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鎮讓郭安國繼續金錢鋪路打通各種關係,加上雷遠對郭安國的照顧,等到新都建成的時候,遷建司隻保留了兩名副司使,其中第一副使就是郭安國。


    隨著新都各個衙門陸續進駐,這個遷建司也就成了一個最火的衙門,說郭安國日進鬥金,那還是說小了。


    單是各個商社的入京選址這個權利,就讓郭安國心中狂喜不已,送到手的,都是真金白銀,至於美酒佳人、各色價值的禮品,隻不過是塊敲門磚而已。


    郭安國知道投桃報李,深知沒有雷遠這個燕京府大總督罩著自己,自己恐怕早就被請去喝茶了。財政局內保局的官員,已經開始接觸自己的手下,還好被雷總督攔住了,沒有讓查,這是沾了修建西山軍事設施的光,這個工程,一般人根本沒有權利過問。


    不過雷遠還是警告了郭安國,不能太過分,要知道收斂,還要知道適可而止,還質問“你要那麽多錢幹什麽?你又不缺錢。”


    但是,郭安國也有苦衷,這個劉鎮,太能圈錢了,已經在燕京府購置了七處房產,光外宅,就有三處。


    “這麽大年齡,撐得住嗎?”郭安國也是心中腹誹著。


    他卻不知道,自己的夫人,暗地裏早已被劉鎮說服,他名下或隱藏在他名下的資產,早已不是一個數字的問題,就是一筆糊塗賬,他,包括他的夫人,都說不清楚。


    雷遠接到通知,三天後在大慶殿舉行的表彰會,官家要做重要發言,請相關人員務必在卯時入場完畢,比之前整整提前了一個時辰。


    不過這也不算什麽,畢竟官家是要親自參加的,這麽高級別的會議,又是表彰會,涉及到的表彰人員就有三百多人,其中一等功一百多人都需要官家親自頒獎,提前演練是必要的。


    雷遠沒有多想,讓公事房的參議按照名單再次通知下去,還囑咐治安部負責人,再次和燕京府衛戍區溝通一下,核實一下明天參會人員的通行證查驗、人員甄別等細節處理方麵的問題。


    雷遠還是有些心神不定,悄聲吩咐下去,讓手下這兩天加強總督府的安保,雖然知道這不過是求一個心安,但總比什麽都不做要強。


    也曾想過讓聞達帶著自己的老婆孩子出去躲一躲,卻讓聞達勸退了這個念頭,還勸他道:“東翁想躲?敢問哪裏是定海侯找不到的地方?除非你叛國出逃,這卻是十足十一條死路,我勸您還是死了這條心。依我之見,您趕緊主動先去找官家主動交待為好。”


    雷遠心裏一驚,急忙問道:“這麽急嗎?不至於吧。”


    聞達苦笑道:“東翁啊,你現在還幻想著僥幸逃過這一劫嗎?你不能一錯再錯,現在坦白還隻是一個經濟問題,大家夥想想辦法,還能補上。可是一但讓都察院請了去,可就不會僅僅是個經濟問題了,你還得為兩位公子想一想啊?”


    “另外,東翁,這兩天我撒出去的人,也不是沒有收獲,都察院督查室總督察包不同,已經找了好些人在談話了,喬驕也在其中。”聞達低聲說道。


    “種種跡象表明,官家已經開始對新建遷都項目開始徹查了,您作為燕京府總督、新都建設部總指揮,您不主動站出來,非要等到曲黑子找你談話嗎?”聞達也是著急,自己雖然這兩年跟著撈取了不少好處,但一直卻很小心,也不貪,所以雷遠的問題,主動交待,還能從輕發落。


    要知道,官家對貪汙腐敗處理起來,可是毫不手軟啊。


    雷遠思忖片刻,有些沮喪地問道:“沒有其他辦法了嗎?”


    聞達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看著雷遠,苦笑道:“我說東翁啊,文有汪廷俊,武將有王貴,你自比這兩個人的勢力如何?”


    真是一語喊破夢中人,雷遠仰天說道:“悔不當初不聽先生之言,遠離郭少嘉,何至於斯?”


    一個爆炸性的新聞在燕京府迅速傳開,燕京府總督雷遠,在大慶殿表彰會的前一天,前往都察院自首。


    緊接著,燕京府通判、新都遷建司副使郭安國、燕京新都遷建司物資處處使司馬智、運輸處處使田光、四海建設商社社長李周、財物主管喬驕等十幾號官員商人被都察院帶去“喝茶”。


    這些人中,大多數去了,就再沒有出現在大眾的視線當中。


    大慶殿表彰會,為此推遲半個月。


    “老曲啊,你立了一大功。為什麽?你避免了讓我出醜,讓大宋帝國出醜。”皇議殿公房,趙構拉著曲風的手,很有感觸。


    曲風也是有些後怕,雖然想到了牽連的人數會很多,但沒想到會這麽多,金額會這麽大。


    “都是官家運籌帷幄,我等不過是按照您的吩咐做事罷了。”曲風雖然長得黑,人也固執,但說話辦事卻很是圓滑,這份功勞太大,也很紮手,他一個人可接不住。


    “雷遠怎麽處理?”趙構問道。


    “這件事,還是要您最後定一個調子。雷遠的事情以前沒有出現過,都察院這裏也沒有先例可循,這裏麵的分寸,可是不好掌握。”曲風的話很客氣,但卻是事實。


    雷遠的處理,關乎到大宋帝國刑法神聖性,按照法律應當嚴懲。但是,雷遠又是第一個主動自我投案,主動交待問題而且將大部分的贓物做了上交處理,還積極籌錢還清了大部分贓款,雖然有部分被揮霍了,但他把他東京的兩處宅子和燕京府的兩處宅子變賣了,這兩處宅子,都是公家配給的,不算是贓物,算是雷遠最清白的財產。


    再加上好幾名老部下,像老曹、齊盛、馬修武等人,也籌措了一大筆款子,為雷遠還清貪汙之數,做了不少努力,終於將雷遠名下的一千多萬的巨額贓款全部還了迴去。


    趙構不知道的是,這裏麵,還有邢秉懿皇後私自悄悄拿了二百萬的私房錢貼補了雷遠,她實在是不願意看到雷遠走上斷頭台,這可是在趙構心頭的傷口上撒鹽。


    因為雷遠是趙構一步步提拔上來的,也多次在不同場合肯定雷遠的能力和成績,還把他提拔為政務院院使,下一步就要進內閣了,可偏偏出了這麽一檔子事情,讓趙構的臉麵往哪裏擱?


    這件事,讓趙構很傷心了一陣子,心情很複雜,既氣憤,又難過,加上傷心,對趙構打擊很大,好幾天的情緒都十分低落。


    曲風來之前,李綱和梁景專門找過他,就雷遠的處分,他們都不好拿意見。大宋帝國自有相關律法,這是都察院的事情。


    但也是因為如此,曲風才不敢擅自做主,這個先例,不好做,一定要掌握尺度,是要為後來者豎立樣板案例的。


    “雷遠這件案子,要做出一個範例來教育廣大的中興黨黨員,既要懲前毖後,也要治病救人;既要威懾犯罪,更要預防為主。我們不能等人犯了錯誤去處理,教育大家不要犯錯誤才是大道理。”趙構頗有一些語重心長說道。


    “雷遠不適合再在政界了,讓他去軍前效力,以恕其罪。不牽連家人,燕京府的那處私宅,唉,留給他的家人居住吧,其餘的財產則全部收繳。總算他還有一絲良心未泯,能夠自首,我就饒他不殺。讓他到完顏婁室哪裏報到,讓老將軍敲打敲打他。”


    曲風一聽,心裏頓時明白了,不由得對官家暗暗稱讚。這一手玩得漂亮,別人根本就無話可說。


    雷遠所有官職一擼到底,家產隻留下一所宅子,算是照顧了他的老婆孩子,不至於露宿街頭。但隨著雷遠身上的光環退去,難免一些被他得罪過的人反過來算計他,君子好說,小人難防。


    雷遠得罪的人太多,不能眼睜睜看著別人欺負他一個落魄者,所以,讓他到完顏婁室哪裏,也沒有說幹什麽,關鍵是他雷遠還兼著燕京府衛戍區副司令的軍職,雖然免去了,但少將軍銜可沒有撤銷,這就是趙構為雷遠留的一絲活路。


    有這個軍銜,那些準備報複他的人就得掂量掂量了。


    況且,雷遠在軍中,還是有好些個老部下,並沒有受到株連,也算是寬大處理的表示。


    “還有一事,雷遠的西席聞達,是這次事件的主要推動著,據交代,還是他給雷遠出了上中下三策,極力促使雷遠投案自首,爭取寬大處理。這個人,經過調查,雖有貪墨,但數量卻極少,大部分都貼補了雷遠的一大家子,還算是個重情重義之人,也有一些遠見卓識。我想讓他來都察院幫幫忙,處理後續的問題。”曲風小心翼翼地說道。


    “這個人,還算不錯。你自己看著辦就行了,迴頭找鄧副丞補個手續。”趙構迴道。


    曲風心頭一鬆,也對趙構更加充滿感激。隻要他開口,好像到現在,趙構從來沒有駁迴過。


    這就是信任。


    “那,微臣就告退了。”曲風躬身揖禮道。


    趙構揮揮手,不再言語。曲風知道自己的官家心情不好,也就沒有再說什麽,悄然退出了皇議殿。


    複興十三年秋,燕京府新都遷建貪汙一案落下帷幕,雷遠免去一切軍政職務,緊緊保留軍銜,發配大西域戰區高昌大營,軍前效力。


    其餘牽扯到的文武官員,貪汙在二十萬元以上的,全部判處死刑問斬,並沒收全部財產,三代直係親屬,不得從政從軍。


    二十萬元以下者,獲刑入獄十到二十年不等,沒收全部財產,三代直係親屬,不得從政從軍。


    整個燕京府幾乎掀起了一場政治大地震,處理的官員足足有三百多人。


    新任燕京府總督,叫閻宇,原保安縣知縣,現在的三邊總督。是連續三年考核卓異的模範總督。


    這個閻宇,當初鐵門關伏擊戰之後,以一縣之力,修築了第一條通往鐵門關的戰備官道。


    這一前瞻性的創舉,給趙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於是,趙構一紙令下,閻宇有些“稀裏糊塗”地連升兩級,出任燕京府大總督,這可是俗稱大宋帝國三十六路總督裏麵的第一大總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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