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而言,晚上宵禁,宮中更是規矩眾多,不會有什麽人出入宮門。


    但今晚的情況,明顯與平時不一樣。


    尤其是諮政大臣,都還在文華殿。


    他們要出宮迴府,便會從宮門出入。


    “這……”守城的將領有些為難。


    徐妙錦的身份非同一般。


    雖然名義上隻有五品官身,主管的也是技術研究和製造局,並非他的頂頭上司。


    但誰不知道她是太孫殿下跟前的紅人。


    無論是錦衣衛指揮使還是宮中的秉筆太監,誰不賣她的麵子?


    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


    實際上,宰相身邊的親信,又何止七品?


    更別說還是太孫殿下身旁的人。


    她說的話,某種程度上,就是太孫殿下的意誌。


    但這畢竟不是太孫殿下親口下的命令。


    若是別的什麽人倒還罷了。


    在宮中處理政務的諮政大臣,又豈是他一個小小的宮門守將敢攔的?


    從城門上放繩子讓他們出入?


    豈不說那些人位高權重,如此行徑,便是對他們的極大侮辱。


    朝中的禦史,隻怕要群起彈劾他專擅弄權,必須加以嚴懲。


    就算他真敢這樣做,也怕那些人身體受不住啊。


    畢竟,諮政大臣可不是宮中的士兵,身體素質強悍。


    他們當中,不少人都七老八十了。


    用繩子將人吊下城牆,他們也受不住啊!


    就是有籮筐,可萬一……


    但直言拒絕……得罪這位徐家嫡女,眼下紅得發紫的小姑娘?


    守將隱約覺得自己脖子上有點涼。


    這位在太孫麵前輕飄飄一句話,就能讓他丟官罷職,甚至腦袋搬家。


    徐妙錦冰雪聰明,看到對方吞吞吐吐模樣,立時明白了幾分。


    “百姓監督司的總管楊士奇,可還在諮政處?”她輕聲問道。


    守門將領忙道:“仍在。”


    “那好。”徐妙錦道:“我也不讓你為難,一是不要開宮門。二是諮政大臣今夜若想出宮,須得他們的一致同意,尤其是楊士奇楊大人的許可。軍務處的大臣,亦是如此。”


    她頓了頓,又警告道:“今夜的情況,十分特殊。守好了宮門,你便是大功一件。如若不然,將來陛下和太孫追責,你全家性命不保。”


    此言一出,守門將領的臉色再是一變。


    他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但徐妙錦雖然隻是一名年僅十二歲小姑娘,卻也是朝中大臣,太孫身邊的大紅人。


    她既然這樣說,必定是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


    再有任何猶豫不決,隻怕就不是丟官,而是滅門大禍。


    何況讓諮政大臣不得出入,他這個守門的將領雖然無權這樣做。


    但如果有別的諮政大臣阻攔,那他就可以順理成章,讓他們自己去扯皮了。


    沒有扯清楚之前,不開門也算不得啥。


    “卑職遵命!”


    守門將領連忙應聲。


    徐妙錦輕輕點頭。


    她之所以特別提到楊士奇,是因為在朝中諸多諮政大臣裏麵,即令楊靖也是早就為官多年,人脈複雜。


    唯獨楊士奇還是年輕人,被朱允熞簡拔而提為百姓監督司的主管,諮政處行走。


    他在朝中沒有任何根基。


    而且是格外開恩的特別提拔,打上了深深的太孫一脈的印記。


    任何對手都不會收留他這樣的人。


    若是太孫殿下倒了,他也絕對落不了好。


    故而,在這個關鍵時刻,徐妙錦才能相信他。


    而且,她亦聽聞楊士奇雖是初入官場,又是一步登天,但才華卻很是不俗,有宰輔之能。


    若果真如此,今晚的事,他一定能處理得好。


    此時雖然消息未明,但小姑娘的直覺告訴她,朱允熥和朱允炆等人謀劃了這麽久,不動則已,一動必定有雷霆之勢。


    如果陛下和那小子有什麽不測。


    她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摒棄這些念頭。


    隨後,徐妙錦令守將牽來一匹馬。


    此時街上再無行人,她跨上馬匹,飛馬揚鞭,直奔而去。


    嗒!


    嗒!


    嗒!


    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夜晚的寧靜,一直傳到很遠之外。


    街道上巡邏的守夜士兵尋聲而來。


    “何人在夜間縱馬奔馳,可有通行文書?”


    一名守夜士兵高舉火把,遙遙喊道。


    “停下檢查!”


    徐妙錦卻不勒馬,嬌喝道:“我乃技術研究和製造局主管徐妙錦,有急事處理,速速讓開。”


    話音方落,馬匹已衝到那名士兵麵前。


    那士兵微怔,卻是已被身邊的同伴一把拉開。


    徐妙錦縱馬如飛,從他身側急馳而過。


    這名士兵迴首一看,揪住自己的,竟是帶隊巡邏的隊長。


    京師夜間巡邏,素來以五人為一小隊。


    有什麽事情,也好策應支持。


    “隊長,為何不將她攔住檢查?”


    士兵不解的問道:“依大明律,夜間不論何人,皆得有通行文書,否則,巡夜當即擒拿,交有司處理……”


    “啪!”


    他的聲音未落,後腦袋卻是被隊長狠狠拍了一下。


    “伱連徐姑娘都想擒拿,下一迴,是不是得擒拿太孫殿下,擒拿當今聖上了?”


    這名士兵是新加入不久的。


    素來呆頭呆腦。


    對京中的人事,王公侯爵,都不甚熟悉。


    聞言仍忍不住問道:“徐姑娘?她又是什麽人?”


    旁邊的另一名士兵忍不住的翻白眼:“你不看《百姓日報》的嗎?徐姑娘是中山王之後,也是太孫殿下身邊的紅人。”


    “別說隻是在街上縱馬,就算她現在想騎馬進皇宮,應該也沒人敢攔。”


    這名士兵聞言,頓時吐了吐舌頭,也是被嚇住了。


    他隻是普通人家出身,與京中權貴並無任何交集。


    平日裏能打交道的最大官員,也無非就是八品,九品的市曹官。


    那已經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


    雖說京師之地,天子腳下,官員多於牛毛。


    但自古侯門深似海。


    那些朝中的官員,與他們這些巡邏的士卒,並不生活在一個圈子裏,也就不會有什麽交集。


    他摸了摸腦袋,心道幸好沒有去攔她的馬。


    要不然,惹惱了那位姑奶奶,豈不是……


    他心有餘悸,旋即又想道什麽,再次開口問道:“夜色已深,天又這般冷。似她這樣的貴人,不在家中烤火,怎麽大半夜的,一個人騎馬在街上亂衝呢,皆不會是有歹人假冒吧?”


    “我們沒有檢查她的通行文書,也沒有驗明身份,若真是歹人,做出什麽壞事,日後追究起來,可都是大罪。”


    啪!


    他的聲音剛落,後腦袋又被領頭的隊長狠狠打了一下。


    “瞎想些什麽呢?”


    “剛才過去的時候,我看得分明,就是一名十一二歲的女孩子。”


    “聲音也是聽得明明白白的。”


    “似她這個年齡的女孩,整個金陵城,也隻有她一人能騎馬飛奔。”


    “換了別的十一二歲的女娃子,連馬都上不去,還能似她這般縱馬如飛?”


    “歹人冒充別人還有可能,想冒充十一二歲的女娃娃,你倒是給我冒充試試?”


    那士兵一拍自己的額門,笑道:“是了,這卻是我太蠢了。”


    “隻是這怪冷的天氣,天又黑,她是有什麽急事呢?”


    這一迴,隊長沒有打他的腦瓜子。


    而是向徐妙錦奔馳而去的方向,深深凝望,歎道:“能讓她這般焦急的,必定是了不得的大事,但願天下太平吧!”


    言語之間,已暗藏唏噓之意。


    隱隱約約中,似乎感到有什麽大事要發生。


    朝中動蕩,政局變化。


    身為京師附近的公門之人,上麵一點微弱的變化,不小心落在他的身上,那就是一座大山。


    “隊長,能有什麽事呢。”旁邊一名士兵開口道:“天塌下來,有太孫殿下頂著呢,他可是淩霄戰神,佑聖真君。”


    “也是。”


    “太孫殿下保佑。”隊長於是說道。


    “太孫殿下保佑。”


    “淩霄戰神保佑。”


    “佑聖真君保佑。”


    幾名士兵相繼祈禱。


    而後,繼續巡邏。


    夜色越來越深。


    淹沒了一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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