方體的上方開一個洞,將調配成膚色的法力從空洞倒進去,讓其凝固之後,去掉外頭的長方體……
「弄好了!」
……由法力做成的,聖歌與春太的等身大人偶完成了。
久遠似乎很滿足地微微一笑。
「這麽一來,就算隻有我一個人進去,也不會感到寂寞了呢。」
「久、久遠……你把這個帶進『時間差的房間』裏,是打算要做什麽?」
盡管會讓她感到掃興……但春太仍像在對待病人似的,盡可能用溫柔的語氣詢問。
久遠將食指放在嘴唇上,
「跟它們說話之類的,像是這樣。」
在久遠低聲地念念有詞之後,春太與聖歌的人偶前方,各自出現了有如字幕一般的空中信。
『久遠 我 最喜歡你了喔』、『久遠 我可愛的 妹妹』
人偶就像是性能低落的機器人一般,在久遠的周遭笨拙地擺動雙腳,彷佛像是在走路似地移動著,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並且浮現出實際上相當敷衍,但對久遠來說看起來很開心的話語。
久遠像是滿足地點了點頭,甩了甩有光澤的黑發,便抱著兩隻人偶對眾人說:
「那麽,就兩年後再見……」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春太從後麵抓住了她的雙肩。要是兩年的時間都持續過著以空中信與等身大人偶對話的生活,他認為久遠肯定會發瘋的。
聖歌讓久遠端坐在地上,對她加以斥責。
「久逮,妾身要處罰你。」
「好、好的……那麽至少,讓我將哥哥大人的人偶手臂整隻從根部切下,做成法力的臂枕……」
「住手!」
「真是的,居然做出這種東西……」聖歌才剛朝春太的人偶仔細看去,便發出了「咿呀啊啊!」的可愛悲鳴,腳步不穩、滿臉通紅地躲到別西卜身後。
「怎、怎麽了嗎,聖歌姊?」
春太仔細看了看自己的人偶,發出了「唔呃」的聲音。
法力隻對退魔師、召喚師、惡魔的肉體起作用。也就是說……由於是穿透衣物所取下的印模,因此連私密部位都精確地重現了出來。
別西卜的臉頰微微泛紅,環抱胳臂注視著春太人偶兩腿之間的部位。
「喔、喔,真不愧是惡魔王的義弟呢,簡直就像是利維坦一般……」
胯下被比喻成海蛇大惡魔的春太,張開雙手遮著自己的人偶,
「久、久遠,你快點想點辦法!」
「好、好的……」
久遠的手指一揮,春太人偶的兩腿之間便被宛如白色霧氣的法力給遮住了。
「不是叫你用法力馬賽克遮起來啦!」
春太朝久遠的方向逼近。
「這得要處罰才行,要處罰!連法力臂枕都不能留了!」
「我、我知道了……」
久遠點了點頭,
「那麽,為了拿來做法力膝枕,我就隻留下下半身。」
「全部給我弄消失!」
如果隻留下半身的話,留下全身還比較好一些。
久遠一邊哭著一邊將春太的人偶處理掉後,對三人深深鞠了個躬,朝樓梯走去。
「給大家添麻煩了,那麽,就恕我先失陪了。」
「把模子也處理掉,模子也要!」
春太製止了打算帶著大得不像話的印模離開的久遠。
隻要還有這個在,想要複製多少人偶都是有可能的。
將手放在額頭上,春太「唉……」地大大歎了一口氣後,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真是的,久遠這孩子……」
「春太,不要抱著妾身的人偶離開!」
一如往常的,在這個家中反而是惡魔王最有一般人的常識。
與久遠一同被聖歌責罵之後,春太在起居室內開始紀錄家庭收支簿。
廚房中傳來了女生熱鬧的談話聲。
「久遠……你洗碗筷的技術真的變得很純熟了呢。身為姊姊,妾身感到相當驕傲喔。」
畢竟在六年前,聖歌還身為人類活著的時候,久遠什麽家事都不會做。
「嗯,當初窩在家裏頭的時候,我就已經將家事全都學會了。」
「身為姊姊,妾身還真是有些擔心這部份呐……」
聖歌露出了苦笑,接著朝正在擦拭盤子的宰相適麽說道:「等這邊結束之後,我們三個人一起洗澡吧。」
雖然聖歌現在表現得很開朗,但在當初墮天的時候,她似乎受了不少苦。這是在幾天前,他們從受邀前來共進晚餐的阿斯摩太口中聽到的。
在聖歌被天國放逐,成為惡魔並墮落到地獄時,地獄正蔓延著流行病。
在人類世界與天國學習醫學的聖歌,提出希望自己能夠擔任醫生工作的要求。因為她認為,若是擁有現代醫學等知識的自己,應該能對病症采取不同的對策——當時的地獄裏,一般來說都是使用咒法來進行治療的。
然而,受到害怕失去立場的地獄醫生們的反對,她隻被允許在醫院裏頭幫忙。在那裏,她見到了許許多多的病患橫躺在病床上呻吟著。
聖歌一邊拚命照顧生病的群眾,一邊偷偷地從病患遺體中收集血液樣本。
同時,她也開始與手工靈巧的惡魔們往來,將當時不存在地獄中的顯微鏡素描交給他們,並向他們鞠躬請求「能不能幫我打造出這個東西」。
反覆嚐試的結果,總算是將能夠放大到一千兩百倍的顯微鏡打造出來。
就算因為白天的工作而精疲力竭,晚上她也幾乎不睡地麵對顯微鏡,檢視數百件的血液樣本……幾個月之後,終於找出了病原體,並提煉出疫苗。
用地獄的動物進行實驗,也用自己的身體嚐試,最後她確認了這種疫苗有效……而正當她打算將疫苗發表出來的時候,聖歌的出身卻被揭發了。
「聖歌她出身自惡魔的天敵·退魔師一族。明明才剛成為惡魔就持有高強的魔力,那是因為魔力是從她生前的『法力』轉換而來的。」
地獄的醫生們以此作為武器,率先對聖歌做出了迫害。
這是因為,倘若聖歌消滅了流行病,那他們便會失去原有的立場。
「聖歌所做的『疫苗』是毒藥。退魔師不惜跑來地獄,就是打算將我們惡魔全部殺光。」
受他們引導的民眾,開始對聖歌進行迫害。一個接著一個地向她擲出魔彈,打算將她驅逐。
而當時對受傷倒下的聖歌伸出援手的……據說就是別西卜。
在春太與久遠對她道謝後,不知是不是為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地獄的宰相拿下單邊眼鏡,一邊擦拭一邊說道:
「因為我很清楚……她比任何人都還要賣力工作,晚上也不眠不休地研究著流行病,隻是這樣而已。」
隻要認真努力,或許就有人一直在注視著自己也說不定。
(像是一直看著我鍛鏈的……)
就如同原先打算將自己作為複興日高見家犧牲品的養父,改變了想法一樣。
在被領養至這個家之後不久,春太曾數次被養父帶到有著「時間差的房間」的那麵牆壁。現在迴想起來,或許養父是打算利用那間房間來鍛鏈春太的召喚迴路吧。
不過每一次,養父都會露出苦惱的神情……最後說著「什麽事都沒有」放春太離開。
過了兩年之後……這種事情便再也不曾發生過。
與姊妹兩人一同洗完澡後,由於別西卜已經準備好要迴去,春太先行叫住了她。
「不好意思,麻煩請給我一點時間。」
與久遠一同來到自己的房間,將今天從圖書館借來的約二十本書籍,以及在園藝店裏買來的東西通通拿了出來。書籍封麵上寫著《堅強的農業》、《於荒地上綻放,番薯之花》、《備荒作物的栽種》等等標題,以及馬鈴薯、番薯、黃豆、薔麥、稗草的種子或是幼苗。另外,還有數十個從商店街取得的保麗龍盒。
「聖歌姊、別西卜小姐,下次希望你們能夠把地獄裏的土壤帶過來。」
「為、為什麽啊?」
「我們想說,看能不能找到用地獄的土壤也能栽種的地麵農作物……」
今天吃早餐的時候,聖歌姊說過……地獄裏能夠收成的農作物營養價值很低,或許這就是流行病蔓延的原因之一也說不定。
如果能夠引進地麵的農作物,進而改善營養狀況的話,或許就能夠幫上聖歌姊的忙也說不定。
「啊……給你們添麻煩了嗎?」
地獄裏頭也有地獄本身的狀況,會不會有些強人所難了呢?正當春太這麽想著……
「你們兩個,真、真是謝謝了……」
聖歌用食指拭去眼角上的淚珠後,
「……嗯、嗯!這真是個好點子,大家就一起來找找看吧,在地獄裏也能栽種的農作物!」
別西卜也說出「身為地獄的宰相,我向你們致謝。」並揚起微笑,將手放在胸前,深深地鞠了個躬。
春太放心地喘了口氣,繼續提出他的想法。
「遺有啊,如果使用方才那個『時間差的房間』,就能夠進行無數次的實驗了,對吧。」
「啊!」
三人同時發出了大喊。
在「時間差的房間」裏放入裝有地獄土壤的保麗龍盒,並把種子植入其中,出來房間外頭等待的話,便能夠快速得知結果。
「再加上……如果操控天氣的惡魔也能協助我們的話,不就能夠重現地獄的環境,進行更有效的實驗了嗎?」
他在古文書中讀過,像是阿帕歐夏、佛爾佛爾之類的惡魔癱有能夠操控天氣的能力。
別西卜像是很感動似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這聽起很吸引人呢。包含條件方麵,我就試著在地獄跟大家商量看看吧。」
聖歌用翅膀飛了起來,將春太跟久遠的頭抱進懷裏,再次向他們道了謝。
久遠溫柔地摸了摸姊姊的銀發,
「我們三個,不就是一家人嗎。沙枝學姊似乎也會來幫忙喔。」
「這樣啊,沙枝她也……春太,你真是有個不錯的青梅竹馬呢。」
看著頗為高興的聖歌,春太露出了微笑,
「是啊……要是我感到寂寞,她似乎還願意讓我吸她的胸部呢。」
「啥?」
麵對用一句話就將良好氣氛整個粉碎的乾弟弟,聖歌瞪大了雙眼。
久遠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
「確、確實,早上在跟不良份子對峙的時候,她有說過『要是感到寂寞的話,讓你吸一下也沒關係』這種話就是了……」
久遠摟住了春太的左手,用上揚的雙眼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可是,對哥哥大人來說,有姊姊大人跟我在,應該不會感到寂寞對吧?」
「一點也沒錯。」
接著,聖歌更加用力抱緊了他。姊妹倆剛洗完澡的體溫以及洗發精的香味,讓春太感到有些暈眩。
「這、這麽一來,就不會感到寂寞了對吧?」
確實是這樣沒錯。
不過……要是不感到寂寞的話,不就不能吸吮沙枝那對神之巨乳了嗎?
「呐,我真的,不能把沙枝同學給叫過來嗎?」
「為什麽?即使在這種狀態下,你還是會感到寂寞嗎?」
看著像是感到悲傷的久遠,春太迴答:
「沒有啦,能被你們兩人緊緊摟著我真的很幸福……但是總覺得有些嘴饞呐。」
「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吸吮沙枝學姊那對神之巨乳的話,那可是相當驚人的後宮喔!」
會感到嘴饞,似乎是因為不給他吸奶的緣故。
擁有家人,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呢……春太這麽想著,打算將姊妹兩人緊緊擁入懷中,但不知道兩人是不是都以為自己會代替沙枝被吸吮胸部,紛紛逃開了。
聖歌與久遠遮住了自己的胸前,
「春太這個笨蛋,要是這麽嘴饞的話……要上羅,久遠!」、「好的,姊姊大人!」
春太被聖歌用魔力呈「大」字型困在榻榻米上,嘴裏則被塞入了以法力製成的繩狀粗大物體。
他的眼神因為口中所受的摧殘而空洞了一陣子,而後他爬起身,在做完平常的鍛鏈與應對劍術家的訓練之後,這才上床就寢。
「……喔、喔,春太賭上了久遠做決鬥……這樣啊……」
穿著圍裙的聖歌露出貌似有些不安的表情,從電鍋中盛了滿滿一碗飯,遞給久遠。
「就是這樣啊。哥哥大人也真是的,真是受不了~實在讓人困擾呢~」
她揚起完全不感困擾的笑容接過飯碗。雖然說著「我擔心得連飯都吃不下了」之類的話,卻頗有食欲的將飯菜不斷塞入口中。
在她對麵用刀叉優雅地吃著漢堡排,身穿軍服的女性,是擔任地獄宰相的四天王首席·別西卜。
雖然是位被人輕蔑為「蒼蠅之王」的大惡魔,實際上卻是個有著一頭及肩銀發,身材出眾的妖豔美女,正好是春太喜好類型的年長大姊姊。由於聖歌受到她不少照顧,最近經常將她召喚出來,邀請她一岡共用晚餐。
別西卜露出像是感到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電視上的棒球轉播。
「春太大人,這個到底……是在做些什麽啊?」
「啊,這個叫做棒球,不過要教規則的話倒是有點困難呐……」
該怎麽說明呢……春太絞盡腦汁開始思考的時候,
「明明在七局時都領先一分了,為什麽教練不將王牌大山選手遞補上去,而是延長先發投手的上場時間呢?」
「你還真是了解啊!」
真不愧是地獄的宰相,理解力真是高超。正當春太這麽想著……
「嗬嗬嗬,開玩笑的。我隻是將這位被稱作……解說員的人所說的話,直接搬出來而已。」
將手放在嘴邊勾起了微笑後,接著又說出「那又是什麽啊,這群拿著輕飄飄物體的女性們是?」之類的提問。
「啊,那些人被稱作啦啦隊女孩……是在場邊加油的人喔。」
在理解之後,別西卜「嗯、嗯」地點了點頭,輕推了推單邊眼鏡。
「可是春太大人,關於即將進行的決鬥……你確定自己能夠勝利嗎?想想也對,你畢竟擁有足以與四天王匹敵的戰鬥能力,我想應該是沒什麽好擔心的……」
以前地獄前來「侵略地麵」的時候,春太曾經打倒了身為四天王的大惡魔阿斯摩太。
「嗯,不過還是不能大意,畢竟那個叫作雷火的女孩子,似乎是個相當厲害的角色。」
向劍道社的友人詢問之後,才知道她似乎強到不僅是女生,就連男生都不是她的對手的樣子。
久遠將手放在形狀姣好的胸部上,雙眼筆直地望向別西卜。
「沒問題的,哥哥大人肯定會贏的。」
「久遠大人……你還真是信任自己的哥哥呢。」
「是的!」久遠揚起了微笑,
「即使哥哥大人茌途中暈倒了,我也會把法力線繞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身體垂直旋轉來衝撞對方的。」
「那樣不就是輸了嗎?」
「這樣不行喔,決鬥得要堂堂正正地進行才對。」被地獄的宰相如此說著,退魔師·久遠顯得有些慚愧。
她們雙方的關係變得有些奇怪呢。春太一邊微笑著,同時將聖歌所做的料理放入口中。
不管是這個漢堡排、還是馬鈴薯沙拉,一切都令人感到懷念……而且相當地美味!
無論做幾次都沒辦法做出這個味道呢。春太心懷感激地將手中的空碗遞了出去。
聖歌露出微笑,添了滿滿一碗飯給他之後,
「話說迴來,春太,你不做點特訓行嗎?」
「做是要做,不過畢竟決鬥就在後天了……沒有多少時間可以做特訓呐。」
可以的話,還是希望能就如何對付劍術家進行一定程度的練習。
「嗬嗬嗬,春太啊,」聖歌露出了邪惡的笑容,將翅膀大大地張開。
「妾身手邊有個正適合現在的你的東西……而且,妾身就告訴你吧。被日高見家所隱藏起來的,禁忌的秘密!」
雖然是意義深遠的台詞,但因為她還一手將盛好滿滿一碗的飯遞給春太,所以並沒有什麽嚴肅感。
晚飯結束後,春太、久遠與別西卜,在聖歌的帶路下穿過走廊,開放了通往地下室的門。順著石階向下走了一陣子……進入了四邊約二十公尺的地下室。
聖歌正是從附在這個房間地板上的「門」迴到這個家的。
如今的「門」依然還是壞掉的狀態。
聖歌伸手指向離「門」稍微有些距離的牆壁,
「久遠,你把手放在這邊,將法力注入進去吧。」
「好的。」久遠照著她說的話做之後,牆壁上浮現出一道呈長方形的法力線條。
聖歌推了推該處,牆壁就像是門一般開放了。
「咦,隱藏的房間?」
看著驚訝的春太與久遠,聖歌揚起了微笑後……將放在地下室的舊雜誌朝上丟至直逼天花板,並立刻將眾人推進隱藏的房間中。
裏頭……是一間像是用混凝土材質建造,約有兩個教室大小的寬廣房間。
這個家裏頭居然還有這樣的地方啊……春太瞪大了眼睛。
「要驚訝現在還太早了喔。各位,迴到剛才的地方吧。」
按照她的指示,迴到了有「門」的地下室之後,方才聖歌在進入隱藏房間前往上拋的舊雜誌,「啪」地一聲落在地麵上。
「奇怪?我們剛才待在隱藏房間中應該也有二十秒左右吧?」
雜誌掉落得會不會太慢了黠?
聖歌挺起小小的胸膛,
「『時間差的房間』——在那個隱藏的房間中啊,很不可思議的,與現今我們所在的此處,時間流逝的速度並不相同喔。」
「咦咦!?」
在這個家裏頭,居然有這麽不得了的設施。
「即使在『時間差的房間』裏度過一年,在這裏……現在我們所在的世界中,也隻經過一天的時間。而且待在那個房間裏,連肚子都不會感到饑餓。」
比如說,倘若惡魔突然攻打過來,這邊的修行卻尚嫌不足的時候,這間房間就派得上用場了吧。
沒有想到這種像是在漫畫中才會出現的設施,家裏頭居然會有……
聖歌像是懷念地眯起雙眼,敲了敲「時間差的房間」的門。
「過去父親也因為要鍛鏈自己,經常窩在這裏頭呢。」
「是、是這樣啊……」
真不愧是高強的退魔師。當春太這麽想的時候,聖歌繼續說道:
「因為想要脫離打工生活,他似乎曾經為了考取據說有利於就職的電腦初級檢定,而在這裏頭待了一年。」
一年的時間,不會待得太久嗎?正當春太這麽想著,
「據說他每天都想著『明天再加油吧』,玩過了十一個月後,才在剩下的最後一個月內拚命學習,到最後還是落榜了。」
「這是什麽沒意義的用法啊?」
而且最後還落榜了喔。
「似乎還有單純隻是不想去打工,所以就窩進這裏麵的情況。」
「…………」
春太跟久遠用難受的眼神望向彼此。
聖歌將視線看向遠方,
「雖然說,父親拜托過我『絕對不要告訴春太跟久遠這件事』……」
「禁忌的秘密是指這個喔?」
隻不過是人生的汙點而已。
聖歌將有些悲傷的視線往下移動,
「父親他,應該是不希望你們犯下與自己相同的錯誤吧。」
「……」
「特別是久遠……因為你繼承了父親相當多的家裏蹲血統呐。」
「這錯誤的水準也太低了吧!」
若是「隻追求力量的我實在太愚蠢了」之類的錯誤遺比較好一點。
久遠將手放在嘴邊,表情驚訝地說道:
「這、這麽說來,以前也有過光是幾個小時沒有見到,父親大人的頭發就異常增長,給人的感覺也蒼老許多,見到我跟哥哥大人的時候看起來也異常開心的日子呢……」
「怎麽也沒有想到,他會是跑來胡亂使用這厲害的設施,讓自己窩在裏麵……」
該說真不愧是久遠的父親嗎。
聖歌壓了壓浮現出淚水的雙眼,
「所以說,父親享年歲數,跟你們所想的可是有差別的。」
「咦咦?爸爸他不是享年四十四歲嗎?」
居然會待在這個房間裏浪費生命……
「沒記錯的話,光是妾身知道的部分,他就在這裏待了七年喔。」
「享年五十一歲?」
他是逃避現實到什麽地步啊……家裏居然曾經有個超越了久遠,空前絕後的家裏蹲。
確實,這裏是個不要告知久遠會比較好的設施呢……當春太這麽想著,久遠開口說:
「我……想要待在裏麵看看。」
「咦?」看著發出驚訝聲的三人,乾妹妹繼續說道:
「如果說,我在這裏麵待個兩年的話……」
她的雙手在裙子前方忸忸怩怩地合在一塊,瞄向一旁的春太,
「我想……自己或許就能變成哥哥大人喜歡的年長大姊姊了……」
「什……」
光是十六歲的現在,久遠就有著一雙美腿,以及成長中的美好胸部……如此的傲人身材。
隻要等到後天,就能見到她成長至十八歲——成為我最喜歡的年長大姊姊的模樣?
你這孩子,那、那遺真的是……
但如果這樣,久遠就必須要獨自一個人,待在這裏頭整整兩年……
「怎、怎麽可以,久遠……」
春太的淚水源源不絕地流出,用力抓住自己最喜歡的乾妹妹的雙肩。
「哥哥大人,請不要阻止我……」
看著緊咬桃色嘴唇,彷佛痛苦地別過頭去的久遠,春太對她說道:
「我……我……我就隻能目送你而去了!」
「你沒有要阻止我嗎?」
雖然很痛苦,但現在必須要忍耐才可以。
春太想像著成長得更加美麗的久遠,
「雖然我現在的表情是哭成這樣……但是最後,我一定會笑著目送你進去的!」
「在這個時間點,你就已經露出非常棒的笑容了喔。」
比較近似高興得哭了出來。
「在你走出來的時候,我會用最棒的笑容,讓你緊緊抱住的!」
「不是哥哥大人緊緊抱住我才封嗎?」
整個就是打算對比自己還要年長的久遠撒嬌。
「哥哥大人是笨蛋,我不管了!」久遠生氣地這麽說著,走進了「時間差的房間」。
「那個……這樣真的好嗎?」
別西卜搔了搔自己的銀發,朝兩人看過來。
冷靜下來的春太露出了苦笑,
「也罷,她大概馬上就會出來了吧。」
「咦?」
春太與聖歌微笑地對望。
「害怕寂寞的久遠,應該是沒有辦法獨自一個人待在裏頭兩年的。」
「是啊,這邊先做一下晚飯的善後整理……大概在洗完盤子的時候,她就會跑出來了吧。」
別西卜將手放在被軍服包覆的豐滿胸部上,
「啊,我也來幫忙洗盤子。」
當春太用「畢竟你是客人嘛。」的理由謝絕她的好意,單邊眼鏡裏的眼瞳慢慢浮現出淚水,
「果、果然是把我當成蒼蠅之神的關係,所以才不讓我洗東西嗎……」
「啊啊,不是這樣的!」
還真是麻煩的人呢。正當春太這麽想著,「時間差的房間」的門打開了。
淚眼汪汪的久遠跑了出來,抱緊聖歌,哽咽地流著淚。
「我、我辦不到,一個人太寂寞了……」
「真快!」
即使聖歌這麽喊道,但仍如同母親一般,用圍裙擦拭久遠的淚珠,讓她躺在自己的膝蓋上安慰著她。
久遠以彷佛胎兒的姿勢朝上望向春太,
「哥、哥哥大人,請你跟我一起進去吧……」
「這樣的話還有什麽意義啊?」
兩人之間的年齡差完全不會有任何變化。
久遠一麵被聖歌摸了摸頭,一麵將指甲靠在嘴唇上,開始思考。
「如果要讓自己即便獨自進去也不會感到寂寞的話……呃呃……」
不知道是不是閃過了什麽點子,她喊著「啊,有了!」並站起身,
「姊姊大人、哥哥大人,你們可以站著不動並排在一塊嗎?」
在兩人照著她的話並排之後,久遠做出了能夠將兩人分別包覆其中的法力箱子,接著在箱子裏頭灌入了有如樹脂般黏度的法力。
春太忍住了這彷佛摸遍身體各個角落的剃癢威。
「嘿咿!」隨著久遠的喊叫,猶如樹脂一般的法力增強了硬度。之後將這些法力與箱子一同從中間分成了兩半。
然後,將這兩半暫且分離,於半空中再度將其合體在一塊。這麽一來,內部有著人型空洞的長方體就完成了。
接著在長方體的上方開一個洞,將調配成膚色的法力從空洞倒進去,讓其凝固之後,去掉外頭的長方體……
「弄好了!」
……由法力做成的,聖歌與春太的等身大人偶完成了。
久遠似乎很滿足地微微一笑。
「這麽一來,就算隻有我一個人進去,也不會感到寂寞了呢。」
「久、久遠……你把這個帶進『時間差的房間』裏,是打算要做什麽?」
盡管會讓她感到掃興……但春太仍像在對待病人似的,盡可能用溫柔的語氣詢問。
久遠將食指放在嘴唇上,
「跟它們說話之類的,像是這樣。」
在久遠低聲地念念有詞之後,春太與聖歌的人偶前方,各自出現了有如字幕一般的空中信。
『久遠 我 最喜歡你了喔』、『久遠 我可愛的 妹妹』
人偶就像是性能低落的機器人一般,在久遠的周遭笨拙地擺動雙腳,彷佛像是在走路似地移動著,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並且浮現出實際上相當敷衍,但對久遠來說看起來很開心的話語。
久遠像是滿足地點了點頭,甩了甩有光澤的黑發,便抱著兩隻人偶對眾人說:
「那麽,就兩年後再見……」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
春太從後麵抓住了她的雙肩。要是兩年的時間都持續過著以空中信與等身大人偶對話的生活,他認為久遠肯定會發瘋的。
聖歌讓久遠端坐在地上,對她加以斥責。
「久逮,妾身要處罰你。」
「好、好的……那麽至少,讓我將哥哥大人的人偶手臂整隻從根部切下,做成法力的臂枕……」
「住手!」
「真是的,居然做出這種東西……」聖歌才剛朝春太的人偶仔細看去,便發出了「咿呀啊啊!」的可愛悲鳴,腳步不穩、滿臉通紅地躲到別西卜身後。
「怎、怎麽了嗎,聖歌姊?」
春太仔細看了看自己的人偶,發出了「唔呃」的聲音。
法力隻對退魔師、召喚師、惡魔的肉體起作用。也就是說……由於是穿透衣物所取下的印模,因此連私密部位都精確地重現了出來。
別西卜的臉頰微微泛紅,環抱胳臂注視著春太人偶兩腿之間的部位。
「喔、喔,真不愧是惡魔王的義弟呢,簡直就像是利維坦一般……」
胯下被比喻成海蛇大惡魔的春太,張開雙手遮著自己的人偶,
「久、久遠,你快點想點辦法!」
「好、好的……」
久遠的手指一揮,春太人偶的兩腿之間便被宛如白色霧氣的法力給遮住了。
「不是叫你用法力馬賽克遮起來啦!」
春太朝久遠的方向逼近。
「這得要處罰才行,要處罰!連法力臂枕都不能留了!」
「我、我知道了……」
久遠點了點頭,
「那麽,為了拿來做法力膝枕,我就隻留下下半身。」
「全部給我弄消失!」
如果隻留下半身的話,留下全身還比較好一些。
久遠一邊哭著一邊將春太的人偶處理掉後,對三人深深鞠了個躬,朝樓梯走去。
「給大家添麻煩了,那麽,就恕我先失陪了。」
「把模子也處理掉,模子也要!」
春太製止了打算帶著大得不像話的印模離開的久遠。
隻要還有這個在,想要複製多少人偶都是有可能的。
將手放在額頭上,春太「唉……」地大大歎了一口氣後,朝樓梯的方向走去。
「真是的,久遠這孩子……」
「春太,不要抱著妾身的人偶離開!」
一如往常的,在這個家中反而是惡魔王最有一般人的常識。
與久遠一同被聖歌責罵之後,春太在起居室內開始紀錄家庭收支簿。
廚房中傳來了女生熱鬧的談話聲。
「久遠……你洗碗筷的技術真的變得很純熟了呢。身為姊姊,妾身感到相當驕傲喔。」
畢竟在六年前,聖歌還身為人類活著的時候,久遠什麽家事都不會做。
「嗯,當初窩在家裏頭的時候,我就已經將家事全都學會了。」
「身為姊姊,妾身還真是有些擔心這部份呐……」
聖歌露出了苦笑,接著朝正在擦拭盤子的宰相適麽說道:「等這邊結束之後,我們三個人一起洗澡吧。」
雖然聖歌現在表現得很開朗,但在當初墮天的時候,她似乎受了不少苦。這是在幾天前,他們從受邀前來共進晚餐的阿斯摩太口中聽到的。
在聖歌被天國放逐,成為惡魔並墮落到地獄時,地獄正蔓延著流行病。
在人類世界與天國學習醫學的聖歌,提出希望自己能夠擔任醫生工作的要求。因為她認為,若是擁有現代醫學等知識的自己,應該能對病症采取不同的對策——當時的地獄裏,一般來說都是使用咒法來進行治療的。
然而,受到害怕失去立場的地獄醫生們的反對,她隻被允許在醫院裏頭幫忙。在那裏,她見到了許許多多的病患橫躺在病床上呻吟著。
聖歌一邊拚命照顧生病的群眾,一邊偷偷地從病患遺體中收集血液樣本。
同時,她也開始與手工靈巧的惡魔們往來,將當時不存在地獄中的顯微鏡素描交給他們,並向他們鞠躬請求「能不能幫我打造出這個東西」。
反覆嚐試的結果,總算是將能夠放大到一千兩百倍的顯微鏡打造出來。
就算因為白天的工作而精疲力竭,晚上她也幾乎不睡地麵對顯微鏡,檢視數百件的血液樣本……幾個月之後,終於找出了病原體,並提煉出疫苗。
用地獄的動物進行實驗,也用自己的身體嚐試,最後她確認了這種疫苗有效……而正當她打算將疫苗發表出來的時候,聖歌的出身卻被揭發了。
「聖歌她出身自惡魔的天敵·退魔師一族。明明才剛成為惡魔就持有高強的魔力,那是因為魔力是從她生前的『法力』轉換而來的。」
地獄的醫生們以此作為武器,率先對聖歌做出了迫害。
這是因為,倘若聖歌消滅了流行病,那他們便會失去原有的立場。
「聖歌所做的『疫苗』是毒藥。退魔師不惜跑來地獄,就是打算將我們惡魔全部殺光。」
受他們引導的民眾,開始對聖歌進行迫害。一個接著一個地向她擲出魔彈,打算將她驅逐。
而當時對受傷倒下的聖歌伸出援手的……據說就是別西卜。
在春太與久遠對她道謝後,不知是不是為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地獄的宰相拿下單邊眼鏡,一邊擦拭一邊說道:
「因為我很清楚……她比任何人都還要賣力工作,晚上也不眠不休地研究著流行病,隻是這樣而已。」
隻要認真努力,或許就有人一直在注視著自己也說不定。
(像是一直看著我鍛鏈的……)
就如同原先打算將自己作為複興日高見家犧牲品的養父,改變了想法一樣。
在被領養至這個家之後不久,春太曾數次被養父帶到有著「時間差的房間」的那麵牆壁。現在迴想起來,或許養父是打算利用那間房間來鍛鏈春太的召喚迴路吧。
不過每一次,養父都會露出苦惱的神情……最後說著「什麽事都沒有」放春太離開。
過了兩年之後……這種事情便再也不曾發生過。
與姊妹兩人一同洗完澡後,由於別西卜已經準備好要迴去,春太先行叫住了她。
「不好意思,麻煩請給我一點時間。」
與久遠一同來到自己的房間,將今天從圖書館借來的約二十本書籍,以及在園藝店裏買來的東西通通拿了出來。書籍封麵上寫著《堅強的農業》、《於荒地上綻放,番薯之花》、《備荒作物的栽種》等等標題,以及馬鈴薯、番薯、黃豆、薔麥、稗草的種子或是幼苗。另外,還有數十個從商店街取得的保麗龍盒。
「聖歌姊、別西卜小姐,下次希望你們能夠把地獄裏的土壤帶過來。」
「為、為什麽啊?」
「我們想說,看能不能找到用地獄的土壤也能栽種的地麵農作物……」
今天吃早餐的時候,聖歌姊說過……地獄裏能夠收成的農作物營養價值很低,或許這就是流行病蔓延的原因之一也說不定。
如果能夠引進地麵的農作物,進而改善營養狀況的話,或許就能夠幫上聖歌姊的忙也說不定。
「啊……給你們添麻煩了嗎?」
地獄裏頭也有地獄本身的狀況,會不會有些強人所難了呢?正當春太這麽想著……
「你們兩個,真、真是謝謝了……」
聖歌用食指拭去眼角上的淚珠後,
「……嗯、嗯!這真是個好點子,大家就一起來找找看吧,在地獄裏也能栽種的農作物!」
別西卜也說出「身為地獄的宰相,我向你們致謝。」並揚起微笑,將手放在胸前,深深地鞠了個躬。
春太放心地喘了口氣,繼續提出他的想法。
「遺有啊,如果使用方才那個『時間差的房間』,就能夠進行無數次的實驗了,對吧。」
「啊!」
三人同時發出了大喊。
在「時間差的房間」裏放入裝有地獄土壤的保麗龍盒,並把種子植入其中,出來房間外頭等待的話,便能夠快速得知結果。
「再加上……如果操控天氣的惡魔也能協助我們的話,不就能夠重現地獄的環境,進行更有效的實驗了嗎?」
他在古文書中讀過,像是阿帕歐夏、佛爾佛爾之類的惡魔癱有能夠操控天氣的能力。
別西卜像是很感動似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這聽起很吸引人呢。包含條件方麵,我就試著在地獄跟大家商量看看吧。」
聖歌用翅膀飛了起來,將春太跟久遠的頭抱進懷裏,再次向他們道了謝。
久遠溫柔地摸了摸姊姊的銀發,
「我們三個,不就是一家人嗎。沙枝學姊似乎也會來幫忙喔。」
「這樣啊,沙枝她也……春太,你真是有個不錯的青梅竹馬呢。」
看著頗為高興的聖歌,春太露出了微笑,
「是啊……要是我感到寂寞,她似乎還願意讓我吸她的胸部呢。」
「啥?」
麵對用一句話就將良好氣氛整個粉碎的乾弟弟,聖歌瞪大了雙眼。
久遠有些不知所措地說道:
「確、確實,早上在跟不良份子對峙的時候,她有說過『要是感到寂寞的話,讓你吸一下也沒關係』這種話就是了……」
久遠摟住了春太的左手,用上揚的雙眼楚楚可憐地望著他,
「可是,對哥哥大人來說,有姊姊大人跟我在,應該不會感到寂寞對吧?」
「一點也沒錯。」
接著,聖歌更加用力抱緊了他。姊妹倆剛洗完澡的體溫以及洗發精的香味,讓春太感到有些暈眩。
「這、這麽一來,就不會感到寂寞了對吧?」
確實是這樣沒錯。
不過……要是不感到寂寞的話,不就不能吸吮沙枝那對神之巨乳了嗎?
「呐,我真的,不能把沙枝同學給叫過來嗎?」
「為什麽?即使在這種狀態下,你還是會感到寂寞嗎?」
看著像是感到悲傷的久遠,春太迴答:
「沒有啦,能被你們兩人緊緊摟著我真的很幸福……但是總覺得有些嘴饞呐。」
「在這種情況下,還要吸吮沙枝學姊那對神之巨乳的話,那可是相當驚人的後宮喔!」
會感到嘴饞,似乎是因為不給他吸奶的緣故。
擁有家人,真是一件幸福的事呢……春太這麽想著,打算將姊妹兩人緊緊擁入懷中,但不知道兩人是不是都以為自己會代替沙枝被吸吮胸部,紛紛逃開了。
聖歌與久遠遮住了自己的胸前,
「春太這個笨蛋,要是這麽嘴饞的話……要上羅,久遠!」、「好的,姊姊大人!」
春太被聖歌用魔力呈「大」字型困在榻榻米上,嘴裏則被塞入了以法力製成的繩狀粗大物體。
他的眼神因為口中所受的摧殘而空洞了一陣子,而後他爬起身,在做完平常的鍛鏈與應對劍術家的訓練之後,這才上床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