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國特使、尚書左丞高慶裔一行五人,來到昌平,說金國特使求見宋國皇帝、天下兵馬大元帥趙構。


    趙構早就從張大梁的情報渠道了解到金國想要和談的消息,而且知道和談使是誰,和談的目的嗎,雖然沒有詳細的情報顯示,但就目前的局勢看,無非是緩兵之計而已。


    趙構也想稍微緩一緩,攻擊速度太快,後勤供應就成了大問題。吳喜迴奏,現在曲風的聯勤保障司令部已經成了宋國最忙碌的部門,趙構把思危廳主事陳堅也調過去幫忙,才稍微緩解了一下曲風的工作壓力,據說,連續幾天幾夜不睡,成了曲風工作的常態,這個拚命三郎的大名,在整個宋國官場,已經是工作狂的代名詞。


    趙構心疼曲風,所以才把陳堅調過去。對於這個曲風,趙構有自己的小心思,想留給自己的下一代使用。難得有這麽一位剛直不阿、心底無私的幹吏,趙構把曲風甩過來甩過去的使用,就是在培養曲風各個方麵的工作經驗和履曆。在趙構心目中,文有曲風,武有劉浩,這些年輕人的培養,趙構一直很上心。


    昌平是燕京的重要外圍拱衛之城,素有“燕京之枕”一說,是燕京府的後花園。拿下了昌平,等於堵死了燕京北上的通道,堵死了口子,趙構就不著急了。


    奪城掠地,不是趙構的戰略思想,大量消滅金國軍隊的有生力量,才是軍事目的。金國的精銳部族軍最多在五十萬左右,前幾次戰役過後,趙構總結一下,自完顏婁室南下開始,到攻克西京路,到現在,累積已經消滅金國十五萬人,這已經讓金國有點傷筋動骨了。


    金兵征遼,總兵力不過十萬之眾,兩次南侵,也是七八萬人,這幾次戰役正是金兵軍隊實力最為雄厚的時候,要不是趙構有金手指,和金兵的實力對比,最多也就五五之數,但現在卻是大大不同。


    昌平城不大,但城牆夠高夠結實,趙構率領的雁門關集團軍這些天已經打出了攻城經驗,“中路突破,一點兩麵,縱深穿插,四麵開花”這套戰術現在已經運用的爐火純青。每個軍師之間,彼此的配合非常默契,傷亡率直線下降,帶來的,是軍隊的求戰欲望和必勝的信心和勇氣直線上升,此消彼長,宋軍現在的戰鬥力今非昔比。


    趙構的臨時行轅就在昌平府衙,這個院子房屋眾多,可以把帥府的諸多部門都安置下來,但宋琦的前敵指揮部卻不在此處,按照戰時條例,他的司令部在城外駐紮。


    高慶裔有點小惱,這個差事可不好辦。雖說是二皇子的主意,都元帥完顏斜經過請示金主完顏吳乞買也同意了的,但卻沒有一個具體詳細的章程,你和人家和談,又不給出具體的和談條款,隻給出了和談目的和一些拿不上台麵的東西,在現有交戰區域框架內,停火一個月,為金兵大軍集結爭取時間。言外之意,宋軍占領的地盤,“暫時”歸宋軍所有,意味著西京路徹底拱手相讓,中都路部分地區承認宋軍實際占領,但高慶裔還不知道,金國的臨潢府,也已經在老十三的刀鋒之下,發出了痛苦的呻吟,朝不保夕。


    但自己被完顏吳乞買提拔重用,關鍵時候,也要為主子做出點犧牲和貢獻,但是……據說這個宋國官家比較痛恨“漢奸”這個身份,自己是遼朝重臣,降金做了金國高官,算不算漢奸,自己說了恐怕不算,還得看宋國官家趙構怎麽說才行。


    “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高慶裔一路上心裏麵不停地祈禱著這一句話,給自己壯膽,自從邁進昌平城,高慶裔心裏就加快了念叨的頻率,不為別的,來來往往巡邏的宋軍士兵眼裏透出來的殺氣,足以讓高慶裔一行人走得是膽戰心驚。


    跟著一名宋軍的班長,高慶裔等五人來到府衙大門,但見一隊慣甲軍兵列隊兩旁,右臂飛龍刺繡臂章透著陣陣殺氣,正是趙構飛龍衛。


    執勤隊長正是龍四,他佩戴者紅色執勤隊長袖標,大手一揮,攔住去路,帶路的宋軍班長上前說明情況,其實,在高慶裔一進入昌平,梁景安情局的小豹子就已經把消息傳迴大帥府,沿路高慶裔看到的,既有正常的巡邏士兵,也有專門來震懾和談使團的“演員”,從效果來看,還不錯。


    龍四負責最後的“碾壓”,他眼睛緊緊盯著高慶裔,全然不顧高慶裔雙手遞上來的信函,一雙虎目裏透出陣陣殺氣,高慶裔頓時汗流浹背,有點受不了。龍四是誰,那是跟著趙構沒有落下任何一場死戰的飛龍衛,身上自帶的威壓讓高慶裔有點窒息的感覺。


    下馬威夠了,龍四一收勁兒,高慶裔差點跪下。龍四鼻子“哼”了一聲,說道:“候著!”


    轉身讓手下進去稟報,又轉身過來,大馬金刀地往門前一戰,就像一座金剛之軀一般,高慶裔知趣得躲在一邊,沒辦法,氣場太強大了,迴頭看看另外幾個人,渾身已經濕透了。


    不一會兒,一名參議員出來,帶來了大帥府的通行令,並由這名參議帶入大帥府,但在進入之前,必須履行必要的手續。


    登記、檢查、叮囑不要亂說亂看,參議帶著五人順著府衙的側門,進入到大帥府。


    一路上,高慶裔低著頭不敢亂看,但裏麵卻不像想象中的那麽戒備森嚴,一個院子裏甚至還有士兵在撲跤嬉戲,但越往裏麵走,盤查得越是嚴格。在過了三道門崗之後,高慶裔等人被帶到了一個小院,倒也別致。


    這是一戶典型的北方小院,陣陣秋風,吹落樹葉,枝頭上掛滿了熟透的柿子,一派農家氣息。


    幾個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茶,看著門口站崗執勤的士兵高大挺拔的身姿,以及勤務員充滿活力的臉龐,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征,年輕。


    “吳部長到!”一聲高亢的聲音在院子裏響起,門口的衛兵很瀟灑的敬禮,門開處,幾個人邁步而入,當先一人,正是大帥府作戰部部長吳進忠少將。


    趙構在攻打大同府的時候,就把吳進忠調了過來,帥府作戰部隻有謝天賜一個人還不行,吳進忠沉穩縝密,善於奇謀致勝,趙構很欣賞他的作戰風格,將其調過來,強於在老窩裏窩著,把吳進忠可高興壞了。


    剛來沒有幾天,就趕上這和談,論起刁鑽古怪,誰也不是吳進忠的對手,自然他出麵最好。至於對等,一個少將出麵,已經給足了高慶裔麵子,一個金國的尚書左丞,還沒有放在趙構眼裏。


    吳進忠進了屋子,沒有多看高慶裔一眼,直接坐在對麵的椅子上,隻是出於禮貌,讓了一下,高慶裔三山地賠著一笑,掩飾自己的尷尬。


    果不其然,吳進忠開口就問:“高大人,你出生渤海高氏,先是大遼重臣,後降金,是西府完顏宗翰手下近臣,去年被金主提拔重用,擔任尚書左丞,這個完顏吳乞買也算是對你有知遇之恩,但不知道完顏宗翰城破自盡的時候,你想沒有想過哭兩鼻子?”


    這頓夾槍帶棒的話,頓時讓高慶裔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話裏話外,指責他就是一顆牆頭草,先是對大遼不忠,後對完顏宗翰不義,現在居然又恬不知恥來和談,果真以為尚書左丞就是高官了?


    高慶裔也算見多識廣,自己的身份角色,就是忍辱負重來著,不好反駁什麽,訕笑一聲道:“吳將軍說笑了,高某奉命行事,是為兩國和談而來,舊事不提也罷。”


    吳進忠哈哈大笑道:“和談?打不過,就和談?政和六年的時候,你在幹什麽?靖康元年怎麽不和談?東京城被圍時,你又身居何職?你高慶裔不也在南侵大軍裏嗎?”


    高慶裔心裏頭突突亂顫,沒想到宋國對他的底細這麽清楚,這個下馬威的確讓高慶裔有點難以招架。但高慶裔能得到金國上上下下的賞識,尤其是得到完顏宗翰的無比信任,能力自然是出眾的。


    他話鋒一轉,說道:“吳將軍,現在的局勢你我都清楚,高某身負使命,雖不敢妄言和談成敗,但此次卻是帶著誠意而來,成與不成,我們還是要談一談才行。”


    說完,遞上一封劄子,吳進忠接過來,瀏覽了一遍,隨手合上,用手指一下一下敲擊著劄子,卻沒有說話,眼睛卻緊緊盯著高慶裔,眼神裏透出一股殺氣。吳進忠最早跟隨趙構組建近衛軍,又是教導團首任團長,出生入死過多少次大戰,豈是高慶裔能比的。


    吳進忠把劄子用兩根手指拎起來,“啪”地一聲,扔到高慶裔眼前,說道:“和談?要有誠意,高大人,城下之盟,怕是不好談吧?”


    這就是赤裸裸地否決了高慶裔劄子裏所提出的條件,換句話說,懶得跟你廢話,你上麵所說的,沒門!


    高慶裔自然會想到幾種結果,包括宋國根本不同意這裏麵的東西,說實在話,他也覺得拿不出手來談,無奈這是完顏斜也、完顏宗望等人提出的條件,他是無權參與定奪的。


    “既然是談,那就不妨大家開誠布公說一說,吳將軍,宋國的條件是什麽,您也可以說,高某定當洗耳恭聽。”


    “以國禮奉還二聖,金主親自扶鸞而行;賠償軍費金一千萬錠,銀兩千萬錠,各色絹帛四千萬匹;金國成為宋國臣屬之國。高大人,這三個條件如何?”


    吳進忠話一出口,猶如三聲驚雷,直接劈在高慶裔等人的頭上,把五個人“炸得”唬的全部站了起來,臉上已經是紅黑不定,胸前起伏急劇,高慶裔的臉色更是先紅後白,幾乎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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