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縱使如此,見著國公爺模樣的時候,她也不由得怔了怔:「怎麽,這打扮......」


    怎麽有些灰頭土臉的?


    老太太默默將自己袖中的那本薄冊子掏出來,鳥悄兒地藏在袖子底下翻了翻——裏頭畫著的國公爺分明是一身頂頂好的皮囊,比起她家的寶貝孫子來也不差什麽的,眉眼俊秀,氣質斐然。


    可眼下立在她麵前這個......


    賈母將自己的老花鏡取下來,使勁兒地擦了擦。


    護國公還未來得及換身衣裳便被賈母身旁的鴛鴦請了來,榮國府裏也不曾有他穿的衣服,偏生他又不好讓長輩多等,隻好像是一顆剛被風霜打過的小白菜般淒悽慘慘戚戚出現在了賈母麵前。賈母多看幾眼,登時就有些心疼:「瞧瞧,這戰爭都把一個好好的孩子折騰成什麽模樣兒了!」


    寶玉立在一旁,聽了這話頗有些心虛。


    然而賈母看護國公卻是越看越喜,見其口齒清楚、進退得體便愈發喜歡了幾分,加之護國公先前沒少孝敬她東西,可見是將寶玉放在心上,賈母自然是心悅的,暗暗欣喜寶玉有靠。


    她到底是一家的長輩,便是王夫人並賈政再如何覺著心中別扭,也不得不咬著牙認了下來。他們終究是不敢,亦不能,拿著寶玉的性命來冒這個險,隻得捏著鼻子認了寶玉將與一男子並結連理的事實。


    這夜,護國公是於榮國府中歇息的。


    縱使元春、迎春幾分防他如防狼一般,不肯令他靠近寶玉半分,可耐不住寶玉自己願意,非要往人家鍋中跳,到底是於夜中跑了出去,二人於月下亭中靠在一處說話。


    寶玉手中捏了草葉兒,有一下沒一下地拂動著水麵,挑起一層層漣漪來,一圈圈蕩漾開去。寒煙一隻手臂攬著他,免得他不小心掉下去,半晌後,方含笑道:「我想著......是時候,該將我這個護國公的名頭丟棄了。」


    寶玉心中一驚,將手中的草葉兒丟了,轉過頭來瞧著他:「可是誰與你委屈受了?」


    「誰會與我委屈?」國公爺點點他的鼻尖,顏色淺淡的眸中帶了些輕柔的笑意。他將寶玉攬的更緊了些,頭靠在懷中那人烏壓壓的發上,這才低聲道,「隻是,在南海這生死場上走了一遭兒,我也看開了不少罷了。」


    這世間的人,皆是半隻腳踏在黃泉水中的。誰也說不準何時一個趔趄,便倒在了這黃泉裏。或是病,或是傷,或是命......都可能令黑白無常隨時降臨於他們身側,毫不猶豫地索了他們的魂魄。


    前一日還笑著與你告別的人,可能再見時已是陰陽相隔。


    「我已經廢掉了許多日子......」他將雙唇在寶玉含著關切的眸子上印了下,低低道,「剩下的這些個日子,我再不願浪費在她身上了。」


    寶玉聽了這話,不禁沉默。


    護國公府便像是一個泥沼,其中的柳清、孟夫人、寒煙的姨娘並寒煙,皆是這泥沼之中的不由自主之人。


    說不清過錯究竟在於何處,然而處處皆是錯。柳清因著醉酒,一時忘情幸了丫鬟;丫鬟隻當這是綺夢一場,哪成想自己已然珠胎暗結?而孟夫人則知曉自己已是不能有兒女的了,故而將這孩子留下,可到底也是眼中釘、耳中刺,終究是容不得他。


    然而如今,柳清已然逝世,丫鬟亦為了寒煙而自縊而死。隻留下一個孟夫人,恍若行屍走肉般活在這世上,已然沒有了一絲活氣。


    寒煙原本恨她。自幼時起便恨。


    這種恨意是深融於骨血之中的,恨她逼死了姨娘,恨她將自己鎖在那間漆黑的小屋子中,恨她縱容奴僕欺侮於他——他甚至想著,若是她死了,自己是不是便可於陽光下生活了?


    可是恨意過後,又剩下了些什麽呢?


    唯有空蕩蕩一片。


    說到底,孟夫人也不過是個被背叛了的可憐人。


    「所以,我不會再迴府了,」寒煙輕輕道,「那個護國公府的庶子早已經隨著柳清下葬了,名為柳宴之。而我,自今日起,與護國公便不再有一絲牽連了。」


    寶玉蹙了蹙眉,低聲道:「可是孟夫人無兒女——」


    「我已令柳家族人尋出一個方才五六歲的稚子過繼到她名下,」柳寒煙雲淡風輕道,「也算是與她一個念想吧。那孩子哪怕是為了名聲,也定會好好照顧她到終老的,總比我這麽個令她厭棄的人好。」


    說罷,他方低下頭,於寶玉麵頰上親昵地蹭了蹭:「隻是這般,我便不是什麽尊貴的國公爺了,之後也無什麽俸祿了,寶玉可要養我?」


    寶玉展顏一笑,斬釘截鐵道:「不養。」


    柳寒煙:......


    等等,這和說好的不一樣!


    「你今日說,你是贅婿,」寶玉挑眉道,「如今換過來,如何?」


    柳寒煙:......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更何況他眼下是靠著寶玉養活的。隻得委委屈屈地低下頭:「那,我是媳婦兒。我吃的不多,皮囊也算得上賞心悅目,和當今聖上也有幾分交情,可幫著打點朝中事務......夫君,養我可好?」


    寶玉滿意頷首:「既是這般有用,那便勉強養了罷。」他頓了頓,又笑道,「誰讓你這名字,都是我取的呢。」


    隻怕是取名字之時,便已結下了這份不可輕易解開的緣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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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柳寒煙是如何與當今皇上說的,在麵見完聖上之後,不僅自己做了戶部尚書,當上了寶玉的頂頭上司,還明晃晃領迴來了一張聖旨,要與寶玉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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