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庸這一跪,不僅把馬致遠嚇一跳,也把馬老鐵嚇了一跳。


    趙構悄悄相邀,可沒有讓說明身份,馬老鐵自然不敢透露趙構的一絲一毫信息。這胡庸一上來就行此大禮,口稱萬歲,難道走漏了風聲?


    趙構麵色不驚,龍四心裏卻波濤起伏,不動聲色就出去了。趙構看看跪在地上的胡庸,既沒有接話,也沒有問話,就這麽看著胡庸,一道目光下來,雖是數九天,但胡庸的後背,冷汗一下子就透了出來。


    “噗通”,馬致遠也顫巍巍地跪了下來,趙構他是見過的,上次馬家鋪趙構被襲,馬家二郎殞命,趙構在院子裏的一番話,馬致遠至今還記憶猶新,趙構那張九王爺的英俊麵容,就已經深深烙在他的腦海裏。


    “嗬嗬,這裏隻有九爺,可沒有什麽萬歲。”趙構輕輕扶起胡庸和馬致遠笑道。這一笑,胡庸就覺得身上一暖,方才的那身冷汗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此話一出,滿院子的人都不約而同鬆了一口氣,這個胡庸,平時很是精明的一個人,早已看穿名利,今天怎麽會當眾來這一處?這要是趙構來一句:“朕……”這滿院子的人不都得跪下,也就沒有了九爺,隻有大宋帝國的皇帝陛下,這劇情還怎麽往下演?


    胡庸也是一愣,隨即馬上明白了趙構的意思,急忙揖禮道:“是胡庸唐突了,請九爺恕罪。”


    趙構一手拉起一個,笑道:“馬家鋪三元老,就是村中三個寶。我常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老村長,你這馬家鋪村三老之名,可是名聲在外,是村裏的寶貝,要愛護喲。”


    馬致遠急忙揖禮道:“我是朽木一根,胡老和馬老才是馬家鋪的中流砥柱,胡老學堂、醫館、慈善堂,一生的積蓄全部用在了上麵,馬老爹更是急公好義,仗義疏財,護我一村平安,胡老和馬老,是馬家鋪的文武二星。”


    胡庸和馬老鐵急忙迴禮謙遜道:“老村長過獎了,要不是您,馬家鋪如何有今天的光景,都是您帶領得好。”


    趙構也笑道:“你們就不要客氣了。來來來,都坐下談。”


    等大家都坐下來,趙構向胡庸和馬致遠問道:“敢問胡老先生、馬老先生台甫?”


    “不敢,草字一修。”


    “不敢,草字進德。”


    趙構遂問胡庸道:“一修先生,不知你如何得知我的身份?”這是一個關鍵問題,趙構必須問清楚。


    “這……我要說昨夜夢中見到過九爺,不知九爺可信?”胡庸有些不好意思,知道這個理由有些牽強附會,但現實卻真是這麽迴事。


    “哦,還有這迴事?”趙構自然也是不信。


    “九爺當麵,胡庸不敢有絲毫不敬,昨晚卻是有夢入懷,夢見天上出現一隻古怪的大鳥,這隻大鳥的翅膀長在背上,不停地旋轉,這隻大鳥就那樣停在半空中,一人身著黑甲,騎跨黑馬從大鳥上一躍而下,從天而降,再看下麵,不正是馬家鐵匠鋪門前嗎?這個黑甲戰神一張臉胡庸記憶深刻,和九爺一般無二,直曰自己是大宋帝國官家,前來為民除害。就這樣一頭就闖入我的腦子裏,我轟地一下被驚醒,看時辰,正是寅時初刻。胡某略懂占卜之術,即興起了一卦,坎上坤下是為比卦,主親近貴人,順水行船,得助篷鳳。我就再也睡不著了,夢中之境和卦中之意,都預示著要得遇貴人,大事可期。”


    說到這裏,胡庸衝馬老爹說道:“小七驟遇不測,馬老爹迴來就和我、進德兄商議此事,我們商議之後,還是覺得要通過衙門解決此事。官家一直倡導依法治國,現在政通人和,即使偶有宵小之輩,也不過是一些漣漪浪花而已,掀不起什麽波濤,我們不能小題大做,壞了官家大局。這也是我們馬家鋪的大事,這張狀紙,還是我的手筆,隻是不知道縣裏是個什麽章程,還想著近日派人前去催問。可巧就做了昨晚的夢,大事可期,是因為得遇貴人。馬老鐵打發人前來請我的時候,其實我的心就咯噔一下,進了門看見九爺,和夢中之人不差分毫,是以鬥膽確認,不想卻壞了九爺規矩,還請恕罪。”


    趙構想到了一萬個理由,唯獨沒有想到還真是一個夢。自己微服前來,行蹤不定,胡庸一介書生,更是三老之一,推斷不會是專門探查趙構行蹤的,因為沒有動機和目的。那就隻有一種解釋,還真就是夢。


    至於風水星象、堪輿占卜之術,趙構雖然不信,但也不排斥,畢竟這個行業自打社會群體和國家朝代興起的時候,就已經存在,這幾千年的傳承,自有它存在的道理。存在既真理,更何況趙構所處的時代,想想自己的到來,又用什麽來解釋呢?


    想到這裏,趙構心裏坦然,笑道:“如此說來,我們還真是有緣,也罷,既然是上天的安排,看來我今天來馬老爹的家裏,就不算不速之客,我昨晚和胡老打了招唿了嗎!”


    大家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趙構有如此胸襟,又如此諧趣。


    馬老鐵笑嗬嗬說道:“九爺能兩次光臨寒舍,不僅僅是馬家的榮幸,更是馬家鋪村的榮幸,我們隨時歡迎,真誠歡迎啊。”


    趙構笑道:“我呢,倒是很想多下來走走,但也是事務繁忙,機會不多。我爭取每年多走幾個地方,看看各地風土人情,了解一下百姓生活,接接地氣。說不定,還真有可能三到馬家鋪。不過,我倒是希望每一次來,咱們馬家鋪村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進德先生,你是一村之長,一修先生和馬老是村裏名宿大佬,需要你們鼎力支持,我也希望咱們馬家鋪村成為發家致富,邁向幸福的典型。”


    馬致遠急忙說道:“九爺放心,馬家鋪村三年之內,定然是魏縣頭把村。”


    趙構笑道:“好,就當咱們定下這個君子協定。我很期待啊!”


    正說著話,二娘和大嫂來到跟前,向趙構請示道:“九爺,菜肴已經備好,咱們在哪裏開席?”


    趙構笑道:“就在這裏吧,幕天席地,溫暖陽光,很有情調啊。”


    馬家鐵匠鋪本就是老店,現成的廚師加上二娘大嫂其他妯娌們幫忙,很快就將宴席擺在大院,酒是趙構帶來的二香,自然讓馬致遠和胡庸眼睛放光,趙構允許送給二人兩箱酒,更是讓二人未喝先醉,氣氛一下子就活躍起來,紛紛向趙構敬酒。


    趙構也是盡可能和大家盡興,但趙構控製酒量,雖然人多,但誰敢真和趙構較真,九爺能端杯子和你喝酒,已經是天大的麵子,還敢追究九爺喝多少?


    倒是麗妃娘娘席間,和二娘苗翠姑很是投緣,一來二去,麗妃娘娘非要和二娘姐妹相稱,自稱打小都是和幾位哥哥生活,沒有姐姐,今天機緣巧合,話又投機,兩人彼此欣賞,索性要拜了幹姐妹。


    這可把苗翠姑唬的不輕,雖然和端木冬雪老相識,但那個時候是雪兒姑娘,現在是麗妃娘娘,身份懸殊太大了,這讓苗翠姑很是惶恐。接受吧,似乎不太妥當;不接受,好像不識抬舉。


    苗翠姑本來是一名潑辣幹練的女子,但自打自己的相公被害後,人沉默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馬家一家人都很尊重她,也敬重她,還有些怕她。老大馬福,雖然是家中長子,但苗翠姑吆喝起這位大伯子哥,絲毫不留情麵,馬福更是不敢言語一聲。對馬家這位功臣,就連馬老鐵,見了也是很客氣地一聲:“二娘辛苦了。”


    越是如此,苗翠姑越是小心。馬小七夫人亡故這幾年,大丫一直當成親閨女養,小七也是退絕了好多媒人的續弦遊說,最後幹脆放出話不再考慮這個事情。不再考慮,是因為自己心中已經裝了一個人。


    三年過後,馬小七更是意誌堅定,馬老鐵心裏很清楚。自然願意促成好事,但派了胡老爹探了探口氣,苗翠姑卻是心思縹緲不定,這讓一家人有些摸不著頭腦。


    現在端木冬雪忽然提起認幹姐姐,這讓苗翠姑很感動。但心裏卻顧忌自己的身份,自己死了相公,按照說法是不祥之事,怎好影響麗妃娘娘,傳出去對麗妃娘娘多有不利。


    但端木冬雪才不管,也不信邪,見苗翠姑猶豫不決,便拉著她來見趙構。趙構聽罷,也是一笑,對苗翠姑說道:“這是你和雪兒的事,我不幹預,我一直強調講民主,不搞一言堂。隻是說一句,二娘堅守本心的感受,就知道怎麽做!”


    馬老鐵和馬家諸子可就不淡定了,馬老鐵既有高興的心情,也有一絲絲不舍,要是和麗妃娘娘拜了幹姐妹,他們馬家恐怕就挽留不住了。這份感情是實打實的,不僅僅是馬老鐵,幾個兒子臉上也有一絲遺憾,尤其是小七,臉色更是慘白,這些,趙構都看在眼裏,但並沒有說透。遇事看人,看人看心,才是最好的考驗。


    趙構一句堅守本心,好像給了苗翠姑極大的鼓舞,她先是向趙構揖禮道:“謝九爺寬宥。”


    然後對端木冬雪含淚笑道:“雪兒妹妹!”


    這一聲稱唿,算是接受了端木冬雪的請求,認下了這個“皇妃妹妹”。


    趙構哈哈大笑,說道:“雪兒和二娘有緣,今天結為姐妹,以後就是一家人。為此,當浮一大白啊。”


    說吧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眾人俱是舉杯祝賀,九爺提議的酒,自然酒到杯幹。


    院子裏頓時笑聲一片,都來祝賀苗翠姑,這份殊榮,讓苗翠姑既高興,又有些不安。但無論走到哪裏,趙構看到,她都緊緊拉著大丫的手,一直都沒有鬆開過。


    “這是一個極為聰明的女人!”趙構心裏讚歎道。隨即對馬老爹說道:“今天高興,喝得猛了,飯也吃了。馬老爹、一修先生、進德先生,咱們進屋喝會兒茶醒醒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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