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一次牛大壯卻沒有在耍寶,他麵色抑鬱的說:「為夫隻是沒想到,那兩人竟然那樣下作的苛刻娘子。都是為夫不好,早知這樣當初走的時候,就該替娘子分家,不受那二人挫磨。」


    想起前世的那些日子,顧默默鬆開手淡淡的說:「與你無關,是她性子太過溫馴。明明你走的時候說的很清楚:若是無孕可請大舅做主另嫁良人,若是有孕便求大舅主持公道。滿村都是舅家人,卻被楊秋娘隨意揉搓。」


    「她?」牛大壯詫異。


    顧默默神情淡淡的說:「是她,在蛋蛋生死之際,在她跪在佛前祈求的時候,她就死了。以後我都不會再是溫馴的性子。」


    「娘子……」牛大壯心疼不已的看著顧默默「是為夫對不住你。」


    顧默默有著全部的記憶,難免對前世感同身受。她有些悵然的起身,走到窗邊說:「對不住她的不是你。」


    不管怎樣這一日,夫妻算是交心了。雖然晚上牛大壯試圖爬上顧默默的炕,被揍的跳腳,雖然最終被趕去西廂的書房,牛大壯依然暢心悅意:這樣潑辣的娘子是我的娘子,不是顧青雲那個溫馴的心上人。


    牛大壯身穿鎧甲手扶佩刀,站在長寧宮寢殿外。還沒到伏天,午後的日頭就熱的厲害,曬得鐵衣滾燙。牛大壯和眾侍衛身上的汗,一層層濕透裏衣。


    偏殿的屋門無聲打開,一個年輕的宮女捧著銅盤出來,笑吟吟對著牛大壯屈膝道:「娘娘念諸位當差不易,特命玉娥冰了些帕子,給諸位將士擦擦汗解解暑氣。


    牛大壯憨厚的笑著道謝,隨即拿起一條抹汗。冰過的帕子挨到火熱的臉上,果然讓人通泰不少。


    牛大壯擦完汗,誠懇的道謝:「請這位姐姐替末將和眾位兄弟,謝過貴妃娘娘。實在是‘瞌睡遇枕頭’再好沒有的。」


    即便牛大壯話語俗,玉娥笑吟吟的麵容,未曾有絲毫變色,隻是屈膝後領著其她宮娥去送冰帕子。


    牛大壯繼續站的挺直,心裏卻感歎:這肯定是征得陛下同意的,這位貴妃娘娘實在會做人,八麵都落好。


    承平帝看起來似乎沒什麽病痛,其實身體需要十分仔細。不能冷不能熱還要心情平和,否則頭疼發作起來便十分難耐。所幸宮中有禦醫常年精心調理,再加上陳貴妃用心照料,多年來極少發作。


    牛大壯覷見陳貴妃去小廚房,替承平帝熬藥粥的功夫,進了承平帝的書房。這書房是房中房,一座通廣的大殿高大開闊,四角放著冰山,中間用密實的竹簾隔出一座書房,涼快通風。


    「末將有事啟奏陛下。」牛大壯單膝跪地抱拳說道。


    承平帝放下剛剛拿起的書卷,笑著問道:「愛卿,有何事啟奏?」


    牛大壯為難的看看殿裏的宮女太監,承平帝不由好笑,自己多年不朝,還有什麽事需要密奏?不過他還是揮退了殿內一幹人等。


    牛大壯雙膝跪地悲痛的垂頭啟奏:「末將要說的乃是家醜……」牛大壯又一次講了自己幼時的事情。


    講給太子聽是為了坦誠,講給顧默默是為了夫妻相知,講給承平帝,則是為了避免某一天被人以不孝攻訐。


    「陛下是萬民之主,是嶽將軍口中最睿智的人。末將得了封賞後,一直不知該怎麽辦。」牛大壯說的痛心彷徨。


    承平帝多年為了疾病,一直有很好的養氣功夫。此刻也不過是皺眉而已:「你的父親確實不堪。」


    牛大壯滿臉迷茫:「可是他再不堪也是末將的父親,有心孝養,弑母殺弟之仇末將無法忘懷。不聞不問,他卻是生身之父。」


    其實牛大壯早已對牛三旺沒了父子之情,在知道他們為了錢財謀害自己妻兒,已經想出報複之法,隻是如今時機不對。不過痛恨親爹這種事,是不能讓承平帝知道,否則難以取得信任。


    「若隻是這些也就罷了,末將從軍後,他們為了家宅田產,苛刻末將的妻兒……」這一次牛大壯不用假裝,真的很心疼,


    「末將的孩兒差點溺斃渭河,末將的妻子因為多年饑饉虐待,虧空身體將來子嗣艱難。」想到劉青城調查到的,顧默默都不知道的事情,那麽大的漢子眼淚說來就來。


    「哎~自古財帛動人心,夫妻父子情全斷。」承平帝微微歎息。


    「陛下,切末因為末將一點微末小事,動了心情。」牛大壯連忙擦幹淚急急勸到,承平帝是不能有太大情緒起伏。


    看到牛大壯焦急關切的樣子,承平帝微微笑了:到底是個忠直的人,即便自己傷心也記得主子。


    承平帝和顏悅色的說道:「愛卿不必驚慌,朕多年養氣功夫,不會輕易心動神搖。」


    「那就好,那就好。」牛大壯放心的笑笑,撓撓後腦勺說「因為他們圖財害命,末將的妻子實在無法,就與之分宗另過老死不相往來。」


    承平帝微微點頭。


    牛大壯接著說:「末將想著這樣也好,無法為母為弟報仇,可是也與他斷絕父子關係。隻將來他老邁之時贈與錢財,算是他生我一場。」


    承平帝摸著胡子,微微點頭:「如此甚好即對的起你娘,也沒有枉為人子。」


    牛大壯磕了一個頭:「其實末將也不知道這樣決定對不對,既然陛下都認為好,末將就放心了。」


    說完他憨厚的笑笑:「畢竟嶽將軍說過,他爺爺從來沒有判錯過事情。」


    「哈、哈、哈」承平帝摸著胡子笑的暢意。


    「什麽事讓陛下如此開懷,可否說來臣妾聽聽。」陳貴妃領著一幹宮女太監走進大殿。


    牛大壯連忙哀求的看著承平帝,那意思承平帝也明白:家醜不可外揚。承平帝笑笑起身,拉著陳貴妃的手坐在書房外的榻上。


    「去把這一側兩處冰山挪走。」陳貴妃清潤的說道。幾個跟隨的太監就有條不紊的動起來。


    「愛妃,也太過仔細,朕覺得無甚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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