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嬸搖頭歎氣,看來今天這事兒沒那麽輕易了斷。


    展愛萍冷聲道:“你迴娘家的那天,我便和你公公提了分家的事,他也答應了。我原本想著,等你迴來,我們便分家,現在我的想法依舊不會改變。但分家之前,我們得把話說清楚。”


    趙巧燕心中大驚,她就隻是想讓自家老娘從邵家薅出點錢來,沒想過分家。


    “這麽多人等著給你做主呢,你倒是說啊,我們究竟是怎麽欺負你的!”鍾秀不耐煩地催促著。


    老婆子用力掐了趙巧燕一下,“你說話啊!”


    趙巧燕吃痛,迴過神來,發現大家都盯著自己,等著她開口。


    她好像,一件事都想不起來。


    鍾秀冷冷一笑,站了出來。


    “既然你不說,那就我來說吧。我從前很不喜歡我婆婆,因為我埋怨她。明明我生了兩個孫子,她趙巧燕生的是丫頭片子,她卻還是一視同仁,絲毫不偏袒我家兩個小子。趙巧燕,你就說說吧,我家有什麽東西,是你家沒有的?”


    老婆子立馬道:“當然有了,明眼人能看得出來,你家兩個小子穿得整整齊齊,再看我家阿寧,都不知道多久沒穿新衣裳了!”


    鍾秀怒極反笑,“這就要問問你的好女兒了!有我家小子一塊布,就有阿寧一塊布,那些布都被趙巧燕貼補給她娘家的侄子侄女了,阿寧可不就是沒衣服穿!”


    蘇棠看向邵玉寧,她駝著背,低著頭不說話。


    現在鬧得這麽僵,她無論幫哪一方不對。


    “趙巧燕,你說話呀,告訴大家我有沒有說錯!或者,讓大哥來和大家說,媽給的東西,他也知情。”


    趙巧燕這一棍子打不出三個屁的性格,鍾秀看了都想啐兩口。


    背後說人的時候口齒利索,現下當麵對質,又開始裝死魚。


    最後,還是邵玉寧主動開口:“二嬸說的是真的,阿婆還會給我吃雞腿,但每次我媽都說,女孩家不能吃,要給兩個弟弟吃。”


    趙巧燕私底下和她說這話的時候,往往還會加上一句“你阿婆說的”。


    那時候,她就以為真的是展愛萍說的。


    時間長了,她也會思考,為什麽自己從沒聽見展愛萍說這話。


    “阿婆買鞋子,也會買三雙,都被我媽收起來了。”


    類似這種事,還有好多好多。


    她一開始以為趙巧燕幫她收起來,以後給她用。


    後來發現,那些東西收著收著,就不見了。


    這些話,從任何人的口中說出來,都沒有太大的說服力。


    但從邵玉寧口中說出來,大家便深信不疑。


    這些東西趙巧燕都收起來了,能收到哪裏去?左不過就是給娘家了。


    展愛萍閉上眼,心裏悔恨得不行。


    她怎麽就找了趙巧燕做兒媳婦,真是眼瞎!


    “趙巧燕,我從沒催你給你玩給我生個孫子,因為在我眼中,男女都一樣。以後邵林傑兄弟娶媳婦,阿寧出嫁,標準都一樣,不會有任何不同。”


    蘇棠冷聲道:“大嫂,你心裏不願意承認,其實重男輕女的人,一直都是你自己。你不願意承認,以為把罪名推到婆婆頭上,就能讓自己心安理得地苛待女兒。”


    就像是遮羞布被人揭開,讓趙巧燕內心深處隱藏的醜陋一覽無遺。


    眾人不由得露出鄙夷的神色。


    重男輕女的多了去了,這種明明重男輕女卻不敢承認的,還真是少見。


    讓婆婆幫自己背鍋的,就更少見了。


    邵國立麵容陰鬱,藏在一片陰影下。


    他本就寡言,就連想罵人,都不知道說什麽話要好。


    邵家運無話可說,隻是冷冷的吐出兩個字:“分家。”


    邵國立咬著牙道:“不能分!爸,老三還沒迴來,我們不能就這樣把家給分了。”


    他是長子,如果因為他媳婦把家給分了,他良心難安。


    邵國立拿著煙杆在木頭上用力敲著,疾言厲色痛罵:“就你媳婦這樣,我們這個家還能過下去?老子的臉,都被你們給丟盡了!分家,今天就分!”


    鍾秀其實有些不情願,分了家,一個月十七塊錢雖然都握在手裏,肯定不夠用。


    她家兩個能吃的小子,怎麽過啊。


    “媽,不再考慮一下嗎?要是分了家,你們跟誰過啊。”


    展愛萍道:“我們跟阿棠,你們大房二房分出去。”


    鍾秀雖然不再記恨蘇棠,但心裏也覺得不舒服。


    跟展愛萍兩口子一起過,那是絕對的占便宜,畢竟邵家運一個月工資有二十五塊錢呢。


    展愛萍冷眼看向趙巧燕和她家老婆子,“你既然覺得我對你不好,那從今天開始,你自己當家。”


    她說到做到,當即讓人去叫了沿溪村的生產隊長過來作見證。


    邵家運提醒她,“去把家裏的錢票都拿出來。”


    展愛萍沉默著走進屋,把錢票和賬本一起拿了出來。


    都已經鬧到了這份上,家裏也沒什麽好藏著掖著的。


    “前幾天就決定了分家,我已經把家裏的東西都清點了一遍。老三從當兵以來,頭兩年給家裏每個月寄了十塊錢,後麵三年,每個月寄了二十,逢年過節給了更多,不算他寄迴來的其他吃食布料,光是錢,都有一千塊錢。”


    鄉親們驚唿,知道邵胤程有本事,卻不知道他能給家裏這麽多。


    加上邵家運自己的工資,難怪老邵家的生活條件這麽好。


    “娶阿棠,花費幾百,就算還剩五百吧。”


    “老大老二兄弟倆,每個月交十塊錢,但不是一開始就有,而是當上了巡護工人後才有的。他們給的錢,一部分用來娶媳婦,一部分用作家用,一大家子要吃喝,這些年就攢下三百塊錢。”


    展愛萍把賬本遞給隊長,“金叔,您老看看,我的賬本都記得清清楚楚。至於我和他爸這些年攢下來的錢,決定拿出三百,給你們三兄弟分,你們有意見嗎?”


    邵嘉華和鍾秀對視一眼,紛紛搖頭。


    這是展愛萍和邵家運的養老錢,他們拿著都虧心。


    趙巧燕不出聲,分出去也好,等她生個兒子,看誰還看不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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