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現在已經是11月了。


    雖然終於挨到了雙休日,但是我今天還是沒能一覺睡到日上三竿後。


    “嗯嗯嗯…”


    好像有什麽古怪的東西鑽進了我的被窩。


    現在的我隻感覺到與某人肌膚相觸時那柔滑的蠕動感,而且還能聞到一縷幽香。這種香味並不是我那位同學慣用的洗發水和止汗露的化學合成的香味,而是那種古老的焚香的香氣。剛察覺到毯子下別人身體所散發出體溫,我立馬便翻身側躺過去,昏昏欲睡的意識也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給我適可而止!居然又給我來這套,你這一無是處的座敷童子!為什麽你非得鑽進別人的被窩啊!?”


    說實話,我當然是願意去愛撫一下她的那對“胸器”,而且有機會的話肯定會找個地方貓著去偷窺下她的裸體的,但是這實在是有點過頭了!總得先讓我做好心理準備啊!!老是這樣的話淫家的小心髒可是受不鳥的!!


    於是乎,氣血上湧的我就借著這一股上了頭的燥熱把手伸到了毯子下麵,試圖在不依靠視覺的情況下抓住她纖瘦的肩膀扔出去,可是…


    “嗷!這是什麽鬼!?”


    此時我突然感到了一陣刺痛——那感覺就如同被一把大號園藝剪的給紮了一下,因此我趕緊把手縮了迴來。


    一陣寒意瞬間就順著我的脊梁骨竄到了頭頂。


    難不成說……呃……那是剪刀嗎?要麽就是…一把刀?那個座敷童子可從來沒把那種東西帶進過被窩!不對,先等等——話說現在在我被窩裏鑽著的這個家夥真的是那個座敷童子嗎?要是現在被窩裏的那東西真的是刀,那我能夠想到會有那種東西的人可隻有那個位列世界前三的病嬌啊!千萬別告訴我現在在我被子裏的人是我瘋狂的青梅竹馬小渚!!萬一她又舊病複發了我可吃不消!


    “打住,打住。如果那個小渚真的待在離我隻有20厘米遠的地方,那我怕是早死三次了!”


    想到這裏的我當即手忙腳亂地把毯子抽了迴來。而這時的我才意識到,之前的我就好像是在抱著個馬蜂窩睡覺。


    可是我還是想錯了。


    現在確實有一個人正依偎著我,而且她的頭也正對著我的胸口,不過這個人既不是那個穿著紅浴衣的家裏蹲妖怪,也不是我那傳說中懂得34000種殺人方法的魔鬼級青梅竹馬。


    “哎呀。”


    “嗯…嗚嗯,呣嗯…噗啊,怎麽了,爸爸?”


    “青行燈!?”


    這個穿著白色和服的少女妖怪,額頭上長著一根從柔順的黑發中直刺而出的如同刀刃般鋒利的獨角。雖然從表麵上來看,這家夥就像是個可愛純潔的小姑娘(雖然說她的胸部發育的太好了些),但實際上她可是融合了數以百計的怪談鬼故事而人為誕生的妖怪。而且她還是那種完全符合“惡鬼”這個定義的妖怪——因為她可是個有過陰謀顛覆整個日本的秩序的打算的妖怪,而且她還做過差一點就把日本最強大的秘術組織“百鬼夜行”給摧毀掉的事。


    這時我才意識到,之前我所聞到的那可以讓身體蠢蠢欲動的甜香根本就不是那個家裏蹲的妖怪的體香,一想到這裏,我實在沒辦法像以前遇到這種事情時一樣保持冷靜了!


    “你這是幹嘛呢!?為啥你會在這裏啊!?”


    “哎呀,人家可是由多人所提出的‘問題’和‘答案’的集合體呢,而在那些人裏可是包括你的哦。因此,你我之間的這種關係幾乎就是父女關係了呢——難道你不覺得把咱們之間的關係隻當做是造物主和被造物是很無聊的一件事嗎?難不成你還看不出我這是在幹什麽嗎?你總不能說身為一個剛出生幾個月的的小寶寶的我還不能睡在她父母的懷裏吧?”


    哎呀…


    說老實話,青行燈的動機還真的就像是處於嬰兒期的怪物一樣——她想對這個世界做出自己的評價,但是她實際上對於世界的本質基本上是一無所知,她試圖用自己的啼哭聲與人們交流,可是她實際上根本不了解人類的本質。因此,身為草率地創造出她這樣的造物而且還把她就這麽丟到大千世界裏自生自滅的始作俑者,我們人類還確實應該對她負起責任來。


    而此時的正在吃吃嬌笑著的青行燈已然把自己躺在墊子上的身體蜷縮了起來——實際上,像她這種有著發育良好的身體的美人根本不適合做一個高中小男生的所謂“女兒”。


    “而且人家當然知道在你麵前到底該說哪種類型的話才不會被你拒絕的啦。”


    “你想說什麽?”


    “拜你在人家體內埋下的‘精神上的抑製’所賜,人家現在可是沒法直接進行任何的破壞行為了——那種抑製和你們人類在打算用腳踩死一隻可愛的小貓時會莫名地感到遲疑時的感覺一模一樣。不過呢,人家可以間接地使用我的力量喔,比如說把破壞偽裝成看起來像是意外事故的樣子。”


    青行燈一邊說話一邊用纖細的食指在我胸口上不停地撫摸著——與其說這種行為是女兒與父親之間的互動,倒不如說這更像是愛人之間的親密愛撫行為。


    慢著,怎麽有這麽大一股鐵鏽味?之前我還沒察覺到呢!


    “人家真的忍不住了嘛☆畢竟人家頭上長著這把就和長刀一樣鋒利的尖角嘛。所以,在人家對你做那種像是乖乖萌寶蹭父母胸口一樣的動作的時候,人家頭上的那個尖角把你的胸口給戳得血肉模糊了呢。不過,這完全是一場意外哦,因為人家真的真的沒有故意打算弄傷你喔。”


    “哇啊啊啊啊!!”


    我隻往下瞟了一眼就當場慘叫了起來。


    這…這是怎麽搞的?!現在我胸口的出血量可是比我當初為了裝酷而單手耍大號剃須刀片刮臉結果玩脫的時侯劃出來的口子裏冒的血還要多啊!


    而看到我驚慌失措的樣子的青行燈此時正在幸災樂禍。


    這家夥算是沒救了。也許她確實再也不能隨隨便便地就把一隻無辜的小貓給一腳踩死,可這並不意味著我和她之間的差距縮小了。她那殘忍的天性隻是被她掩藏起來罷了!實際上根本沒有消失!!


    由於被這隻能真的敢殺人的妖怪嚇得不輕,我當即決定逃到離她越遠越好的地方去,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直接撞上了躺在我另一邊的某個家夥的身體。


    難不成這邊的才是座敷童子嗎!?


    然而,在我另一邊躺著的這個家夥的皮膚摸起來就和幹裂的樹皮一樣,而且我還隱隱約約聞到些淡淡的老人味。


    別這樣啊我去!可不要告訴我這是…不妙了!!


    隻聽得這個新來的家夥在我背後發聲了。


    “哦呦,哦呦喲…唔…你這小子啊…”


    “打住打住打住!!我可不想讓你的出場變成那種搞笑藝人抖包袱的橋段啊,老頭子!!!!!”


    這下可好了,現在在我身邊的是君臨百物語頂點的禍亂根源青行燈以及在喚醒其熱衷於殺害幼童的本性時足以展現出比青行燈更為恐怖的威力的非傳統恐懼的代表性妖怪油取。


    結果就像往常一樣,智慧村裏的日子還是從一大早開始就不得清靜。


    2


    唉……


    今天這一早晨裏青行燈可真是給我添了不少亂子啊。


    雖說我的胸口出了點血,不過並不像看起來那樣傷得那麽嚴重。因為我覺得這種小傷不做處理應該也沒事,所以我就拖著刺痛的身體去洗手間洗臉去了。


    我先是用手舀了點冷水潑在臉上,接著就把熱水兌到了盥洗池的冷水裏,然後擠了些洗麵奶在臉上轉著圈兒抹勻。


    用洗麵奶清潔過後,我現在確實容光煥發,不過這洗麵奶也弄得我眼皮子疼——也許是我的膚質並不太適合用這樣的洗麵奶吧,不過現在我起碼得先把這管用完再說換的問題。


    用溫水洗去臉上的泡沫之後,抬起頭來的我正好在鏡子裏看到穿著紅浴衣的座敷童子的身影。


    她手裏正拿著一個急救箱。


    “唔?這是要幹嘛啊,家裏蹲妖怪?”


    “我該做的分內之事啊。”


    座敷童子直接把急救箱放在了洗衣機上麵然後打開了它,而從她和我說話時的語氣上聽起來貌似她現在有些生氣。


    “今天早上你受的傷具體在哪個位置?不管嚴重不嚴重,總之你得先讓我看看,總不能就這麽放著不管。”


    好吧……隨便啦。


    我終於還是乖乖從命。不過說實在的,那傷口雖然看著挺嚇人,但說到頭也就是點和刮胡子的時候被剃刀刮破弄出來的傷口差不多的皮外傷,因此我都打算就這麽放著不管了。難不成這就是那種可以體現出“受傷的人自己不擔心自己的傷勢反倒是其他人看到傷口流血反倒會著急”的情況的典型案例呢?


    “嗯……”


    座敷童子那纖細的手指直接點在了我的胸口上。


    她把手伸進了我那被青行燈弄出來的睡衣破洞裏,用手指沿著沾染在我胸口那些沒有被傷到的皮膚上麵的血跡把它們都擦幹淨了。


    “傷口不算太深,所以塗些消毒水再貼個創可貼就行了。”


    “喂,家裏蹲妖怪啊,你現在這樣可是弄得我有點尷尬呢。”


    “別說話,現在我得把你的上衣給脫下來,這樣才好給你胸口上纏繃帶,所以把你的手舉起來。聽話哈,把手都舉起來。”


    她現在的表現就好像是在幫小孩子換衣服一樣。


    雖說沾在皮膚上的消毒液讓人感覺有點刺痛,可是讓我更難受的是包紮在身上的繃帶。主要是因為這玩意弄得我非常癢!這些繃帶摩擦胸膛的感覺就像是直接貼身穿會掉毛的廉價毛衣一樣!!那種感覺可不是所謂的“痛並快樂著”啊!!


    在座敷童子用繃帶包紮好我的胸口後,用一個小金屬夾把繃帶的尾端夾住了。


    “ok,弄好啦。”


    “你知道嗎?你偶爾會突然擺出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樣子哦。”


    雖然我現在所說的完全是無心之言,但是聽到這句話的座敷童子居然在我麵前打了個激靈。


    哎呀呀呀……


    “我說,你這是搞啥啊?合著你原來不喜歡我叫你“阿宅”或者“家裏蹲妖怪”啊?你是不是想讓我叫你“大姐姐”啊我說?可這種事情你又不早說,我又怎麽能猜到你的心思呢?”


    “我…我可聽不懂你說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實際上對我來說怎樣稱唿你都是沒問題的啦,誒嘿嘿,大-姐-姐~”


    老實說,這樣的舉動換做是一個月前的那個我那肯定是做不出來的。然而,在經曆了青行燈事件之後,我似乎發生了某些轉變——過去曾經擁有的那種令人不快的抵觸情緒已經煙消雲散了,而導致這一切的最根本原因可能就是那場迴到十年前的時光旅行。


    而此時呆在我身邊的座敷童子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黑發下的臻首微微顫抖。而她現在所處的地方離我的距離近到足以讓我胸膛上的傷口感受到她溫暖的吐息。


    “我…我哪能受得了你說這種話啦!雖說我知道你自從那時侯開始就徹底沒正形了,可是聽到你喊我一聲姐姐,人家不得不承認你這下讓我的小心髒都砰砰跳啦!!”


    “別裝得那麽人畜無害了啦——你以前還不是整天忽悠我給你幹活嗎……還有啊,雖然說我終於願意叫你姐姐了,不過這可不代表著你能從現在開始就能淩駕於我之上了哦。”


    “你說啥?”


    “你瞧你瞧!原形畢露了吧!!瞧你這語調上挑的尾音!!你根本還是瞧不起我嘛!至少在人類所擅長的諸如上學啦,運動啦,還有社交等方麵我可是比你強得多的!”


    “小忍啊。”這時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的座敷童子以一種略帶氣惱的口氣把話接了過去:“你要是真想比一比到底誰更厲害,那我可知道個好辦法。來,試著拍拍我的頭然後誇獎我是乖孩子吧。”


    “…”


    於是我便真的拍了拍座敷童子的頭說她是乖孩子。


    “…呃?怎麽迴事?突然開始頭暈了…而且還感覺有點反胃……”


    “發現了沒?你現在一定感覺相當尷尬吧?所以說就憑我知道這點我就比你厲害,因為你的身心都在抗拒過去那種對我的輕視呢。”


    唉!


    已經輸了一陣的我可沒有讓她笑到最後的打算。我絕對不會讓她再占了我便宜(?)之後就這麽一走了之——至少我也得想辦法扳迴一局(???)再說啊!!


    “小忍,你到底打算在我的頭上摸多久…哇呀!?”


    我的手開始沿著座敷童子那柔滑的頭發向下摸去,就這麽一路從她的頭頂摸到了後背。緊接著我就一把摟住了她的頭擁入懷中,她的前額與我被包紮過的胸口貼到了一起。


    令我感到詫異的是,這個時候的座敷童子卻看起來很平靜,她的雙手還是溫柔地貼在我的胸前。


    於是我就把我的鼻子朝她的頭頂湊了過去。


    想不到這個家裏蹲妖怪身上還挺好聞的。


    “實際上與其說我喜歡摸你的頭,倒不如說我更喜歡現在這樣。嗯……不過要是這樣做的話貌似就讓咱們兩個對等了呢——我覺得這麽做了之後你恐怕是不會太開心的。”


    “……………………………………………………………………………………………………………………………………………………………………”


    “嗯?座敷童子-小姐?喂喂!?”


    “!?”


    現在的座敷童子內心的想法肯定不像剛才她在我麵前僵在原地的時候一樣,因為她的肩膀很明顯地動了一下。


    所以,當座敷童子把她的目光從懷中投向我的臉龐時,我選擇了裝傻。


    “這、這又是鬧哪出啊?我的座敷童子小姐?是不是因為突然發現你以前一直當小弟弟對待的小家夥突然這麽man而掩飾不住內心的驚訝啊?”


    “這、這麽腹黑的小忍是從哪裏冒出來的啊喂!?我把你一手帶大的時候也沒教你這些亂七八糟的啊!?”


    沒準是因為以前你經常和我一起洗澡以及每天晚上還會陪我一起睡的原因吧,我在這種方麵的經驗可以說是堪比老司機了。


    何況呢,哈哈哈!!雖然我還是不知道到底是誰輸誰贏,但是我已經占領了勝利的高地了!我才是這裏的扛把子!!至少這迴你可沒辦法在我麵前逮了便宜之後就溜之大吉了!!


    可是…


    “…好偏心。”


    一個如同從地獄深淵吹出的刺骨寒風般冷冰冰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


    我迴頭望去,發現原來是病嬌模式全開的雪女正從衛生間的門外探出半個腦袋看著我。


    “不過就是包紮傷口嘛,有什麽了不起的?這種小事我也做得到。你知道嗎,小忍?實際上快速急凍是可以在止血的同時預防細胞死亡並且中斷神經的痛覺信號的呢。而這也就是說像這種事情我可是做得更好喔。所以,讓我們現在就試試看吧……你還不過來嗎……我也要你摸摸我的頭啊……”


    “等下!那種方法會在解凍的過程殺死細胞的吧!而且在心髒上頭這麽玩,你這是在玩我吧?你怕不是打算搞死我?還有,座敷童子你啥時候掙脫了我的懷抱啊!?等等!大-姐-姐~別丟下我一個人啊!! ”


    而在我喊出最後一句話後,身材性感的座敷童子隻是一邊聳了聳肩一邊歎了口氣。


    這家夥差一點就成功從衛生間的小窗戶裏逃之夭夭了,不過現在她也隻好改變了原先的計劃——她直接從我背後貼了過來,貌似是有話要說。


    現在的場景就像是在唱雙簧或者是腹語術表演一樣——雖然我感到有一對柔軟至極的洶湧波濤正緊緊地貼在我的後背上,然而現在可不是開這種玩笑的時候啊。


    緊接著我便聽到了座敷童子在我耳畔的低聲耳語:


    “先給我用你的兩隻手一把抓住雪女的小肩膀,然後直接把她推到牆邊上。”


    “?”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我還是乖乖照辦了。


    “誒嘿嘿,我可以輕易用零下八十度的溫度把傷口……喵呀!?”


    “現在把你的一隻手扶在靠近她的頭的位置,然後拿出那種朝她壓過去一樣的氣勢直視她的眼睛——記住一定要彰顯出那種不容她拒絕的存在感!”


    “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啥-搞啥啊這…”


    “然後用你的另一隻手的拇指和食指溫柔地捏住她的下巴,對,就是這樣,然後把它托起來!”


    “…!!”


    “漂亮,現在就放出終結必殺——用你的額頭貼住她的耳朵!”


    “…!!!???”


    “最後,跟她說這些悄悄話吧——”


    “…小雪女,要聽話哈,不準給本大爺惹太多的麻煩哦,明白了嗎?”


    “明-…”


    此時的雪女全身上下的皮膚都像是熟螃蟹一般的紅,而且眼神也變得紊亂了。


    “明明明明明明明明明明白白…”


    緊接著她就好像全身脫力一樣貼著牆壁滑了下去——看起來這家夥好像虛脫過去了,而她那飛機場似的小身子骨這時候好像也融化了一點。


    打住,打住。


    剛剛我到底幹了些啥啊???


    “搞毛啊這!?這完全都不是我的風格了好吧!我本想做的是那種搞笑演員的風格啊,所以說剛才那樣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我!該不會是所謂的‘壁咚’,‘地板咚’或是‘天花板咚’之類的那種少女漫畫裏才有的東西吧!?那種過氣的套路難道不是絕對不會在現實中起效果的嗎?問題是為毛在這種場合裏它居然有用了啊!”


    “哈哈,如果你一直堅持下去而且不怯場的話,那這種老土套路自然也是管用的——畢竟它們之所以會被叫做套路也是有原因的啊。隻不過呢,真的在現實中讓人按那種套路一條道跑到黑做下去還是比較困難的。”


    從我背後伸出頭來的座敷童子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情。


    唉,這下我該怎麽辦?


    “所以這就是你一直以來的幻想咯?可別告訴我像你這樣完美無瑕無懈可擊的大姐姐型的家夥在浴缸裏扭動身體時會幻想自己是那種少女漫畫裏長著一大簇纖長睫毛的身材姣好天真爛漫型的美少女啊。”


    “噗!?別、別瞎扯這些有的沒的啊,忍!!”


    3


    實際上,由於房客的增加,現在在這座茅草頂的大屋可以說是相當的熱鬧了。


    除了一直住在這裏的老住戶——那個總是穿著一身紅浴衣的座敷童子之外,最近這屋子裏又多了幾個新住戶:胸部一馬平川的雪女,隨便閑晃的時候溜進來的貓又,來自西洋的魅魔,由於澳大利亞事件而被帶過來的古椿(小),來自全滅村的青行燈,已經被轉化成反神的致命誘發體油取,還有曾經被大惡魔潔麗卡囚禁過靈魂的魔女瑪格麗特·斯泰因霍爾。


    而且這還不算完——我那喜歡妖怪的媽媽又給往家裏帶了小豆洗,毛玉【注:是一種外形如同一團白色棉絮的毛球型小妖怪,一般可以被當做是毛玉的一種,現在被認為是未確認生物】,古椿(大), 因此這下子家裏可就更熱鬧了。


    因此這麽多的妖怪都聚在一起之後,有一個問題就必須得解決了,所以…


    “你過來一下,座敷童子。”


    “幹嘛?”


    “其他人也過來啊,大家都來我這聽我說兩句!”


    吃完早飯之後,我就把家裏的那些問題兒童們都叫到了佛堂裏集合。雖然說外形好歹還和普通人類差不多的瑪格麗特就這麽隨便地和這些超自然事物們打成了一片,可是…


    先給我打住,就這樣放著她不管真的好嗎?現在她的簽證已經過期了,所以說她這樣算不算是外國人非法居留啊?


    現在我隻好祈禱偉大的“百鬼夜行”已經為此想辦法打點好一切並且讓事情迴歸正軌了。


    “想必你們都認識我叔叔吧?他叫內幕隼,現在在東京當警察。”


    “哦,就是那個為了和那些豆蔻年華的初中女生們親密接觸而甘願離開寧靜的鄉村跑到大城市裏到處玩命的小子嗎?說起來那樣銳意進取的樣子其實也不壞呢。”


    雖然說我注意到貌似這些家夥對我的叔叔有個不得了的大誤會,但是我要是真的把一門心思都放在糾正這些細枝末節一樣的錯誤的話,恐怕這一整天都得搭進去。


    “聽說他這次因為工作需要會在今天或者是明天迴來,而且他這次晚上想在家裏留宿,不打算住小旅館了。但是,我叔叔是那種會讓妖怪們相當反感的體質——問題在於我覺得他還不知道這座過去他曾經在此成長的房子裏已經住滿了大量的致命誘發體妖怪……我明白不同的妖怪有不同的特性和習慣,但是我希望你們無論如何都不許殺了我叔叔。所以說,你們能答應我嗎?”


    古椿二人組都點頭了,不過讓我感到難以置信的是,他們倆居然答應得這麽爽快。所以我決定再強調一下這事,爭取把這一條變成這個家裏的家規。


    “來,都跟著重複一遍我說的話啊!‘我不會傷害小忍的叔叔’。”


    “我不會傷害小忍的叔叔。”


    “我不會傷害小忍的叔叔。”


    “我不會傷害小忍的叔叔。”


    “很好!還有這句,跟著我念啊:‘我不會吃掉小忍的叔叔’。”


    “我不會吃掉小忍的叔叔…唉。”


    “我不會吃掉小忍的叔叔…唉。”


    “我不會吃掉小忍的叔叔…唉。”


    “看著你們這因為不爽而唉聲歎氣的樣子真讓人不放心啊……不過這可是關係到……喂,座敷童子!你幹嘛往筷子上纏橡皮筋做彈弓啊!?那不是我以前做過的那種一發能打死隻小雞仔的那種彈弓嗎!?你這是忘了之前咱們不是說好了再也不能用那玩意了吧我說!?”


    而此時穿著紅浴衣的座敷童子則是保持著正坐的姿勢用手托著腮,緊接著她優雅地歪了歪她的頭。


    “你說呢,我也奇怪為啥我要這麽做呢。實際上我對內幕隼的來訪沒啥興趣,但是我心裏還是有一股想偷襲他的衝動呢。”


    “我最擔心的就是這種事!!”


    “要是你們這沒啥事了,我可是迴被爐了啊。”(貓又)


    “十一月到啦,冬天已經來啦,這可是我的季節啊!!哈哈,我感覺到了哦——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要比以往早哦。盡情地打寒戰吧諸位。真希望我的初雪澎湃而下把一切覆蓋掉啊!!!!!!”(雪女)


    “啊,人家的肩膀都酸了耶。好啦,瑪格麗特,咱倆迴閣樓去繼續咱的秘密儀式吧。喵哈哈,沒錯哦,這可是一個魔女和惡魔之間的絕密儀式喔!!”(魅魔)


    而瑪格麗特想引誘貓又去追一條浴衣飾帶,但最後還是放棄了並隨手把那帶子插到自己的緊身胸衣裏頭。就這樣她和其他人四散而去,但此時的我依然在擔心放著這種誤會不管是不是會讓我的叔叔的命運發生某些巨大的轉折。


    然而很不幸,現在的我已經有了新計劃。


    “啊,拜托你了,油取,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來處理吧——別讓他們組著團去折騰我叔叔,畢竟你就算沒那麽神通廣大好歹現在也是個神,所以你是不會管不住他們的對吧!?”


    “哎呀?難不成你不知道老朽隻是守護小孩子們的守護神嗎?”


    “別鑽牛角尖啊,老頭兒!別跟我在這咬文嚼字!我叔叔以前也是小孩啊!光這一點難道還不夠嗎!?”


    一時間大家夥在滿屋子裏狼奔豕突吵鬧鬧,不過這時候的我已經打算直接閃人了。


    雖然說智慧村是一種被設計為提供高品質級名牌農作物的高科技化村落,但是有些時候這種設計也會給人帶來麻煩——比如說在這裏想購物隻能依賴網購,而且路過村子的火車一天隻有五趟。


    因此,去鄰鎮購物對於我們這樣的居民來說可是個要緊事,所以趕火車對於我們來說是根本馬虎不得的——沒準隻是錯過一趟車就能讓你一天的計劃泡湯。


    由於今天的溫度要比11月往常的平均氣溫還要冷,所以出門前我就把我的白色夾克套在上衣外麵了。


    “那我出門了啊。…可惡啊,我今年到底得換多少迴新手機啊?”


    “我也想知道呢,噢對了,像那種除了你之外恐怕沒人會用的老土手機沒準可能出現電池過熱的毛病喲,嗬嗬~”


    “雖然這樣的問題我今年已經問了不知道多少次,可我還是想問問你:你真的是個座敷童子嗎?”


    4


    納骨村四麵環山,不過在群山之間還有另一座城市——我好像記得那裏應該是叫做墓前市來著。雖然通常情況下我隻覺得那不過是個網購之後快遞員送貨時所需要的地址罷了,但實際上在忽略掉經過那裏的列車班次太少這個缺點之後,你會發現那座城市的各種設施很完善,日常生活也很方便。當然,由於這座小城是背靠山腳而建的,所以比起地處平原或者是海灣邊上的大城市來說,它給人的感覺確實是促狹了些。但是對於土生土長的鄉下人來說,那裏的樣子就算是城裏麵的樣子了。


    而此時的我正從路邊某個寫著“禁止吸煙”的告示牌旁邊經過。


    說到底智慧村的社會風氣依然是標準的農村感——這一點從在七姑八婆之間傳得沸沸揚揚又很快銷聲匿跡的流言能看得出來……算了算了,我還是直說吧:在那種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的環境下,想談個戀愛實在太難了!何況現在也不是我開展一段浪漫的學校感情的合適時機!因此在之前的流言消散之前,跑到城裏麵釣個妹子絕對是個好選擇!!雖然我來這的主要目的確實是買傳唿式手機,可是一般情況下在那些商店裏可是能釣妹子的啊!!


    然而,就在我打算在計劃裏加上這項內容時,從我的背後傳來一陣聽著就很陰沉的聲音。


    “呃嗬嗬,小忍啊,你在這幹嘛呢?這是迷路了嗎?”


    “…!!!???”


    聽到這個聲音的我差點就當場背過氣去。最後,我隻好慢慢地轉過身來。


    而看到來人之後的我嘴唇不住顫抖,那一張一合的樣子就像是吐泡泡的金魚。


    我對麵的女孩子有著一頭柔軟蓬鬆的長發,纖瘦的肩膀和雪白的皮膚。雖然在乳量方麵有點讓人失望,可她那修長柔軟的美腿和玉臀構成的優美曲線,我怎麽看也看不夠。而且她在家務活方麵可是一把好手,人還很聰慧,最重要的是這姑娘對她所愛的男人是絕對忠貞不二的!


    …然而,這一切全被她那陰沉的眼神給毀了。


    好了,現在你們該也知道我所描述的這個人是誰了吧?


    “小-小-小-小-小-小-小-小渚!?


    “早上好啊,小忍。這幾天有點冷喔,不看你好像還身體很好的樣子,話說你沒感冒吧?要不要人家給你哈口氣來給你暖手呢?”


    雖然小渚向我笑了一下,可她眼中的陰鬱卻變得好像大雪將至前烏雲壓境的鉛灰色天空一樣深沉。今天她沒穿校服,而是在針織連衣裙外套了件開襟羊毛衫,頭上帶著的則是一頂必須得用卡子別在頭發上的帽子。而她的腿上則穿著款式就像長筒襪一樣的帶有貓咪圖案的及膝襪,至於她的腰後麵,一個造型和貓尾巴樣子差不多的飾物正在那裏垂著。


    盡管把這一身打扮都合起來看確實是福利滿滿的貓娘護士的裝束,可藏在我胸口裏的小忍感應卻對她這嬌媚的打扮一點反應都沒有。雖然以前倒是聽說過在極端嚴酷的情景下一個人的敏感度會出現極大的提升,不過照這情況看,那種說法實際上是胡扯的吧?


    而且不對勁的地方不止這些。


    今天可是周末,然而一貫追求浪漫的小渚居然沒在陪她的男友明智君。在我看來,即使他倆沒啥周末計劃,照小渚的一貫作風也得花上一整天躲在她男友的地板下或牆裏麵盯著他吧。


    這時的我已然意識到這個小小的疑問可能會引出一個可怕的真相——而繼續深究下去的話恐怕我的世界就要在我麵前被弄得天翻地覆了。


    不過,雖然我不敢去了解真相,可我要是不去問真相,我會被我的疑慮壓垮的。


    於是雖然很猶豫,但我還是吞吞吐吐地發問了。


    “呃-啊,小-小渚啊?你這是打算去找明智君嗎?”


    而她她毫不遲疑地麵帶著微笑迴答了我的問題。


    “我們分手了。”


    ……………………………………………………………………………………………………………………………………………………………………………我勒個去。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等下,小忍…你為什麽要一邊嚎啕大哭一邊逃跑啊?哦嗬嗬,難不成你這是在玩欲擒故縱嗎?”


    由於之前那句話的衝擊,我的腦海在剛才已經完全一片空白了,因此等我迴過神來,我隻看到小渚的手像老虎鉗一樣抓住了我的手腕。


    不過當然,現在可沒時間愁眉苦臉喊痛!


    畢竟…畢竟,畢竟,畢竟!!


    雖然說我之前並不知道她和明智君分手了,但如果她真的和明智君分了手,這就意味著世界三大頭號病嬌之一現在是自由之身了。對我來說,完全不知道這件事可以說是一件非常,非常,非常地要命的事情了。這家夥把全世界70億人分成四類:敵人,盟友,不感興趣和極度熱戀的人。而我之前一直能活得好好的,全拜明智君填滿了小渚的“極度熱戀”的欄位所賜。但是要是她自由了的話,那個欄位也就空缺了出來,而這也就代表著站在她麵前的任何人都有落入該欄之虞。要知道,正因為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病嬌,所以獲得自由身時會更加危險。這就好像是個看起來十分溫馨,但實際上在某一把椅子下麵被人放上了反坦克地雷所以要人命的聽音樂搶椅子遊戲,而現在我恰恰就正好一屁股坐在那顆地雷上頭了!!


    “小忍啊…”


    隻見小渚眯起眼睛,慢條斯理地用甜膩的嗓音對我說話了——這種聲音對我來說就好像是個填滿了蜜糖和奶油的無底深淵一樣。


    對了,那裏的那個東西……叫啥來著?啊,想起來了:那個在我的頭頂盤旋的東西是個滑翔翼,可是現在在我的眼中,那滑翔翼看起來就好像一隻把我當作目標的盤旋著的禿鷲一樣。


    “在咱們分手以後,人家後來和很多人約會過,不過大多數也就談了不到一個月。畢竟,他們都比不上我的初戀啊……所以我想到了一些事。”


    “像你這樣對一件事物太過執著翻來覆去糾結可不是好事!你那麽做會觸發完型崩壞的!!”


    “我覺得實際上我這是想在約會過的每個人身上追逐你的影子,大概這樣的想法是在第……”


    “這恐怕隻是你瞎想了吧!!實際上你在誰麵前都能把這種話說出口吧!?你肯定會和我說你以前的錯誤都是為了遇上他們的必要的鋪墊!給我搞清楚,你不能靠就靠這種完全胡謅出來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把你過去的約會史給一筆勾銷掉!!而且你也不應該在路上見著誰就把人家就這麽直截了當地當成是你的初戀啊喂!!”


    “誒嘿嘿,我說小忍啊。你相信命運的紅線嗎?人家可是覺得這世界上肯定有什麽東西能在冥冥之中把有緣之人連接在一起的哦☆”


    我勒個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看來現在不管我說啥她都聽不進去了!她已經把目標鎖定到我身上了!!攤……攤上這…這種事…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我的上下牙都開始打架了!


    “可可可可可是啊,明智那家夥怎麽了?到底哪裏出問題了!?”


    “誰知道啊,反正我不在乎,去記一個我根本不愛的人的長相又有什麽意義?”


    完了。


    在這一瞬間,我已經腦補出了明智君被大砍刀砍成肉塊還被丟在大鐵鍋裏煮的樣子——這種可能性我實在是沒法排除掉,而且除了這種可能之外我也不覺得有其他結果!恐怕明智君已經被這家夥隨手弄弄之後變成和被法國大廚燉了7小時之後的厚塊牛排一樣的東西了!!


    因此現在我隻能向神明祈禱明智君能化險為夷並且希望擅長體育運動的他有足夠厲害的逃生技巧了。


    以前我也曾從小渚的魔爪下逃出生天過,所以你也一定行的,明智!


    “問題是…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們倆以前不是一直雙宿雙飛恩恩愛愛的嘛!”


    “…你真的想知道嗎?”


    伴著陰沉的眼神和冷酷的微笑的小渚開口了。


    “那家夥可是個狠心的人呢。雖然我不記得他是我的第幾任男朋友了,但他真的好狠心呢。每天帶著的手帕皺皺巴巴的,起床發型亂了也不整理,身上也總是一身臭汗,人家清清楚楚地記得我明明就在他左邊可他還是能在牽手的時候搞錯動作,而且還整整錯了三次,還有啊那家夥和我一共約會了五次,不過他卻在約會期間總計遲到了超過120秒的時間,此外那家夥吃飯的時候喝味增湯必須得加沙丁魚幹,搞的人家不得不喝用幹鰹魚和幹昆布做的那種泥漿似的玩意還得裝作很愛喝。還有,人家一天才發給他97封電郵——你要知道我一天沒有發出超過100封的郵件就已經感覺忍得很辛苦了,可他居然還要花上超過一分鍾才迴複我的郵件,還有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渚的病嬌幻象貌似已經對我造成了精神汙染,所以我趕緊用尖叫聲把她的精神攻擊隔絕開來。


    和過去相比你這不是一點都沒變嘛!小渚啊小渚,你和以前一樣瘋啊!!


    與此同時,小渚的眼睛不住亂轉,就好像她已經在那些瘋狂的記憶裏迷失了一樣。


    “嗚嗚嗚嗚(抽泣)。對了,小忍,你今天這是要去哪?”


    “哦-額,啊哈哈哈哈。我今天得買很多東西,恐怕絕對得花我不少的時間,所以我想你還是按你原來的計劃幹你自己的事情比較好。”


    “別擔心,我會陪著你的,永遠永遠。”


    媽呀。


    我已經發覺到情況不對了。如果繼續強行沿著這個話題聊下去的話,估計她就會在我耳邊嫵媚地低語說:“你為什麽不聽我說話呢?可能是你的耳朵出了什麽問題吧。別擔心,小忍。我會清理幹淨的。來嘛,躺在人家的大腿上☆”


    接下來她恐怕會徹徹底底地把我的耳朵掏一遍,直到把我的鼓膜挖出來為止。


    “…小忍.”


    她抓住了我的手,手指交握,我的手臂也被她抱住了,而且還倚在我的身上。現在我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女性體香,溫溫軟軟。我還能感受得到她溫暖的吐息和頭發的絲滑。可惜這一切都是她弄出來的類似於“貨到付款”一樣的欺詐而已——那就好像在你的麵前端上燕窩或魚翅這樣的珍饈但是吃掉之後就得後付上一筆高得離譜的巨款一樣坑人不淺。


    而那個坐在禁止吸煙區域的長椅上抽煙的老頭和過去勸阻他的小孩兒根本都沒意識到我麵臨的是怎樣的緊急情況。對我來說,現在我麵臨著一場事實上就是在決定生死存亡的戰鬥!這就是所謂的桃花劫,而悲催的是,隻要那些美女們微微一笑,所有人都會站在她們那邊的!!


    “你今天到底打算去哪?”


    “呃……”


    我這算是哭嗎?還是說我已經崩潰到除了笑得比哭都難看之外啥都做不了了?


    最後我像擠牙膏一樣擠出了幾個字——這樣的話說實在的我不太確定我是不是該對這家夥說。


    “手……手機店。”


    5


    墓前市裏的手機店的格局,是把麵向外來租戶的商業樓的整個一層都占據了的那種。雖然這家店離著火車站是有點兒遠,不過也還是毗鄰主幹道的。而且這家燈火通明的商店的四麵牆上都是臨街的窗戶,從這點來看與其說這地方像是電子產品商店,倒不如說更像是個郵局或者銀行大廳。不過,由於現在所有的窗戶都拉上了窗簾,所以我看不到外麵。在手機店的大廳裏則有很多沙發——不過弄這些恐怕隻是因為要辦的手續多所以得讓顧客等好久吧。


    可能是為了給出售的便攜設備打廣告,店裏的雜誌架子上放著個平板電子書,而店裏的大屏幕電視則在播放視頻網站上的喪屍電影。


    在我的目光掃過平板電子書屏幕上顯示的電子版新機型介紹手冊時,之前一直把一邊肩膀壓在我身上的小渚開口了:


    “看啊,小忍。是火車醬的緞帶喔。”


    “啥?你說火車???”


    “隻是上麵有本地吉祥物圖案的飾品啦。啊,對了,冬日祭就要到了哦,所以我希望咱們兩個能一起參加今年的祭典哦☆”


    果然,眼前的電紙書屏幕上正顯示著一個繪有卡通吉祥物圖案的緞帶——那吉祥物的造型是一隻用兩條後腿直立走路還拉著個瞧著像是平安時代才會有的牛車的黑貓。


    呃……火車是什麽樣的妖怪來著?


    “請7號顧客鳴沙贈到櫃台。重複一遍,請7號顧客鳴沙贈到櫃台。現在我們可以為您服務了,請立刻到櫃台前麵來。”


    “唉喲,終於輪到我了,我來了我來了。”


    一個留著胡子的小青年當即從沙發上一躍而起。雖然這人身上穿著的亮橘色的羽絨服和牛仔褲看起來檔次不低,但是他頭上帶著的針織帽和墨鏡則讓我懷疑別人會不會把這家夥錯當作搶劫犯。而且,手機店的大廳是禁煙的,可是這人卻剛剛才把手裏的煙屁股在一個火車醬造型的便攜式煙灰缸裏按滅。而且,雖然今天商店營業的時間不長了,可是他的排號也太靠前了。何況我後麵等著的人也不多,馬上就該到我了。要不是小渚現在因為從舊戀情中解脫出來開始圍著我轉的話,我現在的情況完全可以算作是“一帆風順”了!


    “請8號顧客陣內忍到櫃台。重複一遍,請8號顧客陣內忍到櫃台。現在我們可以為您服務了,請立刻到櫃台前麵來。”


    “哦嗬嗬,祝你好運哦,小忍。”


    在毫無意義地鼓勵了我之後,小渚從後麵推了我一把,於是我便邁步走向了櫃台。


    站在櫃台另一邊的店員我估計應該是個兼職打工妹。這是個留著短發,劉海上帶著發卡的小個子女孩,上身穿著件像是套裝的淺綠色夾克,而下身穿著件窄裙,她的名字則像賽車女郎那樣被用大寫字母寫在衣服上麵。這姑娘穿職業套裝很合適,但如果她穿上學校製服站在我學校的走廊裏我想那也不會有什麽違和感——不過真要那樣的話,大概她會被當作學姐吧。


    而在姑娘那不算豐滿的胸部上的名牌寫著她的名字——野崎春。


    “嗯,請問您需要什麽服務呢?”


    “呃,實際上太細的東西我也說不上來,不過…你們應該知道吧?畢竟在你們公司的網站有文章提到過這事而且這事你們公司還到電視新聞上說過——你們生產的d512型手機的電池有時候會出現過熱的毛病對吧?嗯,實際上我之前恰好就買了這個型號的手機。”


    我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放在櫃台上,這位野崎小姐卻有點手足無措,開始不住地把雙手來迴地前後晃悠。看起來她之前應該有學過關於應對這種事情的講稿,不過現在她恐怕是什麽都想不起來了。


    嗯,所以她是小動物類型的女孩子呢。


    但是接下來我背後傳來了一個冰冷的聲音。


    “小忍…?”


    哎呀哎呀,這下壞菜了!看來我對這個讓人感覺如沐春風的姑娘顯露出的那莽撞而且還欠考慮的喜愛已經讓小渚那敏感的神經產生警惕了!這個女店員的下場怕是要被這家夥殺掉之後拋屍深山了!!


    而這位野崎小姐明顯因為過於緊張而沒能產生危機感,所以到現在她還沒注意到小渚。


    “嗯嗯,非常感謝。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明白了!所以說您是要換個電池對嗎?”


    “啊?我見你們公司網站上可是說了你們會免費給我個同世代的其他型號的新手機呢。”


    “這,嗚,啊,我們公司之前改規定了…不對,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公司已經優化了針對這種問題的售後服務,現在我們公司發現實際上不用更換整機就能解決產品的缺陷。想必您也知道轉移數據是需要時間的,而這樣就為客戶您節約了很多時間。”


    “噢,那也行,”在沒怎麽過大腦的情況下,我直接讓這樣的迴答脫口而出了。“哦,那麽新電池已經充滿電了?還是說我一迴家就需要給它充上電啊?”


    “啊!?嗚,嗯……不——不好意思!您能等一下嗎!?”


    “嗯?我說,你要不知道也沒關係的!!”


    “神真希前輩!不好意思,不過這位顧客有問題想問!!”


    被我的問題搞得都快哭出來的野崎小姐找到了一個正在櫃台後麵忙前忙後的男員工來幫忙。


    她這算不算是責任感很強啊?我還沒看夠她呢,不過…算了,我還是別說出來了吧。


    而這位叫神真希的小哥的年紀看起來像是是大學生。隻見他留著一頭中分的黑發,人看起來也很清爽。


    這讓我不由得懷疑這家公司是否是按顏值來招工的。不過,這家店的男性員工製服看起來倒有點檔次一般。


    “野崎小姐,在顧客麵前你可不應該這麽緊張啊。人家顧客來我們這裏就是想從我們這得個安心。雖然說這種安心不是摸得見看得著的商品,但是它也是我們必須提供給顧客的東西,你明白嗎?”


    “好、好的。不過這位顧客需要…”


    而我感覺隔壁隔間裏正有人在往我這邊看。


    不過他們並沒有在看我——負責我隔壁顧客的員工是個外表火辣的妹子。在她進行她的工作時她的身體明顯很僵硬,而且還有些手忙腳亂。雖然這麽做說起來很失禮,不過看著更年長一些的濃妝豔抹的女孩這麽困擾也是件很愜意的事情。


    “我說,神真君啊…哎呀不要,別,別再來一次啊。”


    難不成她也遇到麻煩了嗎?看來當這些顧客的顧問很辛苦啊。


    不過實際上顧客們不一定都會選擇耐心等待——比如說那邊那個正用手肘俯身倚在櫃台上還戴著針織帽和太陽鏡的家夥。


    “好啦,您沒必要這麽生氣的啦。要是您想在這等一會,那麽我們幹脆聊一會兒吧,明原小姐姐?那個耳環難不成是nearelf的嗎?您是不是喜歡在在這裏往北的地方逛啊?”


    那個女雇員戴著的耳環比耳垂都大,而一個精雕細刻的“側邊式耳環”則讓她耳部的輪廓在他人眼中的感覺變得銳利了許多。至於那個留胡子的男人則傻笑著,好像是很欣賞這個耳環的樣子。


    看起來這家夥來這裏是泡那些女店員的。不過看到他現在那正一邊展示一張投訴卡一邊打聽那個女店員的私生活問題的舉動之後,我不由地開始質疑這家夥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贏得姑娘的芳心。


    雖然那個把栗色長發束成馬尾辮的年輕女店員的程式化笑容有點僵硬,不過根據現在的情況來看,可能那表情與男人嘴裏和羽絨服上麵散發出的煙味關係更大——我以前聽說過對煙味敏感的人可是一點都忍受不了那種味道的。


    至於我這邊,事情依然在兩個營業員間糾結不休,而在我那邊顯然是營業員和顧客的關係陷入泥淖了。


    目睹這一切的我隻是一邊空洞地凝視著遠處一邊思考著那痛並快樂著的生活究竟是怎樣的。不過我想恐怕在場的家夥裏數我最倒黴了——要知道,小渚還纏著我呢!我根本想象不到會有什麽比這還糟糕的事情!!


    不過,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很明顯地證明我錯了。


    因為一輛噸位至少有十噸的黃色垃圾車在此時突然衝進了商店,把臨街的窗戶連帶著窗簾一起碾了個粉碎。


    6


    與其說垃圾車撞進手機店時發出的是巨響,倒不如說那是衝擊波。


    如同暴雨傾盆一般的碎玻璃和噸位超大的金屬製垃圾車就這麽在我的背後唿嘯而過。而店內那些被隨意擺放的沙發則被衝得七零八落,幾乎都被頂到對麵的牆上去了。屋裏的燈則在不穩定地閃爍,估計是有電線斷了吧。


    “哇啊啊啊啊啊!?啊-我去!這特麽是搞啥飛機!?”


    那個戴著針織帽和太陽鏡還留著絡腮胡的男人(記得好像是姓鳴沙來著)現在正在吼叫著什麽,但實際上垃圾車並沒有撞到他——剛才貌似有一個沙發在垃圾車的撞擊下被撞了出去然後撞到了他的腰。因為這事不大,所以我並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環視被搞得一團糟的手機店。還好,我很快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你沒事吧,小忍?”


    “你呢,小渚?…啊,我說啊,大家都沒被撞到吧?”


    “誒嘿嘿,小忍開始擔心人家了呢…”


    不幸中之萬幸的是,剛剛這裏基本沒顧客。


    而此時顧客們的目光都瞧著那輛撞進屋子裏來的垃圾車,所有人都遲疑地望著那個方向。


    ……話說司機沒事吧?畢竟再怎麽說卡車的駕駛艙也不應該會像空易拉罐那樣被輕鬆壓扁吧。


    顯然手機店裏的店員們可沒受過應對這種情況的訓練,所以他們都愣在了原地。


    就在這時,我聽到一陣吱吱嘎嘎的噪音。


    隻見駕駛室的側門緩緩打開,緊接著從駕駛室裏貌似掉出來了某種東西。一開始我還以為那是個垃圾袋,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那是一個大活人,看著像是個穿著工作服的中年男人。


    可是啊…他真的是個中年人嗎?因為他的頭發看著很有問題——他頭上的頭發相當地幹燥,而且幾乎全白了。他的眼睛也很渾濁,身上的皮膚也是青一塊紫一塊的。難不成他已經有內出血了嗎?他是不是已經受傷了?現在我隻能一眼看出來他的衣服並沒被血染紅,而且他的四肢也沒有變成骨折之後那種奇怪的角度。


    剛一開始的時候之前在店裏的人都沒有上前查看這人的情況——可能是大家還搞不清他到底是引發事故的兇犯還是同樣卷入意外的受害者吧。


    不過隨著時間的流逝,緊張的氣氛漸漸緩和,大家也慢慢地有了恢複行動的勇氣。


    第一個行動的是那個姓鳴沙的青年。


    “你個龜孫子他媽的到底想幹嘛!?”


    隻見這位用手捂著後腰的鳴沙贈先生火冒三丈地幾步搶到了已經從地麵上緩緩站起的司機麵前。


    “你這混賬把人剛才差點把人害死,結果現在居然連個道歉都不說嗎?哪個龜孫教給你這種混賬態度的?少在這給老子裝無辜,你看看你剛才幹的好事!你這混賬有沒有好好聽人說話?現在你該做的事情應該是給在場的人鞠躬認錯求著我們原諒你才對,你丫懂不懂啊!!”


    “等——等下,這位先生!?”


    看到了那個姓鳴沙的年輕人一把抓住了司機的領子之後,那個叫神真希的男員工立馬便從櫃台裏手忙腳亂地爬了出來。


    然而,我們此時誰也沒料到在一秒鍾之後會聞到濃重的血腥味。


    隻聽得一陣撕咬聲響起,那個中年男司機狠狠地一口咬住了鳴沙贈的手腕。


    “誒?啊…?”


    一開始,這位被咬到的戴著編織帽墨鏡的小哥還隻是在疑惑。


    緊接著一陣像嚼碎雞脆骨的聲音從他那邊傳了過來。


    想必現在痛苦和恐懼正在他內心肆虐著,仿佛在提醒著他此情此景是完全真實的。


    “等下……你……我屮艸芔茻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咬的鳴沙贈立即把手抽了迴來——但是已經為時已晚。


    在鳴沙把胳膊抽迴去之後,那個中年司機的身體失去了平衡,直接一頭栽倒在鳴沙贈的身上,導致現在的場麵就像是機場重聚的兩個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互相擁抱一樣。


    不過一秒鍾後,一聲振聾發聵的慘叫突然從他們二人那裏爆發了出來。


    隻見那個司機從鳴沙贈的肩膀和脖頸的交界處更靠近脖子的位置一口咬了下去,直接把一大塊肉咬了下來。而鳴沙身上的羽絨服裏的羽毛也在這一咬之下漏了出來飄得漫天都是,而且還沾染了無數的鮮血。


    此時的鳴沙贈尖叫著並絕望地掙紮。但是這根本就是無用功——他費了半天勁的結果隻是讓自己的錢包和裝飾著火車醬圖案的煙灰缸從他的口袋裏掉了出來。


    “噗……卟啊!?哦啊啊啊啊啊!!噗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卟噗卟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現在的鳴沙贈甚至已經連一句有意義的完整話都說不出口了。


    不過,他並不是唯一一個在慘叫的人。


    手機店裏現在到處都是哭喊慘叫的聲音。雖然有人在襲擊的過程中摔倒在地,可其他人現在都隻是顧著朝出口跑以至於根本顧不上伸出援手。


    “救…救命!?誰來救救我啊!?到底出什麽事了啊!?”


    這聲淚俱下的哭喊聲是現在正麵色蒼白地搖著頭的兼職打工妹野崎小姐發出的。而曾經接待過之前那個鳴沙的年長一些的女店員明原小姐則正拍著某個男店員的背,但當她發現這個男店員一點反應都沒有的時候,咋了下嘴的她立刻便讓著她那穿著長筒襪的纖細長腿動了起來,就這麽孤身衝到了前麵。


    直到這時我才從站在一邊傻看的人肉攝像機模式下迴過神來。


    與其說我之所以會衝上去的目的是想救這個叫鳴沙的男人,倒不如說我主要是不想感受那種見死不救所帶來的後悔。隻見我和那個勁頭十足且身材勻稱的女店員分別抓住中年司機的左右手,將他的一條胳膊反擰到背後,試圖用力把他從鳴沙贈的身上扯下來。


    很快我便因為感到某種令人不爽的像是拖泥帶水一樣的感覺而不禁皺起眉頭,然而我很快就意識到需要我操心的東西遠不止這一點。


    “等下…不是吧!?這家夥根本拽不動啊!!”


    “你這是在逗我吧?!喂,你這家夥!放開他!我說立刻放開他!!”


    現在我的感覺就好像是在和一輛叉車或者挖掘機在拔河一——因為力氣用得太狠,我現在腦門上青筋直迸得幾乎要炸開了,可他居然連一毫米都沒動過。


    實際上最後反倒是他把我拉到了他所在的方向。


    隻見這個司機完全無視了我們倆的拉拽,直接向身前一個箭步就邁了出去。


    “哇啊!?”


    “啊呀!!”


    那個司機居然把明原小姐和我帶得飛了起來,我們兩個的腿直接被這一下帶離地麵,然後我們的身體則被這家夥在地板上麵拖著走。而與此同時,那個司機俯身壓在了仰麵躺在地上的鳴沙贈身上。


    隻聽得一陣黏膩的聲音響起,空氣中的血腥味更濃了。


    那個叫鳴沙贈的男人之前還鬧出不少動靜,現在卻看著像是徹底消停了。雖然現在他的胳膊和腿還在不自然地抽搐,但我很懷疑這種抽搐到底還是不是他還能控製住的了。


    打住,打住。


    現在的情況難道還不夠要命嗎!?


    這一次我沒去拽司機的身體,而是揪住了他的頭發,結果我一把就把頭發都薅了下來。頭發是這麽容易就能扯下來的嗎?我不由得開始為之戰栗了。


    “為啥你…!!”


    雖然我人還倒在地上,但我還是抓起了掉在附近的記事本大小的平板電紙書砸專注於趴在鳴沙贈身上撕咬著的司機的後腦勺。然而一聲巨響過後,那家夥連個反應都沒有。於是我又朝他來了一下——這下可不是用電紙書平坦的背麵而是用棱角去敲了,可他還是根本不理睬我。


    這-這家夥到底是個什麽玩意!?


    哪怕是用紙質筆記本的尖角敲後腦勺也足以使人的視覺因為疼痛而變成一片空白,而且我手裏的還是更硬更沉的數碼產品!


    “小忍…”


    就在此時我聽到了一聲太過於溫柔到幾乎不應該屬於這裏的女聲。


    “嗨,小忍啊。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不過我是不是應該幫忙呢?我想我們的真愛一定能形成合力…隻是開玩笑啦。”


    “要是你覺得能幫上忙,那就快來搭把手啊!!這家夥到底是個啥玩意?這還算是人類嗎!?你確定這家夥不是個人形妖怪嗎!?”


    沒準現在的我忽略了某些在這裏所具有的最基本的概念。


    看來目睹有人在活吃人肉的詭異光景讓我的心靈喪失了正常運作的規律。


    不然我喊誰幫忙也不會叫小渚來的。


    隻見她抓住了從手機店的廢墟裏找出來的一把鏟子——那可能之前是掛在垃圾車上用來鏟砂石土塊用的。


    刹那間一聲鈍響改變了現在的局麵。


    隻見小渚像揮動高爾夫球棒一般揮舞著鐵鏟,用那沉重的鏟刃切斷了司機的脖頸。


    而此時我的腿則抖得如同篩糠一般。


    鐵鏟那沉重的把手在她手中就像樂團指揮手中的指揮棒一樣靈巧。哪怕是在把拿著鏟子的手舉過頭或者是將拿著鏟子的手伸到她的背後的情況下她也能靈巧地控製著手中的重物。此情此景讓我想起了以前我玩過的某個網絡遊戲裏的一件武器——那玩意的外觀看起來像是在棍子頭上安了個杯子一樣,作用是能像投石索一樣利用離心力把石頭投出去。而在蓄力完成後發射的時候,它會發出巨大的唿嘯聲。


    而此時我眼前的光景則已經詭異到在看到之後隻能感覺“這種事怎麽可能會成真”的地步了。由於那個中年司機身上之前展現出來的莫名怪力現在已然不複存在,因此就好像是在參加一場拔河比賽時遇到繩子突然斷裂的情況一樣,明原小姐和我直接摔倒在地。緊接著我就聽見了如同玻璃破碎般尖利的慘叫聲。


    然而,這聲慘叫並不是衝著小渚的斬首表演來的。


    而且它也不是衝著趴倒在我們麵前的無頭屍體來的。


    “…啊?”


    在七手八腳地把無頭屍從我們身上弄開之後,我們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即使已經被從身軀上砍了下來,那個司機的人頭依然在死死咬著鳴沙贈的脖子。


    從現在那仍在繼續著的沉悶的啃咬聲和咀嚼聲可以判斷得出一個結論:現在那個司機的牙已經不隻是在吃人肉吸人血了——恐怕它已經咬到了骨頭裏麵。


    這家夥到底是個什麽鬼東西?在反應到這點之後,我注意到那個司機在受傷之後並沒有流多少血,而且我們也沒有被噴湧而出的鮮血澆得滿身都是。


    最後,我聽到一聲悶響。


    在把鳴沙贈的脖子連皮帶肉咬穿之後,司機那僅剩下的人頭就好像被活人的鮮血衝走似的,就那麽掉在了地板上。隻見那人頭就像個籃球一樣滾到了牆角,不過我可不想去親眼確認一下它是不是還能動。


    “這——這到底他媽的發生了什麽事?”


    眼前發生的一切已經讓我連病嬌的小渚都沒空在意了,而且哪怕是那個叫鳴沙贈的青年男人如今動彈全無地躺在地上的事實也比不上這一切對我的衝擊。


    “你一定是在逗我。這到底發生了啥!?”


    為了逃避現實,最終我不得不看向完全被撞碎的窗戶看向窗外——到頭來我做的事情和之前那些已經逃走的顧客基本上一模一樣。


    然後,我便親眼目睹了一片極其生動的充斥著血紅與暗黑的地獄圖景。


    簡單點說,之前逃出這裏的人並沒能跑掉,而且你要知道,剛剛的那個司機並不是唯一的怪物。而把這兩點放在一起之後,最終的結果已經不言自明了:


    好幾個路人正在把某個人按在地上撕咬。


    在這裏我完全能聽到像是在用後槽牙咬碎雞脆骨的聲音。


    還有個家夥正從還活著的人身上咬下新鮮的肉。


    窗外已經沒有尖叫唿喊的聲音。


    每個人都想迴到室內,可成群的喪屍已經抓住了他們的胳膊或腿。


    那是一場充斥著渾濁的眼球、青紫色皮膚和蒼白色的頭發的暴力狂宴。


    混亂席卷了整個城市,我很懷疑城裏已經找不出一扇沒被打破的窗戶了。汽車撞上了電話亭和紅綠燈,而車裏麵慘叫著的人們則被無數雙手拖了出來。至於那些怪物們也不都全是肌肉猛男——那個我之前看到的長椅上的抽煙老頭和勸他的小孩也在其中。


    雖然這些原本的普通人的牙齒並不算鋒利,但是這讓他們生吞活剝活人的樣子更恐怖了。


    我不太清楚是不是還有活人被困在他們之中,不過我現在能看到一件外形是當地吉祥物火車醬的玩偶裝在被扯爛之後扔在了路邊。而一聯想到那件衣服就這樣被人用腳隨意踐踏的情形,我就已經覺得我現在是在目睹一場禮崩樂壞文明瓦解的場景。


    已經沒時間去想到底該救誰或是思考該做什麽了。


    一切都完了,所以現在的我僅僅是沒時間去想那些。


    現在我能自保成功安全跑路就算是謝天謝地了,哪裏還能救得了人?這不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的事情嘛。


    緊接著,我們發現來自那些家夥的目光投射在我們身上——那些毫無感情的生物的嘴巴和身上的衣服都被染成了紅色。而此時的明原小姐正弓著腰雙手齊上陣用力推開那個司機的無頭屍體,至於野崎小姐則是一直躲在某個角落裏麵,不過現在她看起來神情緊張地拿著一雙鞋子和一個布袋。


    “神——神真希先生,現在咱們是不是得做點什麽把賬目表之類的東西鎖起來啊!?”


    “那個老太太才會用的布袋子是誰的?可別告訴我那是你的東西!還有現在先別想著錢的事情了我說!咱們得趕緊把營業廳鎖上!隻要大家能一起把卷簾門關上,那就…”


    “這兩件事都沒那麽重要!先想著活命吧!現在哪有想生意的工夫!!”


    還在我附近的幾個營業員現在爭執不休的聲音聽起來實在是離題萬裏。


    而此時的我則開始潛意識的作用下試著去拿迴我的手機。


    直到現在我才想到某件原本算是常識的行為——報警。


    不過……


    “嗨,咱們還是一起逃出去吧。”


    我的思緒因為某人抓住了我的肩膀而被突然打斷了。


    而神真希已經丟掉了那套營業員接待顧客用的客套用敬語。


    “報警什麽的等會再做也不遲!!要是咱們就在這裏幹等警察來,恐怕在警察來之前那些家夥直接闖進來把咱們都殺光!那金屬卷簾門可沒有宣傳說的那樣結實——實際上隻要來一群人一起動手就能把它弄爛!所以說,隻要留在這大家就是活靶子!咱們還是突圍到安全的地方吧!!”


    “可現在到底哪裏安全啊!?”


    我一邊對著神真希迴吼了一句一邊用顫抖的手指按下了手機上的按鈕。


    雖然我把那極其簡單的三位報警電話號碼就這麽按下去了,但接下來的事情卻很不對勁。


    沒有人接電話——居然連報警電話都沒人接了!


    “你問我我又問誰去啊?隻不過現在要還繼續待在這棟房子裏的話不走那最後肯定會沒命。萬幸的是,現在店裏有這輛大型垃圾車在——我覺得現在開著它逃出市區算是個合適的方案,你覺得是不是啊?!”


    現在的我隻覺得常識已經在我的大腦裏土崩瓦解了。但有一點是明擺著的——如果繼續呆在這兒的話那我們的下場絕對會和之前逃出去被襲擊的人一樣。


    “那就開著這玩意快點跑路就是了!你會開這車嗎!?”


    “不就是操縱杆都大了一號嘛,對吧?反正已經走投無路了,索性就賭賭看吧!”


    隨著這一番商議之後,之前仿佛凝固了的時間好像又開始流動了。


    雖然這輛垃圾車很大,但是裏麵坐不了多少人——車頭駕駛室裏最多隻能坐3個人。因此小渚和我打算讓商店店員坐到車頭裏麵,而我們倆則爬到裏麵還裝著砂土的貨鬥裏。


    “小渚!!你能把這一小段時間給忍耐下來的吧?要是咱們不動作迅速些,那些怪物就要湧進來了!所以趕緊…!!”


    我的聲音在此時戛然而止,因為原本倒在我身旁的地板上的某種東西居然爬了起來。


    那是剛才脖子已經被喪屍啃到露出骨頭的鳴沙贈的屍體。


    “搞啥——…啊?”


    當場我的大腦就一片空白了。


    隻見他那複活的屍體從離我幾十公分之外的地方爬了起來。雖然因為他染過頭發所以不好說他的頭發有沒有變色,不過現在他的眼睛很渾濁,而且皮膚顏色也很黯淡。緊接著他便像是小孩子鬧別扭一樣伸出胳膊抓住了我的手——和真正的小孩子鬧別扭不同的是,隨後這家夥就使出了類似於棕熊或著說灰熊一般的力道抱住了我。而當我迴想起這位鳴沙贈之前是怎麽被殺死的經過之後,我不由得遍體生寒。


    然而這時,小渚的鐵鏟唿嘯著的聲音打破了這片僵局。


    之前鳴沙贈的脖子就已傷可見骨,而鐵鏟的尖端現在則直接砍進了椎間盤裏。隻見小渚直接一腳踹在了鏟子頭上,直接把喪屍化的鳴沙贈給踢開了。緊接著小渚便把全身體重全壓在了那柄插進鳴沙贈頸椎的鏟子上。


    在一聲沉悶的繃斷聲之後,那顆腦袋就像皮球一般滾到了遠處。


    接著小渚一把就把脫了力的無頭屍體推開了。


    接下來她便轉過頭以一種看起來和平常一點差別都沒有的態度對我說話了。


    “快點兒,小忍。”


    “…”


    直到此時,我終於意識到了我正在經曆的事是相當之瘋狂、扭曲和恐怖的。


    我之所以會這麽想倒不是因為小渚之前那麽兇殘的行為。


    而是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居然開始覺得小渚在我身邊是一件讓我開心的事。


    7 (第三人稱)


    自從被爐被人從陣內家老宅的儲藏間拿出來的時候開始,它就變成了貓又的獨立王國。


    然而,現在貓又卻待在了某個離著被爐有一小段距離的地方一邊心情煩躁地打著哈欠一邊用後爪撓著耳朵。


    原因很簡單:因為古椿(小)搶先一步鑽進了被爐的毯子裏麵。


    而當陣內忍那位喜愛妖怪的媽媽來問這兩個妖怪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的時候,之前鑽進被爐的古椿(小)便從被爐裏伸出腦袋大聲控訴起來——此時的她中氣十足到連腮幫子都在抖:


    “這家夥偷吃了我的布丁!!我明明在盒子上用油性筆標上了‘古椿’兩個字的!!”


    “嗯…不過‘古椿’這個名字在這大屋裏能代指兩個不同的妖怪啊。”


    “而且這家夥還偷吃我的餅幹、巧克力還有雪見牌冰棒!!一定是她故意搞混的!就是她三天兩頭沒事偷吃我東西!!”


    “那你幹脆下次寫‘古椿(小)’不就行了嗎?”


    “人家到底哪裏‘小’了啦!?是人家的身高還是罩杯了啦!?這種事情不能搞混的好嗎!!”


    然而古椿(小)這聲調尖銳的抱怨一點都沒有影響到陣內忍的媽媽。


    “布丁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糾結了,因為我可以給你做呀。”


    “……你會做?”


    看來剛才的話可能觸動了古椿(小)的心弦,因為龜縮在被爐堡壘的她在聞聽此言之後帶著整個被爐顫抖了一下。


    “你會做布丁!?這怎麽可能!?”


    “哈哈……因為我是在一個開傳統日式餐廳的家庭長大的,所以在叛逆期的時候我就是靠著除了學習西餐做法之外啥也沒學的方法和我父母對著幹的。”


    當然,這也就意味著在從那家位於京都的高一流水平高級西餐廳學習料理之後,陣內忍的媽媽隻學到了西方人對日餐的偏見,而恰恰是因為這個,她才有了如此專業的西餐料理水平。不過在私奔到陣內家之後,她也學到了很多小忍奶奶的技術。


    “你真的會……你真的會做布丁?”


    在這個極具衝擊性的真相之下,古椿(小)的內心被極大地觸動了,而這讓她在下意識中從被爐下麵把自己的身體露了出來那麽一點。


    不過,她很快又迴複了自己的理性。


    “啊!?不對不對,人家可不是為了吃不到布丁才生氣,是因為這家夥偷吃了我的布丁才生氣!要是不懲罰她一下,那我可是不會罷休的!!”


    “算啦算啦,這又不算啥大事啊,你說是不是?”


    “這很重要!人家超超超超級在意的!!”


    “好啦好啦。你要是在被爐裏呆久了的話身上的衣服可就要弄亂了哦。你真的想等到小忍迴來時看到你頭上的發飾全都皺皺巴巴的嗎?而且你的浴衣也起褶子了喔。”


    “……”


    古椿(小)最終還是安靜了下來,從被爐底下爬出來了。


    然而…


    “這可不是說人家不生氣喔!要是她偷吃了之後卻沒有挨罰,我可是會一直待在這裏不走的!!”


    “是是是。”


    看來被爐區域最終還是要變成古椿(小)的領地了。但如果是調教古椿的傳奇大師陣內忍在的話,恐怕他會分別列出這倆難以分辨的妖怪的各100個優點,哄得古椿喜笑顏開。不過貓又可是被折騰得受不了了,所以她打算離開屋子去外麵呆一會。


    然而,十一月裏的走廊地板實在是太冷,以至於根本沒辦法在上麵蜷成一團,而外麵的院子裏就沒有過一次消停的時候。


    雪女朝著空中揮舞著小手。


    “來嘍!人家的季節終於來嘍!!初雪…我的初雪!!嗬嗬嗬…唿嗬嗬嗬…唿嗬嗬嗬嗬嗬嗬嗬嗬嗬!!”


    “你說這話是認真的?怪不得今天冷成這樣。下雪下到形成積雪對我來說可是很不爽的事情啊…”


    現在的貓又內心已經相當不爽了,然而雪女並沒有在聽。


    “誒嘿嘿。真好啊,真好啊,我能感受到我的力量在增長…這就是成為雪女的意義啊。先前炎熱的夏天把我一半的魅力都奪走了,不過看看我現在的樣子吧,陣內忍!這才是真正的雪女的姿容啊!!”


    “難不成她現在恢複元氣了?她是不是會變成個身材良好的美人或者是其他類似的什麽東西啊?”


    隻見雪女的小小身軀在發光,光芒越來越強,最後一下子就變成了爆裂的光球。


    那是持續了足足好幾秒,有如太陽般閃耀的光芒。


    緊接著…


    “……等下。”


    “啊啊…”


    現在的雪女變得比原來更幼小了。


    如果讓陣內忍看到現在這場麵恐怕他一定會以手掩麵的。


    而雪女身上穿著的浴衣袖子也發生了變化:袖子上麵多出了雪花形狀的剪紙圖案。


    聽到外麵的騷動,座敷童子走了出來,在看到這一切之後,她的眼睛頓時眯了起來,然後她便發表了如下評論:


    “你這是打算走哪條路線?”


    “你想想看,好歹夏天的時候你看上去胸口還有那麽點料,對吧?你可別告訴我你是在這種天氣裏獲得的能量越多反而會變小的那種妖怪。”


    “但是啊,以前她洗熱水澡導致法力削弱的時候不是也會變小嗎?那時候她可是融化了一點兒呢。”


    “所以無論是冷是熱她都會縮水嗎?我已經能想到那個色迷迷的小子雙手抱頭懊惱的樣子了。”


    實際上雪女身上那白色的服飾象征著貞潔,所以她的能力越強大就會變得越像稚子那樣純真,因此這麽說倒也不完全是錯的。


    而且也有一些傳說裏描述某些旅人在不知道雪女的真麵目的情況下邀請她洗熱水澡,結果最後卻發現在浴缸裏隻漂著一根冰柱的事情。


    這也就意味著,無論是往冷熱任何一個方向發展,雪女都能輕易地變得更小。


    “唔,我覺得實際上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她開不開心了。”


    “不過這對我來說應該算是一種詛咒吧。”


    不過,就在這兩個妖怪在聊天的時侯……


    “…?”


    座敷童子的視線突然望向了天空。


    8


    天上開始下起了零星的小雪。


    而此時正坐在大型垃圾車上穿行於這座已被死亡所籠罩的城市的我偶爾時不時地能聽到叮咣作響的沉重噪音。雖然現在小渚和我都坐在垃圾車那寬大厚重的金屬後車鬥裏,看不到外麵的情況。不過在目前的狀況下,這一點恐怕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雖然我完全看不見地平線盡頭那邊到底有些什麽,不過在我抬起頭的時候還是能看到點東西的。


    隻見屋頂上有個老頭正在以點燃廣告橫幅方式發出求救信號。而被燒的那條橫幅則是宣傳冬日祭的,所以我能看到橫幅上的火車醬正微笑著宣布說也會慶祝這個節日的地方還有聖靈市、供物市以及全國的其他友好城市。


    我還看到有不少建築物的窗戶已然從內側被鮮血染紅了。


    並且現在還時不時地有某幾扇窗戶突然碎掉,緊接著就會有十幾隻兇殘的白發怪物從碎掉的窗戶裏如同飛流直下的瀑布一樣一窩蜂地湧出來。


    而且我還看到了因為絕望而主動從樓上跳下的幸存者。


    不過,這恐怕隻是我對自己周圍的環境管中窺豹般的主觀感受罷了。要是我能把現在的情況徹底掌握,恐怕我大腦裏的某根弦會當場崩斷吧。


    “看著就像喪屍片的場麵一樣啊……”


    這時我聽到了從我的手機裏發出來的聲音。


    說話的人就是現在坐在駕駛座上的神真希。由於我們這些人裏一部分人在駕駛室裏麵,而另一部分人在車鬥裏,所以沒法直接溝通的我們把手機當作是我們的對講機了:我們的手機並不依賴基站天線,而是可以直接互相聯通——我覺得這可能是采用了能讓手機無線連接到打印機上的那種技術吧。沒錯,這東西和蘭園幸在大百足事件中所使用的是東西是完全一致的。


    而導致我們會采用這種方式打電話的原因很簡單。


    因為現在語音通話、電子郵件甚至是打給警察和消防隊的報警電話都已經失靈了,而且基本上所有需要依賴通信基站的設備都成了擺設。雖然由於目前的這場無妄之災,我還沒能拿到我用的手機能夠更換的全新整機或是新的電池,以至於我擔心這台老手機是電池會不會過熱,但實際上,眼下還有更大的麻煩需要我操心呢。


    “現在城裏已經屍橫遍野了——其中某些屍體已經被撕成了碎片,而另一些屍體則是在被喪屍咬了後又重新站了起來。雖然我並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但現在看來被喪屍咬到的死者最終會被腐化變成同樣的喪屍。”


    喪屍。


    在聽到這個詞的時候,我幾乎要開始發笑了——要是我真的打算用這個荒唐到可笑的詞來做為我的求生計劃的基礎的話,隻怕那原本掌控我內心世界的常識就要徹底崩潰了。


    “現在導致這一切的原因對我們來說並不重要。”我對著手機說道。“這種事日後自然有人會調查,所以我們還是把調查真相的工作交給警察們去操心吧——現在我們應該考慮的是如何逃出這座城市,畢竟現在要繼續在城裏待著的話會相當的危險。”


    “我同意。但是現在的情況明顯不正常,所以我很懷疑是不是有涉及到某種妖怪的靈封被用在了這件事裏。”


    就在此時,卡車的車身開始在另一種振動的侵襲下開始顛簸起來。


    因為顛簸而表情扭曲的我隻好把後背倚靠在卡車那巨大車鬥的側壁上。


    實際上現在的我正壓抑著想要嘔吐的衝動。


    沒錯,這個地方隻是個鄉下小城,不過好歹這裏也是鋪了瀝青馬路的地方,所以正常情況下路麵是不可能會這麽顛簸的。那麽,卡車現在的顛簸又是因為什麽呢?現在的大街上不可能有人會留在馬路上等待交通信號燈,而城裏麵到處是四處遊蕩著尋找獵物的喪屍,那現在垃圾車輪胎底下碾過的“東西”又會是什麽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並不難猜。


    哎呀呀呀呀……


    死亡的陰影籠罩了全城,成群的喪屍席卷了街道,而且還有外形類似人類的怪物正在大嚼人肉,不過,看現在的情況,怕不是開著垃圾車從倒地的人們身上軋過去的我們才是這座城市裏殺人最多的家夥吧?


    “你怎麽了,小忍?”


    “……小渚?”


    “你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好呢。如果你擔心什麽事,人家可是能幫你的哦。……嘿嘿。夫妻就是要同甘共苦的嘛。”


    此時的小渚正抱著那個沾滿血的鏟子,而她的動作就像抱住一隻毛絨玩具熊那樣平常。


    她到底是因為什麽才變成現在這樣的呢?


    在上中學的時候,我們之間的關係就被破壞了,不過導致她徹底性情大變的直接原因是其他的事情。


    “別露出這麽沮喪的樣子嘛。你又沒做什麽錯事。怎麽?你難不成想讓我做些諸如打你一拳之類的事情嗎?”


    對了,小渚的爺爺對我說過一件事。


    沒錯,恐怕那就是原因了。


    在以前,小渚的身邊總是有一隻聖伯納犬陪伴著她。


    就像我有座敷童子的陪伴一樣,在她出生之前,那隻狗就是她的朋友了。不過寵物和妖怪是不一樣的——即便智慧村出產的美味食物能讓它們活得比在別處更久更開心,過上十到十五年,狗狗們還是會變老,最終被某種疾病擊垮。而等到那個時候,它們的運動功能會退化,器官也會衰竭,要麽就已經由於癡呆或阿爾茨海默病死掉了。


    而那隻聖伯納犬的暮年晚景則更為淒涼——它明顯已經分不清陌生人和養了它十多年的主人了。雖然它不怎麽能活動,可它會呲著牙衝著著任何靠近的人吠叫,甚至連飼養它的小渚一家人給它喂食時都得小心翼翼地去避免被它咬到。


    而這樣的情況則持續了很長時間。


    但是,某天晚上,那隻聖伯納犬已經沒辦法從窩裏爬起來了,而且它還不停地邊流口水邊叫個不停。最終小渚走到了它的麵前。


    之後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傳入了小渚爺爺的耳朵裏,並且這慘叫聲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腦海中。


    等到小渚迴來的時候,她的身上已經鮮血淋漓——在聖伯納犬認不出自己的情況下,她依舊抱著它相當長的時間,以至於最終搞成了這樣。但是,雖然小渚渾身的衣服都因為聖伯納犬的撕咬而被扯得稀爛,但她最終隻是麵無表情地對家裏人說了三個字,“結束了。”


    話說在那樣的情況下,她的內心到底會有怎樣的感覺呢?


    幹巴巴地對她說“那隻狗再怎麽說也不過是動物而已”肯定是一點安慰作用都沒有的。畢竟那隻聖伯納犬至少在小渚一出生的時候就已經陪伴在她身邊了,而且小渚也已經把它的存在當做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了。哪怕它沒法用語言和家人交流,但是它仍然應該被算作是小渚的家人之一。眼睜睜地看著它垂垂老矣,看著它的餘生隻剩下了受苦受難,臨了臨了還得用自己的手結束它的生命,全程目睹了這一切的小渚到底是什麽感受呢?她的家人都沒辦法做出這種事,可這個小姑娘卻以一己之力擔當了這一切責任並因此性情大變。


    要是拿我的生活來打比方,這就像是要我去扭斷那個一無是處的懶惰妖怪的脖子一樣吧。


    “所以說錯並不在你啊。小渚她之所以會開始像崇拜宗教的人那樣仿佛念經一般滿嘴念叨著什麽‘永恆的愛’以及‘牢不可破的羈絆’之類的話實際上都是因為我們的過錯。因此你現在要是真和小渚呆在一起,那你的生活確實會永無寧日。所以啊,沒人會因為你想離開她而指責你的。”


    而在把這一切在腦子裏過了一遍之後,我緩緩地搖了搖頭。


    現在的我分明是在幻想中逃避現實——我對於小渚過往的記憶不可能給予我在目前這種極端嚴酷的情況下如何生存的任何方法。而我在迴憶過去之中迷失自我的唯一原因不過是是不想接受眼前發生的殘酷事實罷了。


    “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我已經再也不想在這座城裏多待一秒鍾了,所以我對於逃跑的建議當然是很支持的。但是在逃出去之後呢?逃出去就真的能安全了嗎?有誰能保證這場災難就一定僅僅局限在這一座城市之內呢?


    何況我們家所在的智慧村離這裏隻有一座山的距離。萬一這場災難波及到了那裏,那就徹底完蛋了。


    雖然我現在有手機,可我卻遲遲不敢給家裏打電話。


    要是我能直接單獨給座敷童子的智能手機打個電話確認他們是否安全的話,那我心裏的一塊石頭就落地了。


    然而此時我的思緒又被突發情況給打斷了。


    我聽到一聲明顯是金屬物體碰撞時發出的巨響。垃圾車猛地停了下來,而在車鬥裏的我和小渚則因為這下急停被弄得失去平衡東倒西歪,最後直接在貨鬥的地板上疊起了羅漢。雖然我能感觸到在我懷中的她柔軟的身體,可此時的我隻把精力集中在了朝著手機另一頭的人大聲說話上:


    “出啥事了!?”


    “我是野崎!那個,路被那些撞壞的汽車給堵死了。現在有一大堆被撞毀的汽車讓人遺棄在路上了。剛才我們想靠著垃圾車的馬力把它們強行撞開,不過效果不太好…”


    “真倒黴…”


    於是垃圾隻好掉頭開上了另一條不同的路,不過很快又出了問題。


    “小忍,好像所有的路都被這些廢車堵死了。”


    “那是肯定的——隻要有一輛車被扔到路中間,就會把後麵所有的車都堵死。


    “誒嘿嘿。不過我們會沒事的。咱們畢竟已經默契到在遊樂場並肩作戰也沒問題呢。”


    這裏的堵車場麵與其他時候的交通堵塞比起來的最大區別在於雖然街上已經發生了交通堵塞,但是周圍卻是死一般的寂靜。我根本聽不到諸如司機因為堵車導致心情不爽而按喇叭催促的聲音或者是引擎工作時的轟鳴聲,籠罩全場的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不過現在的場景並不怎麽讓我驚訝。傻子都猜得出那些喪屍在截停了汽車之後會對車上的司機做些什麽。而受害者越多,自然這裏被遺棄的車輛就越多。隨著喪屍危機的進展,所有人自然都會考慮開車逃出城市,因此出城方向的公路會最先被這些被遺棄的車輛堵死。而且照這種情況推測,隻怕橋和隧道可能也已經過不去了。


    即便是重型垃圾車也沒法擺脫預先設計好的道路網絡的限製,我們沒法駛離道路就這麽一路硬撞出城去。


    這時我聽見駕駛艙裏的三個人吵起了架。


    “接下來怎麽辦!?現在確實是得躲開交通堵塞沒錯,可我們這不就是在原地不停兜圈子嗎!?”


    “可我們也不能停下來啊!到處都是喪屍,要是我們一停車,喪屍們就都爬上來了!!”


    “但這車裏的油可是得省著用的啊。那——接下來咋辦?”


    現在該怎麽做?這確實是個生死攸關的問題。現在我們越是想躲開交通堵塞和被遺棄的汽車,我們的位置就離出城的通道越遠。可就算我們努力去擠出一條通路,這輛垃圾車也不可能把所有擋路的廢棄汽車全都撞開。萬一這車因為撞不動而被逼停下來,我們就一定會被喪屍包圍。然而,就算我們隻是毫無目的地亂開,也會消耗光車裏的燃料,最終的下場也不會比前兩種情況好到哪去。


    “我說,小忍啊。也許在咱們把車上的油耗光之前找個地方躲起來會是個好主意喔。”


    “可是能去哪躲!?學校和醫院外牆上都是窗戶,要是我們在那裏駐守,恐怕喪屍會從四麵八方湧進去的!”


    而垃圾車既是可移動的封閉空間又是可移動的武器,因而它是個不錯的堡壘。


    然而現在不可能隻靠垃圾車死撐。


    逃出城市的道路已經被堵上了。如果我們就這麽在城裏瞎開,那也不過是在燃油耗盡坐以待斃罷了。


    想到這裏的我不由地害怕起來,不過我接下來看向了空中。


    等下…


    “嘿,墓前市不是有時候會有那個…那個叫啥來著?就是你坐過的,像降落傘一樣的玩意兒在天上飛,後麵還安了個大螺旋槳!滑…呃,滑…滑什麽來著?臥槽,我剛剛還在想來著。”


    “滑翔翼。”


    “對,就那個!滑翔翼!雖然我不知道細節!!”


    “對,山頂上就有那樣的東西。記得那裏貌似叫狗廣場來著吧?那裏有個養了大概一兩百隻純種狗的設施。我覺得那裏的大小足夠當兩個滑翔傘起降場了。”


    “去那兒要自帶滑翔傘嗎?還是說能租他們那現成的?”


    聽到這話之後的眾人都短暫地陷入了沉默。


    對啊,即便我們逃不出去,隻要我們還能用城市裏的路,我們就能開到山頂上去。如果我們能從空中逃走,那就不用擔心會被喪屍咬到了。


    “我不知道,不過與其等到燃油耗光也沒能跑掉,倒不如賭一把更好。”


    於是,在一陣輪胎與路麵的摩擦聲傳入我耳中之後,垃圾車改變了前進的方向。


    我們開始朝著那空中的逃生路線進發。


    如果那裏也沒戲的話,我們就真的完蛋了。


    9


    於是乎,我們的垃圾車開始沿著某條山路向前行駛。


    沿著那樣蜿蜒曲折的路開這種重型卡車已經夠讓人覺得心驚肉跳了,奈何現在天有不測風雲——雪突然開始下了起來,問題是我們這輛車既沒裝防滑鏈,又沒裝雪地胎。


    等到車駛離了市中心並將那些該死的喪屍禍害出來的人間煉獄拋在身後之後,我從車鬥裏站起身來,然後我便從車鬥邊沿往外瞧去,開始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要是在這種壞天氣的情況下,要是我們真的花了半個小時來待在原地平複情緒的話,那咱們就都死定了。”正在開車的神真希如是說道。


    和智慧村不一樣,這裏的山區並沒有得到高度開發。我本來還以為這山裏隻有成片的樹林,但事實證明情況和我估計的不太一樣,因為我在沿著山坡向上的過程中偶爾能看到一些屋頂。


    “那兒的房子還挺不少啊。”我說道, “為什麽這的人要在這麽不方便的地方蓋房子啊?”


    “嗯……據我所知,其實這裏才是原本的墓前市市區才對。”


    “?”


    “看來我應該換種說法給你解釋下:在過去的墓前市,一個人的私宅所處的海拔高度是同他的社會地位直接掛鉤的。而這裏的社會階層的區分標準則是從山頂到山腳逐級遞減的。雖然山腳因為這幾年的運輸業和其他服務業的興起發展得更快一些,不過像是不動產、銀行和那些重要些的店鋪依然是建在山上的。”


    而這樣的消息已經足夠讓我的心當場涼半截了。


    要是山上的人口數量也很多的話,那恐怕山裏一樣會有不少喪屍。


    但是,看來小渚所想的事情和我現在正在想著的這些事情完全不同。


    “可要按照那樣的說法,那為什麽有人會在頂峰的位置蓋了座狗廣場呢,小忍?”


    “啥?”


    “你不覺得像山頂這樣的地方應該被當做是上好的觀景處嗎?所以說我本來覺得能在山頂上看到一座古堡或者是公館之類的東西呢。”


    這一點倒確實是讓人感到很奇怪,可現在就算是知道了像這種有關這座城市的地方性資料也對改善目前的局麵沒有什麽幫助。


    我們現在需要的是專心地思考下如何在喪屍潮下求生的方法才是。


    而當垃圾車開始橫越山穀上的鐵橋時,開著卡車的神真希開口了:


    “我看咱們還是趁著這雪還沒積起來的工夫直接開車上山頂吧。”


    “小忍,話說你知道怎麽飛滑翔傘嗎?”


    “這種事情現在我不想去多考慮。現在我們隻能希望老天保佑讓咱們用那玩意起飛的時候碰到的麻煩能比騎獨輪車簡單些了。”


    “誒嘿嘿,要是咱們去飛滑翔傘的話,那咱們一定要搭同一架滑翔傘喔。他們是管那個叫騎雙人自行車吧?你在下麵,我在上麵,這樣的話我就能像現在這樣坐在你的大腿上了。”


    看來她好像會為所有與浪漫沾邊的東西高興。


    看著她那盲目樂觀的態度,我隻好歎了一口氣。


    然而就在那之後,我們底下的橋墩基座處突然傳來一聲爆炸聲。


    我們身後的橋麵正在開始一點點的向著穀底坍塌崩落。


    而此時的我立刻就明白了一件事。


    哪怕是在眼前所發生的事情相當之荒謬並且根本不知道該讓誰該對這一切負責的情況下,一個正常人還是會想著先抱怨一下再說。


    “嗚哇!?這…到底啥情況!?為什麽這些人要這麽做啊!?”


    而此時的垃圾車則因為爆炸而劇烈地搖晃著。


    看來這很有可能是有什麽人事先用粘合劑把爆炸物裹住,然後再通過用繩子把這些粘性炸彈垂下去的方法來讓它們固定在合適的位置。雖然隻有我們後麵的橋麵被炸壞了,但炸彈的破壞使得大橋完好的那一端和被毀的那部分形成了高度差,使得大橋的結構開始瓦解。大橋正在垮塌——它就要被這深深的穀底所吞沒了。


    就在此時,卡車的整個車身突然劇烈震顫起來——根據我的猜測,這恐怕是那位開車的神真希一腳把油門踩到底了。


    卡車的動靜頓時聽起來就像是引擎隨時要爆炸一樣,而這超過十噸重的大塊頭就這樣在這剛剛才開始傾斜的橋麵上飆了起來。


    我們差點就過不來了。


    大橋在我們的卡車剛剛開到了山穀那邊的那一刹那就整個兒垮塌下去了。


    “我說,這事你怎麽看!?”此時神真希突然開口向我問了這麽一句。


    “如果對方的目標是咱們,那他們就不會在橋上放炸彈而是放在大路中央了。”我迴答道。“也許他們是想關上他們所駐守的堡壘的大門,這樣山腳下的喪屍就過不來了。”


    “嗯。照這麽說,小忍……”


    “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是到底是哪一路的人,不過上邊的地方應該還是安全的。”


    而做出這一推測的部分原因是因為我的心髒已經再也無法承受除此之外的其他情況了。


    “要是考慮到之前咱們開著這垃圾車一路闖紅燈的事情的話,那說實在的,咱們也沒啥臉去抱怨人家做這種事啊。不過就算這樣,他們能做出這樣的事還是讓人覺得難以置信啊。”那位明原小姐此時開口這麽說道。“他們為了自己活命都敢用上炸藥了,而且他們都開始動手把對別人來說可能十分需要的逃生通道給封死了。看來現在我們沒必要一直擔心那些喪屍的事情了——要是我們如果不趕緊做點什麽的話,恐怕隻要是我們碰到的所有長的像人的東西都沒法相信…”


    然而說到這裏時她突然閉上了嘴——因為垃圾車此時已經在山路的路中間緩緩地刹住了車停了下來。


    而我們隻不過才把車開到了某座被山林掩蔽起來的茅草頂房子旁邊。


    雖然越過車鬥的外壁往四周看我還能看到周圍的景象,但我看不到前麵——因為駕駛室要比車鬥的外壁要高一些。


    “為什麽我們要停在這?”我問道。


    “有幾個大鐵桶正橫在路中間呢。…它們應該不會是炸彈吧?”


    “不對!等等,打住!!神真前輩,不能過去!!”


    “嗯?野崎?”


    “那確實不是炸彈!可…實際上他們是想用那個讓你停…!!”


    然而還沒等到野崎春把話說完,我們就又攤上事了。


    伴隨著一聲撕裂空氣的巨響,鐵桶的側壁上炸開了一朵橘色的火花。


    一開始我還疑惑著這附近為什麽會突然打雷,但等到我慢慢意識到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之後,我全身都開始顫栗了起來。


    這居然是…獵槍的槍聲嗎!?


    “不想死的就都從車上下來!想要命就把卡車留下!!”


    “太棒啦!終於有人開車路過了。我們有救了!現在我們可以去拿山頂的滑翔傘了!終於有得救的希望啦!!”


    隻見有四五個男女從他們之前埋伏的地方走了出來——從他們嘴裏抽著相同牌子的煙可以看出他們可能共抽一盒煙。而在欄杆上方有段相當陡峭的山坡,很明顯他們之前就躲在在這如同懸崖峭壁般的伏擊處等待著路過這裏的車輛。


    他們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嗎?還是說他們也是偶然聚在一起的烏合之眾呢?


    “喂,躲在車後麵那個黃毛小子!!快給老子滾下車!不然就給你一槍讓你當場撲街!”


    由於他們正拿著一把裝著木質槍托的獵槍瞄準了我所在的位置,所以我不得不先舉手投降。


    而現在我要做的事有兩件:第一,絕對不能隨隨便便到處亂看;第二,把自己的所有想法都先爛在肚子裏別說出口。


    對了……差點忘了還有小渚在。


    之前她就一直和我挨在一起坐在卡車的車鬥裏麵,而且還在用臉頰蹭著我的大腿。由於她和她身上那可愛的貓娘護士裝都藏得很嚴實,所以目前還沒人注意到這裏還有這麽一位重度病嬌的姑娘也在場。


    “……”


    隻見她把指尖從我的腿上挪開,開始準備著把身邊的鐵鏟抓起來。見此情形的我立刻把一隻腳踩在了鐵鏟上麵以暗中提醒她先別輕舉妄動。緊接著我便按照那些伏擊我們的人的指示下了車。


    而那位明原小姐,還有那個叫神真希的小哥以及野崎小姐都同時離開了座位。不過呢,這些伏擊我們的人不像是劫財的——因為他們對明原小姐的耳環和野崎小姐拿著的布包都不感興趣。


    讓人感覺到很奇怪的是,他們手裏的自製武器看起來倒比獵槍更加不祥——比如說那根纏了帶刺鐵絲的金屬棒球棍。


    我不禁咽了一口唾沫,緊接著我便開口發問了:


    “你們為什麽要做這種事情?”


    “看看你們自己在做什麽你就應該明白我們為什麽要這麽做——咱們的唯一差別就是會不會為了活命而不擇手段。”


    “那你們對那些喪屍又了解多少呢?他們到底是什麽玩意!?”


    “那我倒想問問你了:如果咱們的立場對調了,你們會把這種事情告訴我們嗎?”


    而那位黑發的小哥神真希則竭力壓製住微微顫抖著的嘴角,強逼著自己開了口:


    “請……請等一下。這卡車的後鬥大概能裝下一打人。車鑰匙我可以給你,誰開這車我也無所謂,可是你們沒理由把我們丟在這裏!”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在跑到這裏之前做了些什麽,不過你們之前在路上的時候真的有援助過其他的幸存者嗎?哪怕是隻有一個也行啊。”


    “……”


    “所以說咱們之間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至於這車能拉多少人現在根本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你知道這次喪屍危機會持續多久嗎?我們有能找到多少食物和水?我們又能找到多少武器和防護裝備?現在的情況就是人越多反而越容易把事情搞砸,最後大家齊齊整整地變成喪屍。更何況我們現在根本不知道山頂上有多少架滑翔傘,所以我們又有什麽必要去多帶一些活人呢?”


    看來現在我們需要一個能活命的理由。


    在現在的局麵下,這樣的理由等價於一條人命。


    在如今的情況下,就連像紅燈停綠燈行這樣的最基礎的規則現在看起來也已經是遙不可及的事情了。


    “好了痛快些把車交出來。我們是會你們扔在這沒錯,但是隻要有了車我們就不會殺你們。而且,我們也不會做像是隻帶女孩子一起走這樣的道德敗壞的事的——這可不代表說我們現在還能良心發現,隻不過是我們沒空做這種事情罷了。對了,你們還是可以試試徒步爬到頂峰去啊——要是我們逃生之後那裏還有剩下滑翔傘的話,沒準你們也能逃出去啊。”


    就在這時,我用眼角的餘光看到了讓我極度頭大的那個家夥——小渚。


    隻見她從車鬥壁上探出頭來向著車外張望著。


    她這是要幹嘛?


    我的大腦頓時就有了快要當場炸成無數碎片的感覺。


    該死,千萬別出那種事。


    雖然因為之前殺的是喪屍,目前她還沒做過用鏟子把人頭砍下來的事。


    但是,這家夥可是把地球上的70億人分作了四類:敵人,盟友,不感興趣以及愛到發狂。既然現在喪屍已經被劃為她心目中的“敵人”一欄了,那麽接下來這幫想搶我們的垃圾車的……不對,是居然敢拿著槍對準陣內忍的家夥又會是什麽下場呢?


    想到這裏的我頓時便汗如雨下。


    雖說我們之前做的事情也不算清白無辜,可再這麽下去的話明擺著就要局麵失控了。


    可就在我開始喘著粗氣的時候,這裏的情況突然朝著我連想都不敢想的方向發展了起來。


    隻見露齒微笑著的小渚用她那纖細的手指指向了遠處。


    一秒鍾後我便聽到了一聲悶響。


    那個拿著獵槍的男人的肩膀當場就被突如其來的襲擊挖走了一塊肉。


    “啊…呃?”


    突如其來的劇痛讓他雙目圓睜。但是時間並沒有因此而停留片刻——伴隨著一陣濕噠噠黏糊糊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我看到了某個有著白色頭發,渾濁雙眼以及紫色的皮膚的家夥。而其中的某隻怪物正叼著那個拿著獵槍的男人身側和大腿上的肉塊,而這家夥一看就像是還吃過其他人身上的人肉。


    那是一隻喪屍。


    緊接著就有四五隻喪屍突然從附近那如同牆壁般陡峭的懸崖上的一叢灌木裏鑽了出來。不對,後麵還有更多——因為我能聽見灌木叢裏那淅淅索索的聲音。


    ……等一下?原來他們能從山坡上下來嗎?


    “啊嘎哇!?怎…怎麽會這樣?可-可-可-可是橋已經…明明不可能還有喪屍能找到這的…嗚嗷!!”


    他的話音最後突然走了型了,不過這並不是因為喪屍咬穿了他的氣管。


    隻見他的一個隊友馬上拿著纏著鐵絲的球棒敲碎了他的腦殼。


    “我們可不會在馬上變成喪屍的家夥身上浪費時間。”隻見這人大聲吼道,“更重要的是,我們更需要那杆槍!我們得把那些喪屍趕迴-…!!”


    然而就在這時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就像電影或戲劇裏出現的橋段一樣,有人突然把步槍一腳踢到了公路上。


    “搞啥…?”


    拿著球棒的男人不禁抬頭看去,緊接著他口中的香煙便掉到了地上。


    這事情是神真希做的——現在的他看起來像是因為出了一口惡氣而相當地神清氣爽。而那個顫抖著的年輕人則嚇得不斷後退幾乎要一屁股坐地上了——因為他想快點逃命。


    可是,他為什麽要逃命呢?


    自然是要避免被白頭發的喪屍當下酒菜嘍。


    在接下來的幾秒裏是動了還是沒動足以決定誰會變成喪屍的下一個目標。


    “卟啊!?呀啊!!你…你這王八…!!”


    這裏頓時就變成了殘肢碎肉到處亂飛,啃咬之聲不絕於耳的地獄。雖然神真希現在還在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往後撤退,但是他嘴裏一直在像念咒一樣不停重複地喊著一句話:


    “不是我殺的他,不是我殺的他啊!!”


    由於那個拿著球棒的男人隻是想著拿到步槍以及把喪屍趕迴去這兩件事,所以他沒有考慮過自己現在應該怎麽逃生的事。


    總而言之,現在這裏完全是一副充斥著慘叫的地獄圖景。雖然我不知道那些喪屍是哪來的,可現在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喪屍從暗處蹦了出來並且朝著這些伏擊我們的人撲了過去。


    從這些人手裏的武器就能看得出來他們打過喪屍,而現在的他們一看就是由於因為考慮著到底是戰鬥還是逃命而猶豫。不過,如果他們之前就扭頭就跑,沒準他們能全須全尾地逃得一條性命。


    “快-快點!我們得快從這逃命才是!!都上車!快點!!”


    飛身去抓垃圾車的司機側的車門把手的神真希如是吼道。


    然而,此時我卻聽到一聲鈍響。


    “呃?”


    接著是一聲驚詫地輕唿。


    就在神真希還沒打開車門的時候,一隻頭發幹枯的喪屍看起來已經抱住了他。而他甚至連慘叫都沒來得及就被那喪屍咬住了肩膀。他的肉當場被完全不同於機製的刀具和野獸的尖牙的普通人類牙齒咬掉了,緊接著一股濃重的血腥氣便播散開來,。


    “卟啊!!卟啊哈!?”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而就在這時,那位把栗色頭發綁在腦後的明原小姐用她那做過精致美甲的雙手握住了纏著鐵絲的球棒使盡全力打了過去。


    球棒的第一下打飛了喪屍的右臂,第二下打到了神真希先生的肩膀,第三下打爛了喪屍的腦袋。


    在發出了如同打碎爛西瓜的聲音之後,喪屍的腦袋被徹底打變了形——隻見得那家夥白發四散,而且紫色的下巴也錯了位。神真希的肩膀也因此而擺脫了對方的啃咬。


    由於喪屍還在垃圾車周圍走動,所以明原拉著神真希身上那紅白綠交間的製服把他拉了迴來。


    垃圾車現在已經沒用了。


    “現在隨便去哪都行!!總之咱們先逃到安全地方去,小渚!!”


    “嘿嘿。你說去哪我就去哪,小忍.”


    於是小渚相當敏捷地就從垃圾車的車鬥裏跳了出來。


    雖然幾隻喪屍好像注意到了她,可她的反應更快。


    我隻聽見鏟子一聲唿嘯,接下來就是一陣劈裏啪啦的聲音。她有時從喪屍麵前虛晃鏟子,待得喪屍去咬鏟子時直接拿鏟子橫掃喪屍的下盤,然後便順勢一個縱劈,直接拍碎喪屍的後腦勺。而有時她則先用鏟子砸碎喪屍的膝蓋,接著用鏟子的尖端頂上刺中喪屍的脖子,最後拿腳後跟踩在鏟子頭上施力,就那樣直接把喪屍的脖子切斷。


    而手裏抱著布包的野崎春此時看起來則像是一副毫無防備的樣子。


    “既-既然她這麽厲害,那幹脆就讓她把這些家夥都幹掉吧?”


    就在這時,我聽到有某種厚重的東西折斷的聲音。


    鏟子的鏟柄從前段直接斷掉了,而斷掉的那頭已經帶著金屬的鏟頭飛的遠遠地了。


    在看了看斷掉的木杆之後小渚便直接把手裏剩下的殘端扔在了一邊。


    “這玩意斷掉了。看來我隻能做到這麽多了。”


    “那……那還不快跑啊!!”


    10


    現在整個局麵徹底亂成了一鍋粥。


    我們就這樣架著肩膀被咬掉一塊肉的神真希玩命地往外逃——目前來看附近也就那座路邊的茅草頂房子可以讓我們避難了。不幸中的大幸是,由於喪屍們忙著吃那些伏擊我們的家夥的肉,現在它們顧不上我們。於是在明原小姐和小渚的帶領下,我們這幫人飛也似地衝進了那座老房子。


    由於現在的我們實在是驚魂未定,所以我們現在連進屋要脫鞋這樣的事都給忘了。


    雖然我們馬上就把門從裏麵反鎖住了,可這到底又能管多大用呢?


    這房子的推拉門看起來還沒公寓的防盜門靠譜呢,我估計就算是把這門鎖上保不齊它也會在遭到衝撞的時候直接從滑槽裏被撞出來。


    “那麽…咱們接下來該怎麽辦?”


    這房子可並不是那種用磚頭壘起來的堡壘,何況這房子的門還是那種紙質的推拉門,還有著玻璃窗戶和木製的擋雨棚——這樣的破房子都不用喪屍出手,隻怕是我都能赤手空拳地破門而入。


    一旦那些家夥把路上的人肉都吃光了,它們絕對會到這裏來,所以說到了那個時候我們又該怎麽做呢?


    “啊,不賴不賴☆”隻見小渚一邊環視著掛在過道牆壁上的東西一邊興奮地歡唿著:“快看啊小忍,這裏到處都是打獵裝備哎。”


    除了雨傘和稻草製成的蓑衣以外,這屋裏還有繩子和背在背後裝東西用的木頭架子。等到我再靠近仔細檢查之後,甚至還找到了個大約一米五見方的類似於籠子的玩意——這玩意的籠門相當的大,而且還是那種可以像是斷頭台的砍刀一樣的下落式結構。


    看來這是個獵熊用的籠子。


    “難道說他們的裝備是為了獵熊準備的嗎?”


    沒準那把獵槍也是從這房子裏找到的。


    就在這時,小渚像是從櫥窗裏購物一樣,從牆上拿下了什麽東西。


    “哦,這東西很不錯哦。你覺得呢,小忍?你說它是不是很人家很配呢?嘿嘿…”


    那是一把宰牛刀。


    顧名思義,這是一把能把一頭體型很大的牛大卸八塊的厚重刀具。一把普通的砍刀可能隻有三四十公分長,可這把的長度基本上和日本刀的長度相差無幾。如果考慮到它刀身的厚度的話,恐怕這玩意比劍都要重吧。


    而在刀刃的根部則銘刻著這宰牛刀的名字——“腥”。很明顯這玩意就是件為了殺戮和切肉而製造的老古董工具,而那個諷刺般的名字讓它成為了喪屍的克星。


    要知道小渚之前拿著把鏟子都戰功卓著,所以要是讓她拿上這麽一把專門用來殺牛的宰牛刀的話,那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呢?


    看來除了喪屍的動向之外,我也得留心一下小渚的行為才行。


    “現在可是有比這更要緊的事情呢——你們有沒有看見這兒哪裏有急救包?”


    那位看著很性感的明原小姐此時打斷了我和小渚的對話——此時的她正摸著耳環,也許那麽做是能夠幫她減壓的吧?


    “神真君的傷口流血比我預想得還嚴重!得趕緊止血!!”


    好了,現在有了一件需要我們全神貫注地解決的事情了。


    由於我們還沒想到到底能怎樣堅守這裏的方法以及逃命的方式,所以做這種事情就好像是在整理房間的過程中放下其他工作去看偶然被翻出來的漫畫書一樣。


    後來我們把起居室和其他房間裏的儲物架都找了一遍,可最終什麽都沒找到。看來很可能是之前那些伏擊我們的家夥把急救包拿走帶在身上了。於是,我們最後隻好死馬當活馬醫,拿來毛巾、衣服和一些看著就很有年頭的和紙把神真希的傷口先堵住,之後又把他放平,讓他躺在了地板上。


    “啪嗒,啪嗒……”


    他的出血量比我預想中的還要多。


    明原小姐是對的。


    我確實不清楚“麵無血色”具體該是怎樣的一種樣子,但我想現在的情況應該很符合這個詞的詞義了吧——隻見神真希那已經發白的皮膚底下隱隱約約地透出一點土黃色,而且他的唿吸很淺,眼球的轉動很遲鈍無力,不過他現在卻出了很多的汗。


    “不管怎麽說吧…總之呢,我們馬上就能把血止住了!神真君,振作些,千萬別睡過去!!”


    明原小姐一遍又一遍地唿喚著他,把用來包紮用的毛巾和衣服緊緊壓在他的肩膀……啊,準確點說傷口的位置更接近脖子。而從包紮傷口用的那些東西很快就變紅來看,他可能真的傷的很厲害。雖然說我知道怎麽消毒小傷口以及拿繃帶和創可貼包紮,可在除了這些之外我就啥都不會做了。萬一這傷口需要縫合,那我們又該怎麽做呢?


    “拜托了…”


    雖然在神真希開口的時候,他的眉毛上已經掛滿了汗珠,可他好像已經感覺不到疼了。


    隻見他現在眼神渙散,而他的聲音像發燒了一樣虛弱——看來他這話並不是對在場的某個特定的人說的。


    “我好害怕…我怕我會變成那種東西……也很害怕自己被恐懼逼瘋。我無論如何都不願意變成一個怪物,所以…”


    “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會讓那種事發生的!!”


    明原小姐繼續壓著傷口,唿喊著,就好像她能用聲音把血止住一樣。她實在是很賣力,頭發都淩亂了。


    與此同時,小渚正在把之前就裝在屋裏某個電水壺裏麵的水倒在了一個小茶壺裏。


    隻見她漫不經心地指向了放在榻榻米上的一些紙。


    “快看這裏,小忍.”


    “啊?有啥可看的啊!?現在哪有空幹這種事…”


    “可是這裏寫的東西很有意思喔。”


    她指的是我們拿來當繃帶的東西——那捆我扯下來的和紙。


    雖然上麵那歪歪扭扭的字跡很難辨識,但有幾處還是非常清楚的。


    “上麵寫著‘火車’哦,小忍.”


    “火車?”


    我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我在山腳下的城市裏看到的緞帶、扯碎的戲服以及冬日祭宣傳橫幅上看到的地區性吉祥物火車醬。


    那家夥的原型到底是什麽類型的妖怪呢?


    嗯。


    “?”


    在我歪著頭正陷入思考的時候,我很快就注意到了某些異常的東西。


    小渚所指出的東西並不僅僅是那些舊紙片。


    因為這屋子牆上掛著的卷軸,還有屋子角落折疊的屏風,以及畫架上放著的卷軸上全都畫著火車。


    而我拿來急救用的這些紙原先可能屬於某本傳統工藝裝訂的書,所以我看了看這書的硬質封麵。


    這書到底是講什麽的?難不成是記錄了火車的封魔祭典嗎?


    自從我在全滅村的事件中發現自己不認識古漢字之後,我就學了一點有關的知識。而在我看來,這本書應該是某種使用說明之類的東西,可我卻完全讀不懂裏麵的內容。


    這些美術品上麵的圖畫並沒有采用具有西洋風格的透視法則,而是按照平麵風格畫的。在這些畫裏描繪著火焰、風、骷髏、一個圓筒,還有像是個在屋頂上跳舞的黑影。畫麵極度地違和,讓我想起來在曆史書裏看過的歐洲的人物漫畫,畫著傳播瘟疫的猙獰的死神。


    而當我盯著這些圖畫仔細觀察的時候,某些被我塵封的記憶漸漸蘇醒了過來。


    這不是那種妖怪來著嗎…沒錯,就是那種會從葬禮和墳墓裏盜竊屍體的妖怪。好像也不對,它們好像能附身到屍體上,然後…貌似是可以操控那些屍體來著?具體細節我是記不清楚了,但我知道它會用偷走的屍體作惡。不過,根據我的看法,不是隨便一具屍體都能被拿來去做那種事。難道說它隻會偷罪人的屍體嗎?鑒於若是有族人的屍體被火車偷走對一個家族來說是莫大的恥辱,所以我覺得以前肯定是有能防止火車把葬禮毀掉的儀式。對了,這種妖怪的外形就像是一隻身上燃著火焰的貓,可它的真麵目真的是那樣嗎?


    “但是啊…”


    這種妖怪會偷走屍體。


    而且它還能讓屍體移動。


    “這些喪屍難不成和這種妖怪有關係嗎?”


    “而且這還有其他東西。”在往一對應該是給夫妻兩人準備的茶杯裏倒茶的同時,小渚繼續向我講述著她的發現:“上麵提到了一個叫做‘禦口大人’的稱唿,不過這個稱唿根據描述來看更像是地名喔…啊,我泡的是二次衝泡茶,雖然說由於是智慧村以外的生產的因此我覺得這茶的質量不太好,不過小忍你平時一直都喝黑咖啡,所以我覺得這應該沒問題的。誒嘿嘿。”


    “禦口大人?”


    我不認為這是妖怪的名字。而且,我以前根本就沒聽說過這個名字。


    而當我順著小渚的視線看過去之後,我發現了一張已經被扯爛的日本紙。這貌似是用毛筆和墨汁書寫的古代文獻,上麵說在墓前市的附近的山區地下有著類似於地下水脈的東西。雖說這些文件看起來有幾百年的曆史了,然而放在它們上麵的是一些圖像清晰的照片。而放在最上麵那看著最新的文件的風格看著就很現代,而它的內容裏麵同樣提到了火車。


    慢著。


    如果這些圖上的東西並不是地下水脈呢?它們實際上會不會是靠人工開挖的隧道?


    對於我們來說,這些喪屍到底是從哪裏來的之前一直成謎。雖然按照我之前的假設嗎,它們是先從山腳下的城市裏出現然後才逐漸爬到山上的,可是,即便是橋被炸斷了,這些家夥依舊能跑到山上來。


    但是,圖上標出來的這些地下通道會不會才是它們巢穴的位置呢?


    難道說那些喪屍是從山體深處鑽出來嗎?會不會一開始的喪屍就是從遍布山體內部的那不計其數的如同蟻穴的隧道裏出現的呢?


    而先前那些喪屍會從像牆壁般的山坡上的灌木叢裏鑽出來,是不是也是因為在那個位置本來就有隱藏在草叢裏麵的出入口呢?


    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事?


    這個禦口大人又究竟是何方神聖?


    “現在這種東西根本不重要。”


    然而此時我的思緒被包含著怨毒的某個女性的聲音打斷了。


    說話的人是明原律,由於過於激動,此時已經有幾束散亂的頭發掉進了她的嘴裏。


    “這還有個重傷員呢!他人可是就躺在這裏呢!!而且保不齊我們還能救他一命!!所以說現在別的事情都不重要!都快點過來幫忙吧!!”


    緊接著,隨著滑動門被打開的聲音傳入我的耳朵,我看見野崎春直接走進了房間。


    而明原小姐自然也開始衝著她發起了火: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幹啥!?你一天到晚地亂差遣神真君幹這幹那,一點忙都幫不上他不說,還到處礙手礙腳!現在明明是你迴報他的機會,可你卻除了抱著那個老太太的布包袖手旁觀之外什麽都不做嗎!?他之前幫過你那麽多忙,難道你就不想著迴報一下嗎!?”


    而野崎春的迴應則稍遲了一些。雖然這種遲鈍不過隻有一小會——類似於在線視頻裏那種隻有零點幾秒那麽長的語音延遲一樣,然而她的迴答卻讓我的神經警覺到了危險的型號。


    在遲鈍了那麽一刹那之後,雙目無神的野崎春開口了。


    “喲,原來你們兩個還活著呢?”


    明原頓時瞠目結舌了,但這貌似並沒給野崎春帶來什麽困擾。實際上,她接下來就把布包裏掏出了某樣東西,然後就把這玩意裏麵裝著的東西直接撒在了明原小姐的頭上。


    那東西不是那個畫著火車醬的…煙灰缸嗎?


    “這應該就管用了呢。依我看你現在幹脆還是不要再繼續掩飾你那齷齪的本相了吧?你看,隻有那種樣子才更適合你嘛,對吧?”


    “喂!咳,咳!!你們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好了,現在出了這種事情之後,在我看來明原一定會當場暴跳如雷,但接下來的事情表明了一件事——我還是想得太簡單了。


    因為接下來就有一大群人突然衝向了她,直接以巨大的力量把她碾了個粉碎。而位於野崎春背後的滑動門在刹那間就被穿過其中的無數不是發紅就是發紫的人手給扯成無數碎片!


    “哇-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當場尖叫起來,而小渚則是一邊握住那把叫做“腥”的屠牛刀一邊把我的腦袋抱在了懷裏。


    當然了,目前在這裏最沒有防備的人就是正試圖撲到野崎春身上的明原律。


    “啊,等-…”


    不過一瞬間,她就被無數雙人手抓個正著。


    “嗚啊啊啊!?媽的!?啊!怎麽會這樣!?你這…小婊子啊啊啊啊啊!?”


    雖然在這最後一刻明原律想拉野崎春墊背,可最多也就扯下了她劉海上的發夾而已。


    而喪屍們的行動則毫不留情。


    隻見明原的頭發、耳環,以及她修長美腿上的長筒襪都被毀了個幹淨。僅僅一開始就有無數雙手把明原推倒在地板上,於是乎她就這樣被徹底淹沒在那些行屍走肉之中了。而躺在榻榻米墊子上神真希現在幾乎是動彈不得,所以在被如此眾多的捕食者環伺之後,他的下場自然可想而知。


    在被喪屍圍攻的過程中,可能是因為他們的氣管都被喪屍撕爛了,所以這兩個人連慘叫都沒發出一聲,現場隻剩下了大啖人肉之聲。


    而野崎春則獨自一人站在那猩紅與青紫交織的地獄裏,就好像是和海葵共生的小醜魚一樣。


    此時她的劉海已經擋住了大半張臉,而且她的臉上堆著及其殘酷的冷笑。


    我想現在我臉上的表情一定是大驚失色。


    “你…是你把那些喪屍吸引到這裏的!?”


    “哦?幹嘛那麽驚訝呢?那位明原小姐之前可是也做過這樣的事喔。”


    由於她依然捧著布包站在那裏,所以我不太明白她是什麽意思。


    除非…


    “還記得那位神真希先生被咬的時候嗎?在他想開車門的時候可是因為某種突發狀況而愣了那麽一下,所以他才會被喪屍咬到。你要知道這年頭的汽車哪怕是不把鑰匙插進車門裏也可以鎖住門的——隻要按鑰匙上的按鈕無線遙控就行。”


    “你的…意思是…”


    “有人趁亂把車門鎖上了。而那個女人曾經和原來開車的那個無頭司機喪屍打過一場,所以她應該很容易就能拿到備用鑰匙。我懷疑她沒準很希望那些拿步槍的家夥會攻擊我們,——沒準她覺得那是她的機會呢。”


    可是現在做這種事情根本沒有意義啊。


    如果明原律曾有意害神真希被咬,那她為什麽還要事後裝作那麽焦急地為他止血呢?我很難相信剛才的一切都是逢場作戲。


    “換個角度你再好好想想吧。”


    “?”


    “在同一個環境中有一男兩女三個人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話,那不管他們之間是同事還是室友都必定會發生衝突。而且,其中一個女人對那個男人有好感一直就是明擺著的事情。可要是那個男人對她不來電呢?偏偏在這個時候,一次讓人難以置信的喪屍危機發生了。而如果那個女人打算不計代價地把男的變成她的所有物,那她會怎麽做呢?”


    “…………………………………………………………………………………………………………………………………………你在…開玩笑吧?”


    那就是明原律的動機。


    那就是明原律讓一個活人被喪屍咬死的理由。


    那就是她為什麽會做出先故意讓神真希被咬然後再救他這種前後矛盾的行為的動機。


    這家夥想在造成損傷最小的前提下來培養一隻穩定的喪屍以加以馴服。


    “嘿嘿。來想想吧,你還記得她找急救包時說了什麽話嗎,小忍?”握著像劍一般的屠牛刀的愛之魔獸小渚問道,“那女人說過那個男的流的血比她想象得還要多。我剛才還在奇怪她這是到底打算讓她男朋友出多少血呢。”


    咳啊…


    “發什麽神經啊這是!!”


    “對啊。你真的知道那種感受嗎?被夾在兩個滿腦子都是浪漫和精蟲的白癡之間,還被那女人成天背後叫‘婊子’和‘狐狸精’的感受嗎?神真希?誰在意他啊?明原律?她要是閉上嘴再少化點妝掩蓋那張上了年紀的老臉就好了!!她就像屁股底下坐著爐子一樣火燒火燎地成天嘴裏廢話個沒完!而且還一天到晚地就和活在廉價的戀愛歌曲裏一樣,除了有關浪漫的事什麽都不懂!她要想活在那個小世界裏那就去吧,可別把我也扯進去啊!!人生有很多更重要的東西要去做呢。這個布包是我死去的祖母的遺物!她居然敢從早到晚嘲笑它!!那婊子以為自己是誰啊!?”


    明原律確實之前已經瘋了,可這樣懲罰她的野崎春呢?


    那些炸斷大橋和搶劫垃圾車的家夥的心理可能也是一樣的。他們心中的戾氣在一點一點地積累,而那場喪屍危機輕鬆地就把他們心中的防線給摧毀了。


    恐怕現在她滿腦子隻剩下一件事在想了。


    “你已經報仇了。那麽你接下來會拿我們怎麽辦?”


    “誰知道呢。”


    這人已經跨過了一條界線。


    由於已經陷入瘋狂,所以野崎春傾斜著那雖然沒有受傷但是劉海卻無力下垂的頭站在那些喪屍之間繼續著她的發言。


    “說實在的,我根本不在乎你們。可是這裏有些東西會吃掉你們,而且我可控製不住它們喔。”


    “!?那-那麽你到底是怎麽…!?”


    “嘿嘿,你真的覺得我會告訴你嗎?”


    而在她拒絕了我們之後,那些被血浸透的喪屍們便把矛頭轉向了我們。


    11


    過去我偶爾會和座敷童子一起看一些在線付費觀看的電影。而在看喪屍片的時候,我一直覺得裏麵的某件事很古怪——雖然我知道在虛擬世界找尋真實感的人的腦子一定是有問題的。


    我們熟知的喪屍,是一種百分之百沒有智力的生物。


    但是,它們又為什麽能區分活人和他們的喪屍同伴呢?


    如果它們不能分辨出這兩者的區別,那喪屍危機就根本持續不了多久了。隻要你能想辦法躲一陣子,那喪屍們就會在這期間自相殘殺。而那些喪屍既然已經被轉化成了喪屍,那它們就根本不懂究竟該如何躲到安全的地方去,所以,如果在無法分辨敵我的狀態下大喇喇地站在大路中間,它們隻怕會是第一個被收拾掉的目標。


    然而,事實卻是那樣的情況完全沒有出現。


    喪屍們會包圍並吃掉落單的被害者沒錯,可是等到它們聚集起來之後,它們並不會互相吞噬對方。


    這裏一定有貓膩。


    喪屍不會說話,也看不懂文字,更不至於聰明到能順著腳印或被扯斷的樹枝來追獵。可是就算是有這樣多的弱點,它們卻能精準地把躲起來的活人從偽裝裏麵或者是屍體堆底下找出來。


    它們到底是怎麽做到這種事情的?


    實際上,那種電影裏的喪屍在現實世界裏根本就不存在。


    即使是那種來自海地或者是巫毒教的那種可以當做消遣時的絕佳話題的所謂“真正存在的傳言”裏提到的方法也不可能製造出像是電影裏的那種喪屍——因為它們完完全全是另一種東西了。


    因此我所推論出來的所有假說隻能以“實際存在的生物”為基礎。


    對了,好像那時候我在和座敷童子一邊吃爆米花一邊喝汽水的時候貌似討論出了一些結論來著?


    哦,對了。


    我想起來了。


    12


    於是,一聲鈍響響徹了整個房間。


    就在大量喪屍如同海嘯那般把我們倆撲倒之前,我當即飛起一腳把腳邊那成對的茶杯踢了出去——杯子裏麵裝滿了小渚之前在這隨時可能死到臨頭的環境中不經意間泡的茶。


    “好燙!?”


    雖然野崎春以雙手覆麵,不過就那麽點熱水對她來說可以說是不疼不癢了。雖說潑出去的茶水澆得她滿頭都是,但她這一聲慘叫更多的是出於驚訝而不是其他原因才喊的。


    此時的野崎春怒發衝冠,雙眼裏幾乎滿是怒火。


    “你們這麽做有什麽用!?到頭來什麽也不會變…!!”


    然而她的聲音此時卻戛然而止。


    那些在她身旁蠕動的白發喪屍們此時的表現很奇怪,明明在它們麵前就有我和小渚兩個很顯眼的目標,可它們卻明顯在糾結該去咬誰。


    這…算是成功了嗎?


    “是啊,一般的熱水不會起什麽效果。可我剛剛潑的那些可不太一樣,盡管小渚好像不太喜歡那種富含丹寧的二泡茶散發出來的味道!!”


    “難道說…”


    “聞聞看吧!!”我高喊著把之前的一切謎團的謎底統統說了出來:“絕大多數動物是依靠嗅覺捕食的!!我猜你之前一定對這一點略知一二。雖然我並不太清楚它們到底是把那種沾染了腐爛產生的臭味的目標當成夥伴還是完全不感興趣,可它們絕不會攻擊散發著那種氣味的目標!!”


    迴溯下之前發生的事情,這件事可能就發生在我們抵達這座茅草屋之後,在我們四處尋找急救包時,野崎春曾經消失過一段時間。也許就是那個時候她就已經起了疑心,而接下來利用喪屍去吞噬那些伏擊我們的人,則是她進行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試驗。


    而如果這座房子之前一直有人居住到現在的話,那麽野崎春想在廚房的垃圾桶裏找到腐爛的垃圾可以說是相當的容易。


    還有,如果這些腐爛垃圾的作用就像“刹車”,那麽煙味就一定起“油門”的作用。所以,野崎春之前往明原律的頭上倒煙灰不僅僅是為了激怒對方。


    人們常說嬰兒會把香煙吞下去是因為香煙的體積和形狀所致,不過有理論認為那是種對刺激效應的反應。


    而在神真希和那個拿著球棒的男人糾纏時,喪屍們最終做出了合力攻擊那個剛剛抽過煙的拿著球棒的男人的行動。而第一個被咬的鳴沙贈是那個無煙大廳裏唯一一個抽煙的人。因此喪屍的攻擊與距離和敵意無關,而是根據氣味行動並以此決定目標的優先級。它們確實會進行無差別攻擊沒錯,但它們會先襲擊身上散發著諸如煙味這樣具有刺激性的味道的人。


    因此,從最一開始的那場襲擊開始,這個結論一定就在野崎春的大腦裏慢慢成形了。


    而且如果仔細看看的話,那個火車醬煙灰缸就是之前鳴沙贈用過的那個。


    還有,在我們離開手機店之前,明原律衝著她嗬斥的時候,她也已經把室外鞋換好了。


    不過…


    “在油門和刹車之間,刹車的優先權好像更高一點。所以一旦那種味道消失了,不知道你又是什麽下場呢?茶水有一個很便利的功能——它有除去異味的效果,而小渚不喜歡的二泡茶則比一般的茶有更多的單寧,所以靠著這兩杯濃茶我就能輕鬆地把你苦心經營的平衡給一把打碎!!”


    “啊…啊…”


    所有的喪屍都開始轉身,對準了深處他們之中的某個人。


    它們撲向了對它們來說最近的目標——野崎春。


    雖然野崎春從她最珍視的布包裏掏出個像是香水瓶的玩意,可是已經遲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很快她矮小纖瘦的身體就湮沒在了雜糅著紅色、紫色、白濁的瘋狂場景的正中心。


    她的手在空中揮舞著,就好像溺水的人想抓住救命稻草。


    而就在此時,那個香水瓶從她的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滾了過來。


    要是我們夠得到那個就好了!!


    “小渚!!”


    刹那間,這個房間便有如狂風席卷一般。


    銘文上寫著“腥”的厚重的屠牛刀落在榻榻米墊子上。它直接戳在了一隻喪屍的腳趾上,緊接著刀把手的底部便戳進了那隻失去平衡的喪屍的下巴。由於喪屍們不能穩穩地守住自己所在的位置的,所以那隻被擊中的喪屍在被打得在空中打轉之後直接撞進了後麵的喪屍堆裏。沒錯,喪屍們不會互相啃食,所以小渚就可以利用剛才爭取的時間,把屠牛刀高高舉起,準備做出一次強有力的斬擊——即使那樣做意味著那會讓她的身體門戶大開。而就在長長的刀身揮過的那一刻,我放低了身子突入了這場屠殺中空出來的安全區域,打算把那個落在榻榻米墊子上的香水瓶抓到手。


    而等到我再迴頭看的時候,我發現小渚幾乎就要被喪屍們吞沒了。


    即便是她能一擊把喪屍們斬首,那些無頭屍體照樣能繼續活動。雖然它們的腦袋貌似還是發號施令做決策用的,但是無頭的身體還可以繼續之前的動作。而就在她把無頭屍踢開的時候,那些身體功能更健全的喪屍鑽進了空當。


    我敢打保票,就算是小渚也打不過十幾個以上的喪屍啊!!


    沒時間考慮安全措施了。


    雖然我感覺我的心髒一陣緊縮,可我現在必須得行動了。


    “該死!!抓住那個,小渚!!”


    我把香水瓶扔出去。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生命的希望在從我手中溜走。


    由於我也在白發喪屍群之中,所以我很清楚沒有野崎春找到的氣味屏障的保護我會遭遇怎樣的下場。


    “來找我的麻煩試試啊!!老子要把你們個個都宰了!!”


    其實我並沒拿什麽武器,而在我向它們大喊時,我隻不過是伸出手去抓住了電熱水壺。我明白,這次我怕是活不成了,但我覺得,至少應該盡量讓朝著小渚去的喪屍的數量少一些。


    哈哈。


    身為她的前男友,可真是件奇怪的事。


    我們的人生道路不可能再交匯,而且我們也不可能迴到過去繼續做朋友。自然而然地,我們之間的聯係不會比完全陌生的人之間的更多。


    即使時光能夠倒流,我們也絕對不會再去嚐試約會了。


    但是…


    我依舊希望不顧一切地守護著她的笑顏!


    此時的時間好像已經停滯了。


    而來自無數喪屍的瘋狂、渾濁的眼神則惡狠狠地向我刺來。


    來啊!


    來啊!


    放馬過來!!!!!!


    然後,沉悶的擊打聲頓時充斥了整個房間。


    13


    現在我的肺裏滿是一股化膿潰爛之後的血的味道。


    而我看到的是混雜著黑色和紫色的一片血紅。


    暴力看起來好像已經把這裏完全侵蝕,甚至超越了死亡的局限。


    癱軟在地板上的我正茫然地看著這幅衝擊性的光景。


    一切發生得太過突然,而我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座敷童子!?”


    一陣猩紅色的風暴迴應了我的唿喚。


    隻見座敷童子拿著把末端帶有長不鏽鋼柄,兩片刀刃正開開合合的修枝剪,而這剪刀就像長矛一樣揮舞著捅進了喪屍們的胸腔和腦袋,撕開了它們的內髒,扯碎了它們的肢體,並且切斷這些牽線木偶賴以活動的細線。雖然小渚運用鏟子和屠牛刀的表現已經足夠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了,可座敷童子把使用兵器的藝術帶到了另一個層麵。


    更重要的是…


    “…”


    有隻喪屍咬了她的胳膊,可這個懶惰妖怪纖細的胳膊上連點血跡都沒有。


    物理攻擊對妖怪無效。


    隻見她把那隻手臂揮過來,當場就把咬她的喪屍的腦袋甩在附近的一根柱子上撞了個粉碎。


    喪屍那幹枯的白發頓時四散飄飛。


    她有著字麵意義上的超人力量和金剛不破的不死之軀。


    她是喪屍的天敵。


    我覺得這次狂風暴雨一般的攻擊估計連十分鍾都不到。而這樣淩厲的攻擊的最終目的隻有一個——讓那些看起來無人可擋的喪屍群一個接一個地被大卸八塊丟在地上,再也不能動彈。


    “看起來好像搞定了。”修枝剪架在肩膀上的座敷童子這樣說道。


    而我現在根本沒搞清楚狀況。


    “你是…怎麽過來的?”


    “用腿走的啊。雖然是要翻過一座山,但這裏隻不過是隔壁鎮子啊。”


    “不是吧!你怎麽知道這場喪屍危機的?而且即使你知道,你是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座房子裏的!?”


    “那之前又是誰改變了曆史,把我在青行燈事件裏丟失的能力還給我的?有了百鬼夜行試製三九式座敷童子的力量,我可以輕易察覺到我的家人所麵對的危險並解決它。雖說我可能不太喜歡這種感覺,可是座敷童子就要守護她所在家庭的幸福啊。”


    “你、難不成你的意思是說你以前家裏出事也不幫忙是因為你體內作為座敷童子的結構壞掉了嗎?”


    “小忍啊,討論另一條已經被取代的時間線有意義嗎?雖然老實點來說那樣對我來說更舒服些。”


    她好像聽起來真的生氣了,不過我終於可以能深深地鬆一口氣了。


    之後我抓起了地板上的布包。


    野崎春說過這個包是她祖母的遺物。但由於她被喪屍咬到時撇下了它,所以很幸運,這個布包並沒有被血浸透。


    喪屍們是很危險的東西,所以我想盡快逃出這座城市。然而事情正在起變化——我有拿著斬牛大刀的小渚(沒錯,她很難應付),還有好像是外掛全開的座敷童子。這就好像是在那種你啥都沒做可還是要全程被喪屍追殺的電影裏突然得到了把子彈無限的噴火器和加特林機槍一樣。或者是感覺更像本來被喪屍群圍攻的你隻有一把小刀和小手槍,卻突然能從某本魔導書裏召喚某隻惡魔來助陣一樣。


    沒準我們能繼續原先的計劃——把任何擋路的喪屍都掃幹淨。


    “小渚,你還好嗎?剛剛沒受傷吧?”


    就在我把視線從座敷童子身上移開打算和小渚說話的時候,一個想法突然湧上我的心頭。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會產生這種想法。


    然而…


    現在我們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把活人變成了喪屍。我們隻是大概知道一點事情,那就是活人被喪屍咬到或殺死之後會變成它們的一員。


    而這一切貌似和火車脫不了幹係——那是一種據稱會偷走或控製罪人的屍體讓它們從墓穴中或在葬禮上消失的妖怪。不過,火車采取行動的具體流程我記不清了。


    但是,如果這套流程的核心就是操縱死者行動呢?萬一這套流程中最重要的要素並不是是否被喪屍咬過,而是目標是否已經在生物意義上算是“死亡”狀態呢?


    對了,你們還記不記得座敷童子算是那一種妖怪啊?


    她是在類似饑荒這樣的災害之中被父母扼殺掉的嬰兒們的集合體。


    要是那麽說的話,那她從一開始就可以被看作是“屍體”了。


    真要是那樣的話,那這會不會恰好成為火車控製那些沒被喪屍咬到的屍體的“後門”呢?


    “座敷…童子…?”


    我不敢轉身。


    我不敢向後看。


    如果這一切推論都是真的,那情況就更糟糕了。是最最最壞的情況啊!由普通人轉化過來的喪屍已經夠可怕了,要是讓刀槍不入,外加可以以好運和黴運的方式來掌控命運的妖怪也變成喪屍,那可就萬事休矣了。她會變成最兇惡,最可怕的怪物!


    所以,我真的在祈求上蒼,希望這不是真的。


    希望我不過是杞人憂天。


    但是,哪怕我現在的樣子已經是相當的虔誠,但是接下來卻有一陣甜蜜的氣息吹進了我的耳中。


    就在一秒鍾後,我聽到了某種聲音。


    聽起來就仿佛是一隻大型野獸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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