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迴來了。」


    我打開形同自己家的政宗家家門,用無精打采的聲音說道。


    剛才在走廊上發生的事。


    『我沒事。』


    涼月用頑固的態度,說出宛若拒絕我的話語。


    可是……


    「……唔!」


    我忍不住按住發悶的胸口。


    突兀感。


    我有種非常強烈的突兀感。


    最讓我不滿的是——涼月那張宛如麵具的完美笑容。


    不,要說麵具,其實她平時在學園裏都戴著模範生麵具。


    「……」


    可是,等等。


    她真的是我認識的涼月奏嗎?


    這句話在腦海裏迴響。


    用一句非常含糊的話來形容,我覺得剛才的她,與過去的涼月奏有著截然不同的氛圍。


    惡魔涼月。


    我常用這個綽號稱唿她,除此之外,她還展現過嬌月、暗月、嬌夜三段變身,連弗x沙和馬x羅斯都自歎弗如。她便是用這種惡魔般的演技把我們耍得團團轉。


    可是,剛才的涼月似乎和平時不太一樣。


    「可惡……」


    我是不是該再去一趟她的套房?


    『我沒事。』


    涼月雖然那麽說,但現在的她不知何故,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沒事的樣子。


    再說——還有近衛的事。


    既然如此,我還是再去一趟涼月的套房吧?


    「……嗯?」


    正當我在玄關煩惱之際,突然發現腳邊的異狀。


    目前住在這間套房裏的隻有我和政宗,玄關當然隻有我和政宗的鞋子。


    但是,現在我腳邊,卻有一雙比政宗的鞋子小一號的學生鞋,而且那雙鞋看來十分眼熟。


    「……是紅羽嗎?」


    沒錯,阪町紅羽。


    我的妹妹,同時是阪町家引以為傲的小怪獸。


    腳邊這雙小巧的學生鞋,的的確確是那個格鬥技狂的鞋子。


    咦?我為什麽知道?當然是因為我是她哥……不,其實理由才沒有那麽美好,是因為穿著這雙鞋的紅羽曾對我使出好幾次飛踢,在我的心靈留下創傷之故。


    話說迴來,她怎麽會在這裏?


    上星期,紅羽雕開這個套房,而且像電視連續劇一樣,周到地留下一張紙條才消失,害我以為她蒸發或失蹤,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但其實沒什麽大不了,她的離家出走隻是去朋友奈久留家借住而已。


    之後大約經過一個禮拜。


    由於我和她所屬的年級不同,在學園裏沒機會見麵,心裏頗為不安。


    「……哦,她迴來啦。」


    我鬆一口氣。啊,太好了。老實說,我為了紅羽的事,心裏一直很愧疚。


    畢竟她是我們家的小怪獸。


    戰鬥能力可是掛保證的。


    這樣的她離開我身邊、借住別人家,讓我萬分不安,這種感覺就類似把難搞的寵物寄放在別人家。我很怕她在別人家裏闖禍,擔心得都快要胃穿孔。


    不過,她平安迴來了。


    雖然不知她的心境上產生什麽變化,但這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嘿咻……」


    我輕輕地吆喝一聲,脫掉鞋子、走進玄關。


    雖然近衛和涼月的問題仍然存在,但現在還是先去看看歸來的妹妹。就算戰鬥能力再怎麽異於常人,她仍是我的妹妹,我得徹底解決妹妹離家出走的問題才行。


    我一麵如此想著,一麵在走廊上前進。


    此時,政宗的房間傳來人聲。我忍不住來到她的房門前豎起耳朵,似乎是政宗和紅羽在聊天。我心裏好奇,便悄悄偷聽。


    「等、等一下!阪町!你在幹嘛!」


    「別阻止我,兔咪學姐!我是真心的!」


    「真真真真心!可是你突然這麽做,我很困擾……」


    「兔咪學姐會排斥嗎?」


    「這、這不是排不排斥的問題……」


    「那就好啦!請接受!請接受我的心意~~~~」


    「不要~~~~~~~~~」


    「……」


    她們在做什麽?


    「這麽做」是怎麽做?我妹到底對政宗做出什麽?而且出現「我是真心的」及「請接受我的心意」等意味深長的關鍵字,哥哥的心髒已經瀕臨爆發。


    「……唔!」


    無論如何,我有義務觀看房門後的光景。身為哥哥,我不能讓妹妹開發新癖好。視情況而定,或許得強製阻止她!沒錯,這是我身為哥哥的職責!


    「……好。」


    我一鼓作氣地握住門把。


    事到如今,隻好強行突破,抱著不成功便成仁的精神上吧!


    不,對手是紅羽,看來我得做好粉碎性骨折的覺悟才行。就拿兩、三根肋骨當祭品,上吧!


    我懷抱著這種不祥的預感,打開門一看——


    紅羽的額頭抵著地板。


    怎麽看都是在磕頭。


    「……」


    ……慢著,老妹。


    哥哥不想看見你這副模樣。


    「呀呀!哥哥?」


    看見門被打開,紅羽似乎嚇一跳,立刻起身。今天明明是星期日,她卻穿著製服,莫非是有社團活動?


    「哥哥,你在那裏做什麽!」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


    竟然一迴來就表演無可挑剔的五體投地。


    我才不想看妹妹跟人磕頭。


    「我、我是……呃,有事拜托兔咪學姐……」


    「有事拜托?你想借錢嗎?」


    「才不是!」


    「不然,是要她當你的借錢保證人嗎?哎,紅羽,媽媽出國之前不是說過,我們年紀還小,不要跟人有金錢上的往來。」


    「……好,哥哥,你先冷靜一下。突然扯到錢,實在太奇怪了。你是不是過上什麽讓你心神不寧的事?」


    「原因毫無疑問的就是你!」


    見到妹妹跪地磕頭的震撼影像,我當然會心神不寧。


    這家夥還是老樣子,做事莽莽撞撞的。我看她應該去醫院做一下藥物檢查,一定會從血液裏驗出類固醇。


    「呃,阪町,這件事也和蠢雞有關,你還是好好向他說明吧?」


    坐在床上的政宗開口幫腔。


    「唔……也、也對。」


    紅羽略帶緊張地迴答。


    ……和我有關?


    莫非紅羽是為了這件事特地迴家?剛才她也說,她是有事拜托政宗才跪地磕頭。


    「呃,哥哥,我……想請你幫我一個忙。」


    不知何故,紅羽害羞地扭動身子。


    接著,她筆直地凝視我的臉說道:


    「——我想和近衛學長約會!」


    「……」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立刻領悟今天——十一月二十一日是什麽日子。


    ……是兇日。


    ♀x♂


    「求求你!求求你啦,哥哥!」


    「好!我知道了,別向我磕頭!」


    我連忙阻止又想讓自己的額頭和地板進行舌吻的妹妹,這下子可不是做個藥物檢查便能了事,得去做精密檢查才行。政宗說的沒錯,當年我不該選擇將妹妹送去接骨院,而是該選擇腦神經外科才對。


    話說迴來……和近衛約會?


    她怎麽會突然動起這個念頭?


    「你先說明理由給我聽。」


    「理、理由?」


    「對。你為什麽想和近衛約會?」


    「因、因為……我、我喜歡……近衛學長……」


    紅羽紅著臉說道。


    哇,這個充滿少女情懷的迴答是怎麽迴事?


    的確,自從相識以來,紅羽一直被昴殿下迷得神魂顛倒。換作一般情況,身為哥哥是該替妹妹的戀情加油,但說來糟糕,她的戀情前方有個媲美羅密歐與茱麗葉的障礙。


    那就是——近衛昴是個不折不扣的女生。


    所以,我妹的戀情如果開花結果,等於是朝著禁忌之路踏出第一步。這種劇情離譜到連威廉·莎士比亞也要大吃一驚。


    尤其紅羽不知道近衛是女生,更是糟糕。


    「可是,你想和近衛約會,幹嘛拜托我們?」


    「呃……我說明一下。」


    紅羽沉默片刻過俊,接著說道:


    「我想請哥哥和兔咪學姐支援我,讓我和近衛學長能夠順利約會。」


    「……」


    不不不,支援?我們為何要做這種事?再說,約會是要怎麽支援?


    「哎,阪町,你為什麽找我們幫忙?」


    哦,問得好,政宗切中要點地說出我的疑問……等等,仔細一想,這家夥還在養病耶!


    「政宗,你好好休息,太吵鬧對身體不好。」


    「沒、沒關係,我躺了一會兒以後,覺得身體舒服許多……而且……」


    「而且?」


    「……我想聽阪町把話說完。」


    政宗略微靦腆地說道。她的臉頰發紅,或許不光是因為發燒的緣故。


    「……」


    我好驚訝。


    這家夥真的變得圓滑許多。


    以前那個處處帶刺的政宗,根本不可能這麽做。過去她對紅羽甚至有點避之唯恐不及。


    「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虧我還暗自讚歎她有所改變,政宗居然精打細算地提出要求。


    哇……不傀是潑兔,獨居生活不是過假的,算盤打得很精,原來是想以物易物。


    話說迴來,她想要求什麽?


    就算政宗再窮,總不會向紅羽要錢,而我妹妹做得到的事又不多。不,如果是在摔角擂台上,她一定可以大大活躍。


    「呃……」


    政宗帶著略微害羞的表情對紅羽說道。


    「你總是叫我『兔咪學姐』,對吧?」


    「嗯,是啊。」


    「我希望你用別的稱唿叫我,一次就好。」


    「……別的稱唿?」


    「就、就是那個啦!像你稱唿涼月奏的那種!」


    政宗繼續要求,臉變得更紅。


    ……


    莫非這家夥……希望紅羽甽她「姐姐」嗎?


    隻有這個可能,因為紅羽稱唿涼月為「姐姐」。而且,政宗確實說過她想要一個妹妹。


    話說迴來,她怎麽會沒頭沒腦地提出這種要求?該不會發燒了吧……事實上,她的確是染上感冒沒錯。


    「好,隻要我叫你『姐姐』,兔咪學姐便會幫忙我吧?」


    「嗯,我幫我幫!要我做什麽都行!」


    政宗笑嘻嘻地點頭。


    ……怎麽辦?這家夥的性格未免改變太多。她這麽希望有人叫她「姐姐」啊?她簡直像得到紅蘿卜的兔子一樣樂不可支。


    「了解,雖然有點難為情……我要叫羅?」


    「嗯、嗯……」


    兩人生硬地交談著。


    「呃、呃、呃……」


    紅羽似乎很難為情,臉頰泛紅地喃喃說道——


    「媽!」


    「媽?為什麽!為什麽這麽叫我!」


    「咦?可是,是兔咪學姐要我這麽叫……」


    「我才不是希望你這麽叫我!」


    「啊,我懂了,你覺得叫『媽咪』比較好嗎?」


    「你是在耍我吧!為什麽我是媽媽!」


    政宗大叫。


    唉,迴顧這一個月以來的生活,也難怪紅羽會這麽稱唿她。政宗因為窮,很愛省東省西,又具備在超市的限時特價中拔得頭籌的戰鬥力。恭喜你,政宗,你已經是個標準的家庭主婦。


    「……算了,我的頭開始痛。」


    政宗歎一口氣,抱著腦袋。


    若是讓她繼續吐槽,恐怕病情會嚴重惡化,還是由我來推進話題吧。


    「話說迴來,你要我們怎麽支援你約會?也不想想自己之前離家出走,直到今天才迴來。」


    「嗚……我也有想一個人靜一靜的時候啊。」


    「跑到奈久留家借住,算是一個人靜一靜嗎?何況,你為何不幹脆拜托她支援你的約會就好呢?」


    那個眼鏡中毒者是昴殿下的粉絲俱樂部之一「用溫暖視線守護昴殿下同心會」的會長。聽說她們會進行一些遠乎跟蹤狂的活動,應該能預測近衛的行動模式。


    「奈留奈留不行啦,她現在忙得焦頭爛額。」


    「焦頭爛額?」


    「她說:『改變這個國家的時刻終於到來!』」


    「爛的是她的腦袋吧?」


    她打算怎麽改變國家?成立政黨嗎?要是她的臉出現在選舉海報上,我可笑不出來。我想她一定會像機關槍一樣亂發政見,國民會被打成蜂窩。


    「奈留奈留是忙著寫作,她說要寫一部改變國家的超級大作。」


    「依她的作風,又是寫bl和眼鏡題材吧?」


    「應該是。奈留奈留說:『國民讀完這本書,少子高齡化現象一定能獲得改善!』」


    「我覺得應該改善的是她的思想。」


    連切,瓦格拉(注1)也沒有這麽強大的革命性。話說迴來,bl和眼鏡題材的書,要怎麽改善少子高齡化現象?我看隻會加劇吧。


    「所以,我才來找兔咪學姐和哥哥。」


    「拜托我們也沒用啊。」


    「因為……哥哥和兔咪學姐在交往吧?」


    「……」


    ……我差點忘記。


    「涼月革命」。


    被冠上這個誇張名稱的事件發生的那一天,如同涼月和近衛宣稱正在交往一般,我和政宗也宣稱我們在交往。


    「所以,兔咪學姐,請給我建議。」


    「建、建議?」


    「對,戀愛方麵的建議。」


    「啥?我、我、我幹嘛要給你建議!」


    「兔咪學姐不是在和哥哥交往嗎?」


    注1 che guevara,阿根廷的馬克思主義革命家,古巴革命的核心人物。


    「這、這個嘛……」


    「對了,是誰先告白的?是不是兔咪學姐?」


    「唔~~~~」


    聽到紅羽的話,政宗像成熟的蘋果一樣滿臉通紅。看她的樣子,應該是想起自己今天傍晚時的告白。


    「呃、呃……你跟哥哥告白時是怎麽說的?」


    「咦!這、這這這這這個嘛……」


    「兔咪學姐,這很重要,請你告訴我。」


    「唔……」


    政宗羞得緊咬嘴唇。


    「我、我……跟蠢雞說……」


    「跟哥哥說什麽?」


    「唔……我跟蠢雞說『我喜歡你』!然後……」


    「然後?然後又說什麽?」


    「呃……呃,我說『我想成為你的家人』……」


    「成為家人?你居然說出這麽難為情的話!」


    「唔~~~~~~~~~~~羅、羅唆!既然都說了,還能怎麽辦!」


    政宗半是自暴自棄地大叫。


    順道一提,我的顏麵溫度也急速上升,臉頰熱得讓我快要昏倒。


    ……可惡的紅羽。


    沒想到她會要求政宗重現告白場麵,好驚人的羞恥遊戲。某國特種部隊應該考慮拿來當新拷問法,一定能大幅損血。


    「隻有這樣嗎?告白以後有沒有做什麽?」


    「做、做什麽……」


    「啊,兔咪學姐,看你的表情,應該有做什麽喔。」


    「唔!」


    「該、該該該該該不會……接吻……了吧?」


    「嗚、嗚……」


    政宗像缺氧的鯉魚一樣,嘴巴開開合合,然後點了點頭。緊接著,紅羽發出尖叫聲「呀~」。咦?我嗎?我當然和政宗一樣快要缺氧,恨不得發紺昏倒算了。


    「我都不知道……原來哥哥和兔咪學姐做出這種事……」


    「……喂,紅羽!迴到正題!重點是我們如何支援你約會吧?」


    「哥哥,你肯幫我嗎?」


    「嗯,要我做什麽都行。」


    「那麽,我再多問一些兔咪學姐告白的細節……」


    「不要再問了!」


    她會死掉。要是繼續幹這種丟臉的事,政宗鐵定會死掉。她已經感冒,紅羽還想讓她的熱度更加上升嗎?


    「兔咪學姐,你肯幫我嗎?」


    「嗯、嗯,我無所謂。」


    「太好了,那我來照顧兔咪學姐吧!別擔心,我因為體質的關係不容易感冒!」


    「哇、哇,我好開心……」


    政宗臉上雖然掛著笑容,實際上卻是冷汗直流。她的心情我懂,換作是我,也絕對不想被紅羽照顧。期待這個格鬥技狂具備一般常識,隻是白費工夫而已。


    這家夥是我家的小怪獸。


    導致我罹患女性恐懼症的原因。


    她是個異於常人的女生。


    「……」


    不過,紅羽為何突然想和近衛約會?應該和發生「涼月革命」的那一天,涼月宣稱她和近衛在交往一事有關吧?


    一般而言,心上人交到女朋友,自己等於是失戀,沒想到紅羽反而想和近衛約會。


    「……改變了。」


    我用誰也聽不見的音量喃喃說道。


    現在已是冬季。


    如同季節由秋轉冬一般,我們的關係也——不,我們本身也有所改變。


    暑假時。


    如果我的記憶無誤,在第二學期開始之前,我曾這麽想:


    ——第二學期開始之後,我們又得迴到一成不變的學園生活。


    「……」


    日常。


    喧囂熱鬧的學園生活。


    曾幾何時,我以為那樣的日子會永遠持續下去。


    可是……


    (蠹雞,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正當我暗自思索時,政宗拉了拉我的衣擺,小聲說道。


    (涼月奏……她看起來怎麽樣?)


    (咦?喔,她說她沒把你的話放在心上。)


    (……是嗎?她這麽說啊……)


    政宗說完便陷入沉默。


    「……」


    莫非,現實正開始大大地變化?


    第二學期。


    正如同季節轉變為冬季,我們……我們的關係……


    「呀!既然哥哥和兔咪學姐都答應幫忙,得快點決定約會的日期!」


    紅羽高聲大叫,打斷我的思緒。


    「紅羽,你要訂約會的日期是無妨,但也得詢問一下近衛的行程啊。」


    「我知道。明天在學園遇到近衛學長時,我會約他!」


    「明天啊……」


    她住在隔壁,今天也能約吧?


    雖然我這麽想,但紅羽或許是不好意思在涼月麵前邀請近衛和她一起約會,畢竟她以為那兩人在交往。


    「那就明天再說吧。」


    「嗯,我會加油的!」


    紅羽一如平時,天真無邪地笑著。


    看見妹妹天真爛漫的笑容,我衷心希望她有個快樂的約會。


    ——逐漸改變的現實。


    我將這句話留在腦海中的一角。


    ♀x♂


    然而,隔天近衛和涼月沒來上學。


    隔一天及再隔一天,她們依然沒來學園。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迷茫管家與懦弱的我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朝野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朝野始並收藏迷茫管家與懦弱的我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