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山與郎山係出一脈,也有人整體稱之夜郎山。夜郎山的夜晚盡顯寂寥,馬蹄子在碎石上艱難行走。兩人點起了火把,就著微微閃閃的火光,在密林裏慢慢穿行。


    這是一條通往夜郎山以北楚人散居的小路,途中有一片楠木林。楠木長得高大茂盛,遮天蔽日,底下的環境頗顯陰森。


    一年多以前在此的一次生死經曆,讓武亞耶記憶猶新,現在想起來都還是心有餘悸。


    那是武亞耶在一次單獨上山尋藥歸途中,遇到一隻吊睛白額大蟲攔路,眼看就要撲過來撕咬,嚇得那匹矮馬“噅——”的一聲,馱著他的背簍,跑得無影無蹤。


    也許有人就不明白了,雖說益那國是牂牁王國的方國,可是武亞耶怎麽說也是一國之君,怎麽會獨自一人去到深山老林去采藥呢?然而想想在先古時代,在這蠻夷之地,所謂的國家跟我們現在的一個鄉鎮也差不了多少。獨自一人上山采點草藥,原本是稀疏平常之事。對於武亞耶來說,亦是如此。


    “救命啊!”他隻是本能地大喊,並沒有希望這深山老林裏,能有什麽人能救得了他。


    倒是這隻大蟲被他的大嗓門嚇了一跳,愣了半晌,看到武亞耶雙腳哆嗦地靠在一棵大樹邊,這才又挑釁似的縱身躍到他跟前。


    血盆大口完全張開,要是咬下去,能吞下武亞耶整個頭顱。武亞耶閉上眼睛,心想這迴完蛋了,希望老虎咬下來的時候速度快一點,省得撕咬過程中感到太多痛苦。


    正在他生無可戀的時候,突然聽得“嗖嗖”兩聲箭響,大蟲的雙眼幾乎是同時被射中。兩支長箭不偏不倚,剛好射中眼球,刺穿頭顱,痛得大蟲嗷嗷大叫兩聲,倒在地上不斷翻滾,一會兒就斷了氣。


    “好箭法!”武亞耶心中暗暗叫好。這一切的變故來得太突然,武亞耶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個壯漢按住肩膀。


    武亞耶這才慢慢定下神來,仔細觀察眼前這位救命恩人。


    壯漢一身荊楚人士打扮,但久居山林,顯得粗獷不少:身著粗布麻衣,腳踏一雙鹿皮半長靴,手持長弓,腰別短劍。一看就知道是個厲害角色,是個練家子。


    “多謝壯士救命之恩!”武亞耶抱拳表示感謝,卻被壯漢扶住了。


    “武君長不必客氣……”


    “你怎麽會認得我?”武亞耶頗感意外,沒想到深山老林裏,居然有一個外鄉人認得自己。


    “認得你這個大善人並不是什麽稀奇之事,正所謂種善因必有善果。這隻大蟲禍害鄉裏,我跟蹤其久矣,今日也算是你命不該絕,你不該謝我,要謝就謝你自己吧!”


    “在此深山之中,還能有恩公這樣的高人,實在是難得啊!我看你的行頭,像是荊楚人,怎會在這夜郎山上生活?”


    “唉,說來話長。我看天色已晚,你行路多有不便,不如屈尊跟隨我到寒舍暫住一宿?”


    武亞耶看到此人相貌粗壯,但卻語如嘰珠,頗有深理,不覺得肅然起敬。自己一人走夜路確實不安全,萬一又遇到什麽危險,那可就沒那麽好運了。隨即一口應承,跟著壯漢走了一截山路,來到了一間小茅屋前麵。


    讓武亞耶高興的是,他的矮馬竟然被拴在院子裏的木樁上,旁邊還有一個摸約兩三歲的小孩在喂食。


    那小孩看到壯漢迴家,大喊一聲:“爹爹!”,便跑了過來,拉住他的大手,“爹爹,我把武君長的馬兒尋迴來了!”


    壯漢摸了摸兒子的頭,沒有說話,但表示認可。


    “小娃仔,你也認得我?”武亞耶表示很驚訝。


    突然有陌生人開口跟自己說話,小孩子還是有點認生,躲到壯漢身後,不敢再說話。


    茅屋裏外就是父子二人,走進屋裏,隻見牆壁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弓箭,讓武亞耶大開眼界。


    “鬥膽問一句,這些弓箭可都是出自於恩公之手?”


    “我養國人善射,從小就喜歡擺弄這些弓箭,也算是祖傳手藝吧!”


    “養國人?”武亞耶瞪大雙眼。


    壯漢似乎看得出武雅耶心中的疑惑,“養國國君昏庸無能,以致被楚國吞食,我等一介平民,不得已改朝易服,實在是痛心啊!”


    “從養國至此,路途遙遠,一路上坎坷不少吧?”


    “國破家亡,又不願屈臣於楚人,隻能流離顛沛,來到這夜郎山狩獵為生,無爭無求,豈不正好?”壯漢說到這裏,臉上開始有些笑容,心情釋然不少。


    “我見你身手不凡,既然不願與楚人為伍,倒不如來我益那國,助我成就一番偉業?”


    壯漢哈哈大笑,“多謝君長美意,有生之年不想再多涉外事。我已無其他家人,僅此一兒,唯一的想法就是把他拉扯大,這才對得起夫人的殷殷心意。”


    武亞耶知道此人並非俗人,也不便強求,“既是如此,以後但凡有所需求,盡管到金竹城找我。今日蒙得恩公出手相救,無以為報,你我二人談得甚為投緣,要不,我們結為異姓兄弟如何?”


    壯漢有點驚愕,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武亞耶看到他遲疑,繼續道:“怎麽,恩公難道也把我歸於楚人之流,不願與我為伍?”


    “豈敢豈敢,此地為楚夷交接之地,我能在這裏有立足之地,已經仰仗君長了,怎敢高攀與你稱兄道弟?”


    “沒有你出手相救,武亞耶今天也不能在此與你座談矣,你我既能相談甚歡,結為異姓兄弟有何不可?”


    好漢不提當年勇,作為一個外鄉人,如今能有一國之君屈尊與自己拜為兄弟,怎能不叫他激動萬分?


    於是二人舉行了一個簡單的儀式,拜天跪地敬父母,就這樣結為異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隻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武亞耶年長為兄。


    養元公年幼為弟。


    二人別後互有口信往來,但不再謀麵。武亞耶沒想到為了世係的君長之位,為了保住武家正統,又一次前來向養元公求助。


    “大哥,別來無恙啊!”養元公看到武亞耶不期而至,甚感意外。


    “上次別過,至今一年有餘,對賢弟甚是想念。”


    兩人寒暄一陣,便開始話入正題。武亞耶把自己的來意說明後,起身向養元公鞠躬道謝。


    養元公不敢受此大禮,立即扶住武亞耶:“大哥,折煞小弟也!既是大哥的事,也就是我的事。我曾說過不涉政事,但濮兒也算是我的家人,我絕對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於他。”


    “那就好,這深山裏,出入多有不便,以後就多多仰仗賢弟了。”


    “哥哥放心,我會在暗中相助,定讓濮兒毫發無損。”


    “如此,感激不盡!我已跟浣娘談及你我之誼,若有相見,報之姓名她便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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