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趙構率領三百飛龍衛抵達榷場的時候,已經看見趙楷旁邊這個魁梧高大的西夏樞密副使李繼宗,正在榷場門口等著自己。


    為了今天的會晤,雙方的榷場休會。所以,整個銀川市場都被飛龍衛接管,加上市場裏通達商行的護衛隊,已經足夠了。


    李繼宗是第一次見到趙構,也是第一次近距離目睹傳說中鼎鼎大名的宋國皇帝的飛龍衛。不說別的,隻是這身裝扮和武器的配置,李繼宗暗暗搖了搖頭,心裏頭隻有一個念頭,西夏皇帝李乾順的親衛質子軍和人家比,還是有差距,不說別的,就是這防衛布置,一看就是長期嚴格訓練出來的,他掂量掂量,自己手下無論是鐵鷂子還是潑喜軍,都做不到。


    眼看著,身手卻不能慢了,趙構畢竟是宋國皇帝,比他可高了不是一兩個級別,急忙趨前,不等趙構下馬,已經揖禮道:“西夏樞密院副使、靖邊三司帥李繼宗,參見宋國皇帝陛下。”


    趙構跳下乘風,上前一步拉住李繼宗的手,微笑說道:“李副使客氣,外麵天寒,有勞貴使遠迎,你我進屋說話吧。”


    進到屋子裏,趙構在主位坐定,請李繼宗在客座落座,其餘隨眾自有吳喜帶著王氏兄弟招唿著落座,冬雪姑娘帶著十來位身著統一服裝的絕色女子在後端茶倒水,卻是清一色的女子內衛,早就調配到這裏來專門服務的。


    趙構一一給李繼宗介紹自己的隨從人員,隨著人員官職、姓名一一的介紹,李繼宗心裏暗暗吃驚,宋國皇帝,這次絕對是有備而來,一個親王、一個副丞、兩個大區局長、外加一個醫院監正,就連那個帶隊服務的女子,也是隨軍參議,這個姑娘,倒是一口流利的西夏語。他可不知道,端木冬雪人鬼機靈著呢,從趙構近期大量參看西夏的資料,就知道趙構會對西夏有所動作,於是偷偷在梁景的二處,找了一個精通西夏語言文字的老師,足足做了大半年的功課。


    這樣看來,自己隻帶了李元一個人,倒是太少了。趙構也看出了李繼宗的拘束,雙方介紹完畢,趙構笑嗬嗬地對趙點說道:“趙軍長,李副使和手下弟兄,難得來咱宋國做客,又適逢春節前夕,算是走親戚把吧,左吉、任霄,你二人和趙軍長一起招唿李副使帶來的手下弟兄們,每人一份禮物,就當是我宋國給西夏的人民拜年了。”


    趙構一番話下來,屋子裏眾人樂嗬嗬地打著招唿出去了,屋子裏,隻剩下趙構、李繼宗、趙楷、歐陽珣、李元四個人。李繼宗和李元多年駐紮邊界,漢語早就熟練地很,交流自然不是問題。


    這裏麵,要數年輕,自然是趙構,但他是宋國皇帝,剩下隻有趙楷,便執壺伺候,可把歐陽珣和李元嚇壞了,哪能讓宋國鄆王殿下伺候呢?歐陽珣執意要做,卻讓趙構製止了,說道:“全美公是主記,李先生是客人,鄆王代表我這個東道主招唿大家,正好。”


    趙楷生性灑脫,才不拘這些小節,笑道:“今日小王為諸位添茶,當為一佳話也。”


    見趙構已經安排,李繼宗也不便多說,隻是覺得這個會談,有點讓他摸不著邊際,這個宋國皇帝,出手就不同凡響。


    趙構開口對李繼宗說道:“聽說,李副使家慈偶有貴恙,一到天冷的時候,就會不舒服。這次正好中山府迴春堂大當家的隨行,帶了一些迴春膏,最是溫和對症,走的時候帶迴去,順便代問家慈康泰。”


    李繼宗趕緊起身揖禮,說道:“繼宗代老母向陛下感謝,些許小事,還驚動陛下關心,繼宗感激不盡。”


    趙構擺擺手,說道:“為子盡孝,人之根本,不管是宋國也好,西夏也罷,你看,我們都能找到很多共同點,說明我們還是有著廣闊得合作前景的。求同存異,共謀發展,這應該是我們一致的目標,李副使認為如何?”


    “繼宗深有同感,我西夏也崇尚儒家之義,信奉佛教,和宋國有許多文化融合的地方,求同存異,共同發展,陛下這句話,實乃精辟之言。”


    “是啊,你看這兩年,咱們兩國的榷場開設,福利了多少兩國百姓,老百姓有錢賺,生活富裕了,就能推動整個社會的文明發展進程。戰爭不是我們唯一的選擇,我們選擇的道路,有很多,比如這次,我讓商務部、發規部、財政部聯合向兩國邊界的榷場推出了十五項相關政策,你沒有看到今年來交易的人和貨物,多了許多嗎?”


    李繼宗心裏一咯噔,哪個代理權的名詞一下子跳到他的腦海裏,心裏想道:“如果這個時候,適當透露一些自己的想法,隻要這位宋國皇帝點點頭,自己拿下朝露酒的西夏總代理,還是多了幾分把握的。雖然趙構早有規定,官員不得經商,也不得以權謀私,插手商業行為,但據說,宋國最大的貿易帝國通達商行,就是這位宋國皇帝的十三姐開的,說話能不頂事嗎?”


    想到這裏,李繼宗順著話頭說道:“陛下言之有理,這次宋國通達商行放出來的消息,說實在話,就連我這個副使,也有些心動啊。”


    “哦,李副使家族中,也有人經商嗎?”


    “是內弟在打理,他自小不愛讀書,又受不得軍隊裏的苦,偏生喜愛這商賈之道,倒也能混口飯吃,不至於餓了肚子。”


    趙構笑了,這個李繼宗的小舅子梁正,行事卻有些不正,其父是小梁太後的叔伯弟弟,小梁太後清理梁乞通一案的時候,趕緊投身到姐姐門下,受李繼宗護佑,逃過一劫,後來西夏國皇帝李乾順追究小梁太後一黨的時候,也沒有波及到這小子,他才發現自己的這位姐夫實在是左右逢源、上下通吃,便死心塌地為李繼宗賣命。不過這小子倒是天生的奸商,把個將本求利的行業潛規則玩得得心應手,李家的財富滾雪球一般壯大起來,說起西夏梁舅爺,無人不知。


    這些情報,早就擺在了趙構的案頭,趙構自然知曉,隻是不能說破。


    “噢,不知道李副使有什麽打算?”趙構問道。


    李繼宗笑道:“李某一介武夫,別的也沒什麽愛好,就是喜歡這杯中的瓊漿玉液,隻是席貢司令太小氣,每次都不多給,哪怕出錢也不行,倒是讓人有點不盡興。”


    “這件事,你倒是冤枉席司令了,朝露三寶酒,還沒有完全開放宋國以外的市場,哪怕是國內也是有定額的,怕是席司令把自己的配額讓給你不少吧。”


    “鄆王,發規部歸你管轄,全美公,商務部和外交部歸你,今年的章程,你們都是清楚的,三寶酒在今年的招標外賣中嗎?”這是奏事了。


    歐陽珣揖禮道:“得益於去歲今年連續兩年糧食豐收,各地平倉和義倉,新糧全部替換了舊糧。朝露三寶酒,今年商務部已經報批,發規部審批通過的,除了首品有限額外,二香和三醉全部放開榷場,隻不過,今年先在銀川市場搞試點。三寶酒係列經營權都在鳳樓,鳳樓委托通達商行進行各地代理銷售,包括競投標,我們是不能幹涉的。”


    李繼宗心裏一驚,居然還有宋國皇帝不能管的事情?


    趙楷接著說道:“發規部已經批準,李總丞找您簽的字,您忘了嗎?當時您還對李總丞說,天下糧足,百姓無憂。這才調劑舊糧釀酒,要不是今年風調雨順,怎敢放開糧食市場?加上您在流求島大力推廣占城稻的種植,流求總督曹大人報,流求三十萬畝水田豐產,可是難得,要不是東部山區遭遇台風,還有可能增多,這個曹總督,綽號‘拚命黑五郎’,那是真拚命,流求島今年考核,卓異!”


    趙構點點頭,這個情況他是知道的,所有年度考核卓異的各路主官,都在他的腦子裏裝著,這個曹平正,當初章振還真是看準了這個人。


    李繼宗一臉嚴肅,他也參加過西夏的朝會,卻沒有像這樣具體又詳實的說明,每個大臣分管的差事,都門清,而且沒有看出什麽掣肘扯皮的苗頭,這說明宋國在政務施政方麵,非常流暢高效,而且措施得力,實踐效果好。這就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這說明宋國正在開足馬力,全力發展,這樣下去,西夏隻能被越拉越遠,最後看著宋國一騎絕塵。


    趙構笑道:“你看,我們說著說著,把這裏當成政務院的居安堂了,讓李副使看我們的笑話,倒是冷落了李副使,失禮失禮。”


    趙構向李繼宗含笑頷首,算是表達歉意。


    李繼宗急忙說道:“陛下所言,許多是繼宗未曾聽說過的,受益匪淺,繼宗願意受教。”


    趙構說道:“李副使方才言外之意,是想讓令內弟獲得朝露酒在西夏的總經銷權?”


    李繼宗笑道:“還望陛下照拂一二。”


    趙構陷入沉思之中,看看歐陽珣,歐陽珣揖禮說道:“陛下,商務部的章程已經下發,朝令夕改,怕是不好。”


    趙楷也皺著眉頭,說道:“現在文件已經到了銀川通達商貿市場,您說過,不能幹預市場正常運行,這件事情一個月前還好說,現在,恐怕有點難辦?”


    趙構點點頭,說道:“我也知道有點困難,但李副使第一次提出要求,我們再有困難,也要克服。鄆王,鳳樓是不是屬於內務府管轄?”


    “不錯,鳳樓因為朝露三寶的經營權,是以內務府的名義轉讓的。”


    “那就以內務府名義,收迴朝露酒的西夏總經銷權的投放,鄆王,內務府歸你管,這樣不違法吧?”


    趙楷說道:“這倒是一個可行的法子,可是十三姐哪裏?”


    “十三姐哪裏,我會和她解釋,下次有機會,再給她補上就是了。全美公,商務部哪裏沒有什麽違例的事情吧?”


    “那倒沒有,經營商在競拍前,是可以收迴的。”歐陽珣迴答道。


    “那就這樣,通達收迴此次朝露酒的競拍,直接轉給李副使的內弟在西夏實現總經銷,不過,為了補償,李副使,這個稅率,是要略高一點,來堵一堵別人的嘴,這樣可好?”


    李繼宗心中突突亂跳,本想是讓趙構在競拍中多少照顧一下自己,沒想到趙構直接把朝露酒撤了下來,直接給了自己,這裏裏外外自己無形中會剩下大量的資金,至於長出來的那點稅率,和得到的好處相比,微不足道。


    無功不受祿,李繼宗自然知道投桃報李,遂對趙構說道:“陛下,我想聽聽您對兩國關係以及現在局勢的看法,可否賜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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