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三章


    “喂,死丫頭,怎麽想起給老爹打電話了?”


    接到吳閔的電話,吳正義絲毫不感到意外。


    吳閔笑道:“老爹,你自作多情了,我是想問問我那個小弟情況怎麽樣。”


    “您可是老當益壯呢,沒想到我都小一百五了還能再當姐姐。”


    吳正義笑道:“聽聽你這丫頭說的叫什麽話?”


    “你老子我這叫老驥伏櫪,誌在千裏,你要是不服氣就和小白再生一個。”


    “別,我早生夠了,再生下去小飛就要瘋了。”吳閔道:“說點正事。”


    吳正義打著哈欠道:“啊哈......說唄,吳攜那小兔崽子要造反我都舉雙手讚成。”


    “您知道了?”


    “兩個小滑頭做事留的滿地首尾,我想不知道都不行。”


    “您就不管管他們?”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你那時候我也沒攔著你不是。”


    “您心真大,既然您沒意見,我就幫他們一把。”


    “嗯,知道了......有時間來河幹城轉轉,我好久沒見外孫了。”


    “好,下一站就去南洋,應該能趕上小弟降生。”


    吳閔掛斷電話,朝小白爺仨招招手。


    小白抱起兩個孩子小跑過來:“老婆有什麽吩咐?”


    “大兄想令兒他們了,過段時間我們迴家。”


    小白疑惑道:“大兄大嫂不是在河幹城嗎?他們迴蜀中了?”


    吳閔道:“大兄在哪裏,哪裏就是我家。”


    小白:“......我們才是一家人吧......”


    “你說什麽?”吳閔眯眼。


    “沒有,我什麽都沒說,正好小妹也在南洋,我們順道看看她挺好的......”


    ......


    吳攜迴到了瓊崖侯府。


    吳俊很生氣,窩在書房裏不見他。


    “阿耶,不至於呀,我這次可是賺大了。”


    “平安多好呀,溫柔大方,關鍵是孝順又講理,您不用擔心我以後受委屈,也不用擔心阿娘和平安婆媳不睦。”


    “說不定以後朝廷和侯府之間的錯綜複雜在我們手裏就解決了,這不是老祖和各位長輩都想做的事情嗎?”


    “我和平安出手,還有祖姑奶奶支持,老祖宗不會袖手旁觀,您不用擔心的......”


    吳攜在房門外陳述他與平安結合的益處,聽得書房裏的吳俊血壓都飆升起來了。


    他抄起書架上的雞毛撣子:“住口,你這個孽障給老子滾進來!”


    吳攜正要推門,突然察覺到情況不太對頭。


    收住腳步:“阿耶,說好了,不動手啊!”


    “你再不進來,就滾出去當你的親王去,永遠不要再進侯府的大門!”


    沒辦法,話都說道這份上了,吳攜隻好硬著頭皮推門進去。


    結果不出所料,他的胳膊和後背上多了幾條印子。


    他抽動著嘴角笑道:“您老也打累了,可別氣壞了身子,咱還是說說我與平安的婚事。”


    吳俊頭暈眼花,罵道:“老子當初真是瞎了眼,把你帶到老祖麵前!”


    “嘿嘿,阿耶,您這話說得可就不走心了。”


    吳俊奸笑道:“您敢說我現在的樣子不是您想要的?”


    “哎!”


    吳俊重重歎氣:“兒大不中留,說,平安想要什麽彩禮?”


    皇家公主與侯府世子聯姻,彩禮嫁妝肯定不是金錢。


    吳攜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本子。


    吳俊眼皮一條,叫道:“老子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們別過分了!”


    吳攜撕下一頁放到桌子上:“阿耶,您想什麽呢,平安是個有分寸的姑娘,就這些,不值多少錢的。”


    吳俊舒口氣。


    他還以為平安要了一本的彩禮呢!


    隻是一張紙,還可以接受嘛!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是自己太善良了,低估了兩個小混蛋的胃口。


    那頁紙上寫的內容不多,隻有四條。


    一,把瓊崖鑄幣廠搬遷到新都,瓊崖侯府放棄一半的鑄幣權給朝廷。


    二,瓊崖侯府和瓊崖理事會再次確認瓊崖及南洋為大唐皇家領地,並向皇帝移交所有稅權。


    三,瓊崖侯府公開出資,幫助皇帝完成新都建設工程。


    四,朝廷收迴瓊崖侯府手中在東部七道的鐵路經營權。


    吳俊眼前一黑,直接運了過去。


    好容易轉醒,他就掄著皮帶滿院子追殺吳攜。


    “這還叫要的不多?你當老子老糊塗了是不是!”


    “別跑,敢掏老子家底你膽子大的沒邊了!”


    “混賬東西,老子今天不打死你就跟你姓......”


    吳俊被兒子氣得都開始說胡話了。


    平安列出的彩禮看著沒什麽,說到底是錢的事情。


    但又絕對不是錢那麽簡單。


    首先是鑄幣權的事情。


    皇帝和瓊崖侯府手裏有的是金銀等硬通貨,但是想要流入市場,隻能通過皇帝和侯府掌控的鑄幣廠每年的新發貨幣來消化。


    換句話說,鑄幣權的權重意味著對大唐經濟的控製力的強弱。


    侯府一直掌握著大唐一半的鑄幣權,才能在經濟領域遊刃有餘,才能建立起瓊崖與內陸之間的經濟屏障,讓瓊崖盡可能不受內陸的經濟影響。


    現在平安要減小侯府的鑄幣權權重,那就是在直接削弱侯府對大唐經濟的影響力,進一步打破瓊崖的經濟護城河,與之前朝廷資本進入瓊崖相比,屬於是直接掀桌子了。


    其次,瓊崖的皇家領地屬性需要強調嗎?瓊崖自武德九年就開始向皇帝繳稅了,再強調有必要嗎?


    都沒有必要!


    可是如果侯府突然再次強調這兩點,對朝廷一點影響都沒有,但是對於瓊崖來說,那就是在釋放一個信號——朝廷不會再允許瓊崖徘徊在大唐的規則之外。


    消息傳出,必定引發瓊崖內部的震動,影響到瓊崖的穩定。


    平安提出的這一條要求,瓊崖侯府可以理解,瓊崖理事會也可以理解,但是幾千萬瓊崖百姓認嗎?


    這是個要命的問題。


    再次,新都建設屬於是朝廷的工作範疇,瓊崖侯府參與進去算是怎麽迴事?


    就算是要出錢出力,私下裏來豈不是更好?


    公開出資支持新都建設,就是在逼著朝廷遷都,太得罪人了。


    這件事除了對皇帝有好處,對其他人都不利。


    最後,也是最讓吳俊生氣的就是鐵路經營權的事情。


    瓊崖侯府這些年已經在鐵路交通設施上退讓了很多,在東部七道幾乎所有的支線鐵路經營權都交到了朝廷手裏,現在平安又盯上了剩下的幾條鐵路大動脈。


    你明明可以直接搶的,為什麽要打著彩禮的名義?


    吳俊氣得快要吐血了。


    遠在長安的李飛也是被氣得火冒三丈。


    人家瓊崖侯府出彩禮,皇家自然也要出相應的嫁妝。


    和吳攜一樣,平安公主也拿出了一張紙。


    紙上也有四個條件。


    一,皇家將非歐的開發權交給瓊崖治下的機構。


    二,皇家獨家授權瓊崖侯府經營大唐的所有石油和天然氣業務。


    三,皇家出資,與瓊崖侯府建立亞歐陸運集團,獨家經營君士坦丁堡到德裏的鐵路和公路網。


    四,皇家給瓊崖侯府辦法銀行牌照,在新領土建立金融體係。


    四個條件,條條戳心。


    朝廷發動亞歐之戰是為了什麽?


    除了消除潛在威脅,還有一點就是在西方建立一個新的內部市場。


    戰火過境的新領土建設需要大量的投資,也會產生巨大的收益。


    將非歐的開發權和路上交通網交給瓊崖侯府運營,還要把那裏的金融體係交給瓊崖侯府建立,那朝廷不是白忙活了嗎?


    最過分的就讓瓊崖侯府獨家經營石油和天然氣產業。


    隨著內燃機的普及和化工產業的發展,大唐對於石油的需求越來越大。


    以前不顯山不漏水的石油開采加工行業變的日益重要起來,不少資本湧入到這個行業中,已經在大唐形成了一個規模不小的市場和利益集團。


    天然氣的開采和經營也差不多。


    大唐的城鎮化程度很高,幾乎接近百分之九十。


    人口聚集,對於天然氣的需求就上來,形成了一個比石油產業還大很多倍的市場。


    而且天然氣產業中還有一個重要的分支,那就是化肥產業。


    可以說石油和天然氣已經有了取代煤炭,成為主要的能源和生產資料的趨勢。


    也就是說,這兩個行業已經成了大唐的經濟命脈之一。


    將經濟命脈交到瓊崖侯府手裏,那不是瘋了嗎?


    “閨女呀,朕血壓有些高,生不得氣,你最好再與吳攜那個小王八蛋商量一下,別太過分了。”


    氣過之後,李飛有氣無力的攤在沙發上,不想再看著平安給自己添堵,想要趕她走。


    平安公主狡黠一笑:“阿耶,您就不問問吳攜準備拿出什麽樣的彩禮來?”


    李飛擺擺手:“瓊崖侯不會同意的,他們也拿不出對應價值的條件,不然瓊崖非得亂起來不可。”


    “那可不一定喲!”


    平安笑道:“鑄幣權,瓊崖的稅權,東部七道的鐵路經營權和力挺新都建設,這四個條件應該能比得上您給的嫁妝了。”


    李飛先前還是半死不活,心灰意冷,下一刻立刻變的精神抖擻起來。


    “有這種好事?快,和阿耶說說是怎麽迴事!”


    ......


    瓊崖侯府,吳攜感覺再不出手,老爹就要爆血管了,拿出了平安給出的嫁妝條件。


    沒幾分鍾,吳俊頭不暈了,血壓也不高了。


    “你就不能直接把兩份單子給老子?”


    “老子還以為你個小王八蛋要拆了瓊崖侯府呢!”


    李飛和吳俊這時都明白過來,這些條件又是一次雙方的交換妥協。


    兩個坑爹的娃幫朝廷和瓊崖侯府找了一條轉移矛盾的路子。


    朝廷全麵進入瓊崖,瓊崖侯府換個地方繼續發育。


    李飛和吳俊通話的時候感歎道:“親家啊,咱們是當局者迷,不如兩個孩子看的清楚,這簡單的方法我們怎麽就沒有想到?”


    “哈哈,我們真的是老了呀!”


    吳俊笑道:“是呀,兩個孩子才十幾歲就能把所有人算計進去,大唐未來可期啊!”


    “陛下生了和好閨女。”


    “你也生了個好兒子啊!”


    相互恭維了一番,兩人迴到正題。


    李飛道:“雖然轉移矛盾這一招不錯,可是太過簡單粗暴,還有很多隱患,並沒有徹底解決問題,用不了多少年,朝廷和瓊崖之間的矛盾還會出現,到時候還要用這一招嗎?”


    吳俊笑道:“陛下是擔心治標不治本,按下葫蘆浮起瓢?”


    “嗯,總要想的長遠些,不能把問題都留給後人。”


    “陛下,臣可沒有您那麽悲觀。”


    “你有什麽想法?”


    “大唐很大,世界更大,我們有足夠的本錢,轉移一次不夠,那就多轉移幾次,大唐有很長的時間來尋求徹底解決矛盾的方法。”


    “親家這話聽起來不太負責任啊!”


    “老祖說過,每代人都有自己的任務,我們的任務就是順利把大唐安穩的交到後代手上。


    我們的思維已經形成了定式,在定式之中尋找突破太難了。


    平安和攜兒就跳出了我們的思維模式,同樣的,他們的繼任者總會有人再跳出他們的思維模式。


    一代代的突破,總會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老祖還說過,世界是變化的,人們認知世界的方式也在變化,也許再過個幾代人,我們眼中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了,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聽你這麽一說,朕有些理解外公和母親的想法了。”


    “是呀,人力總歸有限,世上沒有永遠不變的東西,順勢而為才是最高的境界啊!”


    “哈哈,這下我們痛快了,該有人不痛快了。”


    “誰說不是呢,估計遷都的決議有了結果,就該有人不高興了,陛下還是做好準備吧,有什麽需要,侯府會全力支持陛下和公主的決定。”


    “有你這句話就夠了,有時間帶著夫人和孩子來長安,咱們一家人聚在一起熱鬧熱鬧。”


    “好,等票決結果出來,侯府就公布臣的行程。”


    “哈哈,你可別學外公那樣與人講道理。”


    “有多大肚吃多少飯,侯府低調了幾十年,不能讓人欺負到頭上,平安是侯府的媳婦,為難她就是打瓊崖侯的臉,臣也是要臉的人。”


    大唐最有權勢的兩個人達成一致,就等著大顯身手的時機出現了。


    隨著票決的日子越來越近,朝廷的氣氛變得更加緊張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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