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一日,星期日。


    一如約定,今天是周末雙對約會的日子。


    現在的時刻是中午十一點四十五分。


    在集合地點——自然公園的噴水池前,我等待其他成員到來。


    「午安,次郎,其他人都還沒到嗎?」


    「嗯,是啊。」


    首先來到集合地點的是涼月奏。


    畢竟是約會,涼月似乎精心打扮過,服裝滿是清純大小姐的氣質。她這身裝扮十分好看,簡直像從大銀幕中走出來的一樣。


    「怎麽?你好像睡眠不足。」


    「呃……最近睡不太好。」


    「你在學園時看起來也很困。我知道了,你每天晚上都和宇佐美亂來——」


    「才不是,正好相反。」


    紅羽離家出走後,我和政宗便得孤男寡女共處一室。


    我就老實說吧!


    ……很尷尬。


    超級尷尬。


    這一個月以來,我們都是維持家人般的關係共同生活,不用彼此客套。但紅羽離開、變成兩人獨處以後,感覺全變了。


    首先,我晚上根本睡不著。


    不,這句話可不帶奇怪的含意喔!


    或許我是個很神經質的人,一想到和女生單獨同居一室,我就緊張得睡不著,所以這陣子上課時都一直唿唿大睡。


    換成一般男人,或許會一時色欲薰心,犯下一夜之過,但這種情況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因為我有女性恐懼症。


    要是我做這種事,鐵定會流鼻血昏倒,如同在台風侵襲的海岸衝浪一樣危險。


    所以這一個禮拜以來,我和政宗過著十分尷尬的生活。


    該怎麽說呢?感覺像是從「家人」變迴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不斷意識到彼此的存在,忐忑不安。


    「哦?那就好。紅羽離家出走的事我也聽說了,我很擔心呢。」


    「真敢說,你還不是三不五時就跑來我們的套房?」


    「人多比較好玩嘛。」


    大小姐淘氣地微微一笑。


    沒錯,這家夥最近隻要一有空便和近衛一起上門找我們玩。


    不過人數變多,我便能忘記和政宗之間的尷尬,這樣也好。雖然我和近衛相處起來依舊不自然……


    「對了,宇佐美呢?她沒和你一起來嗎?」


    「嗯,她說:『這是約會,約在外麵見吧!』」


    「嗬嗬,宇佐美真可愛,她一定是想體驗約會的氣氟。」


    「應該是吧。對了……我有一件事想問你。」


    「什麽事?」


    「一個月前,你曾在涼月家的宅邸說過——政宗之所以是你的天敵,是有理由的。」


    沒錯。


    一個月之前,涼月的確這麽說過。


    從那之後我們沒有多少機會獨處,所以我一直沒問,但現在是個好機會。隻要知道理由,或許能化解她們之間的天敵關係。


    「……好吧,我告訴你。」


    聽到我的問題,涼月意外地迴答得相當幹脆。


    「宇佐美是我天敵的理由……」


    她喃喃說道:


    「——我不知道。」


    「……啊?」


    我隻能如此反問。


    涼月用沉重的語調說道:


    「我說,我不知道。我在宅邸感覺到的是,我拿宇佐美沒轍的理由——不光是因為她能看穿我的謊言。」


    不光是因為她能看穿謊言?


    什麽意思?


    那麽,涼月為何拿政宗沒轍?


    「這、這麽一提,近衛呢?」


    氣氛變得有點沉重,我忍不住扯開話題。連涼月都想不通的事,我怎麽可能三兩下便想出個所以然。


    「哎呀,我也是可愛的女生啊。當然和宇佐美一樣,和她說好約在外頭碰麵。」


    「是嗎……」


    今天是約在中午十二點見麵,我提早到場,才能湊巧和這個大小姐獨處。


    不過,這樣正好。


    「哎,涼月,我可以再問一個問題嗎?」


    「可以啊,什麽問題?」


    大小姐一如平時,優雅地迴答。


    於是,我說出這一個禮拜以來一直說不出口的疑問。


    「你為何……謊稱你和近衛正在交往?」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那還用問?這次的謊言規模太大。雖然現在已經平靜一點,但當時整個學園鬧得滿城風雨耶!還有,你應該已經發現我和政宗在交往的事是騙人的吧?」


    沒錯,起先我以為她是為了互別苗頭才說自己也在和近衛交往,但想來想去,我還是覺得這次的謊言不符合涼月的作風,已經超越平時的好玩限度。


    脫軌與暴衝。


    現在的她根本是橫衝直撞。


    「嗬嗬嗬~」


    涼月淘氣地微微一笑。


    「你在說什麽?我沒說謊啊。」


    「咦?」


    「換句話說,我和昴現在真的是情侶。」


    「……可是,近衛是女生……」


    「之前我沒說過嗎?我的初戀對象是她。我重燃愛苗,要求她和我交往。」


    「……」


    聽到這句話,我隻能沉默以對。


    ——胡說八道。


    她一定是在胡說八道。


    雖然比不上政宗,但我被涼月騙過很多次,多少能夠辨認她有沒有說謊。


    「話說迴來……」


    涼月挑釁似地對我說道。


    「你無所謂嗎?」


    「……什麽意思?」


    「我說,我和昴成為情侶,你無所謂嗎?到了這個關頭,我便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再不采取行動,我就要把昴搶走。」


    「搶走……近衛又不是我的。」


    沒錯。


    我被近衛甩了。


    所以,無論近衛和涼月做什麽——


    「……次郎。」


    她用悲傷的口吻繼續說道。


    「你真的無所謂嗎?你不是……對昴……」


    涼月話說到一半。


    「大小姐!」


    清澈的女低音傳來。


    我轉過視線,隻見近衛跑向我們。


    想當然耳,近衛是男裝打扮。她穿著黑色褲子和直條紋襯衫,還打著細領帶。雖然是便服,卻有管家服的味道。


    「早安,大小姐。」


    「哎呀,早啊,昴。」


    打完招唿後,涼月目不轉睛地凝視著近衛的服裝。


    「咦!大、大小姐?」


    近衛發出驚訝的女低音。


    這也難怪。


    因為涼月居然——突然抱住近衛。


    我見狀也嚇一大跳。


    隻見涼月環住管家的肩膀,輕聲呢喃:


    「今天的你好帥喔!」


    「……咦?」


    「你是不是為了今天的約會特地精心打扮,所以才晚到?」


    「唔……對、對不起。」


    「嗬嗬,沒關係,我最愛你這種一板一眼的個性,很可愛。」


    「……大大大大大小姐!您突然之間做什麽啊!」


    「做什麽?我隻是想好好看看我可愛的管家——不,情人的模樣。」


    「可、可是,在這種地方……」


    「有什麽關係?有人想看,就讓他們看嘛。當然,在那邊的次郎也一樣。」


    涼月對我投以視線,一邊對近衛說道。


    主人和管家。


    兩人的臉靠得非常近,活像要接吻似的。


    看來猶如真正的情侶。


    「……唔!」


    什麽跟什麽?


    麵對這個詭異至極的狀況,連我的腦袋都快變得怪怪的。


    近衛和涼月在交往的事,十之八九是騙人的。


    可是,她們現在就像真正的情侶——不,是像要對我展示情侶的甜蜜似地抱在一起。


    至於我……


    看著近衛被涼月抱住的光景,心裏很不是滋味。


    「你們在幹嘛?」


    身後的聲音讓我迴過神。


    原來是宇佐美政宗。


    這家夥似乎也為了約會精心打扮,穿著鞋跟極高的可愛鞋子和稍嫌過短的裙子……不過我是健全的高中男生,覺得這種打扮也不錯。


    「哎呀,午安。宇佐美,你怎麽這麽晚來?」


    「現在正好是我們約定的時間耶!先別說這個,涼月奏,你幹嘛和昴殿下抱在一起?」


    「不為什麽,我和昴是情侶,抱在一起沒什麽好奇怪的吧?」


    「那也不用在這種地方摟摟抱抱……」


    「你羨慕嗎?」


    「為……為什麽!」


    「因為你和次郎辦不到啊!他有女性恐懼症。」


    「……唔!」


    政宗中了涼月的激將法,氣得緊咬嘴唇……咦?政宗小姐?你靠近我幹嘛……唔哇啊啊啊啊!這隻潑兔居然緊緊抱住我!


    「喂,這樣如何?」


    「哼,感情很好嘛,不過次郎不要緊嗎?」


    「沒問題。我們這一個月以來,一直在治療他的女性恐懼症。」


    「可是,次郎的臉色發青。」


    「才、才沒有呢!對吧?蠢雞。」


    「嗯、嗯……」


    我勉強迴笞,拚命忍耐女性恐懼症發作。


    正如同政宗剛才所言,多虧這一個月以來的療程,我現在比以前更能忍耐……但是,政宗緊緊抱住我的手臂,手肘一帶有兩個格外柔軟的觸感啊啊啊啊啊我不行了!要發作啦!鼻血!


    「嗬嗬,既然大家都已到齊,我們開始約會吧。」


    涼月微微一笑,放開近衛。


    政宗見狀,也放開我的手。啊,好險,差點在光天化日的鬧區中引發流血事件。


    「我們要先去哪裏?」


    「……涼月奏,是你提議要雙對約會,該不會完全沒有計劃吧?」


    「我認為這種時候應該由男性當向導。所以,昴,你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我嗎?」


    見主人突然將話鋒轉到自己身上,管家大為動搖,接著陷入沉思:「呃……」


    這也難怪。平時下達指令的都是涼月,身為管家的近衛則是扮演服從的角色,現在突然傳球給她就要她射門得分,未免太強人所難。何況,她根本不是男生,而是女生。


    「……次郎。」


    近衛水汪汪的眼睛望著我,向我求助。


    呃!這家夥不會射門,竟然把球傳給我。的確,這個隊伍裏的男人隻有我一個。


    話說迴來,和近衛討論約會的去處,實在是件痛苦的事。


    「失戀」這兩個字沉甸甸地壓在我身上。


    老實說,光是和她說話,我就開始感到頹喪。但接下來還要一起玩,我得設法避免這種情形發生。


    「……知道啦。總之,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飯。」


    「次郎,你知道什麽好店嗎?這是約會,我可不去普通的店喔。」


    「對、對啊!你是男生,要好好帶路。」


    大小姐和一般平民隻有在這種時候才會團結一致。


    唔,能讓她們滿意的店可不好找……


    「沒問題,我查過了。」


    老實說,我早已料到會有這種發展。


    我猜到涼月會說由男生帶路,而近衛可能會應付不來。


    我從四月開始接受療程,並非毫無成果,危機管理能力已有所提升。


    「是嗎?那就出發。」


    涼月一派鎮定地說道,極為自然地牽起近衛的手。


    近衛雖然有點吃驚地叫著「大、大小姐」,但她總不能甩開主人的手。


    唔,不愧是近衛和涼月,真是俊男美女,看起來便是一對登對的情侶。不過,實際上是虛假的男女關係。


    「……蠢雞,呃……我們也……」


    「哦、哦,好啊。」


    身旁傳來扭扭捏捏的要求,所以我和政宗也牽起手。


    嗯,如果隻是這樣輕輕握著,即使是我這個患有女性恐懼症的膽小鬼,應該也能平安走到店門口。


    沒錯,今天我是扮演政宗的男朋友。


    即使明知是謊言,我還是想成全政宗希望體驗約會滋味的願望。畢竟她收留我一個月,對我有恩。


    所以,我就好好扮演男友的角色吧。


    再說,我也想知道涼月究竟在打什麽主意。


    「次郎,你要好好帶路喔。」


    涼月笑得相當開懷,不曉得她知不知道我的不安。


    ……知道啦!


    對我而言,這不是普通的雙對約會。


    我現在麵臨許多問題:涼月真正的意圖、異常執著十一月的政宗,以及——我和近衛之間的關係。


    難得現在全員到齊。


    希望今天能夠盡量把問題解決掉。


    不然——我總覺得以後一定會出狀況。


    「那就走吧。」


    我一麵忍耐著女性恐懼症發作,一麵當向導。


    近衛和涼月,我和政宗。


    兩對假情侶。


    為了讓這個虛假的雙對約會成功,我跨出腳步踏上柏油路。


    ♀x♂


    不過,話說迴來,我並沒有和女生約會時當向導的經驗。


    因此,這一個禮拜以來,我到處向男性朋友請益約會的去處,但得到的盡是冰冷的迴應:「現實充爆炸吧!」黑瀨甚至痛扁我一頓:「為什麽好事隻會找上你!」


    如此這般,借助男性朋友之力的計劃可說是全軍覆沒。


    無可奈何之下,我隻好自己構思約會計劃。


    其實,與其說是「構思」,不如說是「查詢」比較正確。現代日本社會有種叫手機的優良上網工具,換句話說,我便是活用這個玩意兒。


    在我反覆推敲之役,決定先在這家店吃午餐。


    「蠢、蠢雞……這、這這這裏是……」


    我們前往公園附近的巴士站,搭十五分鍾的巴士,下車後沿著鬧區大道走到目的地的店門前時,政宗已經克製不住興奮之情。


    「兔咖啡  rabbit plus」。


    這就是眼前這家店的名字。


    它的外觀非常可愛,男人絕對不敢獨自進入,不過今天是約會,所以沒問題。


    最重要的是……


    「蠢雞!我們快點進去!」


    「知道啦,不用那麽急。」


    「我才沒有著急!可是,可是……」


    「你還是一樣熱愛兔子。之前在涼月家見到兔子時,也是什麽都不顧了。」


    「什麽……」


    聽到我直接的指摘,政宗似乎很難為情地「唔~~」了一聲,嬌俏的臉蛋泛紅。


    沒錯,之所以選擇這間店,便是為了迎合政宗的喜好。


    兔咖啡。


    就我上網查詢的結果,店內分為兩區,一區可和兔子進行近距離接觸,另一區則是咖啡廳。裝潢和料理也多和兔子相關,可說是最近流行的「貓咖啡」兔子版。


    唉,畢竟我扮演的是這家夥的男友,當然得帶她去她想去的地方。


    「唔,沒想到次郎會選擇這麽可愛的店。」


    涼月意有所指地說道。


    「不愧是男朋友,懂得迎合宇佐美的喜好。」


    「別擔心,我迎合的不隻有政宗的喜好。」


    「嗯?」


    涼月正想問我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看到自己身旁管家的表情,便明白了。


    「大、大小姐!請看!有好多兔子喔!」


    「……嗯,是啊,昴。」


    涼月有些啼笑皆非地輕輕歎一口氣,迴應興高采烈的管家。


    沒錯,近衛雖然扮男裝,但畢竟是女生。


    而且,她的喜好相當少女化。


    雖然她的品味和普通女孩育點不同,但她在宅邸時也被兔子迷得神魂顛倒,因此我想她一定會喜歡這間店。


    「歡迎光臨。」


    我們一走進店裏,穿著咖啡店製服的女性店員便過來招唿我們。


    店裏的裝潢果然清一色都是兔子圖案。桌巾、時鍾、壁紙、布偶……諸如此類,店裏還有兔子飼育區,大致上都和我在網路上查到的一樣。


    「我們先吃飯吧。」


    其實先和兔子玩耍也可以,不過這樣得洗手,很麻煩,我想還是先把飯吃完。


    「嗯、嗯,好吧……」


    政宗遲疑地點頭。


    她的視線直盯著兔子飼育區。


    唔,她明明討厭別人叫她兔子或兔咪,卻這麽喜歡兔子。


    我們挑一個四人座坐下。


    菜單果然是兔子大放送。不,當然不是拿來吃,而是做成兔子形狀的餐點很多。除此之外,還有用兔子最愛的紅蘿卜製成的餐點。


    「昴,難得出門約會,今天你會請客吧?」


    「遵命,大小姐。」


    主人和管家如此交談著。


    唔,馬上就營造出約會的氣氛啊。


    唉,雖然有些人主張約會時當然應該由男人請客,但我一向堅決反對這種不成文的規定。不過……


    「政宗,今天我請客。」


    「咦?真、真的嗎?」


    「嗯,別擔心。」


    其實我昨天賣掉幾片遊戲和漫畫,藉此籌措一點作戰資金。畢竟這家夥很窮,偶爾請她吃飯也無妨。


    「是、是嗎?呃,蠢雞……」


    「唔?」


    「呃、呃……謝謝你。」


    「……」


    ……不妙。


    靦腆道謝的政宗超級可愛!


    冷靜下來,約會才剛開始,我怎麽能一下子便亂了陣腳?


    「呃,那我們點餐吧。」


    這家店是采時間製,事先付款。我付錢以後,才開始點餐。


    近衛和涼月點的是奶油培根義大利麵。


    政宗和我點的則是用番茄醬繪上兔子臉的蛋包飯。


    老實說,身為男人的我點這種餐點實在很丟臉,可是,既然近衛和涼月點同一種餐點,我隻好比照辦理。嗚嗚,店員的滿麵笑容讓我格外難為情。


    不欠後,大家的餐點都送上桌。


    唔,我總覺得這點分量應該不值那麽多錢。不,或許是因為我平時吃的是便宜又大碗的學生餐廳,所以價值觀有點偏差。


    眼前是放在小盤子上的蛋包飯。


    我用湯匙舀一口吃下。


    ……唔。


    味道也是驚人地普通。


    我想,大概是因為最近晚餐都是吃政宗做的料理,由於政宗的廚藝非常好,我的嘴巴因此被養刁了。


    不過,這種餐點倒是挺適合邊吃邊聊天。


    沒錯,今天是約會。


    還是把餐點擺第二,專心聊天——


    「我吃飽了。」


    「好快!」


    我往身旁一看,說來驚人,政宗已經吃完蛋包飯。


    不不不,她未免吃得太快啦!這一切都是幻覺,嚇不倒我的!


    「好,蠢雞,我們快去看兔子!」


    「等、等等!雖然這道蛋包飯的分量的確很少,但我還有一大半沒吃完……」


    「唔,真拿你沒辦法,那我喂你吃。」


    「咦?不、不用,讓你喂太丟臉……唔喔!」


    刹時,政宗用自己的湯匙硬生生地將蛋包飯塞入我口中。


    唔哇啊啊啊!搞什麽!一般約會時,女朋友不是會一邊說著「啊」一邊喂男友嗎?她這樣根本是新型拷問法!


    「唔嗯!咕嚕!」


    「來,快吃。」


    「我、我會吃!我吃就是了!拜托你讓我自己來!」


    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被她害死。


    滿懷恐懼的我端起盤子,以吃牛肉蓋飯的要訣,狼吞虎咽地解決蛋包飯,根本已食不知味。話說迴來,用這麽激動的方式吃蛋包飯好嗎?這裏不是壽x家,也不是吉x家耶(注6)!


    話雖如此,我還是奮力吃完蛋包飯,說聲:「我、我吃飽了……」


    「走吧,蠢雞。」


    「喂、喂,等一下啦!」


    政宗硬拉著我的手,朝兔子飼育區go。


    順道一提,涼月和近衛仍在用餐。


    近衛似乎對先一步去摸兔子的我們頗為不滿的樣子,不過,她不知是否為了配合主人涼月的用餐步調,吃義大利麵的速度依舊緩慢。至於涼月是大家閨秀,當然不會狼吞虎咽。


    「哇……」


    注6 「壽喜家」和「吉野家」皆是日本知名的蓋飯連鎖店。


    飼育區和咖啡廳隻有一牆之隔,政宗一打開飼育區的門便高聲歡唿。


    十張榻榻米大的房間裏,地上鋪著可愛的粉紅色地毯,牆邊則是圍欄,裏頭有好幾隻兔子。原來如此,是從圍欄裏挑選喜歡的兔子,在這個房間和兔子玩耍。


    「午安。」


    我們一進房,便有個年輕女店員對我們打招唿,她大概是負責管理飼育區的人。


    她看起來像大學生,或許是工讀生。隻見坐在地毯上的她,膝上已經坐了一隻褐色兔子。


    政宗似乎也發現兔子,驚唿一聲「啊……」,活像墜入愛河的少女一般凝視著它。


    店員見狀,親熱地說:


    「要不要摸摸看?」


    「可以嗎?」


    「政宗,這裏就是這種店。」


    「我、我知道啦!可是……沒問題吧?之前兔子看見我便逃走……」


    「哦,你是說撿到蹦吉那時候啊。」


    當涼月家的傭人時,我們曾經出動捕捉誤闖宅邸的兔子,當時蹦吉(由近衛命名)很害怕政宗。


    「別擔心,它很親近人的。」


    「是、是嗎?」


    政宗戰戰兢兢地從店員手上抱過兔子。


    她手中的兔子正如店員所說,不會亂動,相當溫馴。


    「蠢、蠢雞!你看你看!它好乖喔!」


    「嗯,光看就知道啦。」


    「而且……毛茸茸又蓬鬆……哇!」


    政宗萬分感動,一麵歡唿一麵用臉頰磨蹭兔子。


    至於兔子則是毫無反應。


    我看這家夥不是親近人,隻是想睡而已。看它眼睛眯成那樣子,都快睡著了。


    「那我去外麵,有事的話請按那個唿叫鈴。還有,看客人想摸哪隻兔子,都可以自己動手從圍欄裏抱出來。」


    店員說明完畢,便走出房門離開。


    她走得挺幹脆,我猜她大概是不想當電燈泡,畢竟現在的我和政宗看來就像一對情侶。


    「嘿嘿嘿~」


    政宗笑顏逐開,和剛才的店員一樣坐在地毯上,把兔子放在膝蓋上撫摸。


    果不其然,兔子在政宗的膝上睡著。它果然不是親近人,隻是意識朦朧。不過,這樣對於緊張的政宗而言剛剛好。


    「啊,好厲害喔,蠢雞,它睡著了!」


    「嗯,最近經濟不景氣,它一定累了。」


    「咦?是嗎?那我是不是該買保力x達d給它喝……」


    「千萬不要!我隻是開玩笑而已!我想它一定如店員所說的一樣,很親近人。」


    「唔……嗯,是啊。話說迴來,我以前從來沒有機會慢慢摸兔子……」


    「哦?真意外。你那麽喜歡兔子,我還以為你會跑去寵物店看兔子。」


    反正光看又不用錢,或許還可以摸摸看。


    「唔……我當然去過寵物店,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大家都怕我,不敢靠近……」


    「……」


    我想起來了。


    這麽一提,蹦吉好像也害怕政宗背後的東西。


    換句話說……就是阪本小姐。


    根據紅羽所言,那個幽靈已經成佛,不再跟著政宗,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這次政宗才能摸到兔子。當然,這個推論是建立在阪本小姐確實存在之上。


    「真是的,難得我摸你,你居然在睡覺,真是個貪睡鬼。」


    政宗嘴上雖然這麽說,卻是一臉幸福地摸著兔子的背。


    ……唉,也罷。


    無論理由為何,政宗摸得到兔子就好。


    「……蠢雞。」


    此時,讓兔子趴在膝蓋上的政宗忽然凝視著我。


    「呃……今天真的很謝謝你。」


    「幹、幹嘛?為何突然道謝?」


    「這個約會行程是為我規劃的吧?我覺得自己應該好好道謝……謝謝你……」


    政宗的臉龐羞紅。


    ……


    不妙。


    超可愛的!


    或者該說,我頭一次見到如此坦率的政宗。


    或許真如薛學姐所言,這一個月以來,和我、紅羽一起生活讓她變得開朗。


    政宗有疑心病。


    剛和我相識時的政宗總是渾身帶刺,散發著不讓他人靠近的氣息,而且總是獨來獨往。


    不過——現在不同。


    『我想改變。』


    如果我沒記錯,政宗在學園祭那一天,曾在頂樓對我如此說過。我想在那之後,她一定很努力和其他人交流。


    仔細一想,她這麽怕生,居然邀我們到她家住,可說是相當勇敢的行動。


    這半年,她也很積極參與手工藝社的活動。


    她變了。


    從前的她總是獨來獨往,才會對孤獨的昴殿下形象產生共鳴,然而,現在的她已成功做出改變。


    這一定是因為她付出許多努力。


    「——啊!」


    「怎麽迴事?蠢雞。」


    政宗詫異地問道。


    對了。


    說到努力——這家夥為何答應和涼月進行雙對約會?


    就算她再怎麽想來鬧區玩,但涼月可是她的天敵耶。


    不,現在迴想起來,之前她也輕易地答應去涼月家當傭人。


    「哎……」


    我一麵如此暗想,一麵開口詢問。


    「你為什麽答應今天的雙對約會?」


    「咦?因為……之前我也說過,我一直很想來鬧區玩……」


    「不,可是你和涼月……老實說,感情不太好吧?所以我覺得有點奇怪。」


    「……」


    聽到我的話,政宗陷入沉默。


    沉默彌漫現場片刻之後……


    「——蠢雞。」


    政宗緩緩說道。


    「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你聽了或許會嚇一跳,但你願意聽嗎?」


    「……」


    撲通!


    我的心髒猛然跳動。


    ——有股預感。


    不知何故,我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


    彷佛目前的歡樂氣氛即將被破壞殆盡。


    可是……


    「……好,如果你願意跟我讒,我當然願意聽。」


    我盡可能穩住聲音迴答。


    ……沒錯。


    如果這家夥為了她和涼月之間的關係煩惱,我必須為她出力才行。薛學姐不也交代,要我「好好照顧她」嗎?


    我們一起生活一個月,關係和家人差不多,


    「嗯,謝謝。其實……」


    政宗宛若在談論許久以前懷抱的夢想一般。


    「——我很想和她做朋友。」


    就這麽一句話。


    「……咦?」


    這句話太令人意外,我的腦袋差點當機。


    暫停暫停暫停。


    想和她做朋友?


    該不會……


    「對,我一直……很想和涼月奏做朋友,所以才答應今天的雙對約會。我覺得……這或許是親近她的好機會……」


    「……」


    聽到政宗說出的真相,我隻能倒抽一口氣。


    怎麽迴事?


    想和涼月做朋友?


    這個念頭是怎麽冒出來的?


    她們明明是天敵啊。


    「……」


    ——不,慢著。


    最先使用「天敵」這個字眼的是誰?


    是涼月奏。


    那個大小姐有事沒事就說政宗是她的天敵。


    但是——政宗呢?


    如果可以,請老天爺幫我追溯全部的記憶。


    政宗……好像從未說過涼月奏是她的天敵吧?


    這麽說來,我的誤會可大了。


    涼月奏和宇佐美政宗。


    她們是水火不容的天敵。


    ——起碼涼月向來都是這麽說。


    可是,政宗不同。


    政宗從未這麽說過。


    但是,我因為聽信涼月的片麵之詞,誤以為她們互相厭惡。


    實情並非如此。


    政宗其實……


    「——為什麽?」


    我忍不住詢問。


    「你為什麽想親近涼月?你們不是一見麵就吵架嗎?」


    「唔……那是因為我不擅長和人交往……再說,我因為考試的排名,一直把她當成敵手,所以……」


    「……也是啦,我懂。」


    政宗不擅長和人交往。她對我和紅羽說話時,的確常故作冷淡。


    不過……


    「嗯,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的意思是——涼月奏那麽討厭我,我怎麽還想親近她,對吧?」


    「……」


    沒錯,這一點我怎麽也想不透。


    換成一般人,應該不想和如此討厭自己的人交朋友,更何況政宗如此怕生。


    「——好吧,我告訴你。我也希望你知道這件事。」


    「我?」


    我反問之後,政宗靜靜地點頭。


    然後,她緩緩動著桃紅色嘴唇——


    「暫停,宇佐美。」


    瞬間,一道略顯僵硬的聲音響徹房裏。


    不知道是不是被這道聲音嚇到,政宗膝蓋上的兔子醒來,逃向房間的角落。


    「你們的話題挺有意思,能不能讓我加入?」


    「涼、涼月!」


    沒錯,涼月奏。


    打開飼育區房門的大小姐,正冷冷看著我們。


    她的臉上——沒有平時的笑容。


    ♀x♂


    「涼月……你是從什麽時候……」


    「從宇佐美說她想和我做朋友的時候。我稍微打開門,聽見你們的對話。」


    接著,涼月又說:


    「昴,你迴剛才的座位等我,這是命令。」


    涼月說完便走進房裏,並關上房門。


    近衛似乎在涼月身後,但涼月發動主人的特權,逼她退場。


    這是為了和政宗談話。


    「好,告訴我,宇佐美。」


    涼月用平靜的口吻問道。


    「為什麽你想和我做朋友?老實說,我並不喜歡你,你也知道這點吧?」


    「!」


    「可是,你還是想和我做朋友,為什麽?一般人才不會這樣,更何況是向來怕生的你。,


    「因、因為……」


    「告訴我,宇佐美。」


    涼月的話語宛如在指責政宗。


    聽到這番話,政宗不禁倒抽一口氣。


    「……」


    沉默。


    再度沉默之後……


    「因為……」


    政宗開了口。


    不,應該說她開了不該開的口。


    接著,她不小心說出理由。


    她想和涼月做朋友的理由——


    「——因為你和我一樣。」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涼月直截了當地反問。


    看她的表情,似乎真的不懂政宗在說什麽。


    「你認為我和你一樣?」


    「……嗯,沒錯,涼月奏。我和你本質上很相似,至少我是這麽想的。」


    「本質上?」


    「對。換句話說——」


    「——你也有疑心病。」


    從政宗的口氣聽來,宛若她說出這句話時必須承受莫大的痛苦。


    「暑假去海邊的時候,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本性時便這麽想。你在學園裏一直戴著模範生的麵具,對吧?」


    「嗯,是啊。」


    「為什麽?」


    「……應該是因為這樣比較方便吧。說句現實一點的話,處事八麵玲瓏,風評會比較好。」


    「哦,原來你是這樣自我催眠啊。不過——我的看法不同。」


    「……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很簡單。你並不是想當個八麵玲瓏的人,你隻是——」


    「——不敢讓人看見真正的自己。」


    「!」


    聽到這句話,涼月明顯地倒抽一口氣。


    「我不是說過嗎?你和我一樣,都有疑心病、無法相信別人,所以你平時總是戴著模範生的麵具和周圍人來往。因為你懷疑,如果讓周圍人知道你的真麵目,他們是否會離開你。」


    「才、才不是,我……」


    「既然不是,你何必戴著模範生麵具?其實你是害怕真正的自己被否定吧?因為你沒有『展露真正麵貌也不要緊』的朋友,亦即足以信賴的朋友。」


    「我……」


    「所以,我才想和你做朋友,因為我在你身上發現和我相同的氣息。我不讓周圍的人靠近,你則是製造出一個虛假的自己,以便融入人群之中。我們的做法完全相反……」


    「……唔!」


    「可是……正因為如此,我才想和你做朋友——我想幫你!因為你和從前那個在學園裏總是孤孤單單的我一樣!」


    政宗的眼眶含淚,硬擠出聲音說道。


    「…………」


    的確。


    聽她這麽說,似乎有點道理。


    ——疑心病。


    涼月在學園裏一直扮演著模範生。


    不過,這麽做是在欺騙周圍的人。


    她為何那麽做?


    莫非真如政宗所言,因為她無法相信別人嗎?


    『——我不知道。』


    今天約會之前,涼月曾這麽說過。


    她說,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視政宗為天敵。


    不過,聽完剛才那番話之後,我明白了。


    同性相斥。


    正如同政宗在涼月身上發現和自己相同的氣息一般,涼月的心中某處也察覺到政宗身上有和自己相似的地方,因此無意識中產生抗拒。


    「——」


    換句話說,她們根本不是天敵,而是擁有相同性質的同類。


    涼月奏和宇佐美政宗。


    雖然言行舉止完全相反,但本質上是一樣的。所以政宗知道涼月的本性之後,便想和她做朋友。


    迴想起來,政宗在學園祭時也說過,她「一直想和昴殿下做朋友」。


    理由是,過去的近衛和當時的政宗一樣,既沒有朋友又孤獨。


    現在,政宗又基於同樣的理由……想和與自己一樣罹患疑心病的涼月做朋友。


    「——才不是!」


    叫聲突然響起。


    說來驚人,涼月居然高聲大叫。


    老實說,連當了她半年朋友的我,都是頭一次看見她這副模樣。


    「宇佐美,或許你說的沒錯,我一直戴著模範生麵具是因為我無法信任周圍的人。不過……我和你不一樣!就算我不相信周圍的人,我……我仍不孤單!因為我有……」


    ——可以說真心話的朋友!


    或許她本來是想如此大叫。


    但話說到一半,涼月便陷入沉默。


    接著,她眼眶泛淚,活像求助似地望向我。


    「……」


    沒錯。


    我和近衛。


    我們——是涼月的朋友。


    知道涼月真麵目的我們,是她唯一可以說出真心話的朋友。


    雖然她身邊還有紅羽和其他傭人,但是,她必須對她們隱瞞我知道近衛是女生的秘密。


    當然,這麽做是為了讓近衛繼續當管家。可是,因為這個緣故,她必須像對待周遭人一樣——欺騙她們。


    所以對涼月奏而言,可以毫無顧忌地說出真心話——展現真正自我的朋友,隻有我和近衛。


    然而……


    「……唔!」


    現在不同。


    我失戀了。


    我被近衛拒絕,而且,我們這兩個當事人對涼月隱瞞這件事。


    因此——涼月或許認為她被我們排擠。


    涼月認為她信任我們,我們卻有事隱瞞她。


    她認為能夠說出真心話的朋友,已不複存在。


    若是如此,現在的我們……


    「——我先迴去。」


    突然。


    涼月說完這句話後,便飛也似地轉過身,打開通往咖啡廳的房門。


    「……大小姐,您怎麽了?」


    一瞬間,我看見近衛見到主人的臉色以後,似乎察覺到不對勁,立刻從座位上起身,但涼月隨即離開房間、關上房門,我們又迴到密室狀態。


    「……可惡!」


    情急之下,我踏出一步想追上去。


    ……不妙。


    最近涼月的情緒不太穩定,才會造成「涼月革命」時的脫軌和暴衝。剛才和政宗的那番對話,又使她的不穩情緒加劇。


    不能讓現在的她獨處。


    我反射性地如此心想,正想離開房間——


    「等等!」


    瞬間,有人從背後抱住我。


    是政宗。


    紅羽離家出走時的情景閃過腦海,當時政宗也是這樣抱住我。


    可是——


    「抱歉,政宗,等我找到涼月,立刻會迴來。」


    「等、等一下!你要追涼月奏,我也……」


    「你不用擔心。再說,你穿那雙鞋子,根本跑不動吧?」


    「唔……」


    政宗望著自己腳下的高跟鞋,緊咬嘴唇。


    不過,老實說,鞋子隻是我隨口找的理由。


    因為,我認為讓現在的涼月和政宗見麵很危險。


    我了解政宗的心情。


    她隻是想幫助與自己相似的涼月而已。


    可是,封於現在的涼月——剛發現自己也有疑心病的涼月而言,這份好意似乎太過沉重。


    「你在咖啡店等我。」


    「不、不要!蠢——」


    我半是強硬地甩開政宗的手,拔足疾奔,跑出飼育區。此時,我和剛才的店員撞個正著。


    「怎、怎麽迴事?」


    見到我慌張的模樣,她似乎嚇一跳,戰戰兢兢地詢問。


    我怕嚇到她,便用平靜的口氣問道:


    「對不起,請問和我們一起來的黑發女孩去哪裏?」


    「咦……那位客人剛才迴去了……」


    「謝謝!」


    我立刻結束話題,邁開腳步。


    涼月那家夥居然真的迴去了!


    我跑出咖啡店,拿出手機撥打涼月的號碼,卻打不通。可惡!她竟然關機。


    我忍不住環顧周圍。


    咖啡店位於鬧區大道旁,而且今天是假日,人潮特別多。


    ……不行。


    這樣無從找起,還是先迴我們居住的大廈。


    剛才涼月說要「迴去」,或許是迴去那裏。


    若是如此,我得立刻趕到巴士站——


    「次郎!」


    一道女低音傳來。


    是近衛昴。


    從大道對麵——和我正要前往的巴士站正好位於反方向——跑過來的,正是身為涼月奏管家的近衛。


    「近衛!涼月呢?」


    「抱、抱歉,大小姐不知道跑去哪裏……」


    近衛氣喘籲籲地來到我身旁,沮喪地迴答。


    「不知道跑去哪裏……你是她的管家,怎麽沒跟她在一起?」


    「唔……抱歉,大小姐說:『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別跟過來,這是命令。』」


    「……」


    沒辦法。


    依照近衛的個性,若是涼月堅決地下達這種命令,她當然無法拒絕。可是,涼月問起我失戀的事時,近衛一直保持沉默……


    「而且……而且……」


    「怎麽?發生什麽事嗎?」


    聽到泫然欲泣的女低音,我的腦袋倏地冷卻下來。


    近衛淚眼汪汪地說:


    「大小姐還說:『如果你違背命令,我就開除你。』」


    「她真的這麽說嗎?」


    「真……真的!所以,我……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小奏是第一次對我說這種話……」


    「!」


    不妙。


    看來涼月的精神狀態比我想像的更加不安定。


    ——竟然說出要開除管家。


    不管她再怎麽想一個人靜一靜,也不該對近衛說出這種話啊!


    近衛非常執著於擔任涼月家的管家一事,所以主人對她說這種話,難怪她會六神無主,連稱唿涼月的方式,也恢複成兒時的叫法「小奏」。


    「冷靜下來,近衛。」


    為了讓她冷靜下來,我拚命克製自己的情緒。


    「剛才你是從巴士站的反方向過來的,那麽,涼月跑去哪裏?」


    「……抱歉,我也問過小奏要去哪裏,但她隻說『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所以,她並不是迴家嗎?」


    可惡!


    莫非涼月猜到我會追上來,故意隱藏行蹤?若是如此,現在迴大廈八成見不到她。


    「近衛,我們立刻去找涼月!」


    「咦?可、可是……要是我和小奏見麵,她會開除我……」


    「別擔心,如果你發現涼月就聯絡我。和她見麵的是我,隻要你沒有和她直接見麵,這樣就沒問題吧?」


    「唔……嗯……我知道了。」


    近衛一麵用雙手拭淚,一麵點頭。


    雖然這是個拐彎抹角的方法.但為了說服近衛,我隻想得出這個方法。


    「近衛,你留在鬧區,去涼月可能去的地方找找看,我則去你剛才來的路上找她。」


    留下這句話後,我朝著近衛剛才跑來的方向前進。


    ——拜托,千萬還在附近啊。


    我在心中如此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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