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教官嗎?是我……是的,情況正如剛才所述。」靜悄悄的樹海。唯獨擔任測考官的少女,她充滿緊張的聲音迴蕩在四周。「麻煩您偵測納許g恩多芬的員章在何處發出訊號——第七區域03小區……確定是第七區域沒錯嗎……果然擅自行動了。嗯嗯,我們會立刻前往營救。」依夏抬起臉來,搖了搖頭。「果然被我料中了呢。」轉過來的她,自嘲般地笑道。「還記得嗎?發現幽幻種的報告是來自第八區域的68小區。我當場便下達指示,命令他們返迴第八區域的小屋待命。然而,納許的員章似乎是從第七區域發出訊號的。」並非第八區域的小屋,而是納許的部隊失去音頻的第七區域。可以想見的是——「……白癡啊。居然自己跑去追幽幻種。」滿臉不悅的威爾罵了一句。「日後再追究責任吧。現在隻能希望他們平安無事,還有盡速前往營救。」拋下這句話,依夏轉過身子。「我來擔任臨時指揮。跟我走吧。」染成一片朱紅的樹海。安靜得詭異的獸道上,人偶使少女正飛也似地奔跑。無視於堅硬銳利的岩盤,她一路急馳,在大樹的枝幹間跳躍移動,藉此避開腳下的沼澤。輕鬆克服複雜的地形,宛如野生獸的驚人機動力。盡管隻是單純的奔跑,但能在嚴酷的地形上持續衝刺一個小時,不愧是正護士的運動量。——這邊呢?後方是一左一右追趕著依夏的莫妮卡和威爾,華宮則稍稍落後一些。如今不是隊伍的排序,而是純粹以速度及體力的高低排行。身為男性的威爾體格健壯,體力自然充沛,但擔任部隊長的莫妮卡也不落人後。……苦苦支撐的華宮也很賣力呢。處在部隊的最後方,榭爾提斯望著前方所有人的背影。——這樣一來,應該可以早些投入營救工作。「來得及嗎?」『這不就是營救部隊的用意嗎?』機械水晶責問般的迴答十分正確。營救被幽幻種襲擊的人,是一種和時間的賽跑。若有了施加刻印儀禮的儀禮服,多少能抵擋一下幽幻種的魔笛。總而言之,隻要趕在迴天乏術之前抵達,便可用莫妮卡的淨化術式予以治療。因為了解這一點,華宮也拚命追趕著。威爾盡管還是一臉的不情願,但如今似乎也沒有抱怨的意思。不久。「…………」走在前頭的依夏默默將手舉至水平。放慢速度——理解這個指示後,莫妮卡、威爾以及華宮紛紛停下腳步。目的地很接近了。眾人換上爬行般的速度,收斂腳步聲,撥開眼前的樹枝一路前進。繞至大樹的後方時,在那裏——四名候補生正倒臥在地麵上。「莫妮卡跟我過來!榭爾提斯、華宮還有威爾,你們負責監視周圍的動靜!」依夏快速下達指令,同時跑到了納許身邊。抱起黑發青年,以手指按在頸動脈上——過了幾秒後,依夏終於稍稍鬆了口氣。「這邊的三人也還有唿吸……太好了。」同時確認三人狀態的莫妮卡放下心來。然而,曾是巫女見習生的她隨即凝著臉,咬了咬嘴唇。「依夏測考官,請讓我來治療納許。」將三人輕輕放在地上,莫妮卡一臉嚴肅地注視納許儀禮服上頭所彌漫的深紫色霧氣。——魔笛的侵蝕。啊啊。依夏忽然想起什麽般睜大眼睛。「我聽尤美黛教官提過,你以前是巫女見習生對吧?」「……話雖如此,洗禮係始終是我最不拿手的項目。」眼中帶著陰鬱,莫妮卡輕輕苦笑道。願能再次夢見,當日的夢……【sia sec elis arcis io miel】少女念出不滿一小節的詠唱。強烈的紅色——挾帶緋紅光輝的光粒子,逐漸籠罩她的櫻花色長發。光收攏為絲線向外擴展,慢慢抵銷了魔笛的深紫。淨化了侵蝕儀禮服的魔笛後,包括腳下的土壤及後方大樹感染的魔笛也被清洗得一乾二淨。「……暫時壓製住魔笛的侵蝕了。那邊如何?」「不怎麽樂觀呢。」繆琺——抱起女性沁力術士,華宮苦著臉道。替肩膀處和背部止血的雙手,已被大量的出血所染紅。「未受到魔笛感染,不過傷勢反而比較嚴重……可能是受到了來自背後的偷襲。背上有很深的傷口,或許已經傷到動脈了。其餘三人也是差不多。」——來自背後的偷襲。從華宮的發言中感到一絲的不安,其他人下意識望向了自己的後方。「那就別再廢話了。這種地方不宜久留。」背著其中一名倒地候補生,威爾站了起來。「喂,趕快迴去囉。搞不好襲擊這些家夥的幽幻種還躲在附近。」「不可能。這裏留有逃走的痕跡。」直視前方的依夏一動也不動。地麵冒出紫煙的傷痕,從眾人身旁的大樹一直線延伸至遠方。「喂喂,你們該不會想去追蹤吧……真的假的?」「不到一個小時就要天黑了。」依夏並未迴頭。染成一片紅色的樹海。在樹葉遮蔽的頭頂上,沒入地平線的太陽正若隱若現地晃動著。「夜間的幽幻種是很危險的。牠們身上的深紫色霧氣,在夜色中很難看得清楚……就算返迴小屋,要是半夜遇襲同樣非常危險。」既然如此,眼下隻能主動追蹤,並加以消滅。依夏的話中,帶著一種不容質疑的語氣。「我們分成追蹤班和救援班兩組。首先是在這裏負責照護納許他們四個人的救援班……華宮和威爾,交給你們沒問題吧?」「了解。」「啊?我……?求之不得啊。總比跟幽幻種戰鬥輕鬆多了。」華宮點頭同意,而威爾似乎也沒有異議。「就這麽決定了。然後是能使用沁力對抗魔笛的莫妮卡……還有那邊的雙劍使。」不是本名,而是雙劍使。人偶使少女故意這麽叫道。「先確定一下,你有過和幽幻種交戰的經驗嗎?」「我不會給大家添麻煩的。」他從腰上的固定帶取下雙劍劍柄。「是嗎?那就一起過來吧,可別辜負我的期待哦?」跟在轉身離去的依夏身後,榭爾提斯一言不發地跑進了樹海。目送追蹤幽幻種的三人離去後——「隻剩我們兩個了呢。」「啊啊?」板起一張臉的威爾,那一成不變的攻擊性口吻令華宮不禁苦笑。兩人獨處。自己有件事情一直想問清楚。尋遍了時機及場合,沒想到機會就出現在眼前。目前的處境下,開口詢問似乎不太恰當。不過,隻問一次就好。「……我可以問個問題嗎?」「幹嘛?說話別那麽肉麻好嗎?」對方不耐煩地響應。於是她選擇了沉默。「————」華宮默默取下機械帽。深綠色的頭發及帶灰的眼眸,看似年幼卻捉摸不定的少女臉龐,包括尼爾之民特有的尖耳朵也顯露出來。「…………!」這一瞬間,他的表情起了些微的變化。自己有這種感覺。「我以前曾經見過你嗎?」記得我嗎?在訓練當中,在穿越沙漠的路跑中倒地的女孩……還有背著她送到醫務室一事。「已經是兩年前的事了。」「我哪記得住啊。」他別過頭去,當下否定道。「……是嗎?」我知道。我明明就知道……他果然把我忘掉了嗎?邀請他加入部隊的時候,之所以不惜采取恐嚇手段達成目的,也是希望他或許會因此想起自己。「簡直無聊透頂。你可別期待我會做些什麽啊。」寂靜所支配的樹海裏,他恨恨嘖了一聲。「……期待一個人,真有那麽不好嗎?」「自己去想吧。連這也不懂,難怪還是個小鬼。」﹡受魔笛侵蝕,冒著煙逐漸腐敗的大地。這道煙構成一條路徑,指出了幽幻種逃走的方位。「莫妮卡,關於這次的幽幻種。」榭爾提斯來到在突出岩石上跳躍移動的莫妮卡身旁。確認對方表情的同時,他開口這麽告知。「戰鬥的時候仔細注意周遭。幽幻種或許不止一隻。」「……你說什麽?」灰色的雙眸如彎月般瞇起。「幽幻種逃走的痕跡隻有一個不是嗎?」「我知道。不過,就現場來說太不自然了。」莫妮卡當時在專心治療納許,依夏在調查幽幻種的痕跡。華宮和威爾則全神貫注地警戒四周狀況。另一方麵,自己對大樹與地麵上的刀痕及彈痕感到相當在意。「發現了嗎?納許所倒下的地方,附近的樹幹和地麵都留有劍砍和子彈的痕跡。如果隻有一隻幽幻種,戰鬥是不會這麽激烈的。」揮空的刀痕和未命中的子彈,數量未免太多了。「現場混亂得極不自然。就我所知,會留下那種戰鬥痕跡,很可能是受幽幻種的魔笛影響,精神遭到操控所致。」精神破壞——藉由破壞理智,讓人類化身為一名暴徒。就像同伴突然變成了敵人一樣。盡管不至於造成直接的生命危險,但卻異常棘手。「精神被操控的人無法區分敵我,所以很容易在戰鬥處留下劍痕或彈痕。」「你是說,納許被操控了?」「——不。」他望著前方的依夏,同時注意左右背後的動靜,然後搖了搖頭。「這次感染魔笛的隻有納許一人。既然如此,受操控的就是納許了。但在看過其他三人的狀況後,並沒有發現納許的武器所造成的傷勢。若是處於被操控的恐慌狀態下,至少會有一人被納許的武器傷到才是。」然而卻完全沒有。換句話說,他並未遭到精神破壞。「那麽,究竟是……」「我也不清楚。總之必須提高警覺……依夏。」「——不用你費心。說得那麽大聲,我再不想聽也都聽到了。」在樹枝間輕盈跳躍的正護士,稍稍往這邊望了一眼。「那就好。」「哼,我可沒有輕敵的想法哦。不說這個——距離很近了。」短促唿出一口氣,依夏猛然停下。「……不逃也不躲,這點很值得讚賞。」她臉上浮現自信的笑容。前方十公尺左右,兩棵特別高大的長青樹中間。如同寶座上的國王一般,幽幻種大剌剌瞪著這邊。大小相當於一頭獅子。深紫色霧氣構成的身體內部,閃著兩顆血紅的眼睛。——「展開放射」——沿依夏所指的方位,帶有驚人重量的鋼球往幽幻種飛去。這是她賦予了沁力的「人偶」,一旦直接命中,便會連同核晶一並擊潰幽幻種。然而。鋼球卻穿過了幽幻種,僅在另一端的地麵上砸出巨大的凹洞。「咦……?」依夏和莫妮卡不約而同發出了驚唿。■■……■■■■……■■……■■■■■■……■■……■……■■oe/ dia = u elfa r, deus mille phes thes, deus mille hypn noa thes.幽幻種的身體開始微微顫抖。身上的霧氣釋放出詭異的光彩,然後慢慢向四周擴散——不,是正在擴大中。「幽幻種的霧氣增加了……膨脹化?」「不對。這是……」正麵盯著未知的野獸,榭爾提斯輕聲念道。猶如搖曳的熱空氣,深紫色的霧氣塑造出如海市唇樓般的身影。霧氣中生出新的霧氣,接著慢慢形成了新的個體。「是增殖。」七隻帶著血紅眼睛的怪物。不——「依夏,後麵還有一隻!」刷!幽幻種的利爪撕破物體的聲音。「……少瞧不起人,你這怪物!」不顧背上的傷,依夏立即操控人偶。耀眼的兩顆鋼球自左右逼近,將剛才傷了自己的幽幻種左右包夾,徹底壓碎。化為深紫色霧氣後消失的幽幻種——這並未影響到剩下的七隻。「具質量的幻影……很有一套嘛。」受背上的傷勢牽動,人偶使少女皺著眉站了起來。相較於背上的傷口,她明顯對人偶的一擊無法奏效更感到懊惱。『像這種幽幻種,在我的資料中也很少見。要多加小心。』「——要做的事情都是一樣的。」染成一片紅的森林裏,反握的兩把雙劍綻放光芒。充滿神秘感的紫色刀身,是魔笛透入蒼藍結晶中所呈現的奇跡色彩。憑借自身的沁力,莫妮卡在十字棍上覆蓋了白銀的結晶。依夏的鋼球也再度高高升起。下一刻,三人與八隻幽幻種正麵衝突。「——喝!」搶在其他兩人之前,榭爾提斯衝向了八隻幽幻種。左右兩隻和中央兩隻,共計四隻野獸直撲而來。深紫色的霧氣中,伸出了詭異的黑色前肢及爪子——正麵、身旁、腳下、頭上、背後,對準了所有死角的無數利爪和獠牙。榭爾提斯一一閃躲、撥開、彈迴它們。嗖!藉由跳躍,避開了掠過瀏海的幽幻種獠牙。劍閃。未放過一瞬間的空檔,手中的雙劍同時掃向兩隻個體。「——兩隻。」『還有。』機械水晶急促閃動。——鏗鏘!緊接著,榭爾提斯以左右雙劍擋下了三隻幽幻種。稍遠處的依夏和莫妮卡則各麵對兩隻……七隻?包括剛才打倒的兩隻在內,一共是九隻。算起來比剛才還要多。『榭爾提斯,你在打倒對方的同時,又會生出兩隻幻影。本體加幻影,似乎最多存在八隻,但幻影可能會一直發生下去。』「能打倒本體嗎?」……噗滋……噗滋……噗滋噗滋……令土壤和花草腐敗,貼緊地麵猛然衝來的霧狀野獸。其中兩隻分別繞至兩旁,新產生的兩隻則高高跳起。——哪一隻才是真的?四隻的形狀就和照鏡子般一樣相似。再加上牠們的動作都各不舊同,於是顯得更加棘手了。如果隻有一隻的動作不同,辨認起來還比較容易,但麵對不盡相同的動作時,就隻能一隻隻消滅了。但打倒一隻,也隻會催生出另一隻新的幻影。「……根本打不完。」「打倒這些小嘍囉完全沒有意義。」莫妮卡在靠內的岩石地帶,依夏則在樹枝間移動,一麵唿喊。這兩人似乎都察覺到不對勁,眼中透露出剛才未有的緊張和焦慮。「莫妮卡,依夏。別管幻影了,直接對付本體!」對兩人大叫後,他往後方跳去。藉由大樹的樹幹跳到其他大樹上,又再次猛踢樹幹,讓身體浮空。不久後,榭爾提斯來到了將近十公尺高度的樹枝上。俯瞰。他待在能看清八隻個體的位置上觀察著。「……果然沒錯。」重新比較過後,榭爾提斯更加確信了。沒有一隻幽幻種的動作一樣,八隻個體都爭先恐後地襲來。——真奇怪。若八隻裏麵存在本體,隻要將其擊破就結束了。從榭爾提斯的角度來看,本體應該會在不易受到攻擊的最內側位置才對。然而,這些怪物絲毫看不出這樣的意圖。就彷佛對本體的安危毫不關心一樣。「伊莉斯,本體有可能不在這裏麵嗎?」『機率為零。本體無疑就在這八隻當中。』機械水晶斬釘截鐵迴答。『我的演算空間,確實偵測到了幽幻種的魔笛。由於幻影的緣故,無法鎖定正確的位置,但本體是不可能另外存在的。』「那麽——」……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兩隻幽幻種攀上大樹。沒有時間思考了。感受著步步逼近的殺氣,榭爾提斯往地麵跳去。「別礙事!」彈開地麵埋伏的兩隻幽幻種利爪後,他再度奔跑,拉開雙方的距離。——幻影有七隻。本體是一隻。——可是每一隻的動作,看上去都像本體一樣。「這有可能嗎?」一種非常離譜的假設忽然浮現腦中。「伊莉斯,假如幽幻種的核晶會轉移呢?」『……這是很大膽的假設呢。八隻全是本體,而負責操控的核晶隻有一個。』原理就類似依夏這種「人偶使」。以自身的魔笛產生幻影並加以操控。若是人類,隻需打倒本體就行,但幽幻種原本就是霧狀的存在,必須破壞中心處的核晶才能打倒。一旦破壞後,牠們便會消失在光芒中。所謂本體的概念,在牠們身上或許根本行不通。換句話說,核晶所處的箱子就是本體,而這個箱子無論出了什麽事都無關痛癢。『當核晶可能遭到破壞時,就轉移到其他的幻影上。接著,該個體成為本體,又生出幻影來——』「有這種可能嗎?」『我隻能說,這種可能性值得一試。不過做起來很困難哦。』沒錯,倘若自己的假設正確,要打倒這次的幽幻種,就必須堵住所有核晶的轉移地——也就是逃脫的路徑才行。意即同時擊破八隻。「……沒那麽簡單是嗎。」握著雙劍的手自然而然加大力道。榭爾提斯的武器,攻擊範圍隻有這麽短。若是三隻……不,四隻的話,倒是還有把握。數量再多下去,就是一種賭博。而且是完全不顧自身安全的情況下,才可一次打倒六隻。「——唔!」受兩隻個體圍困,莫妮卡陷入單方麵的防禦。被沁力的白銀結晶所祝福的十字棍,她的武器對幽幻種有著莫大的威力。但問題則是使用該武器的護士身手如何。即便能夠使用巫女見習生的術式,莫妮卡也還隻是個候補生。「簡直沒完沒了呢……」在大樹間穿梭,依夏憑借樹枝的遮擋,巧妙地和幽幻種保持一定距離。她的人偶可以四顆同時進行操控,但弱點是鋼球的動作太過單一。在之前的雙人戰中,榭爾提斯能夠砍斷鋼球也是這個原因。同樣地,幽幻種也逐漸開始掌握鋼球的動作了。「……還是不行嗎?」他舍棄三人同時擊破八隻的方案。目前的狀況下,三人要同時出手非常困難。陷入防禦戰的兩人並沒有這份餘力。……好好思考。這不就是我該做出判斷的時候嗎?……我能為部隊做出的貢獻。『戰鬥中還有餘力去觀察周遭狀況的,目前大概也隻有你一人……雖然是個不情之請,但希望你判斷出最能發揮各人特質的配置。』和華宮一起思考後,終於下定決心去做的一件事。為減輕擔任部隊長的莫妮卡負擔,戰鬥方麵將由自己來從旁協助。「伊莉斯,消滅幻影的方法有幾種?」『……常見的手段隻有一個。你也知道,就是用沁力結界的領域困住牠們。』結界係的術式,事實上就是沁力的大範圍放射。冰結鏡界便是其中的代表——能夠削弱領域內的幽幻種魔笛。『不過,榭爾提斯。這樣一來你會——』他默默製止了想說些什麽的機械水晶。「也隻能這麽做了。」帶著自嘲般的笑容,榭爾提斯望向其他兩人。她們身上的儀禮服出現無數的破洞。這些是持續阻擋幽幻種猛攻,在每次激戰中所受的傷。其中也包括了相當深的撕裂傷。兩人都開始疲憊了。不能再勉強她們……所以,隻剩我能下定決心了。『你很不習慣在有人支持的情況下戰鬥對吧?』『不過,希望你能適應。我們需要你的支持,而你也必須善用我們的支持——就是這麽一種新的戰鬥方式。』……華宮也如此輕描淡寫。……可是,倘若這就是我的使命。「依夏,莫妮卡!四十秒後將幽幻種困在結界裏!」拭去微微自嘲的表情,榭爾提斯高聲唿叫兩名同伴。突如其來的唿喊讓兩名少女,甚至是幽幻種一瞬間停下了動作。乘這個空檔——「莫妮卡,結界術式可以展開多少公尺?」「咦,啊……?你……你問這個——」「別管了,快點!」「嗯,圓形的話是半徑二十二點七公尺!最保險的是二十點九公尺!」臉上微紅的莫妮卡叫道。僅記住二十公尺這個大略的數字後,榭爾提斯繼續大叫:「莫妮卡,你首先以我為中心展開沁力結界。二十公尺就足夠了!」接著,又轉向人偶使少女。「依夏,你在同一時刻將四個人偶全數展開!配置在結界的四個角落,阻止幽幻種逃脫。」「什麽?」兩名沁力術士少女同時睜大了眼睛。「你……你說什麽啊!把人偶全部放掉……這樣一來,人偶使不就等於手無寸鐵了嗎!根本沒有任何的遮掩!」「我也一樣。若要展開大範圍的結界,就隻能集中精種……」展開沁力結界,再布下防止逃脫的網子。然而對她們來說,則是必須集中精神,整個人變得毫無防備的方案。因此,榭爾提斯是考慮過這些風險後,才提出這樣的建議來。「我打算限製住幽幻種的幻影。在沁力結界裏,幻影就會自動消滅,也能限製住牠的行動。這件事『隻有你們兩人可以辦到了』(我無法辦到)。」「……等等,光用結界封閉,是無法打倒幽幻種的。」正麵迎上依夏的尖銳指責,他緩緩點頭。「之後就由我來負責。」莫妮卡和依夏負責將敵人困在結界裏,藉此消滅幻影。而在結界內直接對決幽幻種的,就是榭爾提斯。「……知道了。看來也隻能這麽做了。」率先點頭的,是一頭櫻花色長發的少女。「……居然是一個候補生對我下達指示……算了。」見到莫妮卡收起十字棍的模樣,依夏的嘴邊也浮現笑意。「就當作還你瑪哈那次的人情。這樣一來,我再也不欠你了。」接著,三人默默展開了行動。——「展開放射」——將人偶擴展至四個方向的依夏,以及準備發動術式的莫妮卡都紛紛向後退去。畢竟逗留在待會要展開的結界範圍內,也會被卷入稍後的戰鬥中。緊接著——願能再次夢見,當日的夢……【sia sec elis arcis io miel】染成紅色的樹海內,蒼藍的沁力結界靜靜展開。燦爛的光粒子在空中飛舞。散發蒼光的沁力結界。光點近似冰結鏡界的冰結晶,每顆都帶有排斥穢歌之庭(伊甸)詛咒的力量。——兩人都退到結界外了嗎?沙……沙……他不再放輕腳步,雙手握劍慢慢逼近。『————————!』發出怪異呻吟的霧狀野獸。七隻幻影已被沁力結界消滅,其身體不斷向上冒出黑霧。「……受到沁力結界傷害了嗎?」野獸並未迴應。但牠的眼中已無先前的力量,動作也明顯遲鈍起來。「是嗎……」見到這副模樣,榭爾提斯虛弱地點點頭。「我也一樣。」竄出的深紫色煙霧,也從少年的身上產生。墜入穢歌之庭(伊甸)後帶有魔笛的身體。令幽幻種魔笛失效的同時,他的身體也會被人類的沁力所影響,受其傷害。……我很清楚,待在沁力結界中會受傷。但正是懷著這種覺悟,自己才會指示莫妮卡和依夏架起結界。因為這就是自己的使命。倘若沒有這種心態,就無法成為隊上的一分子。「我和你,彼此間或許沒有任何不同吧……我可能也沒資格代表人類說些什麽。然而——」背上和頭部,全身各處都呈現了燒燙傷。或許是為了讓對方仔細看清楚,少年一步步走向了霧狀的野獸。「……我必須迴去。因為有人還在等著我。」一對雙劍高高舉起。然後——少年的雙劍,準確破壞了幽幻種的核晶。「…………」蒼藍的結界外,莫妮卡正全神貫注緊盯內部。……情況怎麽樣了呢?由於結界內部的亮光及樹海內草木密布的緣故,無法完全了解內部的狀況。獨自留在其中的榭爾提斯,現在不知是否平安無事。盡管很清楚他的身手不凡,但對手畢竟是幽幻種。下一刻,結界內有個人影在晃動著。「榭爾提斯?」她氣籲籲跑向走出結界的少年。「那些燙傷是……莫非沾到了魔笛嗎?」「啊,不是。我不要緊的。」少年的表情有些尷尬。「這些傷……是昨天吃晚餐的時候,我不小心調錯了爐子的火力。」晚餐時發生過這種事情嗎?不過,現在已經無關緊要了。微微低下臉的他,表情看來似乎……很孤單的樣子。——我不想看到榭爾提斯這種表情。這麽思考的瞬間,她的胸口忽然一緊。「笨蛋。」將頭靠在對方的肩上,莫妮卡閉上了眼睛。她不願看見如此令人心酸的表情。既然平安無事的話,希望他能表現得更開心一些。「不要……露出那種表情好嗎?」「咦?」「……別讓我這個部隊長操心。你這壞蛋。」是因為榭爾提斯安然無恙的緣故嗎?這是什麽感覺?胸口一陣滾燙,連話也說不出口,就將自己靠在對方肩上——「莫妮卡部隊長?部隊內的異性交往,可是會重重扣分哦。」耳邊被依夏悄悄這麽一說,莫妮卡立刻迴過神來。「不,不是這樣的!測考官,這……這並不是……」「哦——?」眼前的測考官,帶著意味深長的目光打量這邊。「算了,反正幽幻種已打倒了。接下來去看看納許他們吧。」『不,請等一下。』榭爾提斯胸前的項鏈上,寶石——機械水晶閃動著。『真奇怪。明明打倒了幽幻種,魔笛的反應卻未消失。』「……你說什麽?」『目前正在偵測逃走的路線……這是……很危險。牠往隊上其他兩人和負傷部隊的方向高速移動中。』機械水晶的話,令幾人不禁懷疑是否聽錯。幽幻種的本體已經被榭爾提斯打倒,而證據就是幻影完全消失不見了。『原來打從一開始就有兩隻幽幻種……真是失策。幽幻種附在另一隻幽幻種身上了。或許該稱為寄生比較恰當。』——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那七隻幻影,並非純粹是幽幻種用於戰鬥的魔笛效果,而是為了隱藏複數魔笛反應的偽裝……但這麽一來。「幽幻種跑到華宮和威爾那裏了?」2那東西,毫無預警地出現在自己麵前。「……喂,這一點也不好玩啊。」近距離感受那東西的沉重壓力,威爾全身打了個冷顫。幽幻種。具備侵蝕一切事物的力量,來自穢歌之庭(伊甸)的侵略者。「開什麽玩笑,根本沒聽說有這種事啊!測考官和部隊長,那些誇下海口的家夥跑哪去了?不會都被幹掉了吧?」「——不,榭爾提斯他們三人不可能被擊倒。」迴答的人是華宮。然而,機械帽下方的嘴唇卻顯得蒼白。乍聽冷靜無比的語氣,也帶著恐懼的顫音。「我想這家夥大概是逃到這裏來的。」「還不都一樣……可惡,這家夥要怎麽辦啊!」雙手的拳鐵甲,第一次令自己覺得如此可靠。無論身處何種高手雲集的部隊裏,都未曾感受過的死亡恐懼。眼前的野獸,就是如此地「真實」。真正的幽幻種。在候補生階段不僅未交戰過,甚至幾乎不可能遇上的未知存在。……這邊有我和華宮。後麵可是還有四個傷員啊。……怎麽可能打得贏。「喂。」慢慢向後退去的威爾,對身旁的華宮輕聲說道。「我們帶著這四人逃跑吧。跟這種怪物戰鬥,隻有瘋子才會做。」「…………」少女沒有迴答。就仿佛剛才的那番話隻字未聞。「喂,聽到了沒啊?喂!」「沒用的。隻有我們兩個,要帶著這些人逃跑?到時挨一發魔笛就全滅了。」「那你倒是說說該怎麽辦啊!」不過,少女卻又再度沉默了。「你這小鬼,隻有平常才敢囂張是嗎?混賬——」……噗滋……噗滋……噗滋噗滋……!不容他繼續開口,在地麵留下腐敗痕跡的幽幻種開始動了。那散發詭異紅光的眼睛,無疑正鎖定了這邊的兩人。——糟糕。對準反應稍慢的威爾,霧狀的野獸撲了過來。一道光忽然遮蔽整個視野。在無比刺眼的強光麵前,幽幻種的動作僵住了。當高高拋出的小型機械落地後發出聲響時,他才發現這是華宮所投擲的閃光彈。『………………』帶著空氣彷佛凍結的怒意,幽幻種轉過頭去。「機械帽的眼罩,想不到會在這時候派上用場呢。」匡當!又是一記輕敲地麵的聲音。少女脫下的機械帽滾落在地。「來,我在這邊!」接著又是一發。這次是以中距離用的電氣槍對準幽幻種發射。盡管不可能會奏效,但隻要讓幽幻種認為「自己受到攻擊」就足夠了。「……喂,你在幹嘛啊!」剛才近距離被閃光彈這麽一照,威爾的視野模糊,整個人差點就站不穩。……有什麽屁用啊。……這個小鬼,竟敢去挑釁幽幻種……不要命了嗎?「你這白癡,快住手!別做蠢事。」「我會被盯上對嗎?這樣正合我意。」「——?」這個瞬間,他不禁懷疑對方是否瘋了。「我盡量把幽幻種引誘到遠處。這樣一來,莫妮卡他們應該趕得迴來才對。」平靜地迴答後,少女跳上了機械珠。…………喂,難道說………………這小鬼自願當誘餌,讓我和後麵的四人有時間逃跑……?「給我站住!你少自作主張!」「邀你加入部隊的人是我。這是我的責任……確保你平安無事,就是我的義務。」飄浮的機械珠發出強光。演算機能停止,所有功率集中在逃生艙的推進機能上。「……唔……你……你別胡來。」看不清眼前的狀況,連身體也搖搖欲墜。既不能做些什麽,也無法上前阻止對方。「——如果我能活著迴來,大家就一起在隊上好好努力吧?」明明什麽也看不見。唯獨少女滿是笑意的眼神,卻鮮明地烙印在眼前。不久,森林再度恢複了寂靜。終於變得清晰的視野中,已經不見任何的人影。包括幽幻種,以及將幽幻種引誘至遠方的少女。「………………」威爾緊握雙拳。「少……少給我來這套了——!」然後大聲咆哮。幽幻種和華宮,他們的行動都令人一肚子火……果然就和自己想的一樣。沒有人能夠了解。一切的一切——「太會幻想了……什麽莫妮卡……什麽榭爾提斯趕得迴來。」不都是一相情願的想法嗎?護士是護士。並不是童話故事裏,拯救人們於危險的英雄。「……錯了…………這全都錯了。」那種事情,現實中根本不存在。正因為不存在,當下就必須有人扮演英雄的角色,負責保護他人才行。即便是個一無是處的男人,也有不得不挺身而出的時候。這樣才算是一個人,算是一名護士吧?就像那一天,背起倒在沙漠中的少女一樣。「我以前曾經見過你嗎?」「我哪記得住啊。」當時,威爾故意裝作記不得。因為他討厭被當作討人情,討厭別人迴報自己。「……可惡,那個小鬼……老是給人添麻煩…………我要狠狠揍她一拳,讓她清醒過來。」他緊咬顫抖的嘴唇,用力握起拳頭。步伐——開始緩緩移動。往前邁進。「所以……在我出手揍你之前……………………可千萬別死啊!」﹡「華宮!喂,威爾!唔……」對通信機大叫的莫妮卡,臉上寫滿了焦急。——兩人的通信機並沒有迴應。「…………」望著眉頭深鎖的莫妮卡,榭爾提斯默默握緊雙拳。他拚命地跑,全力奔馳在樹海中。即便如此,依舊無法撫平內心的不安。除了像莫妮卡這種有著特殊經曆的人,候補生要戰勝幽幻種是極為困難的一件事。那麽不妨逃走?不,那裏還有納許這些傷員。帶著他們,根本不可能擺脫幽幻種的追擊。必須有人挺身拖住幽幻種的行動,其他人才能夠得救。但這種危險的方法,究竟有誰會去嚐試?華宮?或者——『盡管嘴上抱怨麻煩,當別人真正有困難的時候,他還是會伸出援手……我是這麽認為的。』『榭爾哥哥,聽我說哦。小威哥哥他對優特非常好呢!』『護士有兩種資質。像那種男人,這裏最起碼需要一個。』不知為什麽。這種時候,腦中竟滿是這些對話。『我不做就沒人會做了。僅此而已。』……威爾。那個粗魯懶惰,人見人厭的候補生。自己當初也是這麽認為的。但事實並非如此。優特、華宮以及教官,都這麽告訴了自己。……這或許是個非常任性的請求,不過…………請你一定要保護好華宮。﹡——咚!物體觸碰地麵的聲音。華宮聽到的這個聲音,是自己跌倒在地的聲響。「…………啊。」嘴唇上傳來了土味。想必是跌倒時跑進嘴裏的吧。想要清掉口中的沙子,但四肢卻痛得無法動彈。沾染魔笛的手腳——她不敢去看現在變成了什麽樣子。手指明明沒有感覺,疼痛卻源源不斷傳來。是壞死或燙傷,抑或是高度的麻痹所帶來的作用。……噗滋……噗滋……噗滋噗滋……!地麵爬行的聲音。幽幻種的腳步聲逐漸逼近。盡管整個人趴在地上無法看到,但應該就快要來了。——果然,在最高速度下,數分鍾就耗盡功率了。用盡剩餘電力的機械珠掉落地麵後,自己曾試著想靠著雙腳逃離,但還跑不到十公尺就沾上了魔笛,變成這副模樣。「……啊……哈哈……啊哈哈。」然而,華宮卻笑了。在全身受魔笛侵蝕,意識逐漸模糊,幽幻種立刻就要到來的情況下。——我果然還是學不了榭爾提斯呢。我屬於支持型,部隊戰中也隻是待在後方,和挺身保護巫女的護士目的,本來就八竿子打不著。『休想再傷害我的同伴!』這樣的自己,當時第一次遇見了真正的護士。麵對阻擋在前的「黃金」的瑪哈,僅憑雙劍挑戰的榭爾提斯。見到他這副身影時,同為護士的自己不禁被深深吸引了——被他的實力、氣勢以及決心。即便一次也好,自己很向往這種非支持的位子。就像他保護了我一樣,我也想去保護他人。所以,如今才會想保護留下來的威爾及受傷的那四人。——這種事情……要是被人知道,一定會笑我的吧。……噗滋……噗滋……噗滋噗滋……!耳邊傳來的怪物腳步聲,來到了自己的腳邊————已經不行了。就在因恐懼而閉上眼睛的瞬間。『————!』那東西忽然往後方退去。「啪沙」一聲巨響,是機械珠半埋進土中的聲音。——是誰把機械珠丟向了幽幻種?機械珠上也施加了微弱的沁力裝甲。對其排斥的幽幻種於是主動避開……這點自己很清楚。不過,究竟是誰?「……榭爾……提斯……?」不,不對。那名雙劍使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畢竟自己認識的人中,會做出像這種投擲機械珠的野蠻舉動……根本就沒有——除了一個人。可是……可是……怎麽可能……那個男人……「別看不起人了,你這黑毛球。」尼爾之民——聽覺比人類更發達的華宮,的確聽見了這樣的聲音。「……這……這聲音是…………?」身體動不了,她於是拚命轉動頸部。眼前所見的——並非以測考官身分一並同行的人偶使正護士。不是手持十字棍的櫻花色長發少女。更不是曾墜入穢歌之庭(伊甸)的雙劍使少年。「要教訓那個小鬼的人是我,你這隻畜生給我滾一邊去。」理了一頭短金發,表情極度不悅的青年就站在那裏。「…………威……威爾?」為什麽會來這裏…………為什麽…………為什麽不逃走?為什麽獨自一人前來?為什麽不去找榭爾提斯或莫妮卡,一個人就——「所以我才說你是個小鬼。」劈頭第一句話,他就這麽說道。「……咦?」「無聊,簡直無聊透頂!什麽莫妮卡、榭爾提斯的。他們有誰在這裏啊?你真相信他們會來救你?別存那種無聊的幻想,少對別人抱持什麽期待了。」不要抱持期待。又來了,又是這句話。剛才兩人獨處時也是這麽說的。「為什麽……你這麽冷漠呢?」原以為對方來救自己,卻不知為何又拋出了這句話。「這不是冷漠。」「那又為何——」「不要去期待任何人。護士是要受人期待的!」原先擠到喉嚨的那些話,都被這一句所壓下了。「你這家夥淨會耍些小聰明!什麽叫『我的責任』、『大家一起努力』……講了一堆好聽話,然後自己一個人跑去當誘餌!你就這麽不相信隊友嗎?」「…………你……你究竟……」搞不清楚。眼前的他,究竟在對何事發怒?一下子強調不要期待他人,現在卻又責怪自己不相信部隊的同伴。怎麽都猜不出他到底想說些什麽。「…………混賬……難道你還聽不懂啊!」他恨恨地嘖了一聲。「聽好,我隻說一遍啊!」仿佛在掩飾什麽感情——掩飾著臉紅般,他大叫道。「不是有我在嗎!是你這家夥拉我進部隊的吧!有事幹嘛不拜托我啊!臭小鬼!」……也就是說。他真的認為自己是我們隊上的一分子嗎?他是為了救我而跑來的嗎?「可……可是……為什麽……」為何這麽突然。既然有這份氣概,部隊戰的時候為何又——「沒錯,我根本算不上是個優秀的護士。自從莫名其妙被教官抓來後,我每天都翹掉訓練,也絕不跟幽幻種打交道…………可是!」他使勁踩了地麵一腳。「叫我把別人、而且是把一個女人當誘餌,自己逃之夭夭?那就錯了,大錯特錯!有人倒在自己麵前。這種時候伸出援手,根本就和是不是護士毫無關係。因為這是做人最起碼的道理啊!」華宮還記得。幾天前的部隊戰後,當時未保護自己的威爾所說的話。『威爾,你是負責迎擊的,剛才怎麽沒保護我呢!』『像這種規規矩矩的安全比試,根本無法表現出我男人的價值。唯有賭上性命的大決戰,男人才要挺身保護女性。這就是我的哲學。』沒錯。他的確是這麽說的。他說得很清楚,但自己卻根本不相信。……我明明就不相信。但他還是跑了過來。就如他所說的一樣。「可……可是……候補生對上幽幻種……打不贏的。」「少囉唆,不然這裏還有誰啊?正護士還是千年獅?知道了嗎,護士根本就不是什麽跑出來拯救公主的騎士。唯有靠在場的那些人苦苦支撐而已。這就是護士,也是人類啊!」「…………」粗魯無理,喜歡嘮叨抱怨,又討厭麻煩。不過,他卻為了救我,獨自一人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了過來。然後叫我要相信同伴。……真不甘心。……到頭來……他比我更像榭爾提斯不是嗎?眼眶中的淚水滑過臉頰。完全不知為何流淚。但卻打從心裏覺得,我……真的沒有看錯。……這個人……果然不會坐視他人真正遇到困難。「你哭什麽啊?」「我……沒有……我才沒哭呢!」「真是的。算了,反正你這發育不良的小鬼給我看好了。瞧我怎麽打掉這隻幽幻種的門牙!」「……大笨蛋,幽幻種哪來的門牙?」來不及掩飾眼眶裏的淚水,華宮忍不住笑了出來。「……囉唆……所以我才討厭小鬼。」威爾隨口念道。他凝起一臉不快的表情。然後狂奔。「哦哦哦哦——————!」彷佛要驅除恐懼一般,他放聲大吼,揮出拳頭。在沁力的刻印儀禮作用下,散發蒼藍光輝的拳鐵甲若是直接命中核晶,便有可能將其搗碎。剎那間。麵對揮出的右拳,魔笛的光輝擴散為扇狀,阻擋在幽幻種的前方。帶有沁力的拳鐵甲,與散發魔笛之光的障壁劇烈碰撞。「什麽?」拳頭被正麵彈迴,威爾整個龐大的身軀飛在半空中。是沁力和魔笛,截然相反的兩股力量衝突後所產生的相斥作用。「威爾!」「……沒……沒什麽。你給我好好看著就行。」罵了一句後,他搖搖晃晃地站起。盡管被拋上數公尺後整個人背部著地,但身體似乎並無大礙。然而——在威爾站直身子前,幽幻種已經衝了過來。噗滋……令一切接觸的事物腐敗的魔笛,和帶有沁力的儀禮服相互接觸,激發出了強烈的閃光。「唔……痛死我了!」眼見幽幻種靠近,威爾急忙向後退去。右肩上——儀禮服的纖維被分解,開出一個大洞,其周圍的布料染成了鮮紅。儀禮服的刻印儀禮也有其極限。這是沁力裝甲的部位遭魔笛破壞,再被幽幻種咬破所致。「……混賬!」護住受傷的右臂,他這次換以左拳攻擊。但結果就和剛才一樣。人被幽幻種的障壁反彈,飛到半空中。墜落後又遭到攻擊,儀禮服的一部分受到魔笛的侵蝕。「……你……你這家夥!」左膝蓋染著血,以左手捂住的傷口的威爾站了起來。「挺……挺有一套的嘛…………」拖著負傷的腳,他以接近步行的速度前進。這一次——幽幻種沒有了剛才的戒心,隻是等待著眼前的男人走來,然後在揮拳的同一時刻展開障壁防禦。這樣的情景一次又一次地上演。威爾被障壁彈開,又摔到地上。到了不知道是第幾遍的時候,他這次終於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威爾?不……不會吧。威爾,威爾——」「吵……吵死了,我聽得見!」咳血般的沙啞聲音。若非身為尼爾之民的華宮,或許根本聽不見吧。「……給我閉嘴……看好啦,你這臭小鬼。」他顫抖著身體,緩緩站了起來。染紅整個右肩的出血不見止住的跡象,左腳的傷口則將腳下的鞋子一並染成了血色。好不容易抬起的臉,因大量失血而變得蒼白。「……住……住手……」「啊啊?」「別再繼續了!求求你,不要管我,你快逃吧!」華宮聲嘶力竭地叫道。很夠了。他的氣魄並非信口開河,想要保護自己的心意也令人高興。但是……已經夠了,不能再繼續下去了。「拜托……你千萬不能死……我很高興你能成為同伴,所以……我不希望自己的同伴喪命。」然而——即便如此,他仍未停下。帶著彷佛會被小孩子嘲笑的踉嗆步伐,在雙眼空虛的狀態下揮出拳頭。「威爾!」……為什麽,為什麽要如此逞強?一次就好,隻要選擇「逃走」而非「麵對」。為何不去選擇?為何這麽執著於要救我?「…………你的眼睛有問題嗎?」「咦?」他指向幽幻種展開的障壁。不過……看不見。或許是眼中的淚水所致,視野已變得模糊不清。「那家夥的障壁已經出現裂痕了。」靠在一旁的大樹上,威爾撐起身子。傷勢令他無法獨自一人站立,聲音卻還如此有力。「大概再一、兩拳……等我揍完那顆毛球後,一切就結束了。」「騙人……你在說謊!」「我沒說謊,真的隻要再一下子。」「你這一拳不是很勉強嗎……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都已經走不動了不是嗎?手和腳……都快要壞死了不是嗎?」呈燒傷狀潰爛,腫成紫色的四肢。儀禮服的沁力裝甲已經剝落。沒有了沁力保護的人類,主動上前攻擊幽幻種的結果便是如此。他應該動不了,根本爬不起來才對。就連華宮也僅遭受了一記魔笛,全身便開始逐漸萎縮。如今若不咬牙忍耐劇痛便會當場昏厥,就這樣不再醒來。「所以求求你……就此住手吧。邀你加入部隊的是我,將你卷入這個測驗的人也是我…………我願意道歉。所以……不要再因我而受傷了。」就在這時。直直望著幽幻種的他,第一次轉過了側臉來。清澈的眼神,帶著至今未曾展露過的表情——「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種下的因。」「……咦?」「把訓練途中在沙漠昏倒的小鬼送到醫務室去……這就是你找我進部隊的原因吧?既然這樣,原因就出在我自己身上,跟你毫無關係。」……………………不會吧……他居然還記得我。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一切,卻還是跟了過來。「…………大騙子。你說不記得我,原來是騙人的對吧。」「那種給人製造麻煩的小鬼,我怎麽可能會忘記。」「……真差勁,這種時候嘴巴還那麽壞。」顧不得被弄髒,華宮將臉埋進地麵的草堆,拚命拭去眼淚。一切隻為了好好看著他的背影。步伐蹣跚的威爾開始走去。帶著沁力裝甲剝落,滿是破洞的儀禮服,以及受魔笛詛咒,全身即將壞死的身體一路前進。鞭策著應該動不了的雙腳,緊握起不可能使力的拳頭。「————————!」無聲的氣勢撼動了樹海。彷佛要捏碎逐漸壞死的右臂般用力握拳,高高舉過頭頂,然後往眼前的野獸揮下。沁力和魔力。兩者正麵碰撞——拳鐵甲及障壁,雙方伴隨清脆的聲響破碎四散。『————』為修補被破壞的障壁,幽幻種的身上再度出現魔笛的光輝。但有人搶先行動了。「喂,黑毛球,給你一個忠告。」失去拳鐵甲的威爾,握緊了空無一物的右拳。然後——「可別小看人類的實力啊?」一名人類的青年,用他的右手砸向幽幻種。光接觸便會受詛咒的幽幻種身體。盡管眼睜睜目睹右手在短時聞內潰爛,拳頭仍未停下。它穿越霧氣的表層,直抵位於本體中央的核晶……劈啪一聲,搗碎幽幻種核晶的聲音響起了。「搞什麽嘛……喂!」聽著融入光中的幽幻種消失前的呻吟。「很輕鬆不是嗎?不過是隻幽幻種。」露出不習慣的笑容後,威爾當場倒了下去。在即將消失的意識裏。「……你又救了我一次呢。」唯獨某個神氣活現的少女聲音,清清楚楚地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