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滿腦子的複辟大遼帝國的美夢,要不是趙構的延合大聯盟,恐怕他早就下手了。


    換句話說,趙構的一個聯盟之計,延緩了耶律大石五年的時間。


    耶律大石心中西遼帝國的夢想一直存在,隻不過趙構的葉密立之行,給他畫了一個遼汗帝國的大餅,比他的西遼帝國還要大,就讓他動心了。


    趙構一招太極使出,耶律大石被牽動得團團轉。等他醒過來的時候,最好的時機已經失去。


    他心有不甘,但卻無計可施。這五年,西遼的經濟越發展,耶律大石就越發覺得自己被牢牢捆在大宋帝國的船上,不那麽容易下來。


    雖然他一直堅挺地保持著西遼錢幣,但麵對宋元鋪天蓋地的使用率和結算率,可憐的西遼錢幣就像風中樹枝上的殘雪一樣,隨時會被吹得散入大地之間,融化得無聲無息。


    關鍵是,出了西遼,隻有宋元可以交易,所以,西遼的商業貿易實際上很受限製。商人將本求利,不會想得更多更遠,所以對西遼上層頗有微詞,反不如東西喀喇漢的經濟發展迅速,更不要說高昌迴鶻。


    西遼宰相蕭寒裏刺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作為西遼的大管家,他是西遼貨幣最有力的支持者,但也導致他日子越來越難過,要不是耶律大石力挺,恐怕早就被擠下去了。


    新興崛起的勢力很強大,蕭寒裏刺懷疑有外部勢力和資本在運作,但又找不出頭緒,樞密院使蕭察刺阿就是會哭窮,說皮室軍天山軍團和勒坦山軍團都欠餉了,耶律燕山已經在樞密院大鬧過一次,聲言,再不發餉,他們可就自己想辦法“自給自足”了。


    耶律燕山最近幾年的勢力愈發膨脹,幾乎有和耶律大石分庭抗禮的趨勢。都怪宋皇趙構,將軍隊的餉銀提得很高,


    這都是皮室軍參加宋金之戰的結果,所有參戰部隊,都是大宋帝國在支付軍餉,誰會想到大宋帝國的軍餉會那麽高。


    這下倒好,迴來之後,皮室軍都是按照原來參戰的軍餉發放的,前幾年倒也好說,勉強可以維持。


    可自打去年之後,商路貿易一下子就減少了近五成,這讓西遼的財政收入銳減,加上大宋帝國突然收迴了許多對西遼的惠民政策,這些錢都需要西遼自己拿財政補貼,所以就出現了降低軍餉的事情。


    可到了現在,居然出現欠餉,這可不是好兆頭,弄不好,是要兵變的。


    耶律大石對耶律燕山是有防備,但耶律燕山是西遼第一勇士,還是大宋帝國皇帝的徒弟,跟著趙構在白山黑水的戰場上立下赫赫戰功,迴來後,又和耶律鐵哥結成同盟,整個西遼最精銳的部隊都掌握在耶律燕山的手裏,耶律大石頗有養虎為患的感覺。


    耶律燕山既然是耶律一族,對西遼還是忠心耿耿的,隻不過在西遼對待大宋帝國的態度上,耶律燕山很有自己的想法,就是要牢牢抱緊大宋帝國的粗大腿,和大宋帝國同唿吸共命運。


    上次耶律大石“抱病”沒有參加西夏峰會,而是派了宰相蕭寒裏刺前往,這就讓耶律燕山心中很是不爽,認為耶律大石慢待了趙官家,其實是為自己的師父抱屈。


    如果耶律大石真的染病在床,誰也說不出什麽。但那邊蕭寒裏刺在西夏興慶府抓耳撓腮苦於應對,這邊耶律大石卻帶著夫人前往葉密立行宮去度假休養,也難怪這幫丘八心中頗有怨氣。


    這邊軍隊拖欠餉銀,這邊卻在行宮花天酒地。


    宰相蕭寒裏刺迴想起在興慶府的那段日子,用度日如年一點不為過。趙構又不傻,怎麽會不知道耶律大石的小算盤和小心思。


    你來初一,我走十五。


    趙構後來幾日索性根本不見這位西遼宰相,蕭寒裏刺可不僅僅是代表西遼來開會的,好幾個合作項目需要雙方或三方簽字履行的,這下倒好,連人也見不著,更別說簽字了。


    因為這些項目都是西遼提出來的,換句話說,是希望得到最惠成員國的一些優惠政策和支援,尤其是經濟援助。西遼雖然疆域遼闊,但物產卻不豐富,畜牧業剛剛起步,農業最為薄弱,手工業全靠延合大聯盟向外銷售,其七成貨物流向大宋帝國。


    這邊趙構手一緊,那邊西遼就得喘粗氣。


    現在趙構以各種理由就是不見蕭寒裏刺,蕭寒裏刺知道這是大宋帝國在變相表示自己的不滿。不過,對蕭寒裏刺倒是隔三差五送一些東西過來,就連緊俏的首品“黃金葉”,一天一箱,也不怕麻煩,向外透露的就是一個消息,趙構對事不對人。


    但蕭寒裏刺吃不消啊,這要傳到耶律大石的耳朵裏,自己一件事沒幹成,光喝酒了。


    想到這些,蕭寒裏刺就覺得自己像一個被套上磨套的驢,被趕著轉圈,趙構就是驢套,揮著鞭子的,是耶律大石。


    “老三,你說說看,西夏到底是怎麽迴事?”耶律大石臉色有些陰沉。


    1124年秋冬之際,蕭寒裏刺當初和耶律大石、蕭察刺阿一起,因為和天祚帝政見不合,一怒之下清君側,殺掉天祚帝身邊近臣蕭宜薛和頗力闊,怕遭到報複,率領二百騎兵逃離天祚帝。


    逃跑路上,三人義結金蘭為兄弟,發誓共同輔佐老大耶律大石複興大遼,蕭寒裏刺是老三,老二蕭察刺阿。


    耶律大石既然開口叫老三,意味著這不是正式的談話,但更需要真心話。


    “大哥,西夏表麵上平靜,但暗流湧動。駐西夏禮部禮賓司已經有半個多月沒有消息傳迴來。禮部尚書蕭不答昨天還和我訴苦,他的好幾撥特使都聚集在邊界哈密立城出不去。瓜州西平軍司邊界戒嚴,說是在搞什麽軍事演習,但據駐地守軍消息,頗有一些不尋常的味道,李繼宗的三個精銳軍團悉數到了沙洲、瓜州一線,玉門關上飄揚著虎師的大旗,這很不尋常。”蕭寒裏刺有些擔憂說道。


    “老二到了沒有?”耶律大石問道。


    “應該沒有,快馬疾馳,也需要三天時間。”


    “皮室軍動了沒有?”耶律大石臉色更加難看,現在皮室軍兩個軍團,居然都指揮不動了。


    “耶律燕山說尚需一些時日,主要是軍餉還沒有補發完成,不能厚此薄彼,先發軍餉的,都是後勤保障部隊,一線部隊放在最後,這還是跟大宋帝國學的。”


    耶律大石頗有些無奈,這批軍餉,已經動用了戰備封樁庫,居然還隻能發一半。


    “沒有發足軍餉,皮室軍是不會開拔的。即使下令,萬一開出去,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不是更麻煩嗎?”蕭寒裏刺也有些擔憂。


    “下令給耶律榮,開啟第二座封樁庫,全額補發皮室軍軍餉,然後命令耶律燕山,皮室軍三天之內,必須前出哈密立,我們不能被動應戰,要做好禦敵於國門之外的打算。”耶律大石長出一口氣說道。


    他率領二百親衛逃離天祚帝,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將天祚帝的寶藏悄悄來了一個乾坤大挪移,足足五十輛大車,要不是連夜出逃,脫離了追兵範圍,他想重建大遼,隻能是水中月、鏡中花。


    1125年,天祚帝在逃往西夏的路上被金國俘虜,很大的原因是僅有的寶藏被搬了一個空,手底下連餉銀也發不出,最後連吃的、喝得都解決不了,開小差的士兵越來越多,天祚帝身邊的侍衛也越來越少,最後隻剩下孤家寡人一個,被俘也就毫不奇怪。


    這些財富,被耶律大石壓著不讓動一分一毫。可現在,不要說文臣的薪水,就連皮室軍的軍餉都捉襟見肘,不動用,就會出大亂子。


    “既然發,索性連拖欠大臣們的薪水一並補發。隻是三品以上官員,暫時少發三成,用物資相抵,待一月後再一並補齊就是。”耶律大石也是發了狠,國家要是沒了,要錢有什麽用?


    “大哥,這也是僅僅解決燃眉之急,一個月後,又如何?現在商道都不同,東西出不去,也進不來,要命的是,細鹽庫存不多了,出口西夏的貨物都被屯死。昨天,漢迷城的蕭天成,在南城門自縊身亡,偌大的家族頓時分崩離析,老婆、孩子、父母一夜之間都尋了短見,已經引發恐慌。”


    “是那個鹽商嗎?”耶律大石問道。


    “就是他,他本來走的是出口貿易,是咱們鹽業的總代理。去年大宋突然收縮貿易量,所有交易必須用宋元結算。咱們采取抵製措施,堅持用西遼金幣結算,等於一斤鹽倒了兩次手,成本就上去了。老百姓開始罵娘,戶部就讓以貨易貨,不動用錢幣。但這需要足夠的本金信用,蕭天成把房子都抵押了,才囤積了這批貨,本打算開春交易,大宋對以貨易貨還是開放的,誰想到邊界榷場因為軍演要關閉三個月。


    三個月?沒有一個月老蕭就頂不住了,這不,抵押的時候說好了一個月,時間一到,人家來收抵,一家人便流落街頭。蕭天成一氣之下走了極端,卻連累了全家。老大,雖然說在商言商,但都知道他是官府的代理,出了這麽大事情,戶部連個屁也不放?我找耶律榮,他說戶部早就沒錢了,連軍餉都欠了。蕭天成找他,他拎著老蕭轉遍了戶部銀庫,還說拚著肩膀上的二斤半,也得讓蕭天成明白,戶部是真的沒錢了。這不……”蕭寒裏刺在發牢騷。


    戶部尚書耶律榮素來隻聽耶律大石的,有時候根本不尿他這個宰執,他也一肚子氣,但沒有辦法,耶律榮是唯一支持耶律大石的大遼南院大王的孫子,這點麵子,必須有。


    耶律大石沒想到事情發展地如此迅速,讓他措手不及。這才想起去年這個老三迴來的時候,曾堅持讓自己迴訪一次大宋帝國,並在加入大宋帝國這個敏感問題上,哪怕是做一下表明文章,也要讓大宋帝國的皇帝陛下有一個台階下。


    但那個時候,耶律大石還認為是蕭寒裏刺大宋的首品酒喝多了的胡話,讓他低三下四去向大宋官家說好話。要知道這樣,還不如當初去出席峰會呢?


    其實,蕭寒裏刺知道,當時耶律大石是被李乾順給忽悠了,根本就聽不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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