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次郎,我領悟了一個道理。」


    同班同學黑瀨大和在我身邊鬱悶地說。


    「聽說最近的漫畫和卡通世界裏,很流行男扮女裝的角色。可是……可是,在現實生活中,適合女裝的男人其實是萬中無一啊!」


    「……黑瀨,夠了。再說下去,隻會讓我覺得很悲哀。」


    學園祭當天。


    正在招攬客人的我們,在化為咖啡店的教室前歎氣。


    學園祭已經開始。


    或許是因為天氣良好之故,今天入場的客人很多。浪嵐學園的學園祭雖然隻舉辦一天,但活動內容也因此濃縮,加上風格獨特的攤位極多,因此格外受到這一帶居民的喜愛。


    當然,我們班也是風格獨特的攤位之一。


    「話說迴來,哪有人取這種店名啊……」


    黑瀨……不,現在用「黑瀨」二字稱唿他太不敬了。硬把壯碩身體塞進純白護士服的同班同學,看著教室前展示的長方形大立牌,臉色整個發青。


    「角色扮演女裝咖啡店,怎麽變這樣」。


    唉……


    真的,怎麽會變成這樣呢?


    「你還算好的。因為這些衣服本來是要給女生穿,所以像我這種體格的人穿起來,就變得好緊繃……」


    虎背熊腰的前柔道社社員縮著寬闊的背,垂頭喪氣地說道。


    順道一提,我扮的是女警。


    當然啦,穿上這套衣服的是身為男人的我,因此嚴格來說已經不能稱為「女警」。其他還有兔女郎、啦啦隊籌各式各樣的服裝。在幸災樂禍的女生一手打造下,所有負責外場的男生硬生生地轉型成時尚尖兵,個個化身為即席角色扮演偶像,無一幸免。


    因此,教室內陷入輕微的魔界狀態。同學們紛紛哀歎「今年我爸媽要來參觀啊……」、「怎麽辦……我覺得有點爽耶」,自動化量產著青春的心理創傷以及嶄新的性癖。


    但是,咖啡店的營業狀況卻與店員的心境正好相反,而是極為成功。才剛開店,客人就絡繹不絕,甚至還在店門外大排長龍。


    不用說,造成這種狀況的原動力自然是……


    「啊,昴殿下~~~~~~接下來換我們這一桌喔~~~~~~」


    一陣尖叫聲在化為咖啡店的教室內響起。


    我忍不住探頭觀看,隻見一群女生坐在課桌組成的客用大餐桌旁,發出檸檬黃色的歡唿聲。


    站在中心的——沒錯,正是昴殿下,近衛昴。


    近衛穿著旗袍。


    被當成男生的近衛自然不能例外,成為角色扮演戰士。連身為同班同學的我們,都不得不驚歎於她的破壞力。


    「小、小姐,這樣就可以了嗎?」


    被迫替客人點餐的昴殿下羞紅了臉,眼眶還浮著淚水,與平時那種強勢且冷漠的態度有著天壤之別。光看她這副模樣就值迴票價了。


    「好厲害,不愧是昴殿下。男人還長得那麽可愛,根本是犯規嘛!」


    穿著緊身服裝的護士,和我一起偷看時說出令我背脊凍結的話語。


    那是當然啊!因為她本來就是女的。


    近衛綁著可愛的包子頭,加上和陶瓷般白皙肌膚相互輝映的鮮紅色旗袍。旗袍的款式極富攻擊性,采用一般旗袍所沒有的胸襟大開設計,格外強調胸部;兩側的開衩就和日本海溝一樣深,昴殿下的白皙大腿也因此一覽無遺。


    近衛本人不知是因為難為情,或是擔心女兒身曝光的焦躁感所致,臉頰微微地泛紅。老實說,那副摸樣實在太過可愛,對心髒有害。


    如此這般,教室內搶先季節一步,轉為盛夏,宛若瓦斯爐上的平底鍋一樣火熱。


    現在這樣還算好的,當初甚至有女生提議要在教室正中央設置舞台,讓昴殿下在上頭跳舞,那個女生滿麵笑容地表示,這樣一定可以收到很多小費。不過,我覺得她鐵定是把咖啡店和牛肉場搞混。


    「你們在做什麽?」


    正當我們觀賞學園王子接待客人時,一個凜然的聲音叫住我們。


    原來是因田村入院而成為臨時店長的涼月。


    由於是女生,依然和平時一樣穿著製服的班長看見我們在偷窺教室裏的情況,露出了啼笑皆非的表情。


    「現在很忙,你們不用招攬客人了,去裏頭工作吧!」


    涼月一如往常地從容說道,自己也瀟灑地走迴店裏。


    如果拿足球來比喻,涼月的位置就是中場。她以媲美義大利國腳的控製比賽能力,對班上同學下達精確的指令。


    「沒辦法,我們也去接待客人吧!」


    我一麵歎氣,一麵走迴教室——但是,突然有隻手環住我的肩膀。


    我吃了一驚,迴頭一看,隻見穿著緊身服飾的護士沉著一張臉,從極近距離凝視著我。


    「喂喂,怎麽迴事?黑瀨,你該不會產生了那種嗜好吧?」


    如果是這樣,我可笑不出來。被這麽壯碩的大漢撲倒,我豈有反抗之力?護士vs女警,教室內的緊急手術。當然,病患是我。


    「沒有啦……其實我早就想問你……」


    黑瀨故意賣了一個大大的關子。


    「你和涼月奏好像挺熟的嘛!」


    「唔!」


    聽見這個問題,我的雞皮疙瘩在一瞬間全都冒出來。當然,一方麵是因為和一個穿著護士裝的男人肌膚相親的惡心感比我想像的還要大許多;但最重要的因素,還是在於問題的內容。


    若說近衛是女生的王子,涼月奏就是男生的偶像。不食人間煙火的大家閨秀——雖然意思有點不同,但涼月和近衛一樣,總是散發著令人難以親近的氣息,不常和男生說話。


    不過,我卻能和這個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的千金大小姐如常對談,上個月甚至還接吻了。


    這全是因為我們繞著近衛的秘密建立起共犯關係。


    唔,沒想到黑瀨這小子會追問我這件事。


    該怎麽辦?


    正當我煩惱著該如何迴答時……


    「不,你不用說,我全都明白。」


    黑瀨小聲地說了句故弄玄虛的話語後,又把嘴湊近我的耳邊。


    「——你喜歡涼月奏,對吧?」


    「……啥?」


    我發出疑惑之聲,黑瀨說道「喂喂喂,再裝就不像羅」並且歎一口氣。


    「我一直在想,你為什麽會跟那麽難搞的昴殿下當朋友呢?其實,這都是為了接近那個千金大小姐吧?」


    「黑瀨,我奉勸你一句,你現在最好立刻去醫院。」


    「別想敷衍我!所以你不惜被人說成bl,也要和昴殿下打好關係,這全是為了接近涼月奏。至少,看在我們男生眼裏是如此。」


    「……」


    聽到這不可思議的推理,我隻能傻眼地閉上嘴巴。


    為什麽?為什麽我得聽一個身穿護士服的男生發表這種無聊的推理?我開始覺得不舒服了。如果這家夥不是冒牌護士,我鐵定會向他討一罐力保x達d(注4)來喝。


    「唉,涼月奏和昴殿下可說是學園的兩大偶像,也難怪身為一般學生的你會崇拜她。不過……你最近很傷腦筋吧?」


    「我傷什麽腦筋啊?不好意思,我並不缺錢。」


    不,其實我有點缺錢,不過與其靠他,我寧願向地下錢莊借錢。


    注4 意指「力保美達d」,日本知名的提神飲料。


    「那還用問?你——和昴殿下吵架了吧?」


    「……什麽!」


    「啊,果然被我猜中了。我看你們最近處得不太好,早就覺得奇怪。哇哈哈!」


    黑瀨發出豪邁的笑聲。


    唔,看來是我太小看他。沒想到黑瀨大和竟然做得出這番名推理!莫非是午休時間偷玩的腦力訓練遊戲,終於顯現出成果?


    我忍不住將視線移向正在店裏點餐的近衛。


    近衛碰巧察覺到,與我四目相交——但立刻把臉撇向一旁。


    沒錯,自從頂樓上的那件事以來,她一直是這種態度。


    無論我找她說話或邀她一起吃午餐,她都視而不見。我們兩人的關係,簡直像是迴到剛相識的時候。


    更糟的是,變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宇佐美的計劃,也進行得不順利。


    現在宇佐美取代近衛,和我一起去學生餐廳吃午餐(當然是我請客),一起迴家……


    「……好痛。」


    我摸了摸微微抽痛的腦袋。


    沒錯,要想起造成這陣痛楚的理由,得稍微迴溯一下記憶才行。


    ♀x♂


    「就是這樣,你得陪我去買東西。」


    雙馬尾搖曳著。


    發生頂樓事件那一天的放學後,宇佐美來到車站大樓裏的泳裝賣場,以夏日風格的音樂為背景,如此說道。


    「……就是哪樣啊?你幹嘛突然帶我來這種地方?」


    她說什麽要為學園祭的約會進行預演,又說我們得先習慣一下彼此。


    我是不知道她能不能習慣啦,但我覺得,找應該永遠無法習慣這隻暴力兔。


    「幹嘛買泳裝?遊泳課早就已經開始了吧。」


    「我知道。這是要用在我們班的攤位上。」


    「……攤位?」


    我忍不住反問。隻見宇佐美不知何故,垂下眼睛、略帶羞怯地說:


    「泳裝咖啡店,灼熱冒險。」


    「……啊?」


    「這是我們班的攤位名稱。大家都要穿著泳裝接待客人,所以,呃……」


    哦,原來如此,她是找我來幫她挑選泳衣啊。不過這種事情不該找我,應該和班上女生一起來吧……對喔,她說她沒有朋友。


    「知道了,快來挑選吧。」


    「嗯,那我去找幾件好看的泳衣過來,你在這裏等著。」


    宇佐美連珠炮似地說完這句話後,便衝向女用泳裝區。


    唔,看來我今天的任務是監賞泳裝。話說迴來……泳裝咖啡店嗎?大家的點子似乎大同小異,連命名方式也差不多。


    等待十分鍾左右後,正當我也開始挑選暑假用的新泳裝時,宇佐美提著裝了幾件泳衣的購物籃迴來。


    她到試衣間前,殺氣騰騰地說「要是你敢拉開布簾,我就宰了你」之後,才消失在布簾的彼端。又不是白鶴報恩,她在裏頭該不會露出兔耳朵吧?


    一陣布料摩擦聲隱約傳來。


    過不久,裏頭響起一個帶刺的聲音說:


    「你可以進來了,不過隻準探頭進來!」


    一瞬間,我還以為她要以狗頭鍘伺候,但轉念一想,她應該隻是不好意思拉開布簾而已。


    無可奈何之下,我隻好將頭探進試衣間的布簾縫隙——


    「!」


    頓時,我啞然失聲。


    站在眼前的,是身穿泳衣、滿臉邇紅、模檬顯得極不自在的宇佐美政宗。


    她穿的不是比基尼,也不是連身泳衣。


    緊貼的黑色布料加上紅色條紋,設計得相當具有時尚感。


    ——競賽泳衣。


    我左看右看,那都是遊泳社社員穿的泳衣。


    「你、你沒有別種可選嗎?你可以選比基尼或連身泳衣啊!」


    仔細一看,購物籃裏的侯選泳衣也全都是競賽泳衣。這家夥該不會有這種性癖吧?


    「不要!誰要穿那麽花俏的泳裝!在班上同學麵前打扮成那樣,多丟臉啊!可是,穿學校指定的泳裝又太遜了……」


    宇佐美斷斷續續地說道。


    原來這已經是這家夥不得已之下想出的下下之策。


    話說迴來——其實她穿這樣也不壞。


    緊貼的競賽泳衣讓宇佐美苗條的身材顯得更加緊實,黑色的泳裝和白皙光滑的肌膚又正好形成卓越的對比。


    可是……我覺得尺寸好像不太合耶,胸部似乎顯得格外顯眼。


    「……怎麽樣?好看嗎?」


    難得她會發出這種充滿不安的聲音。或許是我一直沒說話,她才感到擔心。


    「嗯,不錯啊。不過,我覺得尺寸好像有點小。」


    比起用比基尼以直球決勝負,競賽泳衣的破壞力更大,就好比直削內角的變化球。


    我坦白說出感想後,宇佐美細若蚊聲地喃喃說道:


    「是、是嗎……」


    她是在害羞嗎?


    「……那我就買這一件!最合身的尺寸正好賣完了。好,泳裝監賞結束!你不快點把頭縮迴去,我就砍掉它羅!」


    宇佐美為了掩飾自己的難為情,連珠炮似地說道。


    「是、是。」


    我滿臉無奈地退迴試衣間外。不過,其實我覺得再看片刻也不壞。


    「蠢雞。」


    此時,布簾彼端突然唿喚我的名字。


    「來,拿去。」


    隻見一隻手微微拉開布簾,伸了出來。我不由自主地接過那隻手上的東西……喂!這不是剛才的競賽泳衣嗎?


    「你去替我結帳,我把錢給你。」


    我驚愕地愣在原地,她又對我的精神施以追擊。


    ……我、我去結帳?


    「別鬧了!為什麽我得幫同年級的女生買競賽泳衣啊!」


    我忍不住瞧了收銀台一眼。店員是個年輕女性,可說是最糟的狀況。這是哪門子的大冒險?和在超商買a書的等級完全不同!


    「我又不是遊泳社的社員,買這麽正式的競賽泳衣多難為情啊!要是別人以為我有奇怪的癖好,那該怎麽辦!」


    哇!她會不會想太多?那個女店員哪會懷疑這麽多?瞧她從剛才就一直掛著營業用的笑容,笑咪咪地看著我們。


    「我也不是遊泳社的啊!而且,我根本不是女的!」


    「店員一定能推想出你買泳衣的理由。」


    「對,她會往錯誤的方向推想!一定會以為我有奇怪的癖好!」


    「不要緊,我會趁你結帳的時候偷偷溜到店外。」


    「你這混蛋,想一個人開溜啊!」


    光是我現在的模樣就已經很詭異。看到站在試衣間前、抓著女用競賽泳衣大叫的我,警衛隨時可能跑來對我施展擒抱。


    「……唔?」


    說到這裏,我才發現一件重要的事。


    ——你去替我結帳。


    這麽說來……這件就是宇佐美挑中的泳衣。


    換句話說,她剛才還穿著這件泳衣……


    「喂!你幹嘛不說話!你、你該不會在聞味道吧!」


    布簾彼端傳來宇佐美的咆哮聲。


    嗚!拜托看一下場合好下好?女店員的視線似乎變得銳利,表情就像我前一陣子在電視上看到的便衣警衛。


    「太差勁了!就算你再怎麽膽小沒種,也不能去聞女生剛脫下來的泳衣啊!」


    「少胡說,色兔!誰會幹這種事!」


    「什麽……難道你光聞味道還不滿足?」


    「你先把你那些愚蠢的妄想收起來啦!」


    「變態!居然要把女生剛脫下來的泳衣拿到……拿到鍋裏用慢火熬煮……」


    「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程度的變態啊!」


    鍋子又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可惡,這件競賽泳衣……嗚哇啊啊啊!我現在才發現它還溫溫的!我的心境就像是接過一個定時炸彈!


    「先生,可以打擾您一下嗎?」


    「嗚!」


    我往聲音的來源一看,隻見店員從收銀台的彼端走過來,腳步還帶著一點怯意。哇,她根本把我當成變態嘛!


    「混帳!」


    我反射性地抓住布簾。


    得趕快處理這個炸彈。解除方法隻有一個,就是立刻把它還給那隻蠢兔。


    「啊!白癡,現在不能開——」


    宇佐美驚慌失措的聲音傳入我耳中……但為時已晚。


    唰!


    我拉開布簾。


    「!」


    然後,一陣更大的衝擊襲向我。


    試衣間裏,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折得整整齊齊、放在角落的浪嵐學園製服。


    接著是穿著膝上襪的結實雙腿。


    黑與白。


    光滑的肌膚與漆黑的膝上襪形成鮮明的對比。


    最後我抬起視線,看見的是……穿著淡桃紅色可愛內衣的宇佐美政宗。


    「…………」


    ……


    ……喂!


    順序不對吧?


    我頭一個想吐槽的點,是她為什麽穿完內衣褲之後居然是先穿膝上襪……不對,是為什麽衣服還沒換好就把泳裝塞給我?


    據我推測,宇佐美自己也為了這次的購物感到相當緊張,所以更衣步驟才變得顛三倒四。再不然,就是她想等我拿泳衣去結帳以後再慢慢穿上衣服。


    不過——這些事都不重要。


    現在最重要的是,臉紅到耳根的宇佐美拾起右腳,以迅言不及掩耳之勢攻向我的左腦。至於我則不能免俗地受到思春期男生特有的色心所支配,無法閃躲。


    「呃啊!」


    衝擊與唓吟。


    膝上襪包覆的腳施展的強烈踢擊正中腦袋。


    我的意識——完全墜入黑暗中。


    ♀x♂


    「……唉!」


    迴想結束。


    我按著仍然發疼的數天前舊傷,深深地歎一口沉重的氣。


    如此這般。


    請她吃飯,陪她買私人物品,之後從店裏落荒而逃——我連這麽丟臉的事都做了,但我們正在交往的謠言卻完全沒有擴散開來。不過,購物那件事和謠言沒什麽關係就是了。


    根據宇佐美所言,這是因為「同心會」從中作梗,阻止我們在交往的消息往外散布。


    即使如此,宇佐美依然摩拳擦掌,打算靠著戰爭——也就是今天的對決比賽——之前的約會來挽迴劣勢。但老實說,我已經精疲力盡。


    唉,我多麽希望能快點結束這個計劃,向近衛說明實情,和她和好。


    「別那麽沮喪嘛!我不知道你和昴殿下為什麽吵架,不過你應該很想和他和好吧?我可以幫忙喔!」


    黑瀨豎起大拇指,自信滿滿地笑道。


    哇!不愧是我的死黨,從國中時代開始建立的孽緣沒有白費。現在的你就像白衣天使一樣……你以為我會這麽想而感激涕零嗎?緊身護士……不對,猛男護士!


    我已經摸透了。


    這個男人如此提議的理由——


    「——所以,幫我介紹昴殿下吧!」


    「我就知道你會來這招!」


    乍聽之下,一個男生要求朋友介紹男生給自己認識似乎有點詭異,不過,黑瀨的目的可不一樣。


    這家夥是想和近衛打好關係,進而接近涼月。真是的,什麽「難怪你會崇拜她」,根本是他在崇拜涼月!


    話說迴來,其他人也和黑瀨一樣嗎?唉,涼月是學園偶像,這麽說來也是無可奈何。


    「放心,我一定能幫你們和好。我有個壓箱計劃!」


    「老實說,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現在這家夥雖然是個緊身護士,內心卻打著女生的歪主意,百分之百居心不良。和撒旦交易還比較對得起我的良心。


    換作平時,我鐵定賞他一頓閉門羹,不過……


    「……沒辦法。好吧,我配合你的計劃。」


    我不情不願地點頭。


    老實說,我很想和近衛握手言和。雖說是為了守住她的秘密,但畢竟是我失約,心中實在有股罪惡感。


    因此,任何方法我都願意嚐試。


    即使要我上一條不牢靠的泥船也無妨。


    「好!不愧是我的死黨!次郎,我愛你!」


    「算我求你,別用那副打扮說這種話行不行?我真的快吐了。」


    我諷刺道,黑瀨哈哈大笑,


    「你不用擔心,我的計劃萬無一失!坐上我這條大船,安啦!」


    黑瀨說著,拉著我往教室裏走去。


    咦?難道現在就要實行計劃?如果是,我可擔心了。如此前程堪慮的船上旅行也不多見啊。


    「哎,昴殿下……不是,近衛,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黑瀨拉著我的手,對正在接待客人的近衛說道。


    身穿旗袍的管家瞄了我一眼,便又立刻撇過頭去。嗚嗚,果然很尷尬,我們之間依舊飄蕩著緊繃的氣氛。


    「幹嘛?我現在忙著接待客人。」


    「哎呀,別這麽說嘛,你跟我來走廊一下。」


    光是有膽子和不爽氛圍全開的昴殿下說話,就已讓我非常佩服黑瀨。不愧是國中時曾參加過柔道全國大賽的強者,又或者他隻是個不識相的白癡。


    「快點啦,次助說有東西要給你。」


    「啊……你幹什麽!」


    近衛反抗著,但黑瀨硬抓住她的手,拉她出去。


    瞬間,店裏的視線直朝我們刺過來。


    「他們在對昴殿下做什麽……」


    「可以吧?我可以宰了他們吧?」


    「別攔我~~~~我要親手殺死那兩個變態~~~~~~」


    快走,黑瀨,不然我們可能看不到明天的大陽!


    在冰冷的殺氣交錯中,黑瀨總算將近衛拉到走廊旁邊。


    「把我拉來這裏幹什麽?老實說,我現在的心情不太好。」


    近衛半眯著眼,狠狠瞪著我們。


    哇!這樣哪叫不太好?身穿旗袍的近衛根本是不爽到了極點。


    「喂喂喂,別那麽生氣嘛!難得次郎說要和你握手言和耶!」


    「……唔!」


    近衛清澈的雙眸直直看著我。她依然半眯著眼,但眼底似乎射進一道薄薄的光芒。


    ……咦?


    感覺上挺有希望的耶!好,加油!猛男護士!


    「對啊!你看,次郎為了和你和好,遺特地準備禮物。」


    黑瀨說著,從背後拿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物品。他怎麽把東西藏在那種地方啊?


    「……禮物?」


    「嗯,對啊!這可是次郎為了你嘔心瀝血所挑選的禮物。不過,這小子說他不好意思當麵交給你,所以由我轉交。」


    「次、次郎……為了我……」


    近衛的憤怒值似乎逐漸下降。唔,看來她對這種正麵進攻的做法沒有招架之力。


    「來,收下吧,這是次郎的心意。」


    「唔……嗯……」


    近衛略帶羞怯,紅著臉從黑瀨手中接過禮物。


    「我、我可以打開來看嗎?」


    「當然,你一定會大吃一驚。不是我自賣自誇,包你滿意!」


    瞬間,近衛的臉整個亮了起來。她朝著包裝伸出手,表情像聖誕節時發現枕邊有禮物一樣充滿期待。


    (黑、黑瀨,你好厲害,老實說,我對你刮目相看啊!)


    為了避免近衛聽見,我退開一步,小聲對黑瀨說道。


    (看吧?我就說嘛!坐上我這條大船,安啦!)


    黑瀨哈哈大笑。哇!這家夥實在太可靠了。剛才我居然還半信半疑,實在慚愧極了。身穿護士服、虎背熊腰的同班同學,此時看起來像是南丁格爾一樣。


    (不過……沒間題吧?你知道近衛喜歡什麽嗎?)


    我唯一擔心的是這一點。黑瀨到底送什麽近衛一定會滿意的東西啊……


    我陷入沉思,黑瀨則露出滿麵笑容迴應。


    (放心!隻要是男人,鐵定滿意。)


    (…………)


    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不祥預感突襲我的心頭。


    我覺得自己似乎做了無可挽救的錯事。


    這趟航行表麵上看來一帆風順,誰知坐上的大船竟然是鐵達尼號……這種強烈的不安淹沒我的腦袋。


    果不其然——


    三秒後,這個預感完全命中。


    「呀啊啊啊啊啊啊!」


    一陣類似女孩子的尖叫聲傳來。


    隻見近衛將手中的禮物扔出去。


    禮物破風飛來,不偏不倚地落到位於正前方的我手中。


    那個禮物……不,那本雜誌的封麵是個綁著雙馬尾、看來頗為潑辣的女性,衣冠不整地擺著撩人的姿勢。


    「咦?你不喜歡啊?」


    唯一搞不清楚現場狀況的人——黑瀨,一麵看著我手中的a書……不對,成人雜誌,一麵發出疑問。


    「你這混蛋!送這什麽禮物啊!」


    「啊?你在說什麽?昴殿下也是男生吧!」


    「或許她和女生一樣細膩啊!」


    「咦?昴殿下耶!怎麽可能?再說,次郎,你還不是很喜歡這個?」


    「幹嘛突然扯到我身上!」


    「嗯?你不記得啦?國中的時候,你不是說『我也喜歡傲嬌』——」


    說到這裏,黑瀨閉上了嘴巴。


    ——管家拳。


    說來可怕,近衛的肝髒攻擊狠狠擊中猛男護士的要害。


    以棒球為喻,這陣衝擊就好比直接擊中外野護欄的平飛球。最好的證據是,被打飛的猛男護士發出「啊劈啪」的怪聲,直接撞上附近的門——說來不幸,那正好是女廁的門,因而摔進女廁裏。


    「咦?剛才是什麽聲音……」


    「呃,沒事吧……啊!這個人是怎麽搞的!」


    「討厭~~~~有變態~~~~~有個穿著護士服的肌肉變態~~~~」


    女廁裏響起鬼哭神號大合唱。猛男護士突然闖入,讓女廁在一瞬間化為地獄。


    嗯……我想他會沒事的。就算被女生拿地板刷圍毆,頂多隻是受點輕傷。如果運氣不好,或許會被巡邏中的風紀委員逮捕,不過這不重要。


    現在重要的是……


    「……次郎。」


    「嗚!」


    我循著女低音迴頭一看,隻見穿著旗袍的管家顫抖著櫻桃小嘴,氣得渾身發抖。


    「這是你為了我嘔心瀝血所挑選的禮物吧?那我可得好好答謝你……」


    「慢、慢著!不是的!這全都是黑瀨一個人幹的!我隻是想和你和好啊!」


    我狠心地把罪行全推到黑瀨頭上。不過,把一切全交給那個白癡處理的我其實也有錯。


    「……哼!是嗎?不過,你不用擔心。」


    「近、近衛!你能諒解我嗎?」


    「嗯,我不會對你那麽狠。」


    近衛微微一笑。


    她那端正的臉上浮現管家用的營業笑容。


    「——我會先聽你說完遺言。」


    「慢著……近衛同學!」


    「別擔心,很快就能解脫。還有……次郎,你喜歡封麵那一型的女生,對吧?」


    「你幹嘛計較這個啊!」


    「羅、羅唆!因為……她也是那種發型啊!」


    「……她?」


    「就是你的……女、女女女朋友啦!她也是綁兩條馬尾!」


    「那……那是……」


    「你送我這個……就、就是為了跟我炫耀嗎?」


    近衛嘟著嘴喃喃說道:「什麽雙馬尾……什麽傲嬌……」喂,她幹嘛這麽生氣?難道她上輩子曾被傲嬌欺負過嗎?


    走廊上掀起一陣騷動。


    許多人在好奇心的驅使下往我們周圍聚集過來。


    「哦?角色扮演女裝咖啡店?好帶勁的宣傳方式啊!」


    「咦?你快來看!旗袍女孩和女警在吵架耶!而且兩個都是男的!」


    此起彼落的加油聲與歡唿聲交織成交響樂。


    教室前方瞬間化為狂熱的漩渦,連某老鼠王國的花車遊行都自歎弗如。


    不愧是學園祭。


    該說是氣氛?或是熱氣?吸入這種異於平時、獨特又非日常的空氣,每個人都亢奮到極點。


    空氣裏該不會摻雜酒精吧?


    「喂、喂!冷靜一點,近衛!」


    我心知武力抗爭絕無勝算,連忙轉換為和平的綏靖政策。


    然而——


    「閉嘴!該死的現實充!」


    「現、現實充?你是從哪裏學來這個名詞……」


    「前一陣子我看的害上有寫,像你這種有女朋友、現實生活過得很充實的家夥,就叫做『現實充』。我最討厭這種人!」


    「近衛……」


    「不要隨便叫我的名字!被現實充叫名字,隻會讓我反胃。而且……當我聽到你要送我禮物時……本來還有點期待……」


    「……」


    是啊……近衛雖然扮男裝,畢竟仍是個女孩子,聽到「禮物」一字豈有不高興之理。心裏當然充滿期待。但是,我卻送她那種東西……


    「我本來以為……可以收到草莓大福啊!」


    「為什麽是草莓大福?」


    「正好我昨天很想吃,」


    「誰會知道啊!」


    「……次郎,不是草鞋大福,是草莓大福耶!」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字是有點像啦!話說迴來……草莓大福嗎?的確,近衛很喜歡甜食。不對,這個饑餓管家有不愛吃的食物嗎?


    「聽好,草莓大福很厲害的。那柔軟的餅皮加上香甜的紅豆餡,還有草莓那酸甜多汁的滋味,在口中融為一體……」


    近衛浮現心神蕩漾的笑容,幻想著原本該從我手中收到的禮物。可是,誰會知道別人此時此刻想吃什麽東西?


    「就是這樣,去死吧!」


    「就是哪樣啊?」


    「羅唆!不送草莓大福的現實充最好立刻蒙主寵召,這是管家的選擇。」


    這句話等於是對我下達最終宣判。


    近衛的管家拳一麵唿嘯一麵破風疾馳而來。


    可惡,沒想到我居然會有被當成現實充而被幹掉的一天。


    正當我麵對逼近的鐵拳,滿心後悔之際——


    「你們鬧夠了吧!」


    一道凜然的聲音劃破走廊上的喧囂。


    仔細一瞧,走出教室的臨時店長涼月奏,正盤著手臂觀看我們爭吵。


    「昴,你要和次郎玩是沒關係,但也差不多該迴來工作吧?你再不迴來,店內就要發生暴動了。」


    「唔……」在給予致命一擊之前被阻止的管家不滿地喃喃說道:「可是……」


    「怎麽?你不聽主人說約話嗎?」


    大小姐微微笑道。


    瞬間,管家發出短短的哀號聲,立刻放下拳頭。她似乎察覺到涼月笑容底下隱藏的黑暗。


    近衛最後瞥了我一眼,「哼」了一聲之後,便快步走迴教室。嗚嗚……別說要和她和好,我們的關係更加惡化啦!


    「……謝謝,涼月。要是你不在,我可就相當危險。」


    「用不著道謝,我隻是站在班長的立場,管理班上的攤位而已。不過,這工作也快結束了。」


    「結束?」


    「對,我有點事情要辦,得離開一會兒。我已經拜托幾個女生在這段時間內代我管理。」


    涼月的態度依然是一派冷靜。


    唔,她要辦什麽事?該不會又要去接受告白吧?


    「先別說這個,次郎。」


    涼月瞥了我一眼。


    「你最近好像和昴鬧得很不愉快,到底發生什麽事?」


    「!」


    「還有,聽說你最近常和別班的女生在一起,那個女生和你是什麽關係?難道是女朋友?」


    「唔……」


    麵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我隻能保持沉默。


    ……我真是粗心。


    連黑瀨都察覺到了,這個大小姐怎麽可能沒發現我和近衛之間的齪齬?


    更糟的是,她已經疑心到宇佐美身上。


    我想得個好理由來解釋。


    正當我默默思考之際——


    「算了,其實也無所謂。」


    教人意外的是,涼月居然幹脆地撤迴問題。


    「無所謂……這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我和昴不一樣,什麽都知道,當然,也包括你和某人假扮情侶的事。」


    「唔!」


    喂喂喂……這個女人的直覺太敏銳了吧!


    豈止是察覺,她根本全都知道!


    「你、你怎麽知道?」


    「啊,我猜中啦?我隻是在套你的話,沒想到猜個正著。」


    「咦!」


    「試想,你是個有女性恐懼症的膽小鬼,哪可能輕易交到女朋友?」


    「……」


    「你和昴鬧翻,應該也是因為這個緣故吧?八成是你和昴約好要一起逛學園祭,卻因為這件事而不得不反悔……對吧?」


    她樂不可支地揚起嘴角。


    ……我輸了。


    涼月奏——我永遠敵不過違家夥。


    「依你的為人,這麽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不過你最好小心一點,別以為你明確拒絕過了,昴就會乖乖死心。」


    「……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她可是很頑固的,不會因為一點狀況就退縮。如果你應付不來,可以找我幫忙。」


    涼月說完這番充滿謎團的話語後,相當幹脆地說了聲「拜拜」,轉身離去。


    「……唔!」


    看她這副模樣,應該是打算袖手旁觀。


    也罷,這樣我反而鬆一口氣。


    若是涼月把這件事告訴昴殿下,昴殿下鐵定不會善罷幹休。依她的個性,搞不好會來向我逼問宇佐美的事。


    到時計劃失敗,宇佐美一怒之下,說不定會把那張照片散布出去。那隻潑兔很可能這麽做。


    最重要的是——事情一旦扯上涼月,鐵定變得更加複雜。


    看來,我真該感謝涼月要辦的事。


    隻要這家夥乖乖離開……


    「——啊,對了、對了。哎,次郎,有件事我怎樣都想不通,可以問你嗎?」


    突然,涼月背著雙手,轉過身來問道。


    「什麽事?隻要在我能夠迴答的範圍之內就行。」


    不過,她幾乎全都知道了。


    還不知道的,大概隻剩下我們假扮情侶的理由吧。


    「喇才你小心翼翼地拿著的那本成人雜誌,封麵上寫著『實錄!傲嬌大小姐的禁忌學園祭!』這個標題有什麽含意?」


    ♀x♂


    「太慢了!你遲到兩分二十八秒!」


    浪嵐學園校門前。


    宇佐美政宗用一貫帶刺的語氣說道。


    「兔咪,你很羅唆耶!我也有事情要忙啊!」


    不,我是說真的。


    後來,依然穿著女警裝的我對涼月抗議:「別鬧了!你根本不傲嬌好不好!」她卻迴答:「要我嬌給你看嗎?」我太過害怕就逃走了。


    嬌羞的涼月,簡稱嬌月,在諸多層麵上都十分駭人。


    現在的時間剛過中午。


    我們約好今天中午在校門前會合。這麽一點小遲到明明還在容許範圍內,但潑兔不愧是潑兔,依然如此神經質。


    「遲到就是遲到,蠢雞。」


    宇佐美用長靴的鞋尖輕輕踢我的腳一下,不滿地歎一口氣。


    「讓女生等待,算什麽男人啊!你是白癡嗎?想死嗎?沒種啊?」


    「不過兩分半,短到連泡麵部煮不熟耶!」


    「……這兩分半……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宇佐美微微低下頭。


    咦?難道她是真的在擔心我?我不過遲到兩分半而已啊!


    傷腦筋……見到她那略帶寂寞的表情,我的胸口因後悔而揪起……


    「嗯,我好擔心你是不是半路上對女學生伸出鹹豬手,被警察逮捕了。」


    「不用操那種無謂的心!」


    「啊,抱歉,其實我不必擔心,因為你是blc嘛!」


    「blc?」


    「boys love chicken。」


    「還特別翻成英文啊!」


    「這樣好像blt三明治……噗!好好笑!」


    「有什麽好笑的!」


    「你想想,兩個男人夾著一個bl膽小鬼耶!」


    「不要害我想像那種惡心的畫麵!」


    嗚嗚……為了守住近衛的秘密,居然被女生這樣誤會我……


    我連忙確認四周,幸好沒人聽見剛才的問題發言。


    話說迴來,從校門通往校舍的路上擠滿遊客以及拚命拉客的攤販店員。


    時值中午,學園祭的熱鬧程度也達到尖峰。


    的確——這裏這麽多人,最適合散布我和宇佐美正在交往的風聲。


    「好,約會、約會!距離比賽開始已經沒剩下多步時間,要把某人延誤的時間爭取迴來。」


    「你很羅唆耶,我也需要時間換衣服啊!」


    我剛才還是女警耶!昨天在超商看白書時,時裝雜誌可沒有建議我穿那樣去約會。


    「你自己還不是換了衣服才過來?」


    叫什麽「泳裝咖啡店,灼熱冒險」是吧?她總不可能穿著那件競賽泳衣……


    「咦?」


    然而,宇佐美不知為何麵露遲疑之色,視線四處遊移。


    這家夥該不會是嫌換衣服麻煩,直接在泳衣外套上製服吧……


    「好、好,快走吧!再不加快動作,學園祭都快結束了!」


    宇佐美打著馬虎眼,邁開腳步。


    算了…


    雖然我有點好奇這家夥的製服底下穿什麽,但還是別再為這種事情迷惑。


    這種奇妙的關係將在今天告終。


    比賽結束後,我將恢複自由之身,到時就可以和這隻潑兔說再見。


    「好,交給你啦!蠢雞。」


    「交給我什麽?」


    我不解其意地反問,宇佐美「咦」了一聲,接著說道:


    「你在說什麽?既然這是約會,你當然要負責安排行程啊!」


    「呃!」


    「……慢著,你『呃』什麽?難道你什麽都沒想就來約會?」


    銳利的輕蔑視線令我閉上嘴巴。


    我當然沒想。昨天為了裝潢女裝咖啡店弄到很晚,我迴家後累得立刻躺平。


    「哇!你真是爛透了!你該不會沒有約會過吧?」


    「什麽……你少瞧不起人!我當然有啊!」


    雖然這麽說,但我隻是和近衛一起去遊樂場而已,而且,那時候的行程全都是涼月事先規劃好的。遊樂園那次也一樣。


    「那你呢?」


    「咦!」


    「『咦』什麽?瞧你話說得這麽滿,應該曾約會過吧?」


    我不甘示弱地反問。果不其然,宇佐美發出「唔」的一聲後僵住了臉,隨即又變得滿臉通紅。


    「少、少瞧不起人,蠢雞!當、當當當當然有啊!我的經驗可是很豐富!」


    「既然你經驗豐富,由你安排就好啦!」


    「唔……」


    她的嘴巴變成△形,果然是打腫臉充胖子。不過看她的反應,這搞不好是頭一次約會。


    「那、那種眼神是什麽意思!對啦!我是第一次啦!那又怎麽樣?每個人第一次的時候都會忐忑不安啊!」


    宇佐美撇開視線,跋扈地挺起胸膛。哇!豁出去了是吧?話說迴來……忐忑不安?原來這家夥很緊張嘛。


    「其實,不過是一起逛學園祭,就算想規劃也規劃不出什麽名堂,就隨便逛逛攤位吧?」


    「唔……嗯。」


    再爭論下去會沒完沒了,所以我替宇佐美找一個台階下,她也微微地點頭。


    ……真是的。


    其實這家夥隻要安分一點,還挺可愛的。


    「不過,你可別得意忘形喔,我並不是聽從你的命令。」


    「你能不能安靜一點?」


    「你要我閉上嘴巴,像狗一樣聽命於你啊!」


    「我沒這麽說吧?」


    「我才不要!就算是男女朋友,也不能要我晚上係著項圈去公園……」


    「你的想像力還是一樣豐富耶!」


    根本是雞同鴨講。這家夥滿腦子黃色思想,一看就知道處於思春期。她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如此這般,約會開始了。


    我們肩並著肩,走向攤位林立的一角。


    既然要假扮情侶,手牽著手看起來會更加逼真。不過,對於患有女性恐懼症的我而言,和女生牽手就跟和死神握手差不多。


    我最近才發現,和女生肌膚相親的時候,恐懼症最容易發作,所以直接觸碰很危險。以joxo比喻的話,就像是「快速老化」一樣。


    「啊!蠢雞,你看。」


    正當我暗自思索之際,宇佐美突然從旁抓住我的手掌,用力一拉。


    嗚!微溫的手指觸感碰到我的肌膚,雞皮疙瘩紛紛冒出來。直接觸碰果然發作得很快,尤其這家夥握得很用力,恐懼症就發作得更快。


    「喂、喂!放手啦!」


    「幹嘛?你害羞啊?」


    宇佐美不等我迴答,賊兮兮地露出笑容。


    「嗬嗬!搞什麽,就算你有約會的經驗也不過如此嘛!看招看招看招!」


    「嗚哇!住、住手!」


    我拚命抗議,但隻是徒勞無功。宇佐美不僅牽著我的手,居然還像勤物園裏的無尾熊一樣,用自己的手臂環住我的手臂。


    這、這隻潑兔……


    這是為了報剛才的一箭之仇嗎?看來她很想看我困擾的表情。


    而且……哇,原來這家夥還挺有料的。


    雖然身材苗條,但她畢竟是女孩子。她整我整得很開心,卻沒有注意到,其實從剛才開始,呃……就一直有種軟綿綿的糟糕觸感壓著我的手肘一帶。這是天國的拷問嗎?


    我隻能把全副心神放在抑製恐懼症發作之上。


    「你看,那個看起來好像滿好吃的耶!」


    宇佐美完全不知我的心境,悠哉地望著攤位上陳列的商品。


    那是章魚燒。


    好羨慕,如果我們班也是這種普通的攤位,那該有多好?


    聞到醬汁的香味,我的肚子突然咕嚕咕嚕地發出聲響。這麽說來,我還沒吃午飯。


    「你肚子餓了嗎?」


    「對啊!你要請客嗎?」


    「正好相反,你請。我之前聽人家說,約會時都是男生付錢。」


    又來了,這個女人是不是把我當成讚助商啊?而且她又沒有朋友,是從哪聽來的?社團的學妹嗎?


    「臭兔咪,誰要請你!」


    「咦?小氣小氣小氣!你這隻吝嗇雞!」


    「隨你去說。」


    「不會飛的雞,隻是普通的家禽。」


    「當然啊。」


    「你瞧,那些雞像家禽一樣!」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


    「——雞!」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喂,夠了吧!」


    哇,看來這家夥很喜歡吉x力(注5)。


    注5 上述豺白是改編自吉卜力動畫「天空之城」中穆斯卡上校的對白。


    拜托,我已經在學生餐廳裏請過幾次客啦?連一點迴報都沒有,哪能繼續做這種無謂的投資。


    見我不答應,宇佐美「唔~~~~~~」地嘟起嘴。


    「沒辦法。等約會完以後,我親手做飯給你吃,你現在先請客。」


    「這是哪門子的交易?」


    「有什麽關係!再說我這個月,呃……手頭有點緊,再加上我買了泳衣……」


    「手頭有點緊?」


    原來她缺錢啊?平時在學生餐廳或放學順路去逛商店街時,她總是要求我請客,原來是因為這個緣故嗎?根本是女版的小白臉!


    「我因為某些緣故,弄丟打工的工作。雖然我會煮飯,可是沒有食材,所以最近都隻吃一些有的沒的……」


    「有的沒的……你都吃什麽?」


    我好奇地詢問。


    瞬間,宇佐美的雙眸中落下一道陰影。她用好似從深海傳來的沉重聲音說道:


    「——美乃滋。」


    「……啊?」


    「哎,你知道嗎?蠢雞。有個遇到山難的人,光靠他碰巧攜帶的美乃滋和水就撐過一個禮拜,最後活著迴來耶!」


    「……」


    「我向麵包店討一些吐司邊,沾著美乃滋來吃。很好吃喔!卡路裏也很充足。」


    「別再說了,宇佐美。是我不好,我錯了。」


    我硬生生地結束話題。


    我似乎看到這家夥不該讓人看到的一麵。


    宇佐美政宗。


    沒想到她相當平民化。


    話說迴來,既然她自己煮飯,難道她是一個人住?


    唔,我最近都和大小姐或昴殿下這類不同世界的女生在一起,所以這種類型的女生對我而言還挺新鮮的。紅羽?嗯,就另一種意義而言,她也是不同世界的人。


    不過,我猜這家夥應該和涼月合不來。


    聽她的描述,她們居住的環境似乎完全相反。


    大小姐和一般平民。


    我有種預感,絕不能讓這兩人碰麵。這家夥如果碰上涼月,鐵定會燃起競爭心,說「別瞧不起一般平民」而和涼月對杠。不過,我並不討厭這種不服輸的精神就是了。


    還有,她們的個性也完全相反。


    涼月徹底隱藏自己的內心,保持千金大小姐的形象,八麵玲瓏;宇佐美卻相反,她不懂得掩飾,把自己的內心完全表露出來,連會妨礙人際關係的部分也不例外。


    涼月最拿手的胡說八道對這家夥應該不管用。


    所以——就某種意義而言,這兩人正好處於兩極。


    愛說謊的母狼和恨透謊言的潑兔。


    涼月奏和宇佐美政宗。


    我隻求這兩人別在我麵前碰頭……


    「再說,我希望你現茌請客。這樣比較有約會的感覺啊!對吧?」


    「約會的感覺……」


    她那麽想約會啊?這家夥該不會是在誌願調查表上填寫「銀座no.1公關小姐」而讓老師傷腦筋的那一型吧?又或是對約會有所憧憬的小大人?不管是何者,請客並不是約會的全部啊!


    「……不好意思,我要一份章魚燒。」


    結果我雖然不情不願,還是向店員點一份章魚燒。


    我也覺得自己很窩囊,但如果我不請客,她可能會一直巴著我的手臂不放。給她一點東西吃,她應該會安分一些。我的心境像在喂食野兔一樣。


    「三日為定,等價交換。」


    「包在我身上。別看我這樣,我很會煮飯的。」


    宇佐美邊說,邊鎖定保麗龍盤上的章魚燒。她用牙簽叉起一顆章魚燒,吹氣之後放入口中,燙口地嚼了起來,接著又「嗯:」地露出陶醉的表情。


    我也如法炮製,拿根牙簽叉起章魚燒,一口吃下。嗯,挺不賴的。與其送a書,不如送這個給近衛還比較好。


    「哎,蠢雞。」


    我們一麵吃章魚燒,一麵漫無目的地走著。這時,宇佐美喃喃說道:


    「你剛才說你曾經約會過,是和……昴殿下嗎?」


    不愛美人愛美食——比起身旁的女孩,隻顧著大啖章魚燒的我順口迴答「對啊」,但一說完立刻感到後悔。


    當然啊!畢竟近衛表麵上是男生。看在旁人眼裏,我這等於是公然宣稱自己和男人約會。


    唔,該怎麽辦?我暗自思索……果不其然,宇佐美聽到我的迴答後,整個人在嘴裏還含著章魚燒的狀態下僵硬起來,活像冬眠前預先儲存食物的鬆鼠。


    「哇!真不敢相信,昴殿下怎麽會和你這種貨色約會?你給他錢嗎?」


    我才沒給咧!又不是拿錢討好牛郎的貴婦,


    「沒什麽啦。隻是和她混熟之後,一起出去玩而已。」


    我沒說謊。比起還不認識的時候,當時我和昴殿下的距離的確是縮短一點。不過,現在全部得從頭來過。


    「……唔。」


    不知何故,宇佐美聽了我的答案似乎不太滿意。幹嘛?有什麽好懷疑的?


    「還是很奇怪。」


    「哪裏奇怪?」


    「因為你明明是個平凡無奇的普通人啊!我和你假扮幾天情侶,已經完全摸清你的底細。用rpg來比喻,你的定位就是『村民a』。」


    「對不起,我就是這麽普通。」


    「所以才奇怪啊!平凡無奇的你為什麽能和昴殿下混熟?」


    「你問我,我問誰?」


    這麽一提,這家夥剛遇見我時也問過這個問題。


    ——為什麽你這種貨色能和昴殿下當朋友?


    答案很簡單。


    因為我知道近衛的秘密,和她成為共犯關係。


    我並未做過任何特別的事,本身也沒有任何特別之處。近衛一直在追求與自己共享秘密的人——能夠當朋友的人,我隻是碰巧坐上那個位子。


    「你幹嘛突然問這個?」


    「那還用說?當然是因為我很……喜、喜歡他啊!」


    宇佐美的視線從我身上別開,羞紅了臉。


    這家夥也和紅羽一樣,一提到昴殿下就變得很秀氣。她平時的囂張跋扈去哪啦?


    「嗯,近衛的確是很帥。」


    那家夥長得英氣凜凜,五官端正得不像個男人……不對,她本來就不是男的。看到那張臉,會愛上她也很合理。


    「……才不是呢!」


    然而,宇佐美低著頭否認我的話。


    「我不是因為他長得帥才喜歡他。我喜歡的不是他的臉。」


    「不然你喜歡近衛的哪一點?」


    「哼!我才不告訴你。我不會告訴你這種平凡無奇卻能和昴殿下當朋友的人!」


    剛才的溫順模樣去哪啦?她現在宛若變一個人,滿懷敵意地瞪我一眼。


    哇,她果然很討厭我。


    「我討厭你,非常非常非常非常討厭。我最討厭你這種人!如果今天在我身旁的是昴殿下該有多好!」


    宇佐美說完,不知為何用牙簽叉起一顆章魚燒,遞到我麵前。


    「幹嘛?這顆裏麵沒章魚嗎?」


    「蠢雞,我不是說過嗎?我們得裝成情侶的模樣!」


    她邊說邊將章魚燒推向我的嘴邊。


    她要喂我吃章魚燒嗎?看來她打算和我卿卿我我,以吸引周圍的目光。


    不過,這樣有點丟臉耶!


    周圍的視線漸漸聚集過來。那當然,在學園……而且是在大庭廣眾下幹這種事,實在很肉麻。


    「快、快點啦!我也覺得很丟臉!」


    她一反常態,用細若蚊鳴的聲音說道。這家夥的心境似乎與我相同。這也難怪,畢竟是在眾目睽睽下幹這麽露骨的事。


    「還有,吃的時候閉上眼睛。視線如果對上,多難為情啊!」


    「是、是,我知道啦!」


    我依言閉上眼睛,張開嘴巴。話說迴來,對上視線會難為情?這家夥果然不習慣與人相處。


    相隔數秒之後,有個柔軟的東西碰到我的嘴唇。


    「?」


    咦?章魚燒的表麵是這種觸感嗎?這顆章魚燒未免太有彈性……


    「唔唔!」


    正當我滿心疑惑之際,某個溫熱的物體突然侵入我口中。


    哇!這是什麽?簡直像是硬塞進來一樣!


    話說迴來,這顆章魚燒的味道未免太淡了。奇怪,章魚燒上明明塗著醬汁啊。


    「唔喔!」


    那個物體更往我的口中推進。嗚……好痛苦,再這樣下去,我會在陸地上窒息。這種死法未免太可笑了,中世紀的拷問都沒有這麽殘酷啊!


    我試圖抵抗,咬了侵入的物體一口。


    「嗯!」


    啊啊啊!好燙!這是什麽?有夠燙的!而且好辣!怎麽想都不是章魚燒嘛!


    「你、你這混帳!到底喂我吃了什麽!」


    我嗆得連咳好幾聲,睜開眼睛奮力抗議。


    瞬間,剛才入口的物體從我嘴裏掉到柏油路麵上。


    仔細一瞧,地上的不是章魚燒,而是鯛魚燒。


    可惡、居然把一整隻鯛魚燒塞進我嘴裏。而且仔細一看,內餡不是紅豆,而是紅紅的……辣椒醬!我還在想是哪個攤位的商品,這才發現附近有個攤位和招牌,商品名稱是「鮮血鯛魚燒」。賣這什麽惡心的東西啊!


    「你以為你是喂食的母鳥啊!我可不是小企鵝!」


    我用仍在發麻的舌頭拚命抱怨。


    「哼,活該。」


    語帶輕蔑的女低音傳來。


    我循聲一看,隻見一張熟悉的不悅臉孔,正以澄澈的眼睛盯著我。


    「近、近衛?你、你你你你你在這種地方幹什麽!」


    沒錯,是近衛昴。


    還穿著剛才那身旗袍的昴殿下,正站在驚愕的我麵前,一臉不快地盤著手臂。


    宇佐美在她身旁,和我一樣愣在原地。


    「你的工作咧!」


    本班指名率第一的近衛與其他人不同,排的是特殊班表,工作量大得連勞動基準法都為之震驚。


    「我逃出來了。」


    「逃出來?」


    「這世界上一定有更適合我的美好職場。」


    「你講這種話,好像打工被老板開除的尼特族。」


    「再說,大小姐不在,我才不想在那種店裏工作。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辦。」


    近衛猛然將臉湊過來。


    (我得監視你。)


    她小聲說道。


    (監視……幹嘛監視我?)


    (哼,那選用問?因為你可能會向女朋友說出我的秘密。)


    我小聲抗議,近衛則以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如此迴答。


    (你和她很親熱嘛!挽著手走路、一起吃章魚燒,最後甚至還……在、在大庭廣眾之下卿卿我我!)


    呃!看來這家夥從我離開教室之後就一直跟蹤我,我的腦海裏浮現躲在電線杆後偷偷監視我們的近衛身影。她是跟監的刑警嗎?


    (所以,我決定和你們一起逛學園祭。沒關係吧?我和你是朋友,有義務確認你們是不是清清白白地在交往。)


    (!)


    沒救了……雖然這番理論亂七八糟,但就過去的經驗可知,近衛一旦執拗起來,用杠杆也動不了。


    唉,我總算明白涼月剛才那番話的意思。


    昴殿下不會因為出了一點狀況就退縮。


    沒想到她居然會用這種強硬的手段逼我履行承諾。


    (等、等一下,蠢雞!你們交頭接耳地在講什麽!)


    宇佐美在我身後小聲逼問。這家夥也因為昴殿下突然闖入而慌了手腳。


    (……抱歉。雖然有點突然,但我們接下來得和近衛三個人一起行動。)


    我直接了當地說道。宇佐美「啊」了一聲,張開嘴巴、愣在原地。


    (別、別鬧了!這樣我的計劃有什麽意義啊!你知道這麽做會有什麽後果——)


    說到這裏,宇佐美突然陷入沉默。


    近衛轉過來的視線,剝奪她的語言能力。


    「就是這樣。經過討論以後,我決定和你們同行,請多指教。」


    「是……是……請多指笑……」


    這根本是場一麵倒的比賽。


    在憧憬的昴殿下之前,宇佐美像一隻小兔子,整個人縮成一團。


    「好,快走吧!再這麽拖拖拉拉,學園祭都要結束了。」


    近衛說完,抓住我的手腕,邁開腳步。


    嗚!這個管家明明知道我有女性恐懼症……


    「啊!等、等一下啦!蠢雞!」


    宇佐美緊緊抓住我的另一隻手。


    嗚哇啊啊啊!這是什麽狀況?


    周圍開始騷動,因為剛才在大庭廣眾之下卿卿我我的肉麻情侶之間,又多加一個人,而且這個人選是身穿旗袍的學園王子。老實說,這種情節簡直是亂七八糟。我要收觀賞費羅!


    「喂,你要去哪裏?」


    「去你們剛才去的攤位,我也想吃吃看章魚燒。」


    「……你也想吃吃看?」


    難道這家夥沒吃過章魚燒?不過,一想到近衛在上個月之前都沒吃過泡麵,這也沒什麽好詫異的。


    「不用多跑一趟啦,你看,我剛才買給宇佐美的還沒吃完。」


    「……唔,羅唆!我要吃自己的份。」


    近衛不悅地吐出一口氣,拉著我們往章魚燒攤位走去。


    來到攤位前,店員見到我們,顯然感到相當錯愕。剛才的肉麻情侶居然變成三人同行,而且還感情融洽地手牽著手,他不感到錯愕才奇怪。


    「唔,這就是章魚燒啊?」


    近衛目不轉睛地盯著在專用機器上燒烤的章魚燒。她真的沒吃過耶!


    突然,她的視線轉向我。


    「次郎,請客。」


    為什麽?


    「為什麽我得請客?」


    「沒辦法,我的錢包放在教室裏,忘記帶出來。」


    「忘記帶……那剛才的鯛魚燒呢?」


    「是一個好心路人施舍給我的。」


    「好心路人……」


    不,冷靜想想,誰會對冷若冰霜的昴殿下幹這種事?


    她一定是看見我剛才買章魚燒給宇佐美吃才這麽說。忘記帶錢包和好心路人施舍的事,想必都是她信口胡謅。


    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了什麽緣故,但昴殿下顯然在吃宇佐美的醋。她那麽想用我的錢吃章魚燒啊?


    「怎麽?你肯請她,卻不肯請我嗎?」


    「唔……」


    「追根究柢,都是你的錯!誰教你說話不算話?」


    「……」


    「次郎~」


    微微濕潤的澄澈眼睛加上懇求的視線,活像是討不到玩具而鬧脾氣的小孩一樣。


    「……知道啦!我也請你就行了吧!」


    我從錢包裏拿出野口先生(注6),遞給店員。其實,為了賭氣而買章魚燒的近衛很可愛……這是不能說的秘密。


    周圍的學生顯然聽見剛才的對話,開始竊竊私語。


    「說話不算話是什麽意思?」


    「難道那家夥甩了昴殿下?」


    「咦?那麽,為什麽三個人又湊在一起?」


    「難道是……三角關係?」


    哇啊!我的負麵傳聞又開始量產。


    校內早有我和近衛在交往的謠言,現在宇佐美登場後,事情變得更加複雜。


    其中不乏駭人聽聞的意見。


    「那小子居然帶著兩個馬子逛街!」


    「冷靜一點,昴殿下是男的。」


    「這種時候是男是女已經不重要了。那個混小子……太讓人羨慕啦!」


    不然你來代替我啊!


    「蠢雞,走這邊,我們應該去逛校舍!」


    泣6 日幣千圓紗上的人像為野口英世。


    大概是跟我一樣察覺到周圍的狀況不對勁,宇佐美牽起我的手。


    「啊……泛著!別兜下偶!」


    大啖章魚燒的近衛也追過來,


    近衛像是怕我逃走一樣,一把抱住我的手臂……嗚哇啊啊啊!白癡管家!你是想治療我的女性恐懼症嗎?這已經超越疼痛療法,而是震撼療法!


    宇佐美見到昴殿下撲到我身上,也張大嘴巴。


    「等等……你幹嘛黏得那麽緊啊!」


    「閉嘴。我是次郎的朋友,朋友之間這麽做很正常吧!」


    「才不正常呢!可惡,既然這樣,我……」


    「什麽……你、你太奸詐了!居然把整個身體貼上去!」


    以散布謠言為目的的宇佐美,和不爽我出爾反爾、跟別人一起逛學園祭的近衛——這兩人緊 緊地貼著我的身體。


    看在旁人眼裏是左擁右抱,其實是左右肉包。


    我隻能把全副心神放在忍住鼻血這件事上。我隻是走個路,腳步卻搖搖晃晃。就算是撒哈拉沙漠馬拉鬆的最高潮也沒這麽累。


    「很奇怪耶!你們都是男生,為什麽感情這麽好啊!」


    「羅、羅唆!我是次郎的朋友!」


    「我是他的女朋友!」


    「可、可惡,明明是我先和他約好要一起逛學園祭……」


    「哎……我們隨便找個班級進去逛逛吧?」


    奄奄一息的我如此提議。再這樣下去,我會被殺掉。哪有人因為被女生抱住而死啊?不過,鐵定可以去天國就是了。


    「唔……」


    聽了我說的話,近衛停下腳步,似乎是找到感興趣的攤位。我循著她的視線一看,看到一個裝飾著許多布偶的教室。


    由招牌上的宣傳詞判斷,這應該是咖啡店型的攤位,裏頭的店員穿戴著狗耳、貓耳或布偶裝等動物裝扮來接待客人。除了咖啡飲品以外,店裏還販售布偶。


    「……嗯。」


    近衛興味盎然地凝視著教室。她到底看什麽看得那麽入迷?我仔細觀察,這才發現排列在教室前的布偶中有隻尖牙利齒的羊。


    沒錯,正是沉默羔羊。


    那顯然是以同名電影中的博士為原型製成的獵奇商品。我最近聽人家說,這種超現實的設計莫名地受歡迎,消費客層越來越廣,真是可怕。世上會流行什麽玩意兒,真不是我猜想得到。


    「……次郎。」


    近衛像個討甜點的小孩一樣抬起眼來望著我。


    是、是,我知道了,你很迷那隻羊嘛!


    反正,隻要能從這個狀況中解脫,幹什麽都行。


    不過——有一點令我覺得很詭異,就是招牌上寫的咖啡店店名。


    「動物咖啡店·淩晨兩點的死前哀號」。


    取這什麽名字啊?跟我說這是鬼屋,我還比較相信。


    正當我一麵暗想,一麵與近衛走進教室之際——


    「……這裏該不會是……」


    身旁的宇佐美喃喃說道。


    不知為何,她的臉色一片鐵青。


    「……錯不了,這是她們班。這麽一提,她們說過要開咖啡店……」


    「嗯?」


    她們?宇佐美認識這一班的人啊?


    我詫異地這麽想。此時,教室裏突然傳出餐具破裂的聲音。


    「可惡!被發現了!」


    隻見一個男生驚慌失措地從動物咖啡店裏衝出來。不知何故,他的手上拿著一台小型數位相機,肩膀上下抖動,劇烈地喘著氣。


    ……呃,這家夥在幹什麽?


    看見他不尋常的模樣,我正想開口詢問,教室內又接連響起悲痛的叫聲。


    「饒、饒了我吧!我隻是一時糊塗而已!」


    「喂,快逃……呃啊啊啊!」


    「社長!熊井被做掉了!」


    「熊井!振作一點,熊井!」


    「別、別管我……大家快逃!」


    「嗚哇啊啊啊!熊井——」


    「可惡,這裏是地獄啊!至少要迴敬一拳……喔咕哇啊啊啊!」


    「保健股長!保健股長在哪裏?快去叫保健股長過來!」


    教窒裏的哀號聲此起彼落,剛才衝出來的男生大概是為了拯救同伴,又猛然衝進教室裏。數秒過後,他迴來了,但此時已雙眼翻白、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完全變了一個模樣。


    ——慘劇。


    這是慘劇。


    現在這個教室裏鐵定上演著一出慘劇,而且是連第二次世界大戰的西方戰線都自歎弗如的淒慘慘劇。


    不久後,剛才的喧鬧聲消失無蹤,教室裏突然安靜下來,教人不由得發毛。


    看來戰爭已結束。


    ……已經沒問題了吧?


    我為了確認狀況,戰戰兢兢地從教室門口探出頭——


    「喵喵?你在這裏幹嘛?」


    熟悉的天真聲音傳來。


    可見幾個男學生倒在教室內。


    站在他們中心的,是個適合短發的嬌小女生。她的頭上戴著小小的貓耳,身後還別著一條可愛的尾巴,那大概是動物咖啡店的製服吧。她一看到探出頭的我,便笑咪咪地低下頭。


    「呀哈哈!歡迎光臨,哥。」


    「……嗨,打擾啦,老妹。」


    沒錯,阪町紅羽。


    我閉上眼都認得出來的老妹,正站在屍橫遍野的教室中,靦腆地露出微笑。


    ♀x♂


    「就是啊,攝影社的偷拍部隊偷偷混在客人中潛進來了。」


    慘劇結束後的教室內。


    麵對身為客人的我們,紅羽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說明著。


    「然後啊,他們偷拍我們班女生的裙下風光,所以我就『咩』了一下。」


    「『咩』了一下……你根本把他們全滅了嘛!」


    「沒事、沒事,我隻是對他們做每天早上對哥哥做的事情而已。」


    啊,所以剛才那幫人才會全用擔架送去保健室,無一幸免。身為兇手的哥哥,我隻能祈禱他們別留下後遺症。


    「動物咖啡店·淩晨兩點的死前哀號」。


    原來這是老妹班上的攤位。


    仔細一看,這裏賣的布偶以沉默羔羊居多。不對,不僅有布偶,還有馬克杯、時鍾……更仔細一看,連接待客人的店員也穿著沉默羔羊布偶裝。這是專賣店嗎?


    「哇……」


    近衛沒和我們在一塊。她的雙眼閃閃發亮,獨自觀賞沉默羔羊的商品。這也難怪,這裏對她而言就像天堂一樣。


    「很厲害吧?這些全都是是我們班長從家裏帶來的。她爸爸是做這種羊的玩具公司老板。」


    穿著小貓裝的紅羽笑咪咪地抱住沉默羔羊布偶。


    咦?她不是很怕這種布偶嗎?


    「哎,我記得你不喜歡這種種怪型商品吧?」


    「嗯,可是……它不一樣。」


    「啊?」


    「我一看到它,就突然覺得它好可愛喔!現在很流行這個耶!聽說每倜人隻要一看到它的臉,就會覺得非買不可。」


    「哦……」


    該不會是洗腦吧?或是非法使用某種會引起精神作用的視覺藥物?不然,這麽陰森的羊怎麽可能會流行。


    「對了,你真的知道該怎麽招待客人嗎?身為哥哥還真是擔心。」


    她剛才還堆了一座屍山。


    不,先別說招待客人這件事——這裏才陽上演虐殺劇,這班的學生卻神態自若,彷佛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我家的小怪獸到底有沒有成功融入人類社會?


    「喵,別亂說,這是因為我們班的人訓練有素。我們還有訂立待客準則呢!」


    「真的嗎?那我考考你,待客準則第五項是什麽?」


    「呃……『對客人宣稱所有商品都是日本製』。」


    「……」


    「咦?還是『發現扒手時,將他帶到校舍後方,讓他後悔來到人世』? 」


    「夠了,我已經很明白你們班的經營理念。」


    好狠的班級,該不會是黑店吧?


    「啊,還有還有,班長有跟我說暢銷商品前三名是哪三種喔!比如……你看,第三名是那個『羔羊抱枕』!」


    紅羽指著擺在附近的沉默羔羊大抱枕。


    「她還告訴我消費者的使用感想呢。」


    「使用感想?」


    「比如,買了那個抱枕的人說:『多虧這個枕頭,我每天都睡得又香又甜。』『我常扁抱枕來消除壓力。』『現在少了這個枕頭,我連要小睡片刻都睡不著。』 」


    「這裏頭好像摻雜一個怪怪的感想……我應該自動忽略嗎?」


    「然後,第二名是那個『羔羊草人』。」


    「那已經和羔羊沒關係了吧!」


    「使用感想是:『多虧有羔羊草人,我拿到全年級第一名。』『遺產提早到手了。』『吾人一族三百年來的宿願總算得償,感激不盡。』」


    「好恐怖!而且最後一偶感想真的是出自於現代人嗎?」


    「最受矚目的第一名則是……當當當當!大家最愛的『羔羊電鋸』!」


    「最近年輕人的文化到底是怎麽迴事!」


    「咦?你不知道嗎?這個現在很受高中女生喜愛耶!」


    「少騙人!這種思春期女生多可怕!」


    「使用感懇是:『多虧有羔羊電鋸,我才能克服艱苦的複健。』 『拒絕上學的小茂總算振作起來了。』『活著……真的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大家都因為電鋸而悟出道理嗎?」


    「哥,說來可悲,這就是我國的現況……」


    「我好想流亡外國啊~~~~~~~~」


    「沒想到你們這對兄妹的感情挺好的嘛。」


    宇佐美在我們身旁苦笑著說道。


    不,其實我們的厭情一點也不好。因為不管我們聊得多麽愉快,都會被早上的寫實摔角遊戲給一筆勾消。


    「呀哈哈,我也很驚訝啊!沒想到兔咪學姐認識我哥。」


    「……阪町,你記得我說過幾次『別這樣叫我』嗎?」


    「討厭啦!別這麽兇嘛!我們不是好朋友嗎?」


    「啊!喂……住手!別鬧了……呀!」


    「喵喵喵~兔咪學姐的肌膚好光滑喔!」


    「嗚!白癡,等等,別,啊……別亂摸啦……」


    紅羽抱住宇佐美上下其手,宇佐美則拚命防禦。我倒覺得紅羽沒有直接轉入摔角招式,宇佐美就該偷笑了。


    話說迴來,紅羽似乎沒聽見我和宇佐美正在交往的風聲。比賽即將展開,成效卻如此不彰,看來宇佐美的計晝是泡湯了。


    「你鬧夠了沒啊!明明是學妹還敢這麽沒大沒小!」


    「嗚哇!不用那麽生氣吧?誰教兔咪學姐常常蹺掉練習,我們碰麵的機會很少。學姐那麽強,很可惜耶!」


    「……我很強?你比較強吧,還名列社內排行榜前幾名呢。」


    「話是這麽說,但在踢腿方麵是我輸你啊。這應該是天分的問題。如果光論踢腿,兔咪學姐應該是手工藝社的第一名吧。」


    紅羽笑咪咪地放開宇佐美。


    啊,對了,她們是同一個社團的成員。


    浪嵐學園手工藝社。


    這到底是什麽社團?光聽活動內容,活躍程度簡直不遜於激進派恐怖組織。


    「好啦,哥,我現在得去外麵宣傳拉客人,你慢慢玩吧!」


    正當我思索之際,紅羽揮了揮手便走出教室。


    雖然要我慢慢玩,可是我對布偶又沒有興趣,尤其對那隻羊更是興趣缺缺。


    「你們的感情真的很好,她在家裏該不會叫你『葛格』吧?」


    「別鬧了,我死都不會讓她用這麽丟臉的叫法。」


    事實上,紅羽以前的確是這麽稱唿我,但現在用這種稱唿,可就有點難為情。不過,她也從不叫我「大哥」。


    「你和紅羽的感情也不錯啊。畢竟她是你社團的學妹嘛。」


    「……不,不對,那是她待人的態度本來就很開朗。」


    「嗯?你是不是不喜歡紅羽?」


    紅羽平時就處於亢奮狀態,雖然我覺得這樣很熱情,沒什麽不好,但宇佐美或許不這麽想。


    「不是不喜歡……而是羨慕。」


    「羨慕?羨慕紅羽?」


    「是啊。該怎麽說呢?她真的很忠於自己,天真爛漫、活力十足,做人又坦率。每次看到這種人,我就會覺得有點羨慕。而且,她的個性不像我這麽別扭,好像完全不懂得『懷疑』二字該怎麽寫。」


    「……」


    「我想,我最羨慕的應該就是這一點。她和我不一樣,不會疑神疑鬼,能夠信任周遭的人。其實,我也不是很煩惱這件事,隻是覺得像你妹那種個性的人,活著應該比較快樂吧。還有,如果能擁有像你這樣感情融洽的家人……」


    宇佐美略帶悲傷地喃喃說道。


    ……


    莫非這家夥……


    對於自己的性格不夠坦率這點耿耿於懷?


    「……」


    這麽一提,為什麽這家夥的個性如此別扭?


    她疑神疑鬼的個性,似乎不是因為她討厭我,那會是出於什麽理由?


    「唔,算了,不說啦,你去和昴殿下一起看布偶吧。」


    「我去和她看布偶?那計劃該怎麽辦?」


    和近衛會合後,我跟宇佐美正在交往的謠言不就更難以散布嗎?


    「不用管計劃了。反正距離比賽開始隻剩下一點點時間,現在掙紮也沒用。再說——雖然不甘心,但你和昴殿下是朋友,我隻能算是跟屁蟲。」


    「……」


    「我累了。今天的約會沒有任何實質上的意義,就結果而言,對我也完全沒有幫助。我真的累了。」


    「……宇佐美。」


    「好啦,別露出那種教人看了就煩的表情。話說在前頭,我對你的觀感沒有改變。我還是一樣討厭你,也沒打算輸掉比賽。」


    「……是嗎?」


    真是的,這隻潑兔。


    她還是老樣子,除了外表以外沒有一處可愛。


    「那我去找近衛羅。」


    「嗯。沒問題,反正現在那家夥不在。」


    「……那家夥?」


    我反問後,宇佐美喃喃說道:


    「沒事,和你沒關係。」


    這麽一提,我才想到一件事。


    宇佐美走進這間教室前曾說「她們班」。如果她在這一班認識的人隻有紅羽一個,怎麽會說「她們」呢?


    我一麵思索,一麵走向正在觀賞教室內展出的沉默羔羊布偶的近衛。


    話說迴來,數量未免太多了,聽說是因為玩具公司老板的孩子在這一班的緣故。老實說,我覺得好恐怖,活像之前在靈異節目上看到的那種專門供奉詛咒人偶的神社。


    「學長。」


    「唔喔!」


    突然有人從旁叫住我,害我嚇一跳。我大吃一驚而轉過頭,看到了布偶裝。


    又是沉默羔羊。


    哇,近看顯得更大了。布偶裝活動的樣子很陰森可怕,如果我走在夜路上被這種玩意兒攻擊,我想我一定會瘋掉。


    而且這家夥叫我學長……難道是認識我的人?


    「久、久仰了,學長。」


    沉默羔羊抓起我的手,緊緊握住。


    聽這聲音……是女生嗎?


    依她說話的方式,感覺上似乎是個文靜乖巧的女孩。


    「你是誰啊?」


    我詢問布偶裝。


    布偶裝彬彬有禮地點頭致意。


    「奈久留的名字叫『鳴海奈久留』,和紅羽一樣是手工藝社一年級的學生,也是這個班的班長。啊,學長可以直接叫『奈久留』就好。不過,紅羽都叫奈久留『奈留奈留』就是了……」


    「!」


    鳴海奈久留。


    她和紅羽及宇佐美都是手工藝社的嗎?


    如果是,剛才宇佐美說的「那家夥」就是她羅?


    我滿心疑惑地愣在原地,


    「不過,現在或許這樣自我介紹會比較好。」自稱奈久留的女生又說道:「幸會,阪町近次郎學長。奈久留重新自我介紹——奈久留是『用溫暖視線守護昴殿下同心會』的會長,鳴海奈久留。」


    ♀x♂


    「同心會!而且是會長……」


    「噓,別大聲說話,不然倉被宇佐美學姐發現。」


    布偶裝……不,奈久留用大手搗住我的嘴巴。


    仔細一看,宇佐美正坐在桌邊點飲料,近衛則目不轉睛地盯著展示區裏的眾多沉默羔羊。她們應該沒注意到我們。


    「學長也知道,宇佐美學姐是『s4』的成員,奈久留則是『同心會』的會長,所以……呃,奈久留和她的感情不太好。而且,國中的時候也……」


    「國中?」


    「對。奈久留和宇佐美學姐在國中時都是空手道社的,那時候宇佐美學姐就很討厭奈久留。」


    奈久留龐大的身軀(其實是龐大的布偶裝)顯得垂頭喪氣。


    雖然她穿著布偶裝,我看不到臉,不過她似乎真是個文靜的女生。話說迴來……空手道社?那家夥果然練過格鬥技啊。


    「其實奈久留並不想當會長,可是成立『同心會』的時候,大家都說奈久留來當會長最適合。奈久留隻是會畫一點漫畫而已……」


    「漫畫?」


    「啊,學長要不要看?」


    奈久留說著,從布偶裝腹部的口袋中拿出一本素描簿。這構造和袋鼠差不多嘛!


    我接過素描簿翻開一看,隻見上頭有個戴眼鏡的男生與一個臉孔和女生一樣漂亮的男生。嗯,畫得不錯嘛!我又繼續翻頁看其他圖畫——


    背景突然開花,兩個男人變為全裸。


    而且他們還喘息著,神態恍惚地抱在一起。


    這張圖不管這麽看,都是以我和近衛為原型。


    「嗬嗬嗬,怎麽樣?這些應該能夠滿足學長吧?要不要去那邊坐著,喝點可樂慢慢觀賞?奈久留不愛喝碳酸飲料,想喝柳橙汁……好痛!」


    啪!


    我拿起素描簿,往布偶裝的腦門砸去。


    ……我太大意了。


    無論她看起來多麽文靜乖巧,畢竟仍是「同心會」的會長——換句話說,我和近衛搞bl約謠言就是她一手造成的。更何況,她還是手工藝社的社員。


    這樣是怪人的機率超高啊!


    「嗚嗚……對不起,奈久留道歉。真的很抱歉……」


    奈久留一麵摸著被打的頭,一麵說道。嗯?沒想到她居然乖乖道歉,是我打得太用力嗎?我本來以為她穿著布偶裝,多施點力也不要緊。


    「不過,請放心,下次奈久留一定會畫出讓學長滿意的圖。」


    「你道歉的點完全錯啦!」


    「咦?不然學長是不滿意這個情節嗎?奈久留還以為劇情很新穎呢……全是管家的遊泳大賽!」


    「這是什麽白癡情節啊!」


    「故事是說,為了爭奪學長的眼鏡,臨時舉行管家遊泳大賽。學長為了奪迴眼鏡,和昴殿下合力參賽,但學長因為少了眼鏡,無法發揮平時的實力。正當學長麵臨九死一生的危機時,昴殿下說:『次郎,我來當你的眼鏡!』然後,他紅著臉……」


    「幹嘛把故事重心放在我的眼鏡上啊!」


    啊啊啊啊,該吐槽的地方太多,我都不知道該從何吐槽起。


    不妙。


    鳴海奈久留……這家夥在我最近認識的人中,可是首屈一指的怪人!


    「咦?學長在說什麽!說到學長,當然就想到眼鏡啊!」


    「我是這種定位嗎?」


    「對,如果學長沒有戴眼鏡,『同心會』大概不會成立吧。包含奈久留在內,這個學園裏有很多眼鏡迷呢。」


    「……」


    原來如此。


    唉,我早就覺得很奇怪。昴殿下也就算了,為什麽連我這種普通學生也能獲得部分人士的支持?原來如此,全都是這副眼鏡造的孽。


    「……我還是改戴隱形眼鏡好了。」


    我心不在焉地喃喃說道。奈久留聞言,高聲尖叫:「咦咦咦!」活像是世界末日來臨似地渾身發抖。


    「喂,你太誇張了吧!」


    「一點也不誇張!對奈久留和其他會員而言,隱形眼鏡是被詛咒的物品!雷射手術是黑魔法的儀式!」


    「瞧你說成這樣,那你也有戴眼鏡嗎?」


    由於她穿著布偶裝,外觀上看不出來。不過,既然她如此熱愛眼鏡,現在就算戴著眼鏡也不足為奇。


    「當然,奈久留就戴在布偶裝底下。」


    「啊,果然有戴。」


    「應該說……布偶裝底下除了眼鏡和內衣褲以外,什麽都沒穿。」


    「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啊!」


    「咦?就是字麵上的意思嘛。布偶裝底下……是……很、很煽情的打扮!」


    奈久留尖叫一聲,害羞地搗著臉(她的臉明明已經被布偶裝遮住)。喂,她害羞個屁啊?話說迴來……布偶裝底下隻穿戴眼鏡和內衣褲嗎?她幹嘛做這種羞恥遊戲般的打扮?


    「奈、奈久留也覺得很丟臉啊!可是為了創作,也沒有辦法。」


    「為了創作?」


    「奈久留是以親身體驗為依據來創作的那一型,這是下個作品的點子——雖然學長被迫玩隻穿戴眼鏡和內褲就穿布偶裝的變態遊戲,但為了最愛的昴殿下,仍然勇往直前。奈久留就是為了體會學長的這種心境,所以才打扮成……咿噗!」


    我朝著熱血沸騰的布偶裝臉部狠狠賞一記十六文踢。


    ……變、變態!


    她不僅是個怪人。這個學妹外表看起來乖乖的,內在卻是無可救藥的變態。


    「嗚嗚……好過分,怎麽可以因為羨慕奈久留的裝扮就踢奈久留……」


    「我才不羨慕咧!」


    「不羨慕……啊!難道學長在衣服底下也穿了內褲嗎?」


    「廢話,當然有穿啊!」


    沒穿才有問題。


    拜托,別把我不穿內褲當成前提行不行?


    「哎,眼鏡到底有哪裏好?明明隻會礙事。如果我不是視力不好,才不會戴眼鏡。」


    「你……你在說什麽啊!眼鏡是人類文化的象征!學長沒聽過某個偉人留下的格言嗎?」


    「格言?」


    「對,那個偉人是這麽說的……」


    奈久留稍微停頓一下。


    「沒有麵包,就戴眼鏡啊!」


    「…………」


    不……這樣根本沒有解決任何問題吧!


    戴著眼鏡還是會餓死的。


    真是可怕的暴君。


    「知道了,我非常明白你有多麽熱愛bl和眼鏡。話說迴來,你這個會長大人找我有什麽事?」


    難道是來采訪我?如果是,我還是快到尚未發現我們的近衛或宇佐美身邊吧!我才不想陪這個家夥妄想。


    「嗯,奈久留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學長。」


    不知是不是因為話題離開了眼鏡之故,奈久留的語調稍微冷靜下來。


    「——請快點逃走。」


    「啊?」


    「請立刻離開學園,到其他地方避難。再過不久,奈久留的『同心會』將和『s4 』進行秘密對決。這是賭上兩大團體威信的大戰爭,結果可能會危害學長。」


    「……」


    呃,就是宇佐美說的那個比賽嗎?如果「s4」獲得勝利,將會製裁我。不過,我已經和她進行交易,人身安全應該得到保障了。


    「奈久留打開天窗說亮話。」


    奈久留對著一臉困惑的我繼續說道。


    「奈久留不知道宇佐美學姐是怎麽說的,不過,學長最好別太相信她。」


    「最好別太相信她……什麽意思?」


    「啊,別那麽生氣。奈久留也不想說宇佐美學姐的壞話,但這都是為了學長。最近學長常和宇佐美學姐在一起,對吧?」


    「嗯,對啊。」


    「所以,『同心會』裏也有人懷疑學長和宇佐美學姐是否在交往。不過『同心會』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動搖,因為奈久留和大家都相信學長和昴殿下。」


    奈久留自信滿滿地宣言。


    不,你們那麽深信我和近衛在搞bl,我反而萬分困擾。


    「根據奈久留的猜想,宇佐美學姐應該是向學長提出某種交易吧?學長配合她散播你們正在交往的謠言,製造『同心會』的混亂,事成之後,她答應保障學長的安全……對不對?」


    「唔……」


    麵對這預料之外的高明推理,我隻能沉默以對。


    鳴海奈久留……沒想到她如此犀利,直覺的敏銳程度簡直可媲美某個大小姐,如果她不是喜歡眼鏡及bl的變態,我一定肅然起敬。


    「不過,這項交易有個很大的錯誤。」


    「錯誤?」


    「對,請學長冷靜下來聽奈久留說。隻要配合演戲就能保障安全這件事,十之八九是宇佐美學姐騙你的。」


    「……啊?」


    慢著慢著,這家夥在說什麽?


    我一臉困惑,奈久留則是一本正經地繼續說:


    「奈久留的『同心會』一開始也是『s4』的一部分,後來是因為想法不同才分裂。正因為這兩個團體包含所屬成員在內,本來都是出自於同一個團體,所以奈久留知道。」


    「……知道什麽?」


    「就是說……學長被宇佐美學姐騙了。因為宇佐美學姐沒有能力防止學長受到危害。」


    「!」


    沒有能力?什麽意思?


    如果這家夥所言屬實,那麽到時候我就得接受製裁。


    宇佐美無法防止,代表……


    「剛才奈久留也說過,奈久留曾是『s4』的一員,所以知道宇佐美學姐在『s4』中的地位。」


    「地位?」


    「對。宇佐美學姐加入『s4』隻是為了多了解昴殿下,完全不和其他會員交流。所以……呃,說來有點難以敢齒,其實她的人緣不太好。」


    「……」


    如果真是這樣……如果奈久留所說是真的,宇佐美和我的交易和約定又是什麽?


    ——我會替你向「s4」高層求情。


    宇佐美清楚明白地這麽說過。


    不過,假如這全是她的謊言……


    「換句話說,光憑宇佐美學姐的一己之見,根本無法影響『s4』。而『s4』獲勝之後,一定會製裁學長。所以——」


    請快點逃走——這句話出口之前,奈久留已先閉上嘴巴。


    ——踢腿。


    那是一記踢腿。


    從旁襲來的強烈踢腿將鳴海餘久留踹飛。


    奈久留尖叫一聲,在地上滾動幾圈。幸好她身穿柔軟的布偶裝,應該沒有受傷。


    現在的問題是——


    「唉!都是你啦,奈久留。」


    帶刺的聲音響起。


    我轉頭一看,隻見一名綁著雙馬尾的女學生咬牙切齒地用腳尖踢著地板。


    宇佐美政宗瞪著剛才被她踹開的學妹。


    「我太大意,沒想到你會穿著布偶裝隱藏身分。虧我全心戒備,結果還是晚一步才發現。」


    「宇……宇佐美學姐……」


    奈久留手忙腳亂地試圖從地板上站起來,但是布偶裝的體積龐大,令她無法順利起身。


    宇佐美歎了一口大大的氣,將視線轉向我。


    「哎,奈久留跟你說了什麽啊?蠢雞,你已經知道我在騙你嗎?」


    「宇佐美……你……」


    我滿心困惑。


    見到我這副模樣,宇佐美麵帶嘲弄地笑著。


    「抱歉,蠢雞,奈久留所說全是真的。打從一開始—我就在騙你。不管用什麽手段,我一定要在比賽中得勝。隻要贏得比賽,你的下場如何,我根本不在乎。」


    瞬間,宇佐美的右腳彈起。


    又是踢腿。


    和剛才踢倒奈久留時一樣犀利的踢腿。


    紅羽曾經說過,在踢腿方麵她不如宇佐美。


    這也難怪紅羽會這麽說。


    聽說宇佐美曾加入空手道社,但她的踢腿應該不是從空手道學來的——而是無師自通。


    宇佐美那帶著確實威力及速度的右腳,精準地朝我的心窩襲來。


    「!」


    在她麵露驚愕神色的同時,有隻手從旁伸出,阻擋她即將命中目標的右腳。


    「……你想幹什麽?」


    威嚇的女低音傳來。


    沒錯,正是近衛昴。


    看來是剛才奈久留挨了一腳時製造的聲響引起近衛的注意。身穿旗袍的近衛及時從旁跑來,硬生生地接住宇佐美的踢腿。


    「……唔!」


    宇佐美不甘心地吐出一口氣,飛也似地跑出動物咖啡店。


    「喂!」


    搞什麽啊!


    剛才宇佐美那些舉動及翻臉不認人的態度是怎麽迴事?


    別鬧了……她真的一直在騙我嗎?


    她說,她不管用什麽手段都要在比賽中獲勝。難道除了打垮「同心會」以外,她還有什麽非贏不可的理由?


    「次郎……這到底是怎麽一迴事?」


    近衛一麵目送宇佐美離去,一麵開口向我詢問。


    也難怪她會如此詢問。就她的認知,宇佐美是我的女朋友,而我的女朋友突然攻擊我,她當然覺得奇怪。


    或許,我應該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全都告訴她。


    「……」


    一片沉默。


    麵對近衛的問題,我隻能三緘其口。


    ……該怎麽辦?


    如果真如宇佐美及奈久留所言,我被騙了,那我隻要向近衛說明緣由即可。


    這麽一來——隻要我說出一切,或許能和近衛和好。


    不過——


    「唔!」


    這代表我得向近衛坦承欺騙她的事。


    事實上,我不但騙近衛說我和宇佐美正在交往,還違背重要的承諾。


    一思及此,我不禁感到猶豫。


    不知道該不該將真相告訴近衛。


    「……嗯,如果你不方便說,我也不勉強你。」


    近衛似乎看穿我的心思,以平靜的聲音說道。


    「我隻希望你能告訴我現在究竟發生什麽事。比方說,剛才那個女生所說的比賽是什麽?」


    近衛以清澈的雙眸凝視著我。


    這下子……瞞不住了。


    「所謂的比賽,是你的粉絲俱樂部舉辦的活動。或許你不知道,現在這個學園裏,有兩個團體在互相較勁,其中一方看不慣我和你交朋友。聽說她們如果贏了……將會加害我。」


    我隻針對比賽部分簡潔說明。


    近衛聽完,微微地點了點頭。


    「不久之前,我也曾聽說有些人看你不順眼,但沒想到會發展成這種比賽。那麽,我們該怎麽辦?」


    近衛問道。


    「你要默默坐視比賽開始嚼?蕩是你打算在那個團體贏了以後逃跑?不適就算你逃走,她們會放過你嗎?」


    「……」


    沒錯,即使我現在逃走,但「s4」是學園裏的團體,而我是這所學園的學生,這樣能逃得了多久?既然如此——或許設法幫助「同心會」在比賽中取得勝利,才是最好的方法。


    「——奈久留,有沒有什麽事是我們可以幫忙的?」


    我詢問被其他同學扶起來的奈久留。


    既然將那場比賽稱為戰爭,情況鐵定相當激烈。現在知道宇佐美和我的約定隻是謊言後,我也隻能盡力而為,力挽狂瀾。


    聽了我的話,奈久留略為思索。


    「奈久留懂了。也就是說,學長不打算逃走,而是要幫奈久留和大家贏得勝利吧?好,雖然奈久留不建議學長這麽做,但這的確是一種方法。不過……」


    「……不過?」


    「——有件事想請兩位幫忙。」


    奈久留一臉嚴肅地說道。


    接著她下定決心,開口要求:


    「請學長摸昴殿下的咪咪。」


    「………」


    ……


    喂!是我的錯覺嗎?


    剛才好像跑出一個和這股嚴肅氣氛格格不入的荒謬要求耶!


    「其實……奈久留最近陷入低潮。新作的某個場景是學長見到突然出現的女轉學生,忍不住怦然心動,這令昴殿下吃醋了,就在胸部塞了胸墊,說:『你看,次郎,這下子我也是女生。』然後讓學長摸自己的胸……咪呀!」


    我和近衛兩人的拳頭,不偏不倚地擊中布偶裝的臉部。


    「嗚嗚……太過分了,居然兩個人一起打……」


    「羅唆!還不都是因為你講那些蠢話!」


    「可、可是,真的那麽蠢嗎?如果是套用在男女身上,那就是性騷擾,得馬上報警。不過學長和昴殿下都是男生,這種輕微的肢體接觸是合法的啊!」


    「什麽……」


    的、的確。經她這麽一說,好像也沒錯。


    「再說,昴殿下現在也塞了胸墊吧?旗袍的胸部鼓鼓的,真是媲美好萊塢特殊化妝的精巧胸墊,看起來很逼真。難得昴殿下這麽用心扮女裝,摸一把有什麽關係?」


    「……胸墊?」


    我忍不住將視線轉向近衛。的確,她的胸部微微鼓起……咦?不對吧?這家夥平時扮男裝,不都穿著束胸……


    「……啊!」


    瞬間,我驚愕地猛然省悟。


    仔細一看,這件旗袍的胸部是采敞開的設計。


    莫非是束胸會露出來,所以沒穿?若是如此,那鼓起的部位就不是人工物品,而是百分之百的超級天然物。更重要的是,這家夥是男裝管家,在學園裏不能穿胸罩……


    「……」


    不妙,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來、來嘛!快點摸,輕輕的就好了!這樣就能滿足奈奈奈奈久留的心靈!」


    奈久留的唿吸變得急促。


    哇!這家夥有點惡心耶!


    「嗚……」


    近衛則是紅著臉,羞怯地陷入沉默。


    也難怪她會是這種反應。如果她反駁,對方便會質疑「明明是男人,為什麽不行」,結果搞不好會被發現她其實是女兒身。


    我也一樣。如果太過遲疑,隻會招來不必要的懷疑。


    「!」


    這下子……隻能硬著頭皮上了。


    隻是隔著衣服觸碰一下,女性恐懼症應該不至於發作才是。


    沒錯,隻要一下子就行,我不是要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這都是為了守住近衛的秘密……


    「————」


    周圍的人正對我和近衛的舉動議論紛紛。


    我朝著雙眼濕潤、滿臉通紅的管家慢慢伸出手。


    掌心觸碰鮮紅的旗袍……


    ——啾。


    「……嗯嗯!」


    細若蚊聲的女低音傳來,近衛雖然拚命忍耐,還是忍不住可愛地吐出一口氣。


    「……啊!」


    聽到第二聲的瞬間,我的手立刻彈開。


    時間大概有三秒左右,然而,含蓄卻柔軟的觸戚,確確實實地殘留在我的手掌上。


    「嗬嗬嗬,謝謝,這樣學長們也能參加比賽。啊,真是賞心悅目……呀!」


    滿臉通紅的近衛施展一記管家拳,不偏不倚地打中布偶裝的臉部。


    活該!死變態……我在內心竊笑——然而說來可怕,下一瞬間,近衛的拳頭居然朝我的臉孔逼近。


    唉,也是啦,做出那種事之後,我怎麽可能全身而退?


    「喔嗚哇!」


    管家拳刺入我的臉部,鼻血因衝擊而流出。


    結果,雖然女性恐懼症沒有發作,我還是得流鼻血。


    ……不過,說來不可思議,我的心頭毫無後悔之意。


    因為……心照不宣啊。


    隻要是男生,應該都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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