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唯有觸動,起身上前,負手說道:「蜀中進貢了五匹月華錦,如雨後初晴顏色。朕待會兒叫他們拿過來,都給你。你穿上,一定極美。」


    蘇若華淺笑道:「皇上已經給了許多不合規矩的東西了,再賞這月華錦,我實在有些受寵若驚……」


    她話未完,陸旻便打斷斥道:「旁人給你什麽,你就能收下。偏朕給你的,你就推三阻四!」


    蘇若華一驚,頓時失聲,垂下手來,看著陸旻,片刻低聲道:「皇上,您怎麽了?」


    陸旻不言,並不看她,隻望著那束瓶花,半晌才道:「沒什麽,朕心裏煩躁。」


    蘇若華輕輕挪歩過去,挽著陸旻的胳臂,柔聲道:「皇上,不是我不肯領受皇上的美意。但如今國有災,正當上下一心,共克時艱的時候,皇上賞賜這樣華貴的錦緞與我,易惹人非議。何況,這個時候,皇上即便賞了,我也不能穿啊。皇上若不高興,那我就先領過來,放在庫中。將來有了時機,再穿給皇上看好不好?」


    輕輕的兩句話,像細柔的春雨,將陸旻心頭的燥火輕易的熄去了。


    他長舒了口氣,抱了她一下,方才說道:「不怪你,你想的周到。近來朝上事多,河南的旱情……是朕焦躁了。」說著,他走了兩步,又道:「這瓶花插的好,送到太和殿去吧。朝政不順時,朕看兩眼,心裏也安寧。」


    蘇若華聽著,便笑迴道:「皇上既喜歡,以後每隔三日,我便送新的瓶花過去。」


    陸旻應了一聲,在寢殿中轉了幾圈,說道:「前頭還有些事,朕過去了。今日事多,午膳你便不必等朕了。晚上,朕再迴來同你一道用膳。」


    蘇若華答應著,看皇帝出去,便欠身恭送。


    待陸旻離去,蘇若華起身,出了會兒神,又走到適才陸旻所坐之處,隻見那丟在炕上的書冊,卻是《漢書》。


    她心中微微不安,拾起書冊一瞧,那打開一頁乃是《陳平傳》。


    蘇若華跌坐在炕上,捏著那冊書,一字不發。


    露珠與春桃從外麵進來,眼見此狀,不由各自大吃一驚,連忙上前,一起問道:「姑娘,這是出了什麽事?皇上、皇上發怒了麽?」


    蘇若華搖了搖頭,說道:「皇上沒有發怒,但還不如動怒。」


    兩人麵麵相覷,都摸不著頭腦。


    露珠問道:「姑娘,皇上沒生氣,不是好事麽?」


    蘇若華眸光幽深,半晌輕輕嘆了口氣:「他這樣,叫我如何分辨?」說著,心中微有幾分煩悶,將那書冊擲在遠處,道了一聲:「把這書收到看不到的地方去。」


    露珠不明就裏,還是依言上前,將書冊拿起,走去放了起來。


    春桃上前,低聲問道:「姐姐,是不是西平郡王的事,皇上誤解了什麽?」


    蘇若華瞧了她一眼,說道:「你是怎麽知道的?」


    春桃忙道:「太妃壽宴那日,姑娘在膳房忙碌,郡王跟進去說要幫忙,我心裏就覺著有些怪。隻是,沒敢多想。」


    蘇若華倒也不做解釋,喟嘆道:「他可真會替我找麻煩。」


    這對堂兄弟倒是一般的任性,全不管其他的。


    春桃不料自己所猜竟然中了,當即大急,這可是後宮大忌。那西平郡王或許沒事,但皇帝就不知會如何處置蘇若華了。


    她壓低了聲量,急急說道:「姐姐,這可如何是好?皇上肯不肯信姐姐?不若、不若姐姐再同皇上好生說說?」


    蘇若華並未答話,隻笑問道:「你倒是不疑惑麽?」


    春桃搖頭,神色篤定道:「我堅信姐姐為人,姐姐絕不會行出這等無恥之事。再說,姐姐同皇上兩相恩愛,又稀罕那西平郡王作甚?」


    蘇若華心中寬慰,微微一笑:「那可多謝你了。」


    春桃卻又急又慌,說道:「姐姐還有閑心說這個,皇上那邊可怎生是好?這疑惑就像個窟窿,丟著不管,可會被有心人越扯越大的。」


    蘇若華神色漠然,看著地上未及掃去的杏花瓣,半晌才道:「他根本沒有問我,我若主動去分辨,那才是做賊心虛。」


    春桃急的直跺腳,連聲道:「這可怎生是好?」


    蘇若華淡淡說道:「皇上不是說了,晚昔迴來用膳麽?待到那會兒,再做分曉。」


    春桃見她不慌不忙,也不知如何是好,隻好不再說話,出去傳人進來掃地。


    露珠將書放好,未及出來,便聽見蘇若華與春桃的一番對話,心中亦是一震。


    她麵上裝作全不知情,轉來笑道:「姑娘,書放好了,保管誰也看不見了。」


    蘇若華卻自嘲一笑:「不過自欺欺人罷了。」話未了,便又道:「你也出去吧,讓我獨個兒靜靜。」


    露珠聽著,也欠身退了出去。


    屋中隻餘下蘇若華一人,她將臂肘放在炕幾上,身子微微頹軟了下來,心中暗道:其實我知,滿宮之中必定廣有你的耳目。然而出了這樣的事,我非如此不可。


    露珠出了寢殿,卻見春桃正立在庭中一株冬青樹旁,一下下的扯著上麵的樹葉,地下已落了一片了。


    她趕忙上前,說道:「姐姐這是做什麽?好好的樹,都要被扯禿了。」


    春桃說道:「皇上當真是識人不清,有眼無珠!若華姐姐服侍了他多少年,他還看不出姐姐的心性人品麽?才出了些什麽事,竟然疑心姐姐的為人!再說了,姐姐當初滿心是想著出宮的,從未想過要攀龍附鳳,是皇上硬要姐姐留在身邊伺候的。如今,卻又疑神疑鬼!我心裏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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