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圖源:肥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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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圖:大叔の幻想


    1


    放學後,錦織正走在紫苑高中校舍三樓的走廊上。他的目的地是「生物資料室」,那裏是被一部分的學生稱之為「秘密基地」的場所。


    平時總是令錦織腳步倍感沉重的走廊,今天踏起步伐來卻異常地輕盈自得。就連擦身而過的高年級女生都情不自禁地朝他看了幾眼。在前陣子所舉行的學生會選舉中,由於錦織順利成為了一年級中唯一的當選人,使他的名聲在轉瞬間便傳遍了整個校園。


    (嗬嗬嗬,在看了,在看這邊了。)


    引人注目這件事,可算是錦織的最愛。然而這時他仍急忙使出咬舌絕技,將差點忍不住顯露出來的笑容重新藏好。鐵質(血紅素)在口中逸散開來,一陣難以忽略的疼痛感也隨之襲來。但是那股快感卻總是令人欲罷不能。


    錦織在樓梯的拐彎處停下了腳步,並且不經意地將視線投向窗外。


    乍看之下遙無邊際的寬闊天空。校庭中的櫻樹已經微染上黃橙色,秋意也隨著時序而愈來愈濃——


    錦織接著慎重其事地環顧起周圍,確認過四下無人後,他便轉身走進在樓梯拐彎處的「生物資料室」。如果是平時,光是鑽過入口的窄門,太陽穴周遭就會因一股肉眼無法辨識的壓力而冒出莫名的汗水,並且產生一陣胸悶感。然而今天卻沒有什麽特別的感覺。


    「打擾了。」


    在房間後側的某個昏暗角落,有一處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很可能就會忽略而過的秘密基地。錦織打開門,裏麵已經有人先到了。對方正兩眼閃著光芒,專注地讀著攤放在用桌子並攏成的會議桌上的流行雜誌。


    「哇,是小錦耶!」


    眼前看似女孩的人物開心地發出了歡唿聲。


    他是錦織的同班同學.弓削滿月,同時也是輝夜的第四位夥伴。代號為「偶像大師」。


    錦織「唉」地歎了口氣,同時在和弓削稍有段距離的折疊椅上坐了下來。


    「你剛才的歎氣是什麽意思嘛!」


    弓削有些不滿似地噘著嘴站起身來,一般的女用襯衫上頭絕不會有的荷葉邊也跟著晃了起來。這身衣服正是相當於弓削注冊商標的改造製服。


    「你為什麽在看見我的瞬間要歎氣呢?」


    「呃,也沒有啦。該怎麽說呢……總之,在我看見你的臉的瞬間,就有一陣來路不明的倦怠感朝我襲來,然後丹田深處就跟著湧起一股無法壓抑的歎息了。」


    「嗚嗚,而且竟然是倦怠感加上歎息?」


    弓削朝錦織步步逼近,錦織則是逕自地撇開了視線。


    「欸,小錦。」


    他仰起頭,用嬌滴滴的視線望著錦織,同時發出貓一般的柔弱聲音。


    「……」


    「難道說,小錦你對我還是有些『小芥蒂』嗎?」


    「你多講了一個『小』字吧。」


    「不過那也是很正常的。畢竟我們在不久前的選舉中還是互相敵視的對手。而且,雖然我隻是個初來乍到的轉學生,還是個連左右方向都分不清楚的外來人士。但那樣的我,卻是直到最後的最後一刻,都讓小錦陷入了苦戰的強大對手喔?」


    「聽起來好像有點自褒的意思耶?」


    「可是,那些都已經是過去式了。我的目標是將過去所發生的事全都拋開,並且和你建立起共同迎向未來的良好關係,應該說更像是男女朋友的關係吧?之後應該會變這個樣子喔?哎呀,我到底在說什麽亂七八糟的話?」


    「……」


    「嗚——!你為什麽都對我不理不睬呢?」


    弓削將手臂繞過錦織的脖子,並且緊緊地勒住他。


    「住——手啦,好悶喔,好難過!」


    「隻要你不說出因為頭碰到我的胸部而感到心跳加速之類的話,我就絕對不會放開你的!」


    「我怎麽可能說那種話!你不要勉強別人啦!而且從生物學上的角度來看,你的胸前根本就沒有任何隆起嘛!」


    「有啦!我有墊胸墊耶!而且還是c罩杯呢!」


    「你灌水灌得也太兇了吧!」


    錦織拚命地掙紮,好不容易讓頭脫離了弓削手臂的束縛。


    「我說啊……」


    錦織像是要逃離弓削身邊似地走向桌邊,然後表情呆滯地望向他。


    「你說得沒錯,我的心裏對你確實還存有芥蒂。唉,這是無法否定的事實。」


    「我之前不是說過了嗎?你隻要叫我小滿就可以了啦。」


    「……但是,雖然我可能對你存在著芥蒂,但那並不是因為我們在選舉時曾經互為敵人的關係,所以你可別誤會了。」


    「咦!?你說的是真的嗎!?」


    弓削像是刻意似地睜大了雙眼。


    「那、那、那、那麽,到底是為什麽?我知道了,是製服的關係吧。原來你是不滿意這件改造過的製服呀。你一定覺得這些輕飄飄的荷葉邊看了很煩吧?畢竟小錦是消滅輕飄飄服裝委員會的會長啊。」


    「不,我才不是那種奇怪組織的會長,還有從一開始就不存在那種委員會。」


    「那麽到底是為了什麽?你為什麽會對我存有芥蒂?」


    「你還是不懂嗎?」


    「不懂。」


    「我才不要告訴你。」


    錦織冷淡地將臉撇了開來。


    「你那是什麽無情的態度嘛!好呀,如果你不告訴我的話,我就要用小露內褲攻擊對付你!」


    「我就勉強問一下好了,什麽叫做小露內褲攻擊?」


    「就是將裙子掀起來,假裝不經意地露出內褲,藉此讓小錦的心情產生動搖。」


    「原來如此,我真不該問的呢。」


    「既然你嘴巴這麽不饒人,我就要施展小露內褲攻擊,讓你的心情產生微妙的起伏!」


    弓削用纖細的手指捏著裙擺的荷葉邊,作勢要將裙子掀起來。


    「住手!我現在的心情已經開始動搖了啦!」


    「那你就從實招來吧。造成你心中芥蒂的原因究竟是什麽?」


    「我知道了啦,我說就行了吧。總之你先把手指從裙子上移開啦。」


    錦織手按著太陽穴,無奈地坐迴到原本的椅子上,然後用單手手肘靠著桌麵,麵朝向弓削,並且深深地歎了口氣。


    「原因就是你踐踏了我小時候的美好迴憶!就這麽簡單!!」


    「你好過分喔!咦,我真的有做過這種事嗎?」


    「當然有!我不會再詳細描述過程了,我隻想說,你這家夥徹底地毀滅了我純潔無瑕的心靈!」


    「你一直用『家夥』來稱唿我,真的讓人感覺很生疏耶。請你叫我小滿好嗎?」


    「打死我也不會那樣叫的,你死心吧。」


    錦織雙手環胸,用力將臉撇向一邊。


    「當我想到從小時候就一直被你蒙在鼓裏,心裏頭產生一些芥蒂應該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更何況對方還是自己初戀的對象。錦織壓低音量地小聲補充著。


    「你說更何況什麽?」


    弓削刻意誇張地將手放在耳邊反問道。


    「什、什麽都沒有!」


    錦織則是雙頰莫名地些微泛紅,並且不加理睬地將臉轉開。


    「總而言之,在我將如何麵對你的心情整理好之前,心中的芥蒂是不可能消失的。而我也認為未來無論經過多久,都不可能整理得好,這就是我的結論。」


    「咦——噗——噗——」


    正當弓削準備再次扣住錦織脖子並作勢起身時,秘密基地的門又被打了開來。


    「喔,都到齊了呢。」


    「你們來得好早喔。」


    是六道和米倉。兩人像是在配合季節一樣,不約而同地在頭發上綁著一條顏色很深的緞帶。六道選擇的是深綠色的緞帶,而米倉則是卡其色。兩人的緞帶都相當地適合她們。


    「小六,iphone,你們聽我說,小錦他好過分喔!」


    弓削雙眼泛淚地朝著兩人跑了過去。


    「小滿,發生什麽事了?」


    「小錦他、他因為我是男生,就、就說我們這輩子都不可能當朋友,還說即使經過輪迴轉世重新投胎,我們也絕對不可能理解對方。連*火鳥裏的猿田博士都會嚇一跳呢。」(譯注:指手塚治蟲的作品『火鳥』,是一部描述「生」與「死」的漫畫。)


    「哇,好過分喔。他竟然說這種話?」


    「這麽聽起來,錦織同學好像說得太過分了一點耶?」


    兩人紛紛用指責般的視線射向錦織。


    「你們兩個人為什麽要用那種眼神看我?我真的說了那麽過分的話嗎?」


    錦織用一副無法釋懷的模樣伸出手指指著自己。


    「男生還是女生這種被刻板印象束縛的觀念,隻要把它打破不就行了!畢竟小滿長得這麽可愛嘛。」


    六道將手放在弓削的肩膀上說道。


    「呃,我完全無法理解你在說什麽!是男是女這件事應該很重要才對吧!」


    「為什麽?」


    「因、因為,雖然他的外表看起來的確是個無可挑剔的完美女孩,但是事實上卻是個男的耶?這樣的劇情發展根本超出『*諾克斯十誡』的範圍吧?」(譯注:指天主教蒙席兼作家隆納德·諾克斯於1928年定下的推理小說十項原則。)


    「就算隻有外表是個無可挑剔的完美女孩,那又有什麽不對嗎?」


    六道毫不退讓地繼續爭辯。


    「舉例來說好了。我是說如果喔。如果六道喜歡上我的話……等等,你為什麽要裝出一副害羞的樣子?我真的隻是在假設而已喔。」


    錦織猛力地伸出手指,指向用雙手撐著臉頰,並且露出羞澀表情的六道。


    「假設、真的隻是假設而已喔。假設你喜歡我,然後我們也兩情相悅地墜入愛河。但是,到了關鍵時刻,你卻意外地發現我竟然是個女生,那麽你會怎麽辦?」


    「關鍵時刻是指什麽?」


    「說到關鍵時刻,當然就是指那個啊。該怎麽說才好呢——你應該知道吧。換句話說,就是所謂的合為一體啦。懂了嗎?」


    錦織略紅著臉說道。


    「哎唷,這位太太,您聽見了嗎?他說要合為一體呢。」


    「那聽起來還真是情色呢。」


    六道和米倉紛紛用手抵住嘴角,並且各自露出一張和錦織相同的泛紅臉頰彼此互視著。


    「不會有問題的!」


    低垂著臉的弓削用平穩的語氣說著。


    「什麽意思?你是指什麽事不會有問題?」


    錦織蹙眉問道。


    「就算在生物學的觀點上,我和小錦彼此都是男兒身,但是隻要我們之間有愛,到了關鍵時刻一定也能合為一體的!」


    弓削猛然起身,並且氣勢十足地吼叫道。


    「……」


    「……」


    「……」


    弓削之外的三人全都張大著嘴呆站在原地。秘密基地頓時陷入了無比寂靜的氛圍中。


    一會兒後。


    「好了,先別再講那個話題了……開始進行『新世界建構會議』吧。」


    錦織嚴肅地宣布道。原本站起身來的弓削也跟著迴到了原本坐著的折疊椅上。


    「這是第一次由我代替閣下召集各位來到這裏。其實我自己也沒想過,竟然會有這一天……」


    錦織愁容滿麵地述說著。


    「至於開會的目的,我想大家應該都很清楚才對。就是關於閣下的事。」


    六道等人點了點頭。


    「閣下已經有好一陣子沒到學校來了呢。」


    「應該已經有兩個星期了吧?」


    「正確地說應該是兩個星期又一天才對。」


    米倉主動地迴應了六道的問題。


    「雖然她先前也有過兩三天沒有到校的記錄,可是缺席這麽久倒是史無前例呢。」


    「不過,我倒是覺得,就算這樣也不是什麽太過稀奇的事。我想輝夜應該隻是待在家裏思索什麽新的作戰而已吧?」


    弓削聳了聳肩,若無其事地應著聲。


    「我也有想過。可是如果真的是那樣,她應該會主動和我們聯絡吧?」


    「對呀。」


    六道點點頭附和錦織的說法。


    「她有和老師聯絡嗎?」


    「聽說每隔兩到三天就會聯絡一次。她好像說身體不舒服,所以沒辦法到校上課的樣子。」


    「可是班導師竟然對她的說法照單全收,也真是令人匪夷所思呢。」


    「班導師好像因為對方是輝夜的關係,所以才沒有多問。」


    「真不愧是閣下呢。」


    六道用佩服的口氣說著。


    「基本上,我們所處的立場仍然算是閣下的部屬。就算事實上並非如此,但我們仍然算是學校裏和閣下走得最近的學生。所以我才在想,或許我們應該主動采取一些行動比較好。」


    錦織環顧了所有人的臉。


    「重點就是要確認輝夜究竟待在家裏做些什麽吧?不過也不能肯定她一定待在家裏就是了。」


    弓削表情認真地雙手抱胸思考了起來。


    「我不認為她會為了和建構新世界毫無關係的事,待在家裏休息。」


    「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子,她為什麽不和六道她們說一聲?」


    「我也不知道……」


    米倉不解地歪著頭。


    「其實,昨天我發了一封郵件給閣下喔。」


    「iphone也發了郵件?六道上個星期也有發呢。」


    「可是,她……」


    「都沒有迴信呢。」


    「我想也是。唔——」


    錦織發出沉思般的呢喃聲。因為事實上,連錦織也曾發出郵件聯絡輝夜,但最後仍是遝無音訊。


    「說不定她真的生病了呢。」


    米倉語帶憂心地提出不同的看法。


    「這麽說來,她之前也曾經因為感冒而請假呢。」


    六道像是想起什麽似地「啪」地拍了一下手。


    「可是到底是什麽樣的病,讓她必須在家裏療養兩個禮拜?」


    「會不會是心病之類的呢?」


    「就某種意義而言,我覺得閣下平時就已經患有心病了耶……」


    「呃,我不是那個意思,是指戀愛啦。也就是所謂的『相思病』。」


    「相思病!?——唔咳、咳!」


    錦織像是噎到似地狂咳不止。


    「為什麽錦織同學會咳成這個樣子?」


    六道用質疑的視線射向錦織。


    「難、難道是危機意識作祟嗎?小錦,你該不會是對輝夜的戀愛煩惱產生了危機意識吧?我想一定是這樣沒錯!好,那就由我來為你開一帖戀愛藥方吧!」


    弓削滿懷自信地說道。


    「才不是呢。我隻是覺得閣下和相思病這個名詞實在搭不起來而已。」


    錦織臉頰略微泛紅地甩了甩手。雖然方才他的腦海中確實有些許焦慮的情緒掠過就是了。


    「看來如果想要弄清楚閣下不來學校的理由,還是得直接找她問個清楚才行了。」


    「讚成——那麽,大家就一起去閣下的家吧!」


    六道興奮地舉手附和,然而錦織的表情卻顯得有些苦澀。


    「呃,雖然由召開會議的我來說有點奇怪,但是我認為應該沒必要做到那種程度吧……總之,目前就先放著她不管應該也沒關係吧?」


    「嗚哇,你好差勁喔!錦織同學難道一點都不擔心閣下嗎?」


    「說擔心當然還是會擔心啊。可是畢竟對方是輝夜,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麽問題才對。她一定過得很輕鬆自在的啦。我倒覺得如果我們一群人突然跑去她家,反而會造成她的困擾吧?」


    「雖然你說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你該不會在想,隻要閣下一直不要出現,自己就能過著風平浪靜的安穩日子了吧?」


    六道半眯著眼睛打量起錦織。


    「嗚。」


    「被我猜中了吧?呀——你真的很過分耶。」


    「呃,可是實際上確實安靜了許多,而且也不用被迫參加一周兩次的會議,更不用去想一些莫名其妙的作戰了,不是嗎?」


    錦織不甘示弱地反駁道。


    「說得也是。閣下不在的這兩個星期以來,我們的確都沒有集合在這裏說話過呢。」


    米倉平靜而帶點寂寞似地垂下了視線。


    「對呀——六道這一陣子也都沒有來過秘密基地呢。」


    「這麽一想,我們之所以會聚在一起的理由,果然還是因為輝夜呢。」


    「如果繼續這麽下去,這個團體應該就會瓦解了吧?」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然後心有靈犀似地一齊將視線投向錦織。


    「怎、怎麽了?你們為什麽都這樣看我?」


    「目前就隻剩錦織同學一個人覺得閣下不在的時候安靜多了,還說這樣比較好呢。」


    「我、我哪啊那麽說啊!我隻是說閣下不在的時候確實比較安靜,純粹是我的感想而已啦。」


    「其實小錦心裏頭明明就覺得很寂寞吧?」


    弓削用挑釁般的眼神注視著錦織。


    「我一點都不覺得寂寞。」


    「不過你真的不擔心輝夜嗎?」


    米倉同樣目不轉睛地直盯著錦織。於是錦織索性將臉撇了開來。


    「嗯……去確認一下她到底有沒有生病確實比較好。當然,我隻是以同班同學的身分去表達關心而已。」


    錦織自言自語地呢喃道。


    「哇,他又開始說一些言不由衷的話了啦!」


    「錦織同學真的很不坦率耶。」


    「對呀對呀。小錦的坦率度還是有待加強。你要變得更坦率一點,然後勇敢地接受我的愛才行喔。」


    弓削加油添醋地說了一些令人摸不著頭緒的話。


    「呀……」


    此時,米倉忽然微微地舉起手來。


    「雖然每個人都有不同的顧慮,但大家一起去閣下的家探望她這件事,是不是就這麽決定了呢?」


    「沒有異議——」


    「我也讚成。」


    六道和弓削紛紛舉手附和,而錦織也隻能動作緩慢地將莫名沉重的手舉了起來。


    ☆


    「好久沒來了呢。」


    在住宅區的一間獨棟房屋前,錦織心有所感似地呢喃著。眼前的木造房屋看起來約有近二十年的屋齡,是一棟平凡無奇的一般住宅。總是將『建構新世界』掛在嘴上的女孩,按理說應該住在更引人側目的地方才符合其形象,但實際上卻不是這麽迴事。錦織的心裏不禁浮現了和上次來到這裏時同樣的感想。


    「這裏就是輝夜的家嗎?」


    「出乎意料地普通呢。」


    其他人的想法也和錦織相去不遠。


    錦織站到了寫著『輝夜』的門牌前,並且按下了門鈴。對講機裏也跟著傳來「嗶啵」的聲音。


    ……


    毫無迴音。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人站在室內對講機前的樣子。


    「會不會沒人在呢?」


    六道將視線投向二樓的窗戶。


    「也可能是在睡覺,或者是外出了也說不定呀?」


    「不知道耶。之前來探望因為感冒而在家休養的閣下時,她也一樣躲在家裏好一陣子都不肯露麵呢。」


    錦織搔了搔頭,然後再一次按下了門鈴。然而依舊隻有電子鈴聲空蕩地迴響著,卻沒有任何人上前應門。


    「好奇怪喔。」


    錦織聳聳肩,此時口袋裏的手機忽然發出了震動。


    「是閣下傳來的郵件耶。」


    所有人一齊將視線集中到錦織的手機螢幕上。上麵隻簡短地寫著:『走進大門,繞到後門去』幾個字。


    「什麽意思?」


    錦織不解地歪著頭,同時望向輝夜位於二樓的房間。這時候,原本密不透風的白色蕾絲窗簾忽然微微地動了一下。看來輝夜人確實在房間裏,並且也知道包括錦織在內的幾個人已經來到了玄關前的事。然而即使如此,錦織仍然猜不透她不從玄關應聲,而要眾人刻意繞到後門去的用意何在。


    「光站在這裏想也沒有用,總之我們先照著她的指示做吧。」


    眾人打開大門走進去,然後沿著房屋繞到了後門。那裏有著一處經整理過的整齊庭院,並且飄散著魚腥草的香氣。然而由於采光不佳的關係,使得空氣顯得有些潮濕而混濁。


    四人並排站在胭脂色的後門前。


    「她說的後門就是指這裏嗎?」


    當錦織迴過頭向其他人提出疑問時,後門忽然發出一陣金屬的軋嘎聲,並且自動地打了開來。


    「咦?」


    錦織的視線忽然集中在某一點上。


    出現在門後的是輝夜。但是,眼前的女孩雖然毫無疑問確實是輝夜,卻是穿著一身奇裝異服的輝夜。她的身上披著不知道從哪弄來,像是戰國時代所用的甲胄(信長款式),頭上則戴著工地現場的黃色安全帽來代替頭盔。她的臉色顯得有些慘白,看來身體狀況似乎稱不上健康的樣子。


    「是你們呀……好久不見了呢。」


    「閣下,原來你蹺課在家玩戰國時代的cosy呀?」


    「並不是那樣的。」


    輝夜用無比正經的眼神反駁道。


    輝夜的房間一如往常地淩亂不堪。


    幾乎要將地板淹沒的成堆漫畫和手寫板散置四處,雙腳真正能夠接觸到地板的位置隻剩下床鋪和書桌的周圍而已。雖然正值日正當中的時刻,但房裏的窗簾卻全數密不透風地緊緊拉上,唯有螢光燈管仍閃著不甚健康的亮光,讓房間得以維持在應有的照明之下。


    輝夜一邊整理著散置在地板上的漫畫,一邊朝著房間裏走去,然後坐在房裏唯一的一張椅子上。聽見她身上的甲胄跟著喀啷作響的錦織,著實難以按捺內心對這一切所產生的不協調感。


    「你們也坐下吧。」


    「呃,請問要坐哪裏?」


    最後,無奈的錦織隻能用漫畫當成椅子坐下,而其他人則是並排地坐在床上。


    這段時間輝夜也未曾空閑下來。隻見她始終一副坐立難安的模樣,並且時刻注意著自己身旁的動靜,看起來就像是正受到某種事物的威脅一樣。那副小心謹慎的模樣,和平時總是毫無顧忌的態度有著極大的反差。


    「呃……」


    錦織用充滿警戒的視線注視著輝夜。


    「唔,怎麽了嗎?」


    輝夜像是要維持住威嚴似地雙手抱胸。但是由於臉色蒼白的緣故,感覺似乎少了點氣勢,看起來反而更像是個神經質的女孩。


    「其實,今天我們在學校召開了緊急的『新世界建構會議』。」


    「喔。」


    「討論的議題則是關於閣下一直沒有到校這件事。」


    「原來如此。」


    「看你穿成那個樣子,該不會真的生病了吧?」


    「我的身心都相當充實。」


    「原來你過得很充實啊。」


    錦織再次仔細地打量起眼前的輝夜。她的氣色雖然確實不太好,但除此之外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異狀,身形不但沒有明顯消瘦或衰弱,似乎也不像是得了相思病的樣子。


    「那你為什麽一直不來學校呢?有什麽理由嗎?」


    米倉用十分認真的表情注視著輝夜。


    「你用『不來學校』這樣的說法是不夠正確的。事實上我已經兩個星期沒有出過家門了。這段時間我哪裏也沒去。」


    「咦?」


    房間裏的所有人一齊發出了驚訝聲。


    「也就是說,這一陣子你都一直宅在家裏嗎?」


    「這麽說來,輝夜也成了繭居族了嗎?」


    弓削難以置信地呢喃道。


    「我並不是想要這麽做才繭居在家裏的。特別是在好不容易才將腹黑送進學生會的重要時期,身為王的我卻毫無作為,這點著實令我感到肝腸寸斷。我知道如此獨斷獨行的舉動也造成了你們的困擾,可是,我絕對不能離開家裏。應該說,我根本無法離開這裏!」


    輝夜用十足認真的表情陳述著自己的立場。


    「什麽意思?」


    錦織則是訝異地蹙起了眉。


    「其實……」


    輝夜刻意地壓低了音量。


    「有人正在覬覦我的性命。」


    「啥?」


    錦織的嘴巴再次張大成了「o」字型。即使到目前為止,錦織早已見識過輝夜許多異於常人的言行舉止,對於絕大多數的狀況也都產生了免疫力,但這一次仍令他相隔許久地再次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你說有人在覬覦你的性命……對方到底是誰?」


    錦織表情呆滯地望著輝夜的臉。出乎意外的衝擊令他的頭開始痛了起來。


    「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確定的確有一股反抗勢力正在蠢蠢欲動。」


    「反抗勢力……」


    雖然輝夜平時的作為確實令她樹立了不少敵人,但錦織並不認為這些人會對輝夜懷抱著甚至想要奪走她性命的深仇大恨。


    「自古以來,霸王的曆史其實就等同於暗殺的曆史呢。」


    輝夜感觸良多似地開始娓娓道來。


    「沒錯——許多霸王都在壯誌未酬時就遭到了暗殺。舉凡凱撒、張飛、信長等人的下場都一樣……隻要我堅持繼續走在成為霸王的路上,遭到暗殺的危機就會無時無刻地伴隨在我身邊。關於這點我早就已經有所覺悟了。」


    「我同意身為霸王之人相對容易遭到暗殺。可是,如果現在真的有人意圖暗殺閣下的話,難道不會稍嫌太早了一點嗎?」


    「我想對方應該是想要趁早摘除邪惡的幼苗吧。」


    輝夜像是自嘲似地嗤笑了一聲。


    「又或者是,在我將以霸王之姿君臨的未來當中,有一股反抗勢力特地將暗殺者送到了過去也說不定。我想,他們的如意算盤應該是要殺掉現在的我,藉此來改變曆史吧。」


    「閣下建構新世界這件事會拖到二十二世紀嗎?」


    錦織聳著肩問道。


    「可是,為什麽輝夜會知道自己被暗殺者盯上了呢?」


    弓削不解地歪著頭問道。


    「這要說到兩個禮拜之前……我是從那時候開始察覺到暗殺者的存在的。」


    輝夜像是在遙望遠方似地眯起了眼。


    「兩個禮拜前發生了什麽事嗎?」


    「當我走在操場上時,忽然有一顆足球朝我飛了過來,並且直接擊中了我的頭部。」


    輝夜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頭。


    「那家夥還真倒楣呢。」


    錦織暗自在心中為將球踢向輝夜的人禱告。


    「聽你這麽一說,我才想到那時候我正準備離開學校時,也有注意到操場那頭發生了一些騷動。想不到原來那是閣下引起的啊……」


    「踢中我的是個一年級的男生,而且他一看見我,立刻就轉身逃跑了。總有一天我會讓他得到應有的報應……不過,更重要的是,當下的我立刻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不協調感。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告訴我,這一切並不隻是單純的突發事故,而是某人精心策劃的計謀一樣。」


    輝夜雙手緊握著拳頭,身體也止不住地顫抖著。


    「呃——」


    錦織用手指搔了搔太陽穴,並且讓視線佇留在輝夜身上。


    「閣下,你該不會隻是因為被球k到,就神經兮兮地以為有人要殺你吧?」


    「不隻是球而已!」


    輝夜扯開嗓子大吼。


    「當天迴家路上,我還摔進了正在進行下水道管線工程的涵洞裏麵!結果腰部受到了相當嚴重的傷,害我的狀態計量表幾乎都快變成黃色了。」


    「你說的是學校附近道路的工程嗎?我每天也都會經過那條路,可是從來沒有掉進洞裏呢。我想那應該隻是閣下一時疏忽大意而已吧?」


    「才不是!那天我有注意到,隻有在我經過那條路時,路口才沒有掛上『禁止通行』的看板。」


    「這樣啊……」


    就算沒有警示看板,會像漫畫劇情般摔進涵洞裏也實屬難得一見。錦織雖然如此想著,但並未將心中的吐槽說出口。


    「被足球砸中,再加上工地現場的意外,所以才會讓你產生遭到狙擊的危機意識嗎……」


    錦織將視線移向其他的女孩身上。所有人不出所料,全都目瞪口呆地說不出半句話來。


    「不,不隻是這樣而已。」


    輝夜用怒瞪般的視線射向錦織。


    「後來又發生什麽事了嗎?」


    「我拚了老命爬出涵洞,然後再次朝迴家的方向走去時,突然——」


    輝夜將雙手大大地張開。


    「有一台吊車出現在我的麵前……」


    「吊車?」


    「沒錯,有一台吊車朝著我倒了下來。嘖,光是迴想那一幕就讓人全身起雞皮疙瘩呢。」


    怒氣難遏的輝夜全身顫抖地描述著。


    「啊,你是說發生在公園旁那條路上的事故啊。」


    「這麽一說,的確有發生過那件事呢。」


    「我記得是一台拆除大樓的吊車翻倒的事故,對吧?」


    六道和米倉紛紛像是迴想起什麽似地相互點了個頭。


    「我想起來了,那時候我和一個社團裏的學長正好也在附近。吊車倒下來的聲音真的很嚇人呢。」


    然而多虧事故是發生在管製進出的公園旁的道路上,因此並未造成任何人受傷。


    「但是,對我來說,吊車與我的距離已經不能用接近來形容,幾乎可說是從我身旁擦過了。如果吊車倒下的位置再差個一公尺的話,我現在早就沒命了。而且無庸置疑,一定會當場死亡。」


    「聽起來的確很危險呢。可是,隔天的早報有報導,吊車是因為忘了加裝防倒裝置,所以才會發生意外的。」


    「在外行人的眼中看起來或許是那樣沒錯,但這一切是騙不了我的。暗殺者佯裝出吊車翻倒的假象,其實是想要藉此殺了我。」


    輝夜用極其認真的表情環視著錦織等人。


    「真的是那樣嗎?」


    狀況似乎愈來愈明朗了。輝夜是因為在自己周遭連續不斷地發生意外事故,於是認定有人想要暗殺自己,才會這麽長一段時間不到學校。


    (還真像是輝夜的作風呢……)


    錦織忍不住歎了口氣。


    「呃,輝夜……我覺得這一切並不是暗殺者做的耶。」


    「什麽?不然是誰?」


    「應該隻是單純的偶發狀況吧。簡單來說就是你運氣不好而已。」


    「運氣不好?」


    輝夜的表情顯得有些不悅。


    「你的意思是這一連串的事故,全都是因為運氣不好所引起的嗎?你這樣也能算得上是個科學家嗎!」


    「呃,我本來就不是什麽科學家啊……應該說,就算是一般人也會和我有一樣的想法吧。雖然今天一整天倒楣透頂,但是隻要到了明天,或許運氣就會變好。像你這樣一直認為有暗殺者要取自己的命,其實隻能算是個患有嚴重被害妄想症的人而已。」


    「什麽!那是因為你不是王,所以才能說出那種事不關己的話。」


    輝夜不滿地抿起嘴唇。


    「跟職業有什麽關係啊?」


    「如果是和我處在相同立場的人,碰上這種狀況時,絕對會先聯想到暗殺的。」


    「是嗎?」


    錦織微微皺眉地搔著頭頂的發旋。明明這一切都隻是天馬行空的幻想,但輝夜卻似乎打從心底深信不疑的樣子。


    (米倉,和我換手吧。)


    錦織用求助般的視線望向米倉,米倉立刻點了個頭。


    「原來如此,我已經充分了解閣下之所以足不出戶的理由了。」


    米倉像是個專心聆聽學生說話的老師一樣,用沉穩的語氣迴應著。


    「兩個星期前,或許閣下的生命確實受到了威脅也說不定。這一點我並不否定。但是這一陣子以來狀況如何呢?自從閣下開始繭居在家裏之後,還有持續受到暗殺者的襲擊嗎?」


    「不。畢竟我已經強化了裝備,並且時刻保持著警戒狀態,所以對方應該也沒有那麽容易下手吧。」


    「那麽,假設真的有人意圖暗殺閣下,又為何會在這兩個星期內毫無行動呢?是不是有可能因為狀況改變的關係,使得對方如今已沒有暗殺閣下的必要性了呢?又或者是,其實兩個星期前的那些舉動,隻不過是某種威脅而已呢?」


    「不,我無法如此樂觀地看待這件事。」


    輝夜緩慢地搖了搖頭。


    「這樣子呀……也就是說,因為閣下認為暗殺者仍然想要奪取你的性命,所以直到確認安全無虞為止,閣下都不打算離開家裏一步,對吧。」


    輝夜不發一語,隻是靜靜地點了點頭。米倉則是始終用嚴肅的眼神注視著她。


    「閣下。閣下不在學校的這兩個星期以來,我們不但失去了向心力,建構新世界的活動進度也嚴重落後。每個人都在期盼著閣下的歸來。是否能請你重新考慮看看呢?」


    「閣下!」


    「閣下!」


    六道和弓削緊接在米倉之後發出唿喊。


    「我當然也想要迴到自己的崗位上呀……」


    輝夜麵露苦澀的表情,緊咬著雙唇呢喃道。


    「閣下,如果暗殺的危機解除的話,你就願意迴到學校來嗎?」


    米倉忽然像是想到什麽似地張大雙眼問道。


    「那是當然的。」


    「那麽,不如我們再一次仔細地確認閣下周遭的狀況,如何?」


    「唔?什麽意思?」


    輝夜微歪著頭,錦織等人也同樣不解地互看著。


    「我希望閣下能待在外麵一段時間,藉此來測試看看暗殺者是不是還會出現。」


    米倉用一絲不苟的認真表情點了個頭。輝夜似乎也察覺了米倉的用意,隻見她無奈似地歎了口氣。


    「……原來如此。你的意思是要我賭上性命來親身實驗,對吧?」


    「是的。」


    米倉微笑以對。


    「無論是否真的有暗殺者存在,閣下都不能夠永遠繭居在家裏呀。」


    「這話說得倒是沒錯。可是,如果我若無其事地到外麵去,結果卻遭到暗殺者的襲擊,到那時候該怎麽辦才好?」


    「如果真的碰上了那種狀況,我們當然會和閣下並肩作戰。」


    米倉的眼鏡深處閃過一道充滿決心的光芒。


    「假設真的有暗殺者的話,除了與之正麵對決之外別無他法。這是遲早會發生的事。」


    「唔,說得也是。」


    輝夜雙手抱胸地開始思考起來。接著,她將視線移向錦織的方向。


    「腹黑,你有什麽想法?」


    「米倉的意思,簡單來說就是要你到外麵去吧?」


    「沒錯。」


    「既然如此,我覺得這是個合情合理的方法。我投讚成一票。」


    錦織微舉起手,然後在避開輝夜視線的角度下,偷偷地和米倉互換了眼色。


    錦織十分了解米倉的用意所在。生命受到威脅一事,其實毫無疑問隻是輝夜的幻想而已。既然明白這點,那麽隻要讓她實際到外麵走一趟,就能夠證明這一切都是庸人自擾。


    「龍卷風等人也是相同的意見嗎?」


    「嗯,六道也讚成。」


    「我也沒有異議——」


    六道和弓削紛紛舉手表示同意。


    「隻要我們持續將建構新世界當作目標,那麽今後還是有可能再次出現暗殺者。而如果每次碰上狀況,就隻會畏首畏尾地躲起來的話,無論花多少時間都不可能達成偉業的。閣下,請你做出決定吧。」


    「唔——」


    輝夜沉思了片刻。


    「說得也是,或許你們所言才是正確的。」


    接著,她終於不疾不徐地開口允諾。


    「再這樣下去的話,不僅建構新世界是癡人說夢,就連想在今年之內征服學校也辦不到了。」


    「喔,原來你打算在今年之內征服學校啊?」


    輝夜無視於嘴角有些痙攣的錦織,逕自繼續往下說。


    「總而言之,我隻要扮演吸引暗殺者接近的誘餌就行了,對吧?」「是的,正是如此。當然這是以真的有暗殺者存在為前提就是了。」


    「我很中意由女王親自擔任誘餌這種大膽的做法。好,就按照性感愛的提案進行作戰吧。」


    「閣下!」


    米倉開心地綻開了笑容。六道也在一旁加油添醋地說著:「真不愧是閣下呢!」


    「至於進行作戰的地點和時間,我希望能由性感愛來決定。最好是一處能夠順利引誘出敵人,並且易守難攻的地點。」


    「我明白了。」


    米倉點頭應諾。


    「一旦敵人再次發動攻勢,我就會義無反顧地與之戰鬥。這一切都是為了守護新世界的秩序。」


    輝夜從椅子上站起身,並且激動地緊握住拳頭。


    「到了那時候,支援我的任務就交給你們幾個了。」


    輝夜拖著一身嘎啷嘎啷作響的沉重甲胄走向錦織等人,並且逐一握住每個人的手。


    「狀況危急的時候,我會用這條命來保護閣下的。」


    「說得好,性感愛。」


    輝夜一把抱住了米倉的肩膀,百感交集似地緊緊抿起了雙唇。


    「真不愧是iphone,技巧性地將閣下誘出家裏了呢。」


    在輝夜家的門口,六道用手肘輕輕地撞了撞米倉的側腹部。


    「噓——小要,會被聽見的啦。」


    米倉有些慌張地望向輝夜位於二樓的房間。


    「嗯嗯,我也覺得要將輝夜引出家裏,的確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作戰計劃了呢。」


    弓削大表讚同地頻頻點頭。


    「我沒有和大家討論過就擅自提案,對不起。」


    米倉則是蜷縮著肩膀,不安地窺探著錦織的反應。


    「呃,我也覺得這是很好的方法。」


    看見錦織點了個頭,米倉才像是放下心中大石似地吐了口氣。


    「隻要閣下能在戶外平安無事地度過一段時間,就不會再繼續為了不存在的暗殺者威脅而感到害怕。你的做法的確很有技巧呢。」


    「問題就出在她是不是真的能夠平安無事度過這一段時間了。」


    米倉語帶擔心地說道。


    「沒問題的啦。就算是閣下,也不至於一直都那麽倒楣吧。」


    錦織拍了拍米倉的肩膀。米倉那對藏在鏡片後方的渾圓大眼跟著張了開來,雙頰也泛起了些許紅潮。


    「不過話說迴來……」


    弓削抬起頭望著天空說道。


    「想不到輝夜不來學校的理由竟然是這個。難怪就連我的情報網都無法得知事情的真相呢。」


    「果然是隻有閣下才會有的理由呢。」


    六道咯咯地笑著說道。


    「嗯,被球砸到,然後掉進工地的涵洞裏,後來吊車竟然還倒在自己的身旁,如果是我的話,一定也會覺得這一切都是有人設計好的……我會這麽想才怪。」


    錦織無力地聳了聳肩。


    「說得也是。」


    「可是,為什麽偏偏隻有閣下碰上這一連串的倒楣事?」


    米倉用有些無法釋懷的表情呢喃道。


    「那應該是因為她平常做了太多要不得的行為,所以才會惡運纏身吧。」


    「嗯,雖然這麽說也不無道理啦……」


    米倉繼續像在思考什麽似地,用手撫著自己的下巴。


    「對了,關於要讓閣下前往的地點,交給米倉決定沒問題嗎?」


    「是的,畢竟這是我提議的事。」


    「你有想到什麽地點嗎?」


    「不,目前我還想不到什麽好地點。不過我應該會選一個能夠讓大家一起愉快散步的場所。」


    米倉說完,臉上隨之掛起溫柔的微笑。


    2


    星期日。在蔚藍無垠的晴空之下,錦織、六道、米倉、弓削等四人來到了一處鋪設著紅磚的廣場。乘著風拂過耳畔的遊行旋律,附近噴水池濺起的水花飛沫,以及孩子們的嘻笑喧鬧聲,填滿了他們周圍的空間。


    「閣下搭乘的計程車再過十分鍾左右就會抵達了。」


    確認過手機液晶螢幕的米倉如此告知眾人,六道和弓削則是紛紛「喔~」地發出小小聲的歡唿。


    「也就是說,閣下已經離開家裏了吧。」


    「我原本還以為輝夜一定會徹底反對這個地點的,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呢。」


    弓削難以置信地感歎道。


    「真想不到你會選擇這裏呢。」


    錦織迴過頭,並且望向佇立在噴水池對麵的螢光粉色大門。門口上方掛著寫有『skynd 遊樂園』等字樣的巨大看板。米倉所挑選的地點,其實正是從前進行女仆相聲大作戰時,所使用過的市內遊樂園。


    「因為暗殺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真的出現,既然要散步的話,我覺得不如選一個能夠放鬆心情好好享受的地方。」


    「嗯,正確答案。iphone的是個天才少女呢。」


    「隻是我有點擔心,看見我們穿成這個樣子,閣下不曉得會有什麽想法就是了。」


    米倉一邊閃躲著伸手撫摸自己頭部的六道,一邊語帶不安地說著。


    「說得也是。這副樣子看起來,根本不像是要保護閣下免於暗殺者攻擊的穿著呢。」


    所有人此刻都穿著十分輕便的服裝。六道身穿時下流行的黃色襯衣搭配著百褶裙,米倉穿著連身洋裝,裙子部分還是散發著千金小姐般高雅氛圍的寬蓬裙。另外弓削當然還是穿著那件輕飄飄的招牌裙子。


    錦織則是穿著牛仔褲配上襯衫,外麵還套了一件偏薄的緊身外套。眾人看起來就像是一群感情融洽,利用假日一起前來遊樂園玩耍的高中生一樣。無論再怎麽看,都無法和即將與暗殺者戰鬥的特勤保鏢聯想在一起。


    「以防萬一,我還是先確認一下……」


    米倉的視線快速地掃過了錦織等人。


    「今天作戰的目的,是要讓閣下認清並沒有暗殺者存在的事實。我們並沒有什麽特別要做的事,隻要讓閣下在離開園區之前都能夠平安無事就行了。」


    「了解,聽起來真輕鬆呢。」


    六道比出v字勝利手勢,錦織和弓削也各自點了個頭。


    「另外,昨天閣下還做出了另一項指示。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因此我們當中隻有一個人能和閣下走在一起。其他三人則是『保持距離並在閣下的周圍執行護衛任務』。」


    所有人一齊點了個頭。


    「然後,接下來是我自己的提議。負責護衛的三個人可以自由地在遊樂園裏玩樂,不曉得各位覺得如何呢?畢竟再怎麽想,都不可能會出現必須保護閣下免於暗殺者攻擊的狀況,如果不把握時間去玩玩遊樂設施,光隻是在周圍警戒也實在太無聊了一點。」


    米倉說完,便接著觀察起錦織等人的表情。


    「我沒意見。隻是,和閣下走在一起的人要怎麽辦呢?」


    「基本上,為了讓閣下放心,即使沒必要實際進行護衛工作,還是得麻煩表現出努力保護閣下的樣子。」


    「那……要怎麽選出這個人?」


    六道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我想用猜拳決定應該是最公平的方式。當然,如果有人自願的話,就會以那個人為優先……」


    米倉說完,隻見所有人全都動作整齊地搖了搖頭。


    「那就隻好猜拳囉。」


    米倉點了個頭。


    「我有問題!請問是猜拳勝出的人要陪輝夜嗎?還是由輸的人負責?」


    弓削突如其來的發問,令在場的四人彼此麵麵相覷起來。


    「不然就由獲勝的人負責吧。」


    錦織如此建議,其他三人也跟著點了個頭。


    「等一下!我還有一個問題!」


    弓削再次舉起手來。


    「看似是在擔任護衛,但其實能夠自由活動的三個人,是不是有可能在不知不覺間變成兩個人單獨行動,然後出乎意料地展開像是約會般的行程呢?」


    「啥?」


    在一頭霧水的錦織身旁,六道和米倉臉上紛紛閃過緊張的神色。


    「這件事就由分開行動的三個人私下討論決定吧?」


    「我覺得幹脆現在直接用猜拳決定就行了,你們覺得呢?」


    弓削說完,自己也接著咽了口口水。


    「也就是說,現在要用猜拳將四個人分成『2、1、1』的組合,對吧?」


    六道和米倉各自用認真的表情互看著對方。


    「我不反對這樣的做法。」


    「既然iphone沒有意見的話,六道當然也讚成。」


    在詭譎的氣氛之中,兩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


    「小錦呢?」


    弓削緊迫盯人地注視著錦織問道。


    「我不知道這麽做到底有什麽意義耶。如此一來落單的那個人不是很可憐嗎?」


    「那個人可以自由地在遊樂園裏玩,如果想要迴去也ok喔——」


    「是喔。好吧,既然大家都讚成,那我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錦織用一副無法釋懷的模樣點了個頭。


    「那就這麽決定了。」


    四人圍成了一個圓圈。


    「就由我來帶頭發號施令可以嗎?」


    弓削表情僵硬地說道。


    「可以呀。」


    「好的。」


    六道和米倉紛紛用專注的眼神看著自己的手。


    「那麽,要開始囉……剪刀、石頭、布!」


    六道、米倉、弓削全都張開手比出了布,隻有錦織出了剪刀。


    「好,我先勝出了呢……糟糕,我忘記不能贏了!」


    錦織一邊喃喃自語地吐槽自己,一邊呆望著那隻比出剪刀的手。其他三個人也紛紛看著自己方才所比出的手勢。


    「所以就是由錦織同學負責陪伴閣下囉。」


    六道用略帶遺憾的口吻說著。


    「如果你想做的話,我很樂意和你交換喔。」


    「那樣猜拳不就沒有意義了嗎?」


    六道嘟著嘴迴應道。


    「雖然看起來該決定的事都已經決定好了,但我總覺得有種無法接受的感覺耶——」


    「算了啦,你們兩個人也都同意用猜拳決定呀。」


    米倉安撫著嘴上不斷嘟噥的六道和弓削。至於錦織本人,則是對眾人明明不用陪伴輝夜,卻還是有所不滿一事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既然如此,那就沒必要再決定出另一個單獨行動的人了。」


    弓削說道,而六道和米倉也紛紛點頭同意。


    「咦,為什麽?不是還要分出兩人一組和另外一個人嗎?」


    「因為以現在的成員來說,再分組也沒意義了呀。」


    弓削無奈地聳肩說道。無法理解話中含意的錦織則是滿腹疑問地歪著頭。


    「那麽,今天我們三個就好好地在遊樂園裏玩個過癮吧。」


    「好——」


    「沒辦法囉。」


    弓削有些惋惜似地抿起了嘴唇。


    「那麽,我們幾個就早一步先進入園區裏,閣下的事就麻煩你多多關照了。」


    米倉麵向著錦織垂下了視線。


    「咦,你們都要走了嗎?」


    「如果閣下抵達的時候大家都還聚在一起,和閣下試圖引誘出暗殺者的計劃就有衝突了。所以我們要先就定位,躲在暗處來進行警備工作才行。」


    「這麽說也沒錯啦……」


    「那就先說再見囉,小錦。要離開的時候再到這裏會合吧。」


    女生們朝錦織隨便地揮了揮手,然後便拿著門票消失在遊樂園入口大門的另一側。


    「唔,真是群無情的家夥。為什麽偏偏隻有我得……」


    錦織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女生們消失的入口大門,並且語帶寂寞地呢喃著。


    「好吧,那最重要的輝夜到底什麽時候才會現身?」


    錦織一邊自言自語著,一邊朝著計程車招唿站走去。


    當他眼神呆滯地望著道路的方向時,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輪胎劇烈摩擦地麵般的吱嘎聲。


    「怎麽迴事?」


    眼前有一台車正一邊緊急煞車,一邊像是無法控製似地衝入了計程車招唿站。仔細一看,原來是當地計程車隊的車。車子底盤下的輪胎開始冒出陣陣白煙,像是燃燒橡膠般的味道也跟著四處飄散。最後,該台計程車勉強地以前傾的狀態在招唿站裏停了下來。


    錦織走過去並朝車窗裏探頭一看,坐在後座的人不出所料,正是輝夜。


    從輝夜手上接過車資的司機臉色顯得十分蒼白,看起來像是對剛才車子的突發狀況仍然驚魂未定的樣子。隻見他雙眼空洞,宛如受到什麽威脅似地全身顫抖不已。當輝夜一下車後,他立刻慌張地將門關上,然後急忙發動引擎,像是要逃難似地將車子駛離了現場。


    「原來是腹黑呀。」


    確認過眼前人物是錦織後,輝夜便輕輕地點了個頭。而錦織看見輝夜的穿著後,也不自覺地鬆了口氣。她穿著散發秋天風情的棕色係短褲搭配著上衣,看起來是相當正常的打扮。從短褲裏延伸而出的一雙細直長腿顯得格外引人注目。原本錦織還在擔心,萬一輝夜把家中那身甲胄穿出門的話,自己究竟該如何應對才好。


    「發生了什麽事?你和司機溝通不良嗎?」


    錦織望著計程車離去的方向,同時向著輝夜問道。


    「因為我考慮到在車上時也有被敵人狙擊的可能性,所以才要求司機不準讓時速低於四十公裏以下。」


    「又不是在拍電影,拜托你不要做出那麽無理的要求好嗎!碰上紅綠燈的時候怎麽辦?」


    「我特地要求司機選擇沒有紅綠燈的路走。多虧了我的戒心,才能一路避開狙擊,平安無事抵達這裏。」


    「狙擊!?」


    輝夜滿意地點了點頭,錦織的太陽穴則是無法自製地顫抖起來。想必等會兒進入遊樂園後,輝夜必定會對自己做出和方才那位不幸的司機相同的要求吧。光是想到這裏,錦織的胃就難以控製地抽痛起來。


    「其他的三個人呢?」


    「他們都已經各自就定位了。現在應該正在我們周圍執行警戒任務才對。」


    「嗯,真是機靈呢。」


    輝夜心滿意足似地點了個頭。


    「長時間待在同一個地方太危險了,我們還是快點進去吧。」


    輝夜說完,便逕自地快步向前走,錦織則是緊跟在她的身旁。


    兩人來到了售票口,並且向年輕的女性售票員買了兩張高中生的票。


    就在這時候,錦織忽然發現了一件事。


    (這、這麽一來不就完全成了約會狀態嗎?)


    錦織不自覺地將目光瞥向身旁正準備拿出學生證的輝夜的側臉。


    雖然這是為了讓輝夜迴歸社會所必須的作戰,但事實上也隻是要和輝夜兩人單獨在遊樂園裏散步而已,說穿了其實就和約會沒兩樣。錦織不禁聯想到,先前猜拳時弓削之所以不斷強調要分組,或許就和現在的狀況有關係也說不定。


    (不過說到在遊樂園裏約會的話……)


    在園區裏手牽著手,一邊打情罵俏,一邊愉快地坐著旋轉木馬。接著,在浪漫的夕陽陪襯卜,兩人在摩天輪裏獨處,然後在不知不覺間,兩人的唇彼此交疊……這些場景紛紛在錦織的腦海中唿嘯而過。


    「腹黑,你在發什麽呆?快把你的學生證拿出來呀。」


    (我在耍什麽笨啊。這一切都隻是作戰而已。)


    錦織一邊在心中對自己這麽說著,一邊拿出了學生證。


    「好了。」


    穿過入口大門,來到了噴水廣場前的錦織再次將視線移向輝夜。


    「閣下,你有哪些特別想玩的遊樂設施嗎?」


    「……」


    輝夜像是沒有聽見錦織的聲音一樣,隻是專注地轉頭觀察周圍的動靜。


    「閣下!……喂,輝夜!」


    錦織忍不住加大音量,這時候輝夜才像總算聽見似地將頭轉了過來。


    「我不是說過好幾次,要你隻能稱唿我『閣下』嗎?」


    「可是你都沒聽見啊。」


    錦織無奈地搔了搔頭。


    「我知道了啦。那你到底想去哪個遊樂設施?」


    錦織將折成四折的園區導覽地圖打了開來。


    「喔,你是說遊樂設施呀。」


    輝夜拿出手機,並且確認起上頭的時間。


    「『英雄舞台』現在正在進行當中,相對地『佛陀飛車』的等待時間就會變短。所以我們應該先去『佛陀飛車』才是聰明的做法。」「……你還真清楚呢。你先查過了嗎?」


    「哼,看來你對於我是個重度的雲霄飛車控這件事,相當驚訝的樣子嘛!!」


    「不,我並沒有特別驚訝。話說迴來,原來閣下是雲霄飛車控啊?」


    「那種加速感,像是要控製住整個身體的離心力,還有強風咻——地仿佛要穿過身體般的感覺,都是我的最愛。」


    輝夜緊握著拳頭,身體也因興奮而止不住地顫抖著。


    「因為我不管做什麽事,都喜歡和別人不一樣。坐雲霄飛車也是其中一項。」


    「可是我覺得閣下本身就已經相當與眾不同了耶。」


    「還有,隻要坐上雲霄飛車,遭到狙擊的可能性就會隨之降低。因為在時速兩百公裏的狀態下移動,即使是再厲害的狙擊手,也未必能夠準確地命中目標。」


    「我不是說過根本沒有什麽狙擊手了嗎?不過算了,反正就先順著你的意思吧。」


    錦織聳聳肩,然後便陪輝夜朝著名叫『佛陀飛車』的遊樂設施走去。


    以狂人自稱的輝夜,似乎造訪過『skynd遊樂園』相當多次。即使不看地圖,她也能順利地持續穿過人群前進。而錦織則是為了避免跟丟,而拚命地追著輝夜的背影。


    此時眼前總算看見了一棟位於丘陵上的巨大建築物。用木頭搭建的斜坡上,架設著細長金屬製的軌道。簡而言之就是以木造雲霄飛車為噱頭的遊樂設施。


    「這就是佛陀飛車啊。」


    錦織雖然曾經在電視廣告裏看過,但好像是第一次親眼見到實際的樣子。他多少還記得,世界最大的木製雲霄飛車正是該設施主打的特色。在電視上看起來雖然沒什麽特別感覺,但就近一看,那巨大的木造軌道的確相當壯觀。


    「你站在那邊做什麽?快點過來呀?」


    先一步排到了隊伍中的輝夜迴過頭叫喚著錦織。錦織則是一邊為眼前的『佛陀飛車』驚歎不已,一邊「喔、好啦」地點頭迴應。


    「這個雲霄飛車的特色,就在於它的梁柱全都是木造的。」


    在兩人排隊的時候,輝夜開始自顧自地解說了起來。從她那洋溢著活力的表情看來,讓人不禁懷疑她是否已經走出了害怕遭到暗殺的陰霾。


    「因為是木造的關係,使得車身在行駛時會不斷地發出木材特有的吱嘎聲。隻要冷靜下來想想就知道,就算行駛時有聲音,但是車身的穩定性應該已經過相當確實的檢測。可是即使如此,還是會有一股足以讓搭乘者失去理性的恐怖感襲擊而來,這一點實在令人欲罷不能呢。」


    「這樣子啊。原來這會令人欲罷不能。」


    錦織的太陽穴再次不自覺地抽動起來。


    「唔,腹黑,你的話少得有些異常呢。」


    輝夜蹙眉問道。


    「難道你不喜歡坐雲霄飛車嗎?」


    「呃,與其說是不喜歡……其實我從來都沒坐過,而且我對於速度太快的遊樂設施也沒什麽興趣就是了。」


    「也就是說,你的雲霄飛車初體驗即將要獻給『佛陀飛車』了。唔——」


    輝夜露出一副認真的表情,並且伸手抵著下巴。


    「你那是什麽反應?你該不會在想,『佛陀飛車』對第一次搭乘雲霄飛車的人來說有點吃力吧?」


    「話說迴來,不曉得『佛陀飛車』為什麽會冠上『佛陀』之名呢?」


    「為什麽你要露出一副遙望遠方的表情,還說一些像是在期待我迴應的話呢!?」


    「畢竟腹黑曆經過這麽多生死交關的場麵,我想如果是你的話,應該能夠給我一個滿意的答案吧。」


    「你這種敷衍的讚美,是最容易讓我感到不安的了。」


    就在兩人交談之時,已經前進到了準備搭乘的位置。眼前出現了一道對搭乘者進行檢查的小型感應門,耳邊同時傳來擴音器反覆地廣播著「未達規定身高(一百四十公分)」以及「超出規定體重(一百公斤)」等,和搭乘限製相關的內容。


    當輝夜準備穿過感應門時,裝設在門上的警鈴忽然鈴聲大作,紅色的警示燈也跟著轉個不停。


    「這位小姐——」


    一位女性工作人員朝兩人跑了過來。她先是看了看輝夜,然後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接著,她便要求輝夜再次通過感應門。想必是因為輝夜的外表,怎麽看都應該在規定的身高和體重範圍之內吧。


    輝夜按照指示再度穿過感應門,然而門卻同樣響鈴大作,紅色警示燈也再次閃了起來。


    「你什麽時候胖到了一百公斤以上啊?還是說你的體內長出了一個迷你黑洞?」


    「難道是這個東西的緣故嗎?」


    輝夜像是想起什麽似地,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並且順勢脫下上衣。定睛一看,原來她的衣服裏麵還穿著一件像是救生衣般的橙色背心。


    「那是什麽?」


    輝夜脫下背心並且放在腳邊。當背心一接觸地麵時,立刻發出「碰」的一聲巨響。


    「……」


    錦織不發一語地伸手撿起背心,同時腰部也感到一陣幾乎要折斷般的疼痛感。看來背心裏似乎裝了鉛塊的樣子。


    「你該不會是想變成超級賽亞人吧?」


    錦織一臉訝異地望著輝夜。


    「那是防彈背心。是我向美軍購買的舊型款式。雖然缺點是有一點笨重,不過倒是相當適合拿來鍛煉體力。」


    「呃,這應該不隻是『有點笨重』而已,至少也有一個裝滿米的米袋那麽重吧?」


    脫掉防彈背心的輝夜再次嚐試穿過感應門,這次總算是平安無事地通過了。


    「不好意思,麻煩你幫我們保管一下這件背心。這個好像是她用來鍛煉身體的裝備,因為她是個有點病態的肌肉控……」


    錦織一邊說著,一邊將防彈背心交給了男性工作人員。在場的其他工作人員也一齊用像是在看著奇異動物的表情望著兩人。


    「走吧。」


    輝夜昂首挺胸地朝著搭乘處走去。由於她在檢查上多花了不少時間,使得原本要搭乘的列車已經早一步駛離,兩人也順勢排到了下一班的最前列。


    「太好了,坐最前排呢。」


    「最前排……你也是第一次嗎?」


    「不,這個遊樂園的雲霄飛車的話,加上這一次,已經是第三次了。」


    「你到底來了幾次啊?」


    錦織再次不自覺地將目光射向那宛如恐龍背般起伏曲折的軌道,以及正在上頭以急速狂駛的雲霄飛車。


    坐在上麵朝自己飛馳而來的乘客,無一不發出高亢而尖銳的慘叫聲。看見這一幕的錦織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第一次坐雲霄飛車就能坐在最前排,你的運氣還真不錯呢,腹黑。」


    輝夜像是發自內心地如此說著,但也因此更令人反感。


    不到一分鍾的時間,雲霄飛車已迴到了搭乘處。而看見坐在最前排、臉色慘白,像是大學生的兩個人,錦織此時眼角也不受控製地抽搐了起來。


    「好,上去吧。」


    輝夜像是準備就緒般地說著,錦織則是有些言不由衷地「喔、好」應了個聲。


    ☆


    「嗚——」


    錦織坐在園區裏的長板凳上,並且伸手按住了嘴巴。


    「好想吐喔……」


    錦織的全身上下像顆打散的蛋一樣癱軟無力。難以壓抑的反胃感一波波地襲來。早餐時吃進腸胃裏的麵包和荷包蛋經過一陣劇烈翻攪後,有種宛如曆經了一場從食道到腸子間的瘋狂飛行般的感覺。


    「腹黑,你應該是身體缺少鍛煉才會這麽虛弱吧?」


    坐在一旁的輝夜露出有些錯愕的表情看著錦織。


    「連續坐了好幾種尖叫類的遊樂設施,不管是誰都會惡心想吐的吧!」


    後來,在輝夜的要求下,兩人一共連續乘坐了兩次佛陀飛車,外加一次逆向飛車,以及一次超級加速飛車。


    「是嗎?可是我一點都不會覺得不舒服耶。」


    輝夜像是要證明自己仍舊精神飽滿似地緊握住雙手,那張麵色紅潤的表情看起來的確充滿活力。當經過『佛陀飛車』的主打賣點,也就是以一百五十公裏的時速衝下傾斜四十五度的下坡軌道——『佛陀彎道』時,她甚至還能帶著一臉笑容,興奮地高舉雙手呐喊。後來這一幕被攝影鏡頭拍下,也成了同車乘客討論的焦點話題。


    「不過今天坐過之後,我已經知道了。我果然不擅長搭乘這種尖叫類的遊樂設施。嗚……」


    錦織像是又遭到一陣反胃感襲擊似地,急忙伸手按住嘴巴。


    「我想應該不隻是尖叫類的遊樂設施吧?」輝夜對錦織翻著白眼。


    「根本的問題在於,腹黑你嚴重地缺乏體力和精神力。」


    「體力和精神力……」


    「像我身為新世界之王,無論是精神力或是體力都相當充沛。你應該多向我學習才對。像你這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別說是建構新世界,甚至連統治紫苑高中都是不可能的事。」


    輝夜如同勝利者般得意洋洋地唱著高調,錦織則像是被刺了一刀似地按著自己的胸口。這是他長年以來的毛病。一陣胸悶難受的感覺又在此刻襲上了心頭。


    (真是屈辱……)


    除了虛弱不已的身體狀態外,挫敗感更是不饒人似地在腦中擴散開來。雖然自己從來就不是眼前這位名叫輝夜真央的少女的對手,但是始終被她踩在腳下一事,著實令錦織感到懊悔不已。


    (可惡,有沒有什麽辦法,能在這裏挫挫輝夜的銳氣?)


    錦織一邊絞盡腦汁地思考著,一邊低著頭將手中的園區導覽地圖打了開來。


    (喔,如果用這個的話……)


    他的雙眼瞬間閃過一道光芒。


    「我發現這裏還有另外一項也算得上尖叫類的遊樂設施,對於絲毫不把這類設施放在眼裏的閣下而言,說不定也會有點吃力。如果去坐坐看這個設施,想必閣下就能體會我現在的心情了。」


    「喔?」


    輝夜像是興趣盎然似地眯起了眼。


    「要去看看嗎?」


    「好呀。」


    輝夜點了個頭,錦織立刻忍不住地將臉撇向一旁,並且露出一抹笑容。


    「就是這個。」


    錦織帶著輝夜來到了目標所在的建築物麵前。聳立在眼前的,是一棟覆蓋著略髒的鍍鋅鐵皮板,再以鐵鏽般的黑色和茶色塗料油漆過的木頭所搭建成的建築物,名為『haunted house』,也就是遊樂園中必定可見的鬼屋。


    「嗚。」


    輝夜的臉頰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而看見這一幕的錦織則是泛起一抹笑容。


    「膽大過人的閣下該不會害怕鬼屋吧?我記得你好像也不喜歡夜晚的學校呢。」


    「唔。」


    輝夜迴瞪了錦織一眼。


    「但是我正好相反,我倒是不怕這類設施。不管是黑暗還是妖魔鬼怪,我一點都不會覺得害怕。不如說,暗處反而能讓我覺得心情更平靜呢?畢竟我的外號就叫做腹黑啊,開玩笑的啦,哈哈哈。」


    「嗚嗚……」


    「總而言之,我想說的是,每個人都有擅長和不擅長玩的遊樂設施。像我就不太能坐雲霄飛車,而閣下則是對鬼屋避之唯恐不及——」


    「我才不怕鬼屋!」


    輝夜忽然扯開嗓子大叫。


    「我害怕鬼屋這件事隻是你的妄想而已。簡單來說就和都市傳說一樣毫無根據,根本就是final fantasy!」


    「這和遊戲有什麽關係?」


    「說穿了,鬼屋其實也不過就是一間普通的房子而已,而且也不會以一百公裏的時速移動。」


    「如果鬼屋會自己移動的話,對工作人員而言應該很傷腦筋吧。」「總之,這種東西根本嚇不了我的。」


    輝夜雙手交叉地放在胸前,並且緊閉著嘴唇。


    「那,要進去看看嗎?」


    「當然。」


    輝夜點了個頭,然後毅然決然地隻身朝著『haunted house』走了過去。


    『haunted house』是一間以兩人一組依序往內部前進的鬼屋。錦織和輝夜在入口處的工作人員引導下,一同穿過了懸掛著黑色布幕的木門,然後進入到一處伸手不見五指的昏暗房間裏。


    身後的擴音器傳來大門關閉的吱嘎聲和上鎖的聲響。錦織也實際伸手試圖打開方才踏進的入口大門,但門卻紋風不動地緊緊關著。


    「嗚。」


    在黑暗之中,站在錦織身旁的輝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身體也開始微微地顫抖起來。眼前這片毫不透光的空間,對於極度厭惡黑暗的輝夜似乎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


    就在此時,牆壁上總算微微亮起暗紅色的間接照明,擴音器中也開始用令人不寒而栗的聲音進行關於『haunted house』的說明廣播。


    廣播內容大致是在說,這棟宅邸過去曾住著一個相當富有的家族。但是,被惡魔附身的主人卻像是患了失心瘋似地,親手殺了所有家人,本人也因為過度自責而自殺身亡。而無人居住的宅邸就這樣被遺棄了好幾年。後來,不知從何時起,宅邸裏開始出現了幽靈。這棟鬼屋的背景設定大概就是如此。


    在說明結束的瞬間,房間忽然稍微搖晃了一下,並且開始緩緩地上升。看來這個房間本身似乎就是一座電梯的樣子。


    「呀!」


    錦織的身旁也很快地傳來尖叫聲。


    (剛才那是輝夜的聲音嗎?)


    由於房間裏並沒有其他遊客,因此可以確定應該是輝夜發出的尖叫沒錯。然而那尖叫聲卻是無法和平時的輝夜聯想在一起的可愛聲音。


    這時候,房間停止了上升,眼前的大門隨之開啟。出現在門扉另一頭的,是一處閃著青色燈光的昏暗空間。


    輝夜則是裝出一副膽大無畏的模樣,搶在錦織前麵走了出去。


    (這家夥又在逞強了。)


    看著似乎想要證明自己並不害怕鬼屋的輝夜,錦織則是快步地追了上去,並且走到輝夜的身旁。


    兩人所在的空間是一處像是飯廳般的房間,中央放著一張偌大的餐桌。在藍光映射下,置放在圓形餐桌上的湯匙等銀製餐具也跟著閃著藍白色的光輝。


    就在此時,突然傳來一陣像是大量的盤子摔落地麵的震耳聲響,兩人麵前的牆壁上隨之浮現了一張麵容慘白的女性臉龐。同時,一陣像是撕開絲絹般淒厲的女性慘叫聲,也跟著劃過兩人耳邊。


    錦織的手臂也幾乎在同一時間被緊緊地抓住。


    「!」


    錦織畏畏縮縮地將視線移向身旁,才發現抓住自己手臂的原來是輝夜。


    「呃……閣、閣下——?」


    「不準看這邊,然後閉上你的嘴,什麽都不準說。就照這樣向前走。」


    「知、知道了啦。」


    錦織照著輝夜的指示跨步向前,輝夜則是持續地緊抓住自己的手臂。於是錦織隻能像是拖著輝夜似地,跨著一步步沉重的步伐往前進。


    (說了那麽多逞強的話,結果還不是怕得要死。)


    錦織的臉上不禁掠過一抹微笑。被平時總是對自己百般淩虐的輝夜緊緊抓住手臂的快感,著實令錦織感到心曠神怡。


    兩人穿過飯廳,沿著狹窄的走廊繼續向前進。掛在擦身而過的牆壁上頭的畫,正垂滴著宛如血液般的紅色液體。


    「嗚。」


    輝夜更加使勁地抓住錦織的手臂,同時錦織也感到自己的手肘似乎碰到了什麽柔軟的物體。當他發現自己正抵著輝夜的側胸時,心頭也不禁閃過一陣悸動。


    (好、好運降臨了嗎?)


    錦織的腦中響起喇叭的吹奏樂,不符時節的櫻花也在腦海中四處綻放開來。


    輝夜的胸部。由於乍看之下豐滿度比不上米倉的緣故,使得錦織至今都未曾留意過。想不到輝夜竟然也是如此有料。和六道比較起來,兩人雖然有著天壤之別的差距,不過和墊了胸墊的弓削相比卻毫不遜色。錦織透過手肘前端所感受到的適中彈性和飽滿的分量,一再地陳述著事實。


    (咕、咕嚕……)


    錦織忍不住反覆地將口中的唾液咽下。此時的他已經無暇顧及眼前的鬼屋景象,眼前全是一片粉紅色,腦中也因手肘傳來的觸感而滿是對輝夜胸部的想像。無論是黑暗、鮮血或是尖叫聲,此刻都已無法再誘發錦織心屮的恐懼。他唯一的念頭,就隻是盼望著手肘的觸感能夠永遠不要消失。


    (話說迴來,為什麽閣下會害怕黑暗的地方呢?)


    真是出乎意料的少女情懷。


    穿過走廊後,眼前的空間忽然變得十分寬闊,天花板則是用投影機照出了一片夜晚的天空。看來這裏的場景,似乎是設定成從宅邸內走到了室外的樣子。在通道的兩側有著並排的墓碑。錦織不禁推測,這裏應該正是被宅邸主人殺掉的家族成員沉眠之處。


    「腹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嗎?」


    輝夜語帶不安地問道。


    「應該已經快到出口了吧。」


    「這樣呀。」


    輝夜一邊眼神飄忽地觀察著四周的動靜,一邊再次開始緩步前進。她的情緒似乎已經比剛才平靜了不少,也能抬起頭看著前方。隻是抓住錦織手臂的雙手依舊沒有鬆開的跡象。


    每當經過墓碑的旁邊時,墓碑的後方就會跑出一些奇形怪狀的妖魔鬼怪。看起來似乎是被打扮成礓屍模樣的機器人。


    僵屍機器人麵朝著輝夜,並且伸出像是腐爛般的慘白雙手,蠢蠢欲動地微移著身體。


    「噫呀——」


    此時輝夜又再次發出惹人憐愛的尖叫聲,然後在握著錦織的手的狀態下,雙腳一軟地癱坐在地。


    「喂、喂,閣下?」


    然而輝夜依然坐在地上,看起來似乎沒有要站起身來的意思。


    「你怎麽了?」


    「嗚,我、我站不起來。」


    輝夜一邊呢喃著,一邊試圖要憑自己的力量站起來,但雙腳卻不聽使喚。看來她真的嚇到腿軟無力了。


    「抓著我的手臂也很難站起來嗎?」


    「嗯——」


    輝夜將身體重量移轉到錦織的手臂上,藉此撐起自己的上半身,但最後還是徒勞無功。


    「真拿你沒辦法。我背著你走吧?」


    「背我?是腹黑要背我嗎?」


    輝夜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們如果一直停在這裏不走的話,工作人員也會很傷腦筋的。來吧。」


    錦織在輝夜麵前蹲了下來。


    「雖、雖然這麽做我會受到屈辱,但是看來也沒辦法了。」


    輝夜將雙手繞過錦織的脖子,然後讓自己的體重倚靠在他身上。錦織則是感到一陣芳香從身後飄了過來。此外還有種柔軟的觸感按壓在自己的背上。一想到自已此刻正和方才手肘所觸碰到的胸部緊密相貼,一股莫名的興奮也自然地在錦織的心中湧現。


    「我要站起來囉。」


    將輝夜確實地背在背上後,錦織便作勢準備站起身來。然而就在此時,忽然有陣超出預期的重量襲來,令錦織的腰部難以負荷。


    「對、對了,你還穿著防彈背心耶。」


    如果遊樂設施搭乘處的體重計沒壞掉的話,此刻錦織的背上應該背著一百公斤以上的重量才對。如果要先將輝夜放下來,然後再把防彈背心脫掉的話,同樣得耗上一番工夫,於是錦織打定主意,要直接以這樣的狀態來行動。


    「要、要走了喔。」


    錦織開始拖著沉重的雙腳向前移動。此刻他的心情就像是背著重裝備行軍的士兵一樣。


    當兩人持續地向前走時,左右兩側也不斷出現新的僵屍機器人,並且像是要喝阻通過者般地揮舞著雙手,背上的輝夜也會隨之發出語焉不詳的尖叫聲。然而光是支撐背上及腰部承受的重量,就已經疲憊不已的錦織,此時根本無暇再顧及害怕不已的輝夜了。


    他踏著緩慢而沉重的腳步逐步前進,就在好不容易快要離開室外場景的房間時,兩人的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聲音,同時有道細長的黑影出現在兩人麵前。


    錦織冷靜地判斷最後應該還會有僵屍機器人跑出來嚇人,於是便轉頭迴望。


    不出所料,果然又是僵屍。但是和墓碑附近的比起來,體型又更大上了一圈。


    「哇呀!」


    就在背上的輝夜驚叫出聲的同時,巨大僵屍機器人也開始展開了行動,並且不靈巧地晃動起那僵直的兩隻手臂——而就在這時候——


    巨大僵屍機器人的身體忽然開始不穩定地搖晃起來。


    「!?」


    「腹黑!」


    輝夜大喊一聲,同一時間,僵屍也朝著錦織的方向倒了下來。


    「嗚喔喔!」


    錦織一邊發出驚恐的吼叫聲,同時在千鈞一發之際以橫向移動來閃躲。然而錦織雖然已經盡全力用最快的速度移動,卻仍因背上的重量而使動作顯得無比遲緩。


    就在下個瞬間,巨大僵屍機器人已經倒臥在兩人原本所站立的位置。


    在僵屍倒下的同時,發出一陣如同球棒敲擊在鐵棒上頭的轟隆巨響,倒臥在地的機器人那雙刻意偽裝出的僵屍手臂,也因猛烈撞擊而應聲折斷。然而,即使已經倒在地上,機器人依舊敬業地蠕動著手臂,那副模樣看起來比正常動作時還來得更加驚悚。


    此時,顯示異常的警鈴聲響起,設置在天花板上的緊急照明燈光也同時亮了起來。


    原本臨場感十足的墓地在燈光的照射下,頓時成了一堆明顯可辨的人造物。無論是地麵、墓碑或是僵屍,看起來全都是一堆作工粗糙的假貨。


    「腹黑,你讓開。」


    此時,聲音忽然變得充滿活力的輝夜,一腳將錦織的腳給踢了開來。


    「什麽嘛,剛才不是明明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嗎?」


    錦織嘴上不悅地嘟噥著,但還是順從地讓開了位置。輝夜則是蹲下身,仔細地觀察起倒在眼前的僵屍機器人。看著輝夜如此專注的模樣,錦織也不禁好奇地將頭探了過去。


    在機器人背上支撐用的金屬明顯地已經鏽蝕,因此才會從該部分發生斷裂。


    「這是人為的陷阱。」


    輝夜突如其來地拋出這句話。


    「什麽?」


    錦織像是反應不及似地張大了嘴。而就在這時候,『haunted house』的工作人員才終於一臉慘白,慌張地朝兩人跑了過來。


    ☆


    「看來敵人已經侵入到遊樂園裏了呢。」


    在有許多攜家帶眷的遊客聚集而顯得人聲鼎沸的餐飲區,輝夜正一邊吃著午餐,一邊麵色凝重地將臉湊近錦織。


    「果然還是追到這裏了。我所擔心的事還是化為現實了。」


    輝夜懊惱地抿起了嘴唇。


    「……別提那件事了,你先把沾在嘴巴上的番茄醬擦掉吧。我怎麽覺得之前也有過同樣的事?」


    原本正在喝著手搖杯冷飲的錦織將紙巾遞給了輝夜。


    「腹黑,你還真是冷靜呢。這一次連你都差點沒命了耶。」


    輝夜一邊擦著嘴巴,一邊用銳利的眼神瞪著錦織。


    「因為我不覺得我們有被任何人盯上啊。工作人員不是也說了嗎?那是因為機器老化加上漏水的關係,才會導致機器人的支柱腐朽斷裂。」


    「在外行人的眼中看起來或許是那樣吧。」


    「到底是哪種內行人才能看出不同的結論?不管是誰來看,都能一眼看出機器老化的狀況。而且關節部位的齒輪都已經明顯出現紅鏽了耶。」


    「假如說對方刻意用了生鏽的機器人……然後將這件事偽裝成事故呢?」


    「對方哪有那個時間設下這種陷阱?加上根本不會有人知道我們去鬼屋吧。而且,如果我是暗殺者的話,我才不會特地使用僵屍機器人來攻擊目標呢。就算被那個機器人直接砸中,頂多也隻會瘀青而已,根本就殺不了人嘛。」


    「那,為什麽偏偏會在那個時間點壞掉?」


    「那隻是碰巧而已啦。原本就已經破爛不堪,任何時候壞掉都不足為奇的東西,剛好在我們經過的時候掛點了,就隻是這樣子而已。」


    「又是碰巧……」


    輝夜露出一副無法釋懷的樣子,鼓著臉頰表達著自己的不滿。


    「對啊,這一切都隻是碰巧而已。不管是你被足球砸到,吊車翻倒的意外,還是機器人倒下來等等狀況,全部都隻是巧合而已。」


    「我無法接受這種結論。」


    輝夜搖搖頭說道。


    「如果你不喜歡巧合這個說法,那就稱之為『奇跡』如何?畢竟要像你這樣子連續碰上這麽多倒楣的事,就某個意義而言也算是奇跡——」


    就在此時,錦織忽然從自己的話中驚覺到某件事。


    (其實不隻是惡運而已,過去和輝夜在一起時,確實也曾發生過許多像是奇跡一樣的事呢。)


    當這樣的念頭一掠過腦海後,錦織立刻下意識地想著「不可能吧」來否定自己的想法。


    「不管你再怎麽說,我都寧可相信暗殺者就潛伏在園區裏。」


    輝夜氣唿唿地鼓著臉頰說著。


    「話說迴來,性感愛他們真的有好好地在保護我們嗎?」


    「嗚。」


    錦織差點被口中的飲料噎到說不出話來。


    「啊、呃,沒問題的,現在他們應該正閃著銳利的視線監視著這邊才對。」


    錦織的太陽穴不自覺地抽動了起來。


    「既然如此,就代表暗殺者瞞過了性感愛他們的耳目,並且對我設下了陷阱。這麽一來,以我為誘餌來誘出敵人,並且加以緝捕的作戰就無法發揮功能了。」


    「如果以閣下的理論而言,確實會變成這樣沒錯。」


    「如果再發生一次相同的狀況,我就要停止這項作戰並且撤退。」


    「我知道了——」


    錦織暗自地鬆了口氣。如果此刻輝夜說要躲迴家裏的話,當下就等同於宣告這項作戰失敗了。


    「那麽,我們去下一個地點吧。」


    錦織將紙屑揉成一團,並且站起身來。而輝夜則是神色緊張地點了個頭。


    『大概就是這個樣子。』


    在餐飲區附近的洗手間前方,錦織正站在這裏講著手機。他趁著用完餐後輝夜到洗手間去的空檔,撥了電話給米倉。


    『嗯——原來還碰上了那種意外呀。閣下還真是倒楣呢……』


    『閣下的運氣還滿糟的呢。發生在鬼屋裏的那個意外,應該很少有人碰得到吧。甚至比雲霄飛車卡住不動還要少見呢。』


    順帶一提,因為這場突發事故,使得『haunted house』目前暫時不再對外開放了。


    『我們就期盼整個下午都能夠平安無事地走完行程吧。』


    『還有,閣下好像開始懷疑起你們是不是真的有在進行監視任務。你們要不要稍微露個臉?』


    『我知道了。看來我們還是會合一次比較好。』


    『對啊,拜托你了。我們現在的所在位置是……』


    「你在和誰說話?」


    「呃!」


    背後突然傳來輝夜的聲音,錦織反射性地抖了一下,然後立刻掛上了電話。


    「和米倉他們……」


    「原來如此。你是在要求他們提高警戒的等級吧。」


    「對、對啊。大概就像是你說的那樣子吧。」


    「腹黑,我勸你最好也提高警覺。現在我們正處在相當危險的狀況中,等到你發現的時候,自己可能已經沒了小命喔。」


    「如果已經沒了小命,應該也沒辦法發現了吧。」


    「總而言之,就像是我剛才所說的,隻要再發生任何狀況,我就會再次躲迴家裏專心警戒。我說到做到。」


    輝夜表情膽怯地噘著嘴唇。


    「好啦,我知道了。」


    錦織聳了聳肩,並且無奈地歎了口氣。


    「好,那接下來要去哪裏?我是希望和早上一樣,繼續去坐雲霄飛車就行了——」


    「呃,去坐摩天輪怎麽樣?」


    「摩天輪?」


    輝夜立刻露出有些排斥的表情。


    「你沒必要擺出那種表情吧?摩天輪也是很不錯的遊樂設施啊。」


    「我先把話說清楚。在遊樂園的各種設施當中,我最討厭的就是摩天輪了。雖然我也很討厭旋轉木馬,但是至少它的繞行速度還算得上順暢。但是,摩天輪卻隻是慢吞吞地繞過一圈而已,根本就沒有半點樂趣可言,居然連*葛西臨海公園都設置了這種東西。」(譯注:位於日本東京都江戶區,麵對著東京灣的都立公園。設有多處自然風景區及日本最大的摩天輪。)


    「呃,那和這裏根本就是兩迴事吧。就算臨海公園有摩天輪,又和這有什麽關係?」


    「總之,我就是不喜歡摩天輪。」


    輝夜不滿地鼓起了臉頰。


    「那麽,我們就不過去囉?」


    錦織打開導覽地圖,開始尋找起其他可能得以滿足輝夜的遊樂設施。


    「不……也不是非得放棄不可。」


    鼓著臉頰的輝夜將臉撇向一旁,嘴上喃喃自語地說著。


    「如果是在摩天輪裏,就不用擔心會遭到敵人的突襲。隻要留意對方的狙擊,相對來說是比較容易防衛己身安全的。」


    「啥?」


    「而且,隻要兩人單獨共處在密室當中,我們的對話也不會被敵人聽見。」


    輝夜繼續逕自地嘟噥著。


    「喔……那麽,結論是?」


    「偶爾坐坐摩天輪也不錯,就是這樣!」


    輝夜聲音宏亮地說著,並且望向錦織。


    「那你一開始就不要擺出那麽討厭的樣子嘛。」


    錦織有些傻眼地質疑著。


    「不,我是那種對這件事絕對不會舉雙手讚成的人。聽起來雖然很消極,但是因為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所以我才勉強答應的。簡單來說就是這麽迴事。」


    輝夜泛紅著臉,不停地揮著手否定。


    「好啦好啦,你真的很不老實耶。」


    唉。錦織無奈地歎了口氣。


    於是兩人就這樣來到了摩天輪的所在位置。眼前有個睡眼惺忪的工作人員正一組一組地引導遊客進入纜車之中。不曉得是因為正好碰上了中午用餐時間,或者是原本就沒有人氣的緣故,兩人幾乎不需排隊等待就迅速地進入了搭乘處。


    「是兩位,對吧。」


    錦織點點頭,兩人就被帶進了一台四人坐的纜車車廂裏,車門也隨之關上。


    兩人單獨乘坐的纜車開始緩緩地上升。


    「你看,果然很慢吧。」


    坐在錦織對麵座位上的輝夜不耐煩地眺望著窗外。


    「那是當然的,畢竟這是摩天輪啊。」


    「怎麽可以用『因為是摩天輪』來當成速度緩慢的理由呢?隻要努力鍛煉動態視力,即使在高速狀態中,也能夠充分欣賞到景色才對。」


    「你也太強人所難了吧!」


    錦織一邊對死性不改的輝夜心生感歎,一邊注視著用單手手肘靠著窗緣的輝夜的側臉。大大的雙眼,形狀優美的鼻子,還有紅潤的嘴唇。這些五官以接近奇跡的黃金比例,在臉上完美地排列著。加上她又擁有宛如模特兒般的姣好體態,前凸後翹的身材即使用滿分來形容也不為過。


    (不過,輝夜真的隻有外型可取呢。如果她的個性可以再好一點就好了。)


    雖然這樣的想法已經浮現過無數次,但此刻錦織仍忍不住再次如此思考起來。


    在封閉的車廂之中,先前在鬼屋裏背著輝夜時所聞到的發香,又再次在整個空間裏溢散開來。錦織微吸了一口氣,然後再將鼻腔裏的氣息引入肺裏。


    (好香的味道喔。)


    當錦織正動著鼻子品味著芬芳時——


    不知從何時開始,眼前的輝夜已經露出一副狐疑的表情注視起錦織。


    「咦,呃,啊?怎麽了嗎?」


    臉頰通紅的錦織慌張地眨著眼應聲。


    「這麽慢的速度,會讓我成了狙擊手的目標。如果這個車廂的玻璃是厚度有二十公厘的防彈玻璃的話,我就會比較放心了。」


    「你是想把摩天輪的車廂變成總統專用的座車嗎?」


    「如果玻璃沒辦法阻擋對方攻擊的話,那我就隻能想辦法保護自己了。」


    輝夜說完,忽然將上衣脫掉,並且將衣服纏綁在車廂內部的扶手上,藉此將窗戶遮蓋住。


    「腹黑,你也照做。」


    「這件外套是新買的耶。」


    「你的外套和遮住暗殺者的視線這件事相比,哪個比較重要?」


    雖然錦織差點脫口答出「外套」,但看見輝夜一副想要訴諸暴力的樣子,錦織也隻能老實地脫下了外套,並且將另一邊的玻璃遮蓋起來。兩人的衣物各自擋住了從左右兩側窗戶射入的光線,使得原本可以看見的美麗景致,頓時從眼前消失無蹤。


    「這樣子就可以放心了。」


    輝夜滿意地點了點頭。


    「這樣子根本就不是摩天輪了嘛。就算爬得再高也看不見任何東西啊。」


    錦織無奈地望著被衣物遮蔽住的窗戶,語帶怨懟似地呢喃道。


    「這樣子不是比較好嗎?如此一來我們就能放鬆心情好好交談了。」


    「這麽說也沒錯啦。」


    錦織再次定下心來望向坐在對麵的輝夜,而輝夜也同樣迴望著錦織。


    「話說迴來,已經好久沒有像這樣子和閣下兩個人單獨說話了呢。」


    「嗯。」


    由於最近成員增加的關係,使得兩人幾乎沒有什麽時間能夠在秘密基地裏獨處。


    (現在想想,認識輝夜也快要半年了呢……)


    然而實際上,錦織卻不覺得過了那麽久的時間。自己的記事本被輝夜搶走,就宛如是昨天才剛發生的事一樣。


    在緩緩上升的纜車車廂之中,錦織不自覺地迴想起,自從和輝夜相遇以來的這幾個月當中所發生過的事。


    (雖然最近和輝夜變得更加熟稔,但是直到現在,我對於她的想法還是有些不能理解的地方呢。)


    例如此刻對於暗殺者的存在深信不疑的輝夜,其腦中的神經結構就令錦織百思不解。


    (而且,我所不知道的事也還有很多呢。)


    由於錦織心中總是有所顧忌而不敢任意發問,但其實從以前開始,自己就有很多想要知道的事。


    「呃,閣下……」


    「什麽事?」


    錦織十分謹慎地開了口,但換來的卻是相對冷淡的聲音。


    「閣下這麽長的時間都待在家裏不出門,你的家人都沒有說些什麽嗎?我記得你是和祖母住在一起吧?」


    「她並沒有說什麽。因為祖母對於我所做的一切都深表認同。」


    輝夜的雙唇微微地綻開了笑容。當她提到自己的祖母時,總是會露出這般開心的表情。


    (看來她的祖母真的很寵她呢。)


    錦織不自禁地浮現想和輝夜的祖母見上一麵並說些話的念頭。特別是討論關於孫女的教育方針方麵的問題。


    「這樣啊。」


    「隻是,她好像有點擔心我沒辦法和朋友見麵這件事。不過我本來就沒有什麽朋友呀。」


    「原來如此。」


    如果真的要說的話,錦織和其他人應該就是輝夜所有的朋友了吧。


    「可是,就算祖母答應你一直待在家裏,其他人也還是會擔心你,不是嗎?」


    「像是誰?」


    「你的其他家人啊。」


    錦織的表情顯得有些緊張。


    因為輝夜從未提及過除了祖母之外的家庭成員的事。也就是說,她很可能並沒有和其他家人同住在一起。雖然錦織並不認為這件事是不可碰觸的禁忌,但是由於過去也沒有談論過相關的話題,因此錦織也未曾刻意詢問輝夜。


    「我沒有其他家人。」


    輝夜忽然語氣冷漠地應了句話。看來這個話題果然還是別提比較好。


    「腹黑,你呢?」


    輝夜將臉撇向一旁,然後呢喃似地問道。


    「嗯?」


    「就是……我突然開始不來上學,腹黑也很擔心嗎?」


    「咦,你問我嗎?」


    錦織伸手指著自己的臉。


    「我嘛,呃——」


    「你該不會因為我沒來學校,反而覺得輕鬆了不少吧?」


    輝夜用銳利的眼神瞪著錦織質問道。


    「呃,其實我也不是沒這麽想過啦。」


    「果然沒錯!」


    輝夜氣唿唿地張大了嘴。


    「等一下,你先聽我講完嘛。」


    錦織像是要安撫輝夜似地高舉起雙手。


    「剛開始的時候,我的確曾經因為不用開會而覺得很幸運。但是因為你實在太久沒到學校來了……所以我最近也開始擔心你了。我是說真的。」


    「這樣呀。」


    輝夜跟著露出既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有些開心似的微妙表情。


    「……」


    「……」


    兩人互相注視著彼此的臉,但卻始終不發一語。


    在沉默和微妙的氣氛包圍下,緩緩升高的纜車也即將抵達摩天輪的最高點。而就在這個時候——


    「對、對了。」


    錦織刻意地加大音量,藉此打破令人尷尬的寂靜。


    「難得來到最高的地方了,要不要把遮住窗戶的衣服拿掉呢?不然窗外的絕佳景色就會平白浪費掉了喔。」


    「絕對不行。那麽做太冒險了。」


    「可是,這樣子其他車廂裏的乘客,還有在下麵等待的遊客一定會覺得我們很奇怪的。」


    「我想每個人應該都會覺得『這兩個人竟然暴露在被狙擊的危險之中,實在太可憐了』,而對我們表示同情吧。」


    「那些人的理解力也太異於常人了吧。他們又不是異能力者。一般來說,外麵的人應該在想,我們兩個可能在裏麵做些見不得人的事之類的。」


    「見不得人的事?例如像是策劃攻擊遊樂園遊客的恐怖行動嗎?」


    輝夜表情驚訝地說道。


    「不,完全不對。」


    「不然是什麽事?」


    「呃,總之,簡單來說就是……」


    「就是?」


    輝夜就像是死纏爛打地找碴的街頭混混一樣,不斷地將臉湊近錦織身邊。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一陣強風吹過,車廂也跟著大幅搖晃起來。輝夜則是整個人向前撲倒,並且貼靠在錦織身上。


    頓時,輝夜發梢間的洗發精香氣變得無比濃烈,一陣柔軟無比的櫻唇觸感也從臉頰迅速地竄至神經。輝夜的唇正抵碰在錦織的臉頰上。也就是相當於親吻著臉頰的狀況。


    下個瞬間,錦織的眼前忽然像是綻開了無數的櫻花一樣,腦中也跟著『當當當當碰碰碰碰』地響起某款知名rpg遊戲在戰鬥勝利時的配樂。


    『這可以算是相當好的時間點,是一記完全咬中球心的揮擊。』


    意義不明的棒球講評瞬間從錦織的腦海中閃過。


    輝夜則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臉從錦織身上移開。


    「你——這——家——夥——」


    輝夜紅通通的臉龐斷續地發出些微顫抖,但她仍不忘用兇狠的目光瞪著錦織。


    「基本上,所謂的見不得人的事就是像剛才這樣子。你應該已經相當清楚了吧?」


    「我又沒有叫你實際做給我看!」


    「呃,剛才那隻是碰巧發生的啦!真的隻是碰巧!」


    「騙人!」


    輝夜滿臉通紅地猛然起身。


    「喂,在車廂裏站起來是很危險的耶,你看,開始搖晃了啦!」


    「我可是新世界之王!而你竟然試圖想要奪走王的吻,你到底在想什麽!」


    「等一下,我又沒有真的吻你!明明就隻有臉頰而已!」


    「還不是差不多!我要好好地製裁你才行!」


    「喂,你為什麽要對著拳頭吹氣!?反對暴力!甘地萬歲!」


    正當錦織伸長雙手,試圖躲避輝夜的暴力攻擊時——


    忽然間『碰隆』-聲。摩天輪再次發出一陣晃動,然後隨即停止了動作。


    「咦?」


    「嗚。」


    錦織和輝夜各自從遮住窗戶的衣服空隙間朝外頭望去。此時兩人所搭乘的纜車正好來到了摩天輪的最頂端,而且整座摩天輪已經停止了運作。


    「到底怎麽迴事?」


    錦織忍不住發出焦慮的呢喃。而其他車廂裏的親子和情侶等遊客,也紛紛望著窗外的狀況。


    「應該是遊樂園方麵的安排吧?會不會是因為我們將窗戶封了起來,結果被誤認為是在裏麵做些見不得人的舉動的關係?」


    「不,不是那樣……」


    輝夜表情嚴肅地微微點頭。


    「這是敵人設下的陷阱。」


    「你怎麽又說那種話啊!」


    「想不到對方竟然會特地在這種場所設下陷阱。看來敵人似乎想把我和其他人一起收拾掉的樣子。」


    「呃,我想應該沒那麽誇張吧。」


    即使錦織認定不可能如輝夜所言,但臉上還是不免露出焦慮的神色。


    此時,纜車再度劇烈地晃動,然後開始緩慢地動了起來。


    「你看,又開始動了吧。隻是係統出了點小問題而已。」


    然而,錦織得以鬆口氣的時間卻隻有這短暫的片刻。


    「咦,怎麽迴事?」


    錦織再次將視線移向窗外。因為他覺得纜車似乎有種正在逐漸加速的跡象。而在看見支撐著纜車車廂的摩夭輪支柱的轉動情形後,他更加確定了自己的感覺。摩夭輪確實在逐漸地加快轉動的速度。


    「那家夥是認真的。他真的打算將我和整座摩天輪一起埋葬!」


    輝夜在以超乎平常的猛烈速度轉動著的纜車中大叫。


    「呃,怎麽可能有那種事?」


    錦織雖然認為輝夜所說的隻是無稽之談,但纜車持續加速這件事,的確是擺在眼前的事實。這下子摩天輪簡直就變成了尖叫類的刺激設施一樣。


    兩人搭乘的車廂繞行了一圈後,直接以極快的速度通過了搭乘處,有位女性工作人員則是手足無措地呆站在那裏。


    再次開始上升的纜車,速度變得愈來愈快。原本應該朝著正下方的纜車內部地板,也因急速攀升的速度所造成的離心力,而幾乎要朝外側偏移。


    纜車的鋼骨開始發出吱嘎聲。連接著纜車的金屬製支柱不斷地發出「嘎——嘎——」的刺耳聲響,並且一再地剌激著錦織的恐懼心。


    「不、不會吧?這是真的嗎?」


    錦織終於像是崩潰似地發出了哀叫。


    「看來敵人似乎是打算破壞整座摩天輪的樣子。還真是一點都不手軟啊,哈哈哈。」


    輝夜開始發出異常的笑聲。看來她熱愛尖叫類設施的血液又再度沸騰起來了。


    「現在不是大笑的時候吧。可惡,該怎麽辦才好呢。」


    要破壞如此巨大的金屬設施並非易事。不過,如果隻是要讓纜車從主體上脫落,倒也不是無法辦到。


    「哼,看來這座摩天輪就要變成我的葬身之地了呢。」


    「雖然你把自己說得像要壯烈成仁一樣,但我實在笑不出來耶!」


    「你先冷靜下來。雖然纜車繞行的速度很快,但是隻要愈接近迴轉的中心,轉動的幅度應該就會愈小才對。所以我們隻要離開纜車,然後沿著支柱往中央移動,或許就可以逃過一劫了。」


    「怎麽可能辦得到啊!光是爬出纜車的瞬間,我們就會被吹到空中去了啦!」


    錦織失控似地大叫。兩人所搭乘的纜車又即將再次通過搭乘處。


    另一方麵,同一時間由米倉、六道、弓削等人所組成的機動小隊,此刻正人手一支霜淇淋地漫步在園區裏。


    「水上狂飆真的好好玩喔。」


    六道一邊舔著草莓口味的霜淇淋,一邊難掩興奮地笑著說道。三人利用午餐時排隊人潮較少的空檔,痛快地到處去體驗了各種人氣遊樂設施。


    「也差不多該去和閣下他們會合了。」


    「不用那麽早去也沒關係吧?」


    弓削有些掃興般地嘟噥著。


    「反正他們兩個現在一定正在你儂我儂呀。」


    「小滿——這句話聽起來帶有私人恩怨喔。」


    六道將手輕放在嘴邊,「嗬嗬嗬」地笑著說道。


    「才沒有呢。我隻是像平常那樣說話而已。」


    弓削不悅地抿起了嘴唇。


    「你明明就是因為那兩個人像是在約會一樣,所以心情很不平靜,對吧?」


    「才沒有那迴事。倒是小六你自己呢?」


    「我當然很擔心呀!畢竟我是他們兩個人的監護人耶!」


    「監護人!?原來小六是監護人呀?」


    「對呀。如果他們發生了什麽事,我可是沒臉去見他們的媽咪爹地唷。」


    「為什麽口氣突然變成這樣?」


    「先不要討論那些無關緊要的事了啦。」


    米倉毫不在意六道和弓削你來我往的相聲表演,逕自打斷了他們的對話。六道則像是稍稍受到打擊似地呢喃著:「無關緊要的事……」


    「其實剛才錦織同學有打電話給我。他說希望我們能和他們會合。」


    「是嗎?」


    弓削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聽說他們好像在鬼屋裏碰上了狀況,而閣下又把它當成暗殺者的陰謀,甚至還抱怨起我們這些護衛到底在做什麽。」


    「我可以問一下是什麽樣的狀況嗎?」


    「好像是嚇人用的怪物機器人突然倒下來了。」


    「好誇張喔。很少碰到這種狀況耶。」


    六道用難以置信般的聲音說道。


    「輝夜看來還是沒有擺脫黴運呢。沒辦法,我們就去和他們會合吧。他們兩個現在人在哪裏?」


    弓削沒好氣地聳了聳肩。


    「因為電話講到一半就被掛斷了,所以我也不清楚。我傳個簡訊去問錦織同學吧。」


    米倉將手機拿了出來。


    「不……我想,或許不需要確認了。」


    六道再次用不置可否的聲音說道。


    「為什麽?」


    「你們看那個。」


    六道伸出手指向一處高聳的丘陵。那裏有一座巨大的摩天輪,並且正以異常的速度快速地迴轉著。


    「那是怎麽迴事?」


    弓削驚訝地張大了嘴。此時周圍的其他遊客似乎也發現了異狀,開始此起彼落地伸手指向摩天輪,當中還有人不時發出尖叫聲。


    「那兩個人該不會就在摩天輪裏麵吧?」


    「以閣下最近倒楣透頂的運勢來看,可能性相當高喔。」


    三人不禁麵麵相覷起來。


    「雖然看起來很危險,但我們還是趕快過去看看吧。」


    三人相互點了個頭,然後便一齊朝著摩天輪的方向跑去。


    他們像是要和試圖遠離摩天輪的人群背道而馳般,沿著往丘陵上延伸的道路奔跑。終於,三人爬上了高丘,並且來到了搭乘處附近。聳立在眼前並呈現仿佛電風扇運轉狀態的摩天輪,此時正在不斷轟隆隆地發出異常的聲音。纜車被離心力甩在另一側,飛刮而下的強風更是將米倉和弓削的長發卷吹而起。


    「iphone,你看那邊!」


    六道伸手指向其中一台窗戶全被衣服遮蔽住的奇特纜車。


    「覺得小錦和輝夜就在那台纜車裏麵的人請舉手!」


    所有人全都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來。接著,眾人再次快步地朝纜車跑去。


    「這裏非常危險,請各位遊客盡量遠離,請盡量遠離。」


    一位年輕的女性工作人員,正對著擴音器大聲地發出警示。


    「請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我們的朋友還坐在那台纜車裏麵耶!」


    米倉氣勢逼人地追問著工作人員。


    「我想應該是摩天輪在供給電力上出了問題,導致電流過強才會變成這樣。」


    「難道沒辦法把機器停下來嗎!?」


    「可以到控製室將主電源切斷。隻是,持有控製室鑰匙的工作人員現在不在這裏……他去拿另外一把鑰匙了。」


    「請問控製室在哪裏?」


    女性工作人員隨即伸手指向位於搭乘處最末端的一處小型組合屋。


    三人於是立刻往小屋的方向走去,並且毫不理踩後方工作人員連番的唿喊。


    「門果然鎖起來了!」


    六道邊轉動著控製室的門把邊大叫著。


    「小六,你讓開!」


    弓削則是一把抱起放在小屋外麵的滅火器放聲大叫。


    「喝——」


    弓削使勁地將滅火器砸向門上的玻璃,玻璃立刻應聲破碎,形成一個大洞。


    「這很像是小錦會做的事呢。」


    弓削將手伸進洞裏,從內側將門轉開。


    「打開了!」


    米倉率先將門打了開來。房間中最裏側的牆壁上,掛放著一個約有兩個置物箱大的箱狀物體。仔細一看,原來是個閃燦著綠色和紅色led燈的舊式控製裝置。在控製裝置的中央處,有一個寫著「緊急停止用」的大型紅色按鈕。


    「隻要按這個就行了吧?」


    站在控製裝置前的弓削,轉頭望向六道和米倉。


    「你按吧。之後我會去向對方說明清楚,不會產生任何問題的。」


    「你說的『對方』是指誰?」


    六道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問道。


    「園長。」


    「原來如此,既然這樣我就放心了。那麽小滿要按下去囉!」


    「了解,用力給它按下去喔。」


    弓削按下了紅色的按鈕。同時控製盤上的led燈也跟著全數熄滅。


    『即將緊急停止,即將緊急停止——』


    煽動著眾人危機意識的警示音大作。就在下一刻,控製室的外頭也跟著傳來金屬相互碰撞摩擦的尖銳聲響。


    三人立刻跑到控製室外觀察狀況。隨著金屬聲響漸趨微弱,摩天輪的轉速也確實地逐漸慢了下來。


    就在摩天輪快要完全停止轉動之際,遊樂園的工作人員才終於姍姍來遲地跑了過來。


    「iphone,你覺得這個事件會對閣下造成什麽樣的影響?」


    六道眼神呆滯地望著即將停止轉動的摩天輪,口中喃喃自語地問道。


    「我想大概不會留下什麽太好的影響吧。」


    「唔——」


    三人紛紛露出嚴肅的表情,並且雙手抱胸陷入了沉思。


    ☆


    「我想到結論了。」


    輝夜一本正經地開口說道。


    在『skynd遊樂園』的計程車招唿站,輝夜和其他四人全集合了。


    「你先說來聽聽看吧。」


    錦織、六道、米倉、弓削等人,全都用一副難掩疲態的表情望向輝夜。經過摩天輪失控事件後,眾人和其他受害的遊客一起聽取了園方的說明,一直到剛剛才離開。


    「我想應該不需要我多說了。在鬼屋裏發生的機器人毀損事故,加上摩天輪失控事件,兩者毫無疑問都是人為的陷阱。也就是說,想要取我性命的暗殺者確實存在。雖然我打從一開始就已經很確定這件事了。」


    「機器人明明就是因為老舊才損壞的,摩天輪失控也隻是因為電流過強而已吧?」


    「事情沒那麽單純。兩件事都是偽裝成意外事故,其實是想藉機殺了我的巧妙陷阱。」


    「可是在我們來到遊樂園後,這麽短的時間,對方是怎麽設下這些陷阱的?」


    「我想暗殺者很可能擁有某些特異功能。」


    輝夜漆黑的眼瞳隨之閃過一道光芒。


    「特異功能!!」


    而弓削則是忍不住發出訝異的驚歎。


    「閣下的世界觀中也有這類事物存在嗎?」


    這時候,錦織不動聲色地將臉湊近了弓削的耳邊。


    「當然。因為這種事寧可信其有呀。」


    「這樣子呀。難怪你有辦法征服世界呢。」


    弓削露出一副不甚了解、但是可以接受的神情。


    「欸,閣下。那位擁有特異功能的暗殺者,在閣下的腦海中是什麽樣子的人呢?」


    錦織帶著筋疲力盡的表情望著輝夜問道。


    「我想對方應該是個全身包覆著避人耳目的黑色裝束,手中拿著一擊必殺的武器的人物吧。既然他有辦法撼動整座摩天輪,想必應該相當有本事才對。另外,他還能隨心所欲地改變外表潛入遊樂園裏,再用特異功能設下陷阱。」


    「既然能夠隨心所欲地改變外表,還有必要特地穿上黑色裝束嗎?」


    錦織歎了口氣。


    「和龍卷風這種特異功能的新手相比,對方應該是厲害很多吧。」


    「咦,原來連小六都有特異功能?」


    「嘻嘻,我有一陣子真的被大家當成是特異功能者喔。」


    六道有些羞澀地笑著迴答,而站在她身旁的錦織則是太陽穴忍不住抽搐著。事實上六道所擁有的是號稱能夠『淨化不潔之物』,但實際上究竟能否使用都還是個問號的曖昧能力。由於該能力的真麵目實在太過模糊,所以已經好一陣子沒人提起了。


    「真好,我也想要那樣的角色設定呢。」


    弓削語帶羨慕地說著。


    「可是,閣下。」


    米倉用極其認真的視線注視著輝夜。


    「假設真的有那麽強大的特異功能者存在,為什麽對方不用更直接的方法來取閣下的性命呢?他的所作所為難道不會太過點到為止了嗎?」


    「他的目標是完全犯罪。」


    「完全犯罪……」


    「如果做得太過明顯,警察可能會懷疑起對方是特異功能者,也就是會留下證據。所以他才會采取這麽迂迴的做法。」


    「警察有可能把特異功能當成一迴事嗎?」


    「這麽一說,的確不無道理。」


    聽完輝夜的說法後,米倉似乎顯得有些難以招架,於是便陷入了沉默。


    「腹黑,我得向你說聲抱歉才行。因為我的關係,害你也被卷進了遭到暗殺的危險當中。」


    輝夜麵有愧色地望向錦織。


    「呃,不會啦,我並不覺得有什麽危險啊。」


    「我打算再次退迴家中堅守不出,並且在這段期間內思考長久性的對策。」


    「長久性的對策是嗎?」


    錦織無力似地搖了搖頭。


    此時有一輛橙色的計程車緩緩駛進了招唿站裏。是一輛和輝夜今天早上搭乘的車相同車隊的車子。原來是輝夜叫的車。


    「那麽,我要先行撤退了。今天辛苦你們了。接下來該怎麽做,我會再和你們聯絡的。」


    輝夜一邊注意著周圍是否有任何動靜,一邊小跑步往計程車的方向前進。而看見乘客又是輝夜後,駕駛座上的司機臉頰立刻像是抽筋似地變得麵無血色。


    而當輝夜一坐上車,計程車又再次以和來時相同的駭人速度,衝出了計程車招唿站。


    「照這個狀況看來,輝夜下星期應該也不會出現在學校吧。」


    弓削雙手盤在後腦勺後方,這麽說著。


    「完全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個樣子呢。」


    米倉也跟著歎了口氣。


    「閣下實在太倒楣了啦。摩天輪故障甚至失控,根本就是前所未聞的事嘛。」


    聽見六道意有所指地向自己尋求支持,「呃,這個嘛——」錦織卻隻是含糊其詞地應著聲。


    在摩天輪開始轉動的時候,錦織確實感受到一股不協調的感覺。那是種和這一陣子以來接連不斷的體驗相同的感覺。


    (難不成……)


    「我覺得暗殺者……」


    錦織一邊抬頭仰望著晚霞,一邊自言自語地呢喃道。


    「……該不會真的存在吧?」


    「咦?」


    六道等人隨即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呃,錦織同學,你是不是因為一直和閣下在一起,所以被她洗腦了呀?」


    「找沒有被她洗腦啦。」


    錦織若有所思地用手撫著下巴。


    「六道……」


    「嗯,怎麽了?」


    「明天大家一起去你媽媽那邊拜訪,可以嗎?」


    「咦?去媽媽那邊?」


    六道疑惑地歪著頭,其他兩人則是不解地互視著。


    3


    秋意漸濃的森林裏正不斷傳來施工的雜音。立柱陸續被打入土色的地麵,廢土也持續被清運出來。一群穿戴著安全帽和工作服的男性正忙碌地進出其中。


    「我們估計下個月就可以完成了。」


    六道的母親·六道菖蒲,一邊看著工程圍籬另一端的工地鷹架,一邊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這樣子啊。」


    錦織帶著不安的表情應聲。初次來到六道家裏的弓削像是個好奇寶寶一樣,張大著眼不斷朝四處觀望,而已經來過好幾次的米倉則顯得無所事事的樣子。


    遊樂園事件過了一周後的星期一,眾人來到位於神社內的六道家中。而來訪的錦織等四人,此刻則被帶到約有二十張榻榻米大的和室客廳裏。


    「因為那場嚴重的事故,六道神社幾乎全毀了。」


    菖蒲微微搖了搖頭,她的身上穿著平時的和服,並且以正襟危坐的正座姿勢和錦織等人對望著。


    「由於有保險的關係,因此勉強還能夠進行重建,可是那充滿曆史的本殿竟然在六道一族的守護下變成這副慘狀,實在令我感到相當難過。」


    菖蒲語氣雖然依舊毫無起伏,但遣詞用句卻是字字帶刺。


    從前發生六道的結婚騷動時,六道神社的本殿曾遭受謎樣的地震襲擊而毀於一旦。而目前在主屋旁邊進行的,正是本殿的重建工程。


    「那麽,今天這麽多人一起到這裏來,究竟有何貴事?」


    菖蒲用冰冷的視線射向錦織。


    「啊,是這樣的。其實今天是因為有事想請教您,所以才特地來打擾的。」


    「我並不是那種有本事到足以教導別人的人。當然,過去的我也從未教導過別人任何事。」


    「身為擁有眾所皆知的靈驗度的六道神社之主,我想您一定無所不知才對。」


    錦織用極為謙卑的語氣說道。


    「雖然我的確是管理六道神社的人,但其實也不過是一個凡人罷了。甚至連要為女兒尋得一個女婿都辦不到。」


    「嗚。」


    「嗚。」


    看著像是被刺中要害而表情尷尬的錦織和六道,菖蒲接著冷冷地「哼」了一聲。


    「不過……算了,我就先聽聽看你要問的事吧。畢竟連小愛小姐也特地和你一起來到了這裏。那麽,告訴我,你想問的事究竟是什麽?」


    「呃,這個嘛。簡單來說就是我們的一位朋友,我先暫時稱她為a女吧……」


    錦織一邊觀察著菖蒲的神色,一邊謹慎地說道。


    「喔。」


    菖蒲的雙眼眯得像條線一樣細。


    「那位a女最近碰上了一連串正常人難以想像的惡運。」


    「正常人難以想像的惡運?比方說?」


    「例如吊車倒下砸向自己,或是遊樂園的遊樂設施故障等等。大概就像是這樣吧。」


    「原來是這樣子呀。」


    「我想知道的是,現實之中真的有人會倒楣到這種程度嗎?」


    「原來如此。這就是你想知道的事嗎?」


    菖蒲迅速地環視了錦織等人。


    「我問你一件事,這位a女是在場的某個女生嗎?」


    「我無法迴答這個問題。」


    「原來如此。」


    菖蒲的臉上泛起了微笑。


    (我的說法根本已經把a女和輝夜劃上等號了嘛。唉,算了吧。)


    錦織輕聲細語地嘟噥著。


    「無所謂。不過,我也隻能以一般的論點來迴答你而已。我的答案未必能夠完全符合a女所麵臨的現況。」


    「沒關係。」


    錦織點了個頭。


    「好。那麽,我先針對所謂的好運和惡運究竟是否存在這一點來迴答你。簡單來說,因為人物、時間和地點的不同,運氣會突然變得極好或極差……這的確是不可否定的事實。」


    菖蒲語氣十分肯定地說著。


    「所謂的安太歲就是為了避免惡運纏身。但是,所謂的幸與不幸其實並非絕對。也就是說,隻要所處的立場不同,運氣也會隨之變化。例如吊車倒下來這件事,對於差點被砸到的人來說當然是種不幸,可是一定也有因為工程停止而暗自竊喜的人。又如同本殿倒塌這件事,對我而言當然是絕對的惡運,但是對施工的業者來說卻是能大撈一筆的好運。畢竟現在外麵的景氣可是相當差呢。」


    「……」


    「總而言之,我想說的是,必須在狀況發生之後才能確定當事者究竟是幸運還是不幸。吊車倒下、遊樂園的設施故障,這些狀況本身和幸運或不幸毫無關係,而是這些奇妙的現象在a女的周遭發生,而對輝……對a女來說就等同於不幸。事情就是這麽迴事。」


    「媽媽剛才好像差點就說出輝夜的名字耶。」


    六道在錦織的耳邊輕聲說著。


    「小要!」


    菖蒲狠狠地瞪向六道,六道則是立刻蜷縮著身體離開了錦織的身旁。


    「總之我想說的是,一個人並不會因為惡運纏身就引發一連串的狀況。這樣子你了解了嗎?」


    「是的……我想我大概了解了。」


    也就是說,包括吊車和機器人倒下等意外事故,並非是因為輝夜本身運氣差所導致,而是某人刻意安排所造成的結果。隻是,錦織並無法確定菖蒲是否真的想要強調這一點。


    「那麽,所謂非絕對的好運、惡運,雖然會隨著人物、地點、時間的不同而有所差別,但也有可能是像我方才所說的那樣。」


    菖蒲緩緩地點頭說道。


    「禍福是並存的,幸運和不幸會平均地發生在每個人身上。但有時候也會發生偏向某一邊的情形……我問你,那位a女在開始遭遇一連串的不幸之前,是否也曾擁有過相對的好運呢?」


    「您的意思,是想要確認a女是不是曾遇到什麽好事?」


    「是的。」


    「我想應該是有的。而且還有過不少次。在我看來都是相當幸運的事。」


    從很久以前錦織就覺得,每當輝夜在的時候,似乎就會發生一些相當幸運的事。特別在關鍵時刻更是令人驚歎不已。


    「例如本殿崩塌這件事,是嗎?」


    菖蒲露出諷刺的笑容繼續說道。


    「隻要幸運不斷地持續下去,即使反過來出現一些不幸的狀況,也沒什麽好不可思議的。」


    「原來如此……」


    錦織雙手環抱胸前,雙眼閃著認真的光芒注視著菖蒲。


    「那麽,請您告訴我,到目前為止,a女……呃,算了,事到如今再繼續用假名也沒有什麽意義了。a女,也就是輝夜,她的周遭在開始發生這一連串的不幸之前,確實曾經發生過許多不可思議的事。例如天氣毫無預警改變,或是突然發生地震等等……我想,這應該就是您剛才所說的『對本人而言算是幸運的結果』。隻是,這一切全都是輝夜所引發的嗎?」


    六道和米倉紛紛倒抽了一口氣,然後一齊望向錦織。和輝夜在一起時,確實曾經碰過許多不可思議的現象。而察覺到這一點的,並非隻有錦織一人。


    菖蒲則是用目光取代了迴答。她緩緩地眯起雙眼,像是看穿了錦織的所有思緒一樣。


    片刻之後——


    「我無法給你肯定的答案。」


    菖蒲搖了搖頭。


    「我剛才的說明,隻不過是針對輝夜曾經碰過許多幸運的事,才會由於反彈而接連碰上不幸狀況所做的推測。至於那些不可思議的現象本身究竟為何會發生,我仍然無從得知。當然,這包括了幸運和不幸。」


    「……原來如此。」


    「隻是,畢竟所有狀況都集中發生在輝夜的身上,因此硬要說和她本身沒有關係,其實也很牽強。」


    「我知道。」


    錦織輕咬起嘴唇藉以表現出些微的不滿。雖然自己所處的立場實在無法再多做要求,但心中仍難壓抑希望對方說明得更詳細些的渴望。


    「阿姨,那麽迴到主題,我想請問是否有方法,能夠阻止持續發生在輝夜身上的各種不幸?」


    米倉臉色一變地望向菖蒲。


    「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改善惡運的,小愛小姐。」


    菖蒲麵向米倉,否定地搖了搖頭。


    「禍福之間的均衡有時會突然恢複正常,但也可能一直持續著不均衡的狀態。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幸運和不幸並非絕對的事物,而是取決於當事者如何認定的問題。隻是最後必須由自己來承擔。有些自信過剩,而且整年都馬不停蹄四處奔波的人,反而容易喚來幸運,而經常懷抱著不安的人則容易招致不幸。」


    「自信過剩,而且整年馬不停蹄四處奔波……」


    錦織的腦海中立刻浮現了輝夜的影子。隻是最近的她因為暗殺者的騷動之故,似乎喪失了那份毫無根據的自信。


    (難道少了自信就是她走黴運的原因嗎?)


    一開始偶然地被足球砸中,加上工地現場的事故,導致輝夜開始疑心生暗鬼,才會因此招來之後接連不斷的惡運。


    「如果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要先失陪了。畢竟關於本殿重建一事,還有堆積如山的相關細節得處理呢。」


    六道菖蒲說完.便逕自站起身來。


    「啊,今天非常謝謝您。我們得到了許多值得參考的情報。」


    錦織等人也隨即站起身,並且向對方鞠躬致謝。


    「話說迴來,你們兩個人在那之後的關係還好嗎?有沒有什麽進展呢?」


    正準備離開客廳前往走廊的菖蒲忽然停下了腳步,並且迴頭對眾人如此問道。


    「請問您是在問誰的事?」


    錦織不解地歪著頭問道。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問我的女婿和小要呀!!」


    「女婿……啊,是我嘛!」


    錦織反射性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真是的,你該不會忘得一幹二淨了吧!?」


    菖蒲用銳利的目光打量起錦織。


    「呃,其實我並沒有忘記啦……」


    「可是女婿你一聽見要讓小要幸福,立刻就拒絕了這門親事,不是嗎?」


    「咦咦!?我說過那種話嗎?」


    「咦,小六和小錦已經訂婚了嗎!?」


    弓削難掩驚訝地叫出聲來。


    「嘻嘻——其實呀……」


    「不,我們才沒有訂婚呢!雖然當時因為情勢所逼,所以才塑造出那種氣氛,事實上我們根本就沒有正式訂婚喔。」


    「你明明就說過要和她生小孩的,不是嗎?」


    「呃,總之事情不是那樣子啦!」


    錦織臉頰抽搐地澄清著,但在菖蒲的麵前卻無法堅決地否定。


    「好過分,你明明就已經有我了耶。」


    弓削用手遮住眼睹,開始夾帶著嗚咽聲地假哭了起來。


    「在幼稚園的時候,你不是答應過要和我結婚的嗎?」


    「拜托先閉嘴好嗎?如果話題再這樣無限上綱的話,我真的會很傷腦筋的。」


    「女婿!!」


    菖蒲突然大喝一聲。


    「是、是的。」


    菖蒲用眯得宛如兩條線般的雙眼,瞪著畏縮不已的錦織。


    「女婿,我絕對不會忘記你曾經破壞過我的計畫。」


    她拋下這句話後,便立刻向右轉身,然後沿著走廊離去了。


    「唿。」


    錦織則是一邊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歎了口氣。


    「六道的媽媽還是一樣可怕呢。」


    「是嗎?我倒覺得媽媽其實很喜歡錦織同學耶?」


    「你是開玩笑的吧。我可是經常都在擔心,她會不會在哪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從背後捅我刀呢。」


    錦織說完,肩膀也跟著反射性地顫了一下。


    「可是,聽完阿姨的說明後,至少我確定了一件事。」


    錦織口氣一變,環視著六道等人。


    「就是隻要和閣下在一起,便會發生的奇妙狀況……那些狀況果然並非偶然,而是因為輝夜在場,所以才會發生的。」


    他像是要讓自己也能釋懷般地點了個頭。


    「不過,其實六道一直以來也都覺得很不可思議呢。」


    「我也一樣。」


    六道和米倉紛紛像是表示讚同似地,將視線投向錦織。


    「就我的感覺來說,倒比較像是隻要有什麽危機逼近,使得輝夜的情緒跟著亢奮起來的時候,往往就會發生一些奇妙的現象。」


    「真的耶。」


    「我也那麽認為。」


    兩人大表同意地頻頻點頭。


    「咦,什麽什麽?難道說隻有我沒辦法融入你們的話題嗎?」


    像是被眾人排擠在對話之外的弓削疑惑地發問。


    「呃,也不是啦。之前弓削打算把在秘密基地裏取得的錄音檔案散布出去的時候,不也正好在絕妙的時間點上發生了火災嗎?」


    「什麽?」


    「你少裝了。難道忘得一幹二淨了嗎?」


    「真的發生過那種事嗎?」


    弓削伸出手指在頭上畫起圈圈。看來他似乎想裝傻蒙混過關的樣子。


    「……總之,那些幾乎無法解釋的狀況,隻要和閣下在一起的時候就會頻繁地發生。我記得甚至連木刀都曾經莫名其妙地發出光芒呢。」


    「說得也是。如今迴想起來,或許這一切都和輝夜有關。」


    隻要和輝夜在一起,就會發生一些難以置信的偶然或是奇跡。


    即使在一開始時,錦織也對這一切嗤之以鼻,但最近卻似乎在腦筋渾沌不清之際接受了這樣的現實。畢竟無論在物理層麵上是多麽荒唐可笑的理論,一旦在現實生活中親眼所見,自然會優先選擇接受眼前的現實。就如同貼滿房仲業店門口的物件圖片,總是會優先引人注目一樣。


    「算了,先不談閣下的特異體質,重點是她目前把自己關在家裏,這又該如何處理?」


    錦織將雙手交叉放在胸前。


    「如何?向小要的母親請教之後,你有明白些什麽嗎?」


    米倉反覆地翻閱著方才抄寫了菖蒲談話的筆記本。


    「至少我知道了吊車和遊樂園的意外事件,都是因為輝夜太過倒楣的關係。」


    「可是,阿姨也說沒有避免的辦法耶。」


    「但是相對的,她給了我們另一項提示。那就是閣下之所以會惡運纏身,很可能是因為擔心遭到暗殺者襲擊的不安所造成。」


    「說得也是。」


    米倉點頭讚同。


    「這麽一來,問題就在於如何幫閣下消除心中的那份不安了。當然,隻要能讓她相信沒有暗殺者的存在,事情就能圓滿解決……等等,這樣不就又和在遊樂園裏做的事一樣了嗎?可是隻要她一天不相信沒有暗殺者存在的事實,就一定會再繼續碰上一連串的倒楣事,如此一來她隻會愈來愈不安而已。」


    「就像是陷入雞生蛋還是蛋生雞的無限迴圈一樣,對吧。」


    六道將手繞到背後交握著。


    「嗯——」


    四個人此時全都環抱起雙臂,並且發出若有所思的呢喃聲。


    「呃,不曉得這麽做行不行得通?」


    過了一會兒後,弓削率先打破沉默並舉起了手。


    「怎麽做?你該不會又想到什麽奇怪的方法吧?」


    錦織一臉懷疑地望向弓削。


    「才不是什麽奇怪的方法呢。這次我想到的可是個超級具體,而且一定會超有效果的方法。」


    「既具體又有效果是吧。雖然我實在沒辦法抱有期待,不過姑且還是聽聽看吧。」


    「隻要讓輝夜看見我和小錦相互依偎的甜蜜模樣……」


    「駁迴。」


    「你先聽我講完嘛!我的意思是,拍下我們兩個人相親相愛的照片,再把它寄給輝夜啦。隻要看見那種照片,她一定會抓狂地大罵我們不知廉恥,然後因為太過生氣而把對暗殺者的不安拋到腦後,並且立刻跑到學校來教訓我們吧?」


    「聽起來確實有可能。但我還是要駁迴。」


    「為什麽?」


    「要我和你相親相愛,就算是演戲我也無法接受!」


    「那就不要演戲,假戲真做如何?」


    「那我當然更要駁迴才行。這種提議連討論的價值都沒有。」


    「唔,你說話好毒喔。」


    弓削鼓著臉頰抱怨道。


    「好啦,我知道了啦——我想,這個方法不一定非得由小錦和小滿來進行不可。如果換成前未婚妻六道的話,你覺得如·何·呢?」


    一旁的六道雙眼立刻炯炯有神地眨了起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應該也能負責這項工作吧……」


    露出一副羞澀模樣的米倉,語帶保留地加入了戰局。而錦織心裏當下也閃過一絲念頭。如果對象是米倉的話,即使要拍相親相愛的照片也無妨。


    「這個方法聽起來雖然不錯,但是如果要演戲,不如用更直接的方法來消除閣下對暗殺者的恐懼,會不會更好?」


    米倉用十分認真的眼神掃過了所有人的臉。


    「嗯——更直接的方法嘛……你有什麽好主意嗎?」


    錦織用手托著下巴思考起來。


    「這個方法各位覺得如何呢?」


    同樣像是在思索著的米倉開始緩緩地開口說道。


    「在遊樂園作戰當中,我們的目的是將閣下引出家裏,並且證明即使身在室外也能平安無事。」


    「對啊。」


    「我們再一次將她引出來,但是這次則是要在閣下的麵前將暗殺者打倒。你們覺得如何呢?」


    藏在米倉眼鏡後方的那對大眼睛,瞬間閃過一道光芒。


    「將暗殺者打倒?」


    錦織露出一頭霧水的表情。


    「即使輝夜再怎麽倒楣,或是碰上多麽慘烈的事故,事實上所謂的暗殺者還是不存在的。既然如此,又要怎麽打倒他?」


    「如果不存在的話,創造一個不就行了?」


    米倉露出意有所指的微笑。


    「啊,原來如此。」


    錦織恍然大悟地彈了一下手指。


    「由我們其中一人假扮暗殺者,然後在輝夜麵前把這個人解決掉,這樣就行了吧。」


    「聽起來是個好辦法耶!今天的iphone好耀眼喔——」


    六道撫摸著米倉的頭讚美她。


    「另外,雖然要將這個人打倒,但並非真的要殺掉對方。因此,我認為我們得安排一場足以說服閣下的逼真表演才行。」


    這時候,米倉忽然像是又想到什麽點子似地雙手合十。


    「什麽樣的表演呢?」


    錦織等人異口同聲地接著提問。


    「例如用特殊的力量將對方打倒如何呢?因為閣下好像認定暗殺者擁有特異功能的樣子。既然如此,就用特異功能來製伏特異功能,這樣不正好是個完美的劇本嗎?」


    「原來如此。然後再如同『解決』的字義一樣,將這個人擺平就行了吧。」


    「就是這麽迴事。幸好閣下所持有的各種『道具』都已經準備齊全了,所以這麽做也不會顯得不自然。對吧,小要。」


    麵帶笑容的米倉用別有含意的視線望向六道,六道則是瞪大著眼睛,並且疑惑地伸出手指指著自己的臉。


    4


    錦織等人正站在黑夜籠罩的六道神社參拜道路的入口處。此刻的氣溫偏低,穿著薄衣還會令人感到些許寒意。石階從鳥居延伸通往山上神社腹地,周遭森林所生成的霧氣正徐徐地往下吹送。


    「閣下好慢喔。」


    米倉一邊看著眼前漫長的國道,一邊輕聲地呢喃著。


    「我想她應該快到了才對……米倉,你是不是會冷?」


    錦織憂心地看著肩膀不斷顫抖的米倉。此時的米倉正穿著絹質的千早和緋袴,這身裝扮正是過去六道要曾經穿過的巫女服裝。但在秋天夜晚的室外氣溫下,確實顯得有些單薄。


    「不,我不要緊的,已經漸漸習慣了。」


    「那就好。如果覺得冷的話,不需要現在就做好待命的準備,在輝夜來之前多穿上一件外衣比較好喔。」


    「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真的不要緊的。」


    米倉泛起微笑迴應,而錦織也同樣帶著笑容迴了聲「這樣啊」。


    「呃——錦織同學,六道也覺得超冷的耶,可是你為什麽都不來對我表示一下關心呢?」


    一旁穿著和米倉相同服裝的六道,不滿地鼓著臉頰抱怨道。


    「因為六道你不是不怕冷嗎?畢竟人家說小孩子就是風的孩子啊。」


    「六道又不是小孩子!我和你是同年級的耶!」


    六道的臉頰像氣球般鼓了起來。


    「就算有點冷又有什麽關係呢。人家也好想穿巫女的服裝,看起來真的好可愛喔。」


    弓削對六道和米倉投以羨慕的眼光。他的身上穿著黑色格紋的洋裝搭配黑色長襪,全身上下都是黑色係的便服。


    「我們的角色是幕後的工作人員,如果穿成那樣的話會太醒目的。」


    錦織沒好氣地聳肩說道。他和弓削一樣穿著整身黑色係的服裝。


    「而且如果穿上巫女服裝,你就得抓準時機使出魔法,還得揮舞像這樣的『聖劍(笑)』才行喔。你真的辦得到嗎?」


    錦織用握在手中的棒狀物指向弓削。那是一把閃著鈍質光輝的長劍,事實上則是包著鋁箔紙的木刀。這是輝夜在米倉家的後山找到,並且取名為「聖劍」的一把特別之劍。眾人則是將被掛在秘密基地牆上的劍拿了過來。


    「有什麽關係,我覺得很帥氣呀。我也想穿著巫女服裝揮舞聖劍呢。」


    「錯錯錯,這把不是聖劍,是『聖劍(笑)』才對。」


    錦織一邊說著,一邊按下了劍柄上的開關,刀刃部分也隨之閃起光輝。這是由大家合力在劍身上裝置了二十四個led燈和幹電池改造而成、一把能隨時發出『神聖之光』的寶劍。雖然輝夜憑本身的特異體質也可能創造出真正的『神聖之光』,但為了預防萬一,眾人還是決定先仰賴科學的力量。


    「在室外也能發出相當明亮的光輝呢。」


    米倉從錦織手中接過劍,並且語帶佩服地說著。


    「我裝了超高性能的手電筒。現在買還有附贈環保點數呢。」


    「被環保光線貫穿的小錦可是會一命嗚唿的喔。」


    弓削一邊讓led的光照射在自己身上,一邊裝出向後倒下的姿勢。


    等一下在輝夜麵前,將會上演一出由六道和米倉這對拍檔,合力打倒扮成擁有特異功能的殺手錦織的戲碼。這正是錦織等人所想出的作戰。


    「唉——人家也好想演打倒小錦的角色喔。」


    弓削語畢,有些失落似地抿起了嘴。


    「恕我無法滿足你這項要求。畢竟米倉過去可是立下了許多豐功偉業呢。」


    「對不起喔,弓削。」


    「唔——」


    看著臉色愈來愈難看的弓削,米倉急忙雙手合掌向他道歉。


    「好,既然『聖劍(笑)』的測試也完成了,再來就等閣下到達了。」


    當錦織抬起臉時,忽然有一陣刺耳的輪胎磨地聲傳入耳中,同時一道刺眼的燈光在黑暗中逐漸逼近。原來又是先前輝夜到遊樂園時所搭乘的當地計程車。


    車子停靠在鳥居旁後,輝夜便緩緩地從車上走了下來。她穿著一件像是蕾絲材質的黑襯衫,頭上則是用紫色的緞帶綁起了頭發。另外,她的手上還拿著竹刀。是平時和錦織練習劍術時所用的刀。


    輝夜帶著嚴肅的表情,在四個人的麵前站定。滑順的一頭黑發和手中的竹刀,加上那端正凜然的臉龐,使她整個人散發著宛如少年劍士般的氣勢。


    「你真的要這麽做嗎?」


    輝夜對錦織這麽問道。


    「是啊。今天我就要讓這一切劃下句點。畢竟你的缺席天數已經逼近臨界點了,這樣下去可是會被退學的呢。」


    「會被解決掉的說不定是我。」


    「別擔心,六道和iphone都把聖劍帶在身上喔。」


    六道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米倉同樣也拿起『聖劍(笑)』並擺出架勢。


    「嗯。龍卷風和性感愛果然很可靠。」


    輝夜點點頭,錦織則是總算鬆了口氣。


    (看來她似乎沒有起疑呢。)


    為了將再次繭居家中的輝夜引誘出來,錦織撒了一個漫天大謊。那就是眾人要借用六道的力量以及『聖劍(笑)』,共同將擁有特異功能的暗殺者打倒。


    原本六道就是以異能力者的身分受到輝夜延攬。後來由於她的才能始終無法發揮,才會轉任為秘密基地的清掃人員。但無論怎麽說,六道都曾是在建構新世界活動中倍受期待的戰力。而錦織正是利用了這一點。


    米倉的『聖劍(笑)』也是相同的道理。雖然理由至今仍未明朗,但過去米倉曾經在拿起這把劍時,劍身竟自動發出光輝,而米倉也俐落地創下了用劍打倒不良女高中生的實績。


    然而,這樣的做法仍有缺點存在。


    「在這個時機點能夠發揮龍卷風和聖劍的本領,其實隻是偶然的幸運而已。等到打倒暗殺者之後,我希望你們能夠將力量用在『建構新世界』之上。」


    輝夜拍了拍六道和米倉的肩膀。


    (果然不出所料呢。)


    輝夜忍不住壓低音量地嘖了一聲。隻要輝夜一看見異能力和『聖劍(笑)』,她就必定會要求將這股力量用在建構新世界之上。


    「閣下,現在還是應該先將心力集中在打倒敵人之上。因為對方是即使我們使出全力,也未必能贏過的角色。」


    米倉用巧妙的話術來轉移輝夜的思緒。


    「說得很對。現在討論未知的明天,根本沒有什麽意義。」


    輝夜也像是在告誡自己似地說道。錦織立刻對米倉使了個眼色。


    「我們要在六道神社迎戰敵人的理由是?」


    輝夜一邊爬著通往神社腹地的石階,一邊朝身旁的錦織問道。


    「即使和對方打得再慘烈.至少不會波及到一般人啊。」


    六道神社的腹地內每隔數公尺就有一盞燈火,明亮度算得上相當足夠。眾人雖然一度考慮要在米倉家進行作戰,但由於六道的家人正好全都到九州出差,最後地點就選在這裏。


    「的確,一旦演變成特異功能的戰鬥,對於周圍所造成的影響恐怕難以估算。我也相當讚成你們的做法。」


    輝夜毫不猶豫地表示了讚同。


    爬完所有階梯後,眾人通過鳥居直朝著腹地內移動。


    「那麽,就在這裏等對方出現吧。」


    輝夜走到神社腹地中央的沙地上,雙手環抱在胸前,用沒有絲毫大意的銳利眼神迅速地掃過周圍。


    夜晚的神社,四周寂靜無聲。由於六道的家人全都不在,隻能聽見從森林裏傳出的蟲鳴聲。高掛在夜空的滿月灑落了金色的光芒。在月光的沐浴下,輝夜的長發和雪白的肌膚,就像是布滿光之粒子似地閃著耀眼奪目的光輝。


    (果然隻有輝夜適合待在月光下。)


    錦織一邊出神地望著輝夜,一邊在腦中天馬行空地思考著。


    接著,他低頭瞄了一下手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閣下,我和弓削先迴到神社入口去監視那一區。如果真的開戰的話,我留在這裏也隻會礙手礙腳而已。此外,如果這裏的人數太多的話,對方或許會打消發動攻擊的念頭也說不定。」


    「……嗯,說得也是。」


    輝夜停了片刻後,才接著點頭允諾。


    「那我們就先過去了。」


    正當錦織和弓削一齊向右轉身離去時——


    「腹黑!」


    輝夜忽然放聲大叫。


    錦織則是立刻迴過頭來。


    「即使看見敵人,你也千萬不要隨便出手。對方不是你可以應付的角色。」


    瞬間,錦織覺得輝夜的表情看起來似乎顯得有些寂寞。但最後他仍然將這一切歸因於明月照射所產生的錯覺。


    「喔,我知道了。」


    錦織舉起單手簡單迴應後,便再次轉過頭小跑步地離開了。


    錦織和弓削兩人沿著方才登上的石階迅速地往下走去。


    「欸,剛才小錦看輝夜看到都忘我了吧。」


    突如其來的質問令錦織頓時狂咳不止。


    「呃,我才沒有看到忘我呢。」


    「可是,我看你一直很專心地注視著她耶。」


    「那是因為她突然叫我的關係,我才會迴過頭去的。」


    「嗯,不過輝夜確實長得很漂亮啦。」


    「你根本沒在聽我說話嘛。」


    「如果你真的那麽在意她的話,為什麽不表現得更坦率一點呢?」「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錦織一邊說著,一邊停下了沿著石階而下的腳步。


    接著,他移動到石階周遭的燈火旁邊蹲下身,然後將預先藏在草叢裏的運動背包拖出來並拉開拉鏈,再從裏麵拿出黑色的緊身衣、披風和派對時才會戴上的麵具。


    「接下來就按照計劃,弓削先迴到既定的崗位。記得,迴去神社時絕對不能被輝夜發現。」


    「我知道啦。」


    弓削腳步輕盈地向右轉身,然後準備再沿著方才走下的石階爬上去。才以為弓削正要離開時,他卻又停下腳步並轉過頭來。


    「小錦,我之前問你是不是喜歡輝夜的時候,你說你還不確定自己的心情,對吧。就是我們一起迴家的那個時候。」


    「我有說過那種話嗎?」


    「你有說喔。你該不會已經忘記了吧?拜托你對自己說過的話負起責任好嗎?」


    弓削不滿地抿起了雙唇。


    「如果你想說什麽的話就快說清楚吧。因為你在這邊會讓我沒辦法換衣服啊。」


    錦織不耐煩地說著,然而弓削卻接著露出了開心的表情。


    「你會因為我在而沒辦法換衣服,表示你有把我當成女生看待囉?太棒了!」


    「才不是呢。我隻是不想讓別人看見我穿成這個樣子而已,和對方是男是女一點關係也沒有。如果被我妹妹看見的話,真不曉得她會說什麽呢……」


    錦織雙手捧著緊身衣嘟噥道。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麽?」


    「不,我隻是想確認你當時說的話,現在是不是還有效而已。」


    「有效是什麽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你是不是仍不確定自己到底喜不喜歡輝夜。」


    「你實在是……」


    錦織歎了口氣。


    「答案是什麽?」


    「有效啦。而且從你問我那個問題到現在,其實也沒過幾天嘛。」


    「這樣子呀。這麽看來,你的*旗子好像還沒插起來的樣子。也就是說,你到現在還沒走向輝夜路線的劇情呢。太好了。」(譯注:遊戲用語,達成遊戲條件並使劇情往希望的方向發展時,會以插起旗子來比喻。)


    「等一下,你應該是打從一開始就屬於無法攻略的角色吧。」


    「第一輪的時候算是啦。」


    「唉——不要再扯了,你快點過去啦。要好好把舞台設置好喔。」「了解。」


    弓削俐落地做了一個敬禮的手勢後,便沿著樓梯走了迴去。


    「那家夥到底在想什麽?」


    錦織先是甩了甩頭,然後再次深深地歎了口氣。接著,他大致確認過四下無人後,便脫掉身上的牛仔褲和襯衫,換上黑色緊身褲以及t恤。


    「為什麽我非得穿這些衣服不可呢?」


    錦織一邊像在唱獨角戲般地抱怨著,一邊將緊身衣套進上半身,並且將披風披在肩膀上,最後再把麵具戴上。


    「希望不會被輝夜識破才好。不過在那之前,我更擔心六道看見我穿成這個樣子,到底有沒有辦法忍住不笑呢。」


    錦織嘴上一邊嘟噥著,一邊將換下的衣服塞進背包裏。此時擁有特異功能的暗殺者·錦織,終於誕生了。


    ☆


    另一方麵,輝夜、六道和米倉正在神社腹地裏嚴陣以待地等著暗殺者出現。輝夜以雙手抱胸的姿勢站在中間,同時用充滿殺氣的眼神觀察著四周。六道和米倉則是各自麵露緊張的神色在輝夜的周圍待命。


    (看來她們三個人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呢。)


    身穿緊身衣的錦織,此刻正躲在附近的樹林裏注視著三人的動靜,同時也不忘望向自己的手表。


    (時間差不多了……)


    當錦織嘴上如此呢喃著時,有陣風正好吹過身邊,林子裏也跟著窸窣作響。接著,不知從何處傳來一陣類似機器馬達的運轉聲。


    漸漸地,有陣像是白色煙霧的氣體,朝神社腹地方向竄了進來。


    「龍卷風、性感愛,你們小心一點!是煙幕彈!」


    輝夜的叫聲劃破了寂靜。


    事實上,這陣霧氣並非煙幕彈,而是利用幹冰所製造出的水蒸氣。米倉準備了兩台舞台用的水蒸氣製造機,並且將其設置在麵向神社腹地的六道家中。陣陣白煙則是從窗口的送風機噴出來的。


    看起來宛如從山頂吹落而下,如同霧氣般的水蒸氣開始將神社腹地包圍起來。看見時機成熟的錦織則是立刻從森林裏跑出來,並且穿過水蒸氣直朝著輝夜而去。


    伸手不見五指的神社周圍,傳來錦織奔跑而踢起沙粒的聲音。


    「龍卷風,敵人來了!」


    輝夜再次大喊,而錦織則是在適當的距離停下了腳步。接著,他誇張地將包覆身體的鬥篷猛力掀開。


    「哈哈哈哈哈!」


    嘶啞的尖銳笑聲劃過空氣。這是錦織使用了變聲器改變聲音後的效果。


    「嗚!」


    輝夜則是緊張地舉起竹刀擺出架勢。


    「你就是想要取我性命的暗殺者嗎!」


    輝夜肩膀微顫地用刀指向對方。看來她絲毫沒有料到對方的真實身分其實是錦織。


    「今晚這裏將會成為你的墳墓!」


    錦織一邊入戲地呐喊,一邊高舉起自己的手。


    周圍跟著迸出轟隆一聲,和輝夜有些距離的地麵竟跟著竄起了火柱。這同樣是米倉所安排的燃燒機所造成的效果。眾人事前將其埋進白沙裏,當弓削一按下開關,機器就會隨之竄出火柱。


    「小心點,敵人的能力很驚人!」


    輝夜急忙對六道和米倉發出警告。隻見她雙眼睜得又圓又大,額頭也冒出了大量的汗珠。


    (真糟糕。)


    錦織不禁對眼前狀況感到一絲不安。因為就他的經驗而言,隻要輝夜露出像現在這樣投入的表情,接下來大概都不會發生什麽好事。


    (應該不會真的發生什麽狀況吧。不,拜托什麽事都不要發生吧。)


    如果此刻真的出現什麽突發狀況,或許就會演變成對假扮暗殺者的錦織不利的情形。


    (拜托饒了我吧……)


    錦織在腦中懇切地哀求道。


    「你就死在這陣大霧之中吧!」


    接著,他再次對著輝夜叫陣,而包圍著神社腹地的大霧也變得愈來愈濃。


    錦織一邊撥開霧氣,一邊逐漸朝著輝夜逼近。原本安排的劇本是由六道使用『淨化光之掌』之類的招式將大霧吹散,然後再用米倉手中的『聖劍(笑)』貫穿暗殺者的身體。


    然而——


    以小跑步前進的錦織身旁忽然吹過一陣強風。


    「咦?」


    錦織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原來有個和錦織同樣穿著一身黑色係衣服,並且戴著麵具的人從他身旁跑了過去。


    「咦?那是誰?」


    錦織的腦中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該不會是米倉或其他人還雇用了別的暗殺者吧?可是,如果真的是這樣,按理說他們應該會在事前向自己說明才對。


    總而言之,如果暗殺者變成了兩個人,狀況一定會變得愈來愈棘手。於是錦織急忙折返原本躲藏的森林。


    正當錦織躲進樹叢裏,並且迴過頭觀望狀況的時候——


    『淨化光之掌!』


    眼前傳來六道的呐喊聲,七彩的光芒也在同時迸裂四射。受到光照的水蒸氣聚集成團,周圍的空氣也開始漸次變得透明。最後,原本厚厚地覆蓋住神社腹地,如白紗般的霧氣完全散去,朝著輝夜步步逼近、黑色係裝扮的謎之人物身影,也變得清晰可辨。


    輝夜不禁發出如同歡唿似的呐喊。但錦織卻無暇對眼前的變化做出反應。


    「那、那個穿黑衣服的人是誰?」


    錦織目不轉睛地觀察著代替自己出現在眾人麵前的第二位暗殺者。對方的身高和自己相去不遠。但是和錦織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的右手正握著一把閃著銳光的短劍。


    此時,對方似乎也察覺到霧氣漸散,於是便停下了腳步。


    米倉立刻按下『聖劍(笑)』的開關,讓led燈發出光輝。


    按照劇本,『聖劍(笑)』的光將會貫穿錦織的身體,而扮演暗殺者的錦織則會在發出一陣不堪入耳的慘叫後倒地不起。弓削則在這個時候製造出大量的水蒸氣來遮蔽住輝夜的視線,錦織再趁機脫下披風逃離現場。最後再由米倉在披風上撒下大量的鹽巴,並且告知輝夜「被聖劍貫穿的暗殺者變成了鹽巴……」來以此收尾。


    可是——


    「喝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米倉一邊大喊,一邊朝向全身黑色服裝的暗殺者衝了過去。她準備用散發著人工白光的劍朝對方剌去。當然,這一切也都事先套好了招。米倉其實隻會在黑色裝束上點到為止地輕碰一下而已。


    然而,當劍身碰觸到暗殺者時,『聖劍(笑)』竟插入了對方的身體,並且直接貫穿而下,劍尖也從對方的背後透了出來。


    「!?」


    錦織驚訝地瞪大了雙眼。


    而米倉和六道也露出了同樣的表情。


    米倉慌張地將『聖劍(笑)』從對方的身體裏抽出,黑服男子則是立刻轉過身奔離現場。他踩著宛如忍者般飛快的腳步,並且以不揮動雙臂的姿勢迅速地跑過神社腹地,最後消失在正在進行重建工程的本殿方向。


    「我追上去給他致命一擊!」


    輝夜一把抓起竹刀,然後朝著黑服男消失的方向跑了過去。六道和米倉雖然依舊露出不解的表情,但仍急忙追了上去。


    「這下子糟糕了。」


    錦織將麵具和披風脫掉並且扔在地上,然後跑出樹叢朝眾人的身後追去。


    「閣下!」


    在通往本殿的砂石小路上,錦織總算成功地攔住了輝夜。


    「是腹黑呀……唔?」


    一看見錦織的穿著,輝夜立刻疑惑地蹙起了眉頭。


    「你怎麽會穿成那個樣子?」


    原來錦織雖然已將披風和麵具脫掉並穿上上衣,但卻沒時間換下身上的緊身衣。


    「啊,這個嗎?我隻是覺得這樣穿比較好行動而已……比起這個,暗殺者好像出現了,對吧。」


    「嗯。不過性感愛的劍應該已經傷到他了。我要趕快追上去,趁對方負傷之際給他致命一擊。」


    「原來如此。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


    「可以啊。但是,你可不要在旁邊礙手礙腳的喔。」


    輝夜點了個頭,錦織便稍微放慢速度,縮短自己和跑在後方的米倉與六道之間的距離。


    「剛才那個穿黑衣服的人是誰?那個人不是錦織同學吧?」


    六道邊跑邊壓低音量地問道。


    「當然不是我。如果我會那種被劍貫穿還能活著的魔術,現在早就去登台表演了。」


    「那麽,那個人果然是……」


    米倉神色嚴肅地輕輕點了個頭。


    「啊,我想應該沒錯。輝夜那家夥太過不安,不隻引發了一連串倒楣的意外,甚至還引來了真正的暗殺者。」


    錦織無奈地搖頭說道。


    「可是,我不認為她真的創造出了有生命的人物。那身黑衣大概隻是暗殺者的象征而已,黑色服裝之內應該是真空的才對。因為當劍穿過他的身體時,我覺得好像是刺中了空氣一樣。」


    米倉將手中的『聖劍(笑)』舉了起來。


    「想不到竟然是虛擬暗殺者!」


    六道麵帶抽搐的笑容說道。


    「還有,對方好像也沒辦法說話的樣子。就連是不是擁有智慧也都令人起疑。雖然他看起來像是要襲擊閣下,但後續的動作卻明顯地少了一致性。」


    「閣下心目中的暗殺者大概就是長那個樣子吧。身穿黑色裝束,手上還要拿著一把大型短刀。」


    錦織聳聳肩迴應著。


    「接下來要怎麽辦才好?這麽一來作戰得大幅變更了耶?」


    「關於這個嘛,既然真正的暗殺者都現身了,當然是將他解決掉來消除閣下的憂慮囉。幸好閣下認定對方已經被聖劍所傷,所以隻要再一次用『聖劍(笑)』刺穿那家夥,將他送上西天就行了吧。畢竟對方沒辦法憑自我意識任意行動,相較之下應該比較簡單才對吧?」


    「可是,我有點在意暗殺者手上的那把短刀。即使隻是虛擬的暗殺者,會不會其實還是具有危險性呢?」


    「那隻是閣下的想像而已啦。她不可能會被自己憑空捏造出的暗殺者殺掉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就好了……」


    米倉的神色依舊殘留著不安。事實上,就連錦織也無法完全摒除心中的不安。但是,既然暗殺者確實已經出現,那麽除了將其打倒之外也別無他法了。


    輝夜和錦織等人穿過被圍牆包圍的砂石小路,來到了被「施工中 禁止進入 〇〇建設」的黃色看板圍繞的工地,並且朝裏麵走了進去。工程照明燈似乎是為了防止宵小入侵,在深夜時同樣顯得燈火通明。正在進行重建工程的本殿,則在夜色中模糊地浮現出輪廓。看來i樓部分的地板和立柱均已搭建好,是隻差上梁即可完成的狀態。


    輝夜站到堆放在本殿前方的土堆上頭,雙手抱胸地用淩厲視線環視著四周。錦織等人也跟著尋找起消失在這一帶的黑衣男。


    「他到底跑到哪裏去了?」


    六道東張西望地四下探視著。


    「我去本殿那邊找找看。」


    「嗯。不過敵人已經受了傷,很難預測他會做出什麽事,自己小心一點。」


    「好的。」


    六道和手握著『聖劍(笑)』的米倉走進了正在進行工程的本殿,並且繞到梁柱後方尋找暗殺者的蹤影。


    (對方應該不至於就這樣消失不見吧。)


    再怎麽說,對方都隻是輝夜憑空捏造出的虛擬暗殺者,因此無論發生任何變化都不足為奇。隻是,如果對方真的就這樣消失不見,眾人就得重新擬定計劃才行。光想到這裏就令錦織感到一陣頭痛。


    就在這時候——


    「小錦。原來你跑到這裏來了呀。」


    錦織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輕快的聲音。原來是弓削正快步地走了過來。


    「你來得也太慢了吧。我們這邊可是碰上了很棘手的狀況——」


    此時,錦織忽然發現弓削異常的穿著,於是話才說到一半就停住。


    「弓削,你為什麽穿著製服?你什麽時候換上的?」


    當錦織問完的瞬間,弓削突然壓低姿勢向前狂奔而去。


    向前奔跑的弓削,臉龐還有服裝的表麵忽然像是磁磚般迸出裂痕,並且開始崩解成小碎片斷續地掉落。藏在裏麵的黑色裝束跟著露了出來。另外,他握在手中的短刀也同時閃過一道銳利的光輝。


    「不會吧!」


    錦織驚訝地大叫,同時迴想起輝夜在遊樂園時曾描述過的暗殺者形象。


    「糟糕——!」


    身著黑衣的暗殺者握住短刀直朝著輝夜而去。


    「錦織同學!」


    「閣下!」


    本殿裏跟著傳出六道和米倉的尖叫聲。


    「!」


    輝夜睜大著雙眼,全身僵硬地看著逐漸朝自己逼近的黑衣男子。


    「輝夜!」


    錦織像是要擋住黑衣男前進的路線似地衝了過來,使得兩道黑影相互交錯。


    咕嗚——


    錦織的腹部忽然受到了一陣宛如被拳頭猛毆般的衝擊。他一邊低頭確認短刀是否剌中了自己的腹部,一邊無法控製地慢慢向前癱倒。


    劇烈的疼痛瞬間從腹部竄向全身。


    好痛。


    但是,此刻的痛楚和被利刃刺中腹部的尖銳疼痛有著明顯的不同,是一種鈍鈍的痛覺。另外似乎也沒有出血的感覺。


    (看來對方畢竟隻是輝夜的想像而已,應該無法對我造成真正的傷害吧?)


    正當錦織強忍著劇痛,意識模糊地思考的時候——


    「腹黑——————————————————————————————」


    輝夜響徹天際的尖叫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同一時間,整個世界竟開始搖晃了起來。


    地麵上上下下地劇烈起伏,簡直就像是強烈地震來襲一樣。


    因疼痛難耐而倒臥在地的錦織勉強抬起頭,並且望向輝夜。


    隻見輝夜雙眼緊閉,臉色顯得異常地慘白。她的雙手像是要緊抱住頭似地放在頭頂,把臉轉向漆黑的夜空。


    此時,地麵的晃動變得愈加劇烈,就連重建中的本殿梁柱都像是要折斷似地左右搖晃著。而內側尚未固定完成的支柱也已經開始陸續倒塌。


    (啊——又開始了嗎——)


    這就是隻要和輝夜在一起就會碰上的奇異現象。由於看見錦織遭到暗殺者刺傷,使得輝夜的情緒變得格外高亢。引發異常現象的條件已經全數齊備了。


    (得快點打倒暗殺者,讓輝夜冷靜下來才行!)


    倒在地上的錦織勉強地動著脖子尋找方才的黑衣男。想不到對方竟然正一動也不動地佇立在倒地的錦織身旁。正如米倉所言,這個人似乎並沒有能夠獨立思考的智慧,此時看起來像是因為攻擊了輝夜之外的人而感到不知所措。


    錦織再度將視線移向人在本殿裏的米倉,並努力地開合著好不容易伸直的手。此時米倉也終於發現了錦織的存在。


    (米倉——!)


    眼前的米倉似乎因突如其來的地震而不知所措地呆站在原地。但她很快便像是察覺到錦織的用意似地點了個頭。


    下一刻,她毫不遲疑地將手中的『聖劍(笑)』拋了出去。


    『聖劍(笑)』在空中劃出弧線,掉在錦織的腳邊。


    錦織強忍著痛楚勉強站起身來,然後撿起掉在地上的『聖劍(笑)』。接著,他高高地舉起手中的劍,並且按下劍柄上的開關。


    二十四個白色led燈同時亮起,放射出的眩目白光將錦織包圍在一片純白的光幕之中。他毅然地用『聖劍(笑)』指向麵前的黑衣男。


    錦織手握著『聖劍(笑)』,然後看著雙眼緊閉、仰頭向天的輝夜。如果要為這場鬧劇劃上休止符,一定得在輝夜的麵前完成才行。


    身上的疼痛已稍微緩和,於是錦織集中力氣,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輝夜!!」


    他使出渾身解數,用瀕臨極限的聲音狂吼。


    「!」


    輝夜突然像是迴過神似地低下頭,望著站起身來的錦織,又再度張大了那對烏黑的眼瞳。同一瞬間,錦織也舉起『聖劍(笑)』,猛力地揮向黑衣男。


    「喝——!」


    他以學習劍道所鍛煉出的流暢架勢,朝對方使出了一記橫砍。


    『聖劍(笑)』直接命中了黑衣男的腹部。


    「「噫————」」


    黑衣男隨即發出如同人工合成音效般的慘叫聲。隻見他用套著黑色皮革手套的雙手覆蓋住臉,並且斷續地發出痛苦的哀嚎。


    下個刹那,他的身體發出一陣如同炙熱的鐵板掉進水裏的聲音,麵具和黑衣的內側也開始冒出陣陣白煙。


    隨著白煙不斷飄升,黑衣裏的身體也跟著漸次萎縮,最後終於徹底地消失無蹤。黑衣和披風像是重疊在一起似地掉落地麵,而麵具則是滾落在衣服的上方。


    「唿、唿、唿、唿。」


    雙肩不斷起伏的錦織努力地調整唿吸,一邊仍不敢鬆懈地將『聖劍(笑)』指向隻剩下衣服的黑衣暗殺者。雖然自己隻是用木刀擊倒了如同人偶般的敵人,但全身上下卻有股無法形容的雀躍感。


    「腹黑,你沒事吧!」


    輝夜一邊不顧形象地大叫,一邊朝錦織跑了過來。在月光映射下,那顯得朦朧的眉間看得出擠滿了擔心的紋路。


    「沒事啦。雖然肚子很痛就是了。」


    錦織說著,不忘伸手撫摸著自己受傷的腹部。而輝夜則是不可思議似地露出了八字眉的表情。


    「被那麽大把的短刀刺中,竟然連一點血都沒流,真是太驚人了。我還以為你的肚子早就被開了一個大洞,因為內髒出血過多而當場死亡了呢。」


    「拜托你不要把死因描述得那麽詳細好嗎?聽起來好像是在怪對方刺得不夠準確的樣子。」


    錦織像是要轉移話題似地聳了聳肩。


    「這樣呀,總之你沒事就好。」


    輝夜打從心底鬆了口氣似地說著,並且放鬆地眯起了眼睛。這是錦織第一次看見輝夜露出如此溫柔的表情。那張既可愛又顯得有些脆弱的美麗臉龐,著實令人心動不已。


    「……」


    錦織趕忙將麵紅耳赤的臉轉向本殿的方向。地震雖然已在不知不覺間停了下來,但重新蓋好的柱子卻又再次變得東倒西歪,一樓的地板也裂了開來,作為建築地基的土堆更變成了一堆廢土。


    (六道的媽媽看到的話一定會生氣吧……)


    雖然這一切並不能把責任歸咎在自己身上,但錦織仍不免感到心頭一陣沉重。如果是菖蒲的話,應該可以立刻聯想到這一切和輝夜之間的關連性吧。


    「閣下,錦織同學,你們沒事吧?」


    從本殿跑來的米倉和六道紛紛開口表示關心。


    「嗯,我們平安無事。多虧了性感愛,我們才能順利打倒暗殺者。我很感謝你。」


    「不,打倒對方的應該是錦織同學才對,我並沒有幫上什麽忙。」


    米倉害羞地揮動著手,婉謝輝夜的讚美。


    「另外,知道還有其他人能使用性感愛的聖劍,也算是一項收獲。」


    輝夜滿意地點了點頭,而一旁的錦織則是「嗚」地露出嫌惡的表情。


    (這家夥之後該不會又要求我使用『聖劍(笑)』吧?)


    他用憂心的視線看向輝夜,而輝夜則像是絲毫沒有察覺錦織的心情似地,臉上掛著爽朗愉悅的笑容。


    而蹲下身用手指戳著掉在地上的黑衣和麵具的六道,此時也跟著抬起頭來加入眾人的談話。


    「這麽一來,就不用再擔心被暗殺者襲擊了吧。」


    她用上揚的眼神打量著輝夜的反應。


    「這很難說。」


    隻見輝夜雙手抱胸,露出嚴峻的表情迴答道。


    「「「咦?」」」


    輝夜之外的所有人,全都異口同聲地發出訝異的迴應。


    「這次的敵人確實已經被我們打倒了。我想,這麽一來,應該暫時沒有遭到暗殺者襲擊的危險。但是,隻要我繼續進行征服世界的活動,第二位甚至第三位暗殺者出現的可能性就相當大。」


    「喔,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三人紛紛像是鬆了口氣似地發出歎息聲。在場的所有人全都覺得,即使隻能暫時過過平靜的生活,對於他們而言也已經相當足夠了。


    「唉唷,原來大家都在這裏呀?我找了好久耶。」


    從鳥居的另一頭傳來熟悉的聲音。鼓著兩頰的弓削也跟著走了過來。


    「如果你們要移動的話,至少也先告訴我一聲嘛。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常常覺得自己被排擠在外呢。」


    看著嘴唇嘟得像章魚一樣的弓削,四個人同時露出一副疑惑的表情。


    「怎、怎麽了?」


    弓削停下了腳步,並且擺出像是在窺探眾人反應的姿勢。


    「為什麽大家都要用那種表情看我?」


    「偶像大師,你應該不是暗殺者吧?」


    輝夜用質疑的口氣問道。


    「咦?我是暗殺者?」


    弓削伸手指向自己的臉。


    「好、好過分喔。雖然我不是初代成員,但是這麽說我也太過分了吧。世上有這麽可愛的暗殺者嗎?」


    「這很難講,或許你能用特異功能來變裝。」


    「如果我真的能夠使用那種能力,我就會換上比平常更可愛的衣服了。」


    「總之,為了確認你是不是真正的弓削,我要搜你的身。」


    輝夜話畢,便走近弓削身邊並開始上下其手地觸摸起他的身體。


    「等、等一下啦,輝夜。這樣子很癢耶。我最怕被別人搔癢了。唉唷,因為人家的體質很敏感嘛……唉唷,不要啦,快點停下來啦。」


    「如果你是冒牌貨的話,勸你最好快點現出真麵目。趁你還沒咬斷自己舌頭的時候,快從實招來吧。」


    「咬、咬斷舌頭!?你要搔到我咬斷舌頭才肯停止嗎——!?」


    弓削忍不住發出哀嚎。


    看著試圖摸遍弓削全身的輝夜,和不斷地掙紮逃竄的弓削兩人之間的攻防戰,錦織也不禁苦笑地聳了聳肩。


    「唉,看來她似乎已經迴複成從前的閣下了呢。」


    「真的是這樣就好了……閣下是否已經把對暗殺者的不安從心底根除了呢?我還是有點擔心。」


    站在錦織身旁的米倉語帶憂心地說著。


    「真的嗎?可是看她那個樣子,應該已經沒什麽好擔心了吧?」


    從用雙手將弓削搔得狂笑不止的輝夜身上,如今似乎已經感覺不到對暗殺者的不安,迴複成了先前六道菖蒲所說的「一整年都馬不停蹄地奔波」的輝夜。如此一來,幸運應該也會開始降臨在她身上了吧。


    「或許你說得沒錯呢。」


    米倉麵露微笑地迴應了錦織。


    「總之,希望這麽一來,閣下便不會再繼續碰上一連串的倒楣事了。」


    「嗯嗯,一定沒問題的。因為她已經變迴原本的閣下了呀。」


    六道也點頭附和道。


    「既然如此,閣下應該很快就會迴到學校來了吧。」


    「應該吧。總覺得有種鬆了口氣、卻又帶些遺憾的感覺耶。」


    錦織百感交集似地聳著肩說道。


    「腹黑!你們也過來幫忙檢查,看這個偶像大師是不是冒牌的!」


    輝夜一邊摸著弓削,一邊揮手示意眾人靠過來。


    錦織、六道還打米倉,互相看了看彼此的表情。


    「喔,我們現在就過去。」


    然後,他用宏亮的聲音迴應著輝夜。


    如果要對男兒身的弓削搜身,對錦織而言倒是不成問題。畢竟自己和弓削之間還有許多恩怨沒有算清。


    錦織臉上泛起殘虐無道的恐怖笑容,並且逐步地朝著在輝夜的拷問下不斷發出哀嚎的弓削逼近。


    意外插曲


    當天,錦織打開秘密基地的大門後,六道、米倉和弓削都已坐定在自己的位子上。


    「和錦織同學所說的一樣,很快就迴歸正軌了呢。」


    六道對著正往自己座位走去的錦織說道。


    「是啊。隻是比我想像的還要快就是了。」


    「真想不到這麽快就要開會呢。」


    在六道神社進行了作戰的隔天,輝夜相隔兩周後再次以充滿朝氣的模樣出現在學校裏。而1年a班的學生和一部分的老師則是歎著氣,並且麵露遺憾地向輝夜問道:「身體已經不要緊了嗎?」而輝夜的迴答當然也不意外地令他們更加失望。而在上午時,錦織等人則收到了將要召開「新世界建構會議」的簡訊。


    「不過對閣下來說,畢竟也有好一段時間沒開會了,想必她一定躍躍欲試吧。」


    米倉咯咯地笑著說道。


    「話說迴來,六道的媽媽有沒有說些什麽呢?」


    因為突然發生地震的關係,導致重建中的本殿再次成了半塌的狀態。


    「目前隻有用電話告訴她而已,我想如果媽媽親眼看到崩塌的本殿,一定會氣到抓狂的。然後她八成會把苗頭指向錦織同學,並把你抓起來處以吊刑吧。」


    「如果會被抓起來的話,我就不敢去向她道歉了。」


    錦織沮喪地說道。


    「不過事情還是挺順利的,不是嗎?輝夜好像也認定暗殺者已經死掉了呢。」


    弓削站起身來,模仿起昨天錦織戴著麵具揮動披風時的動作——就在這時候,輝夜也正好走進了秘密基地。


    弓削臉上浮現抽筋似的笑容,然後直接將模仿秀轉成假裝正在跳舞的樣子。輝夜雖然有些疑惑地歪著頭,但並未多說什麽,隻是逕自走向自己的座位。看見這一幕的眾人才終於鬆了口氣。


    「那麽就開始舉行『新世界建構會議』吧。」


    輝夜的聲音,相隔三個星期後再次於秘密基地中響起。


    「昨天的作戰辛苦各位了。多虧了你們的努力,才能順利擊退敵人。」


    輝夜滿意地點了點頭,但接著又立刻恢複成嚴肅的表情。


    「這次的敵人相當強大。不隻是我,甚至連腹黑的性命都受到了威脅。今後如何建立更完善的防衛體係也成了這次所留下的課題。不過,隻要有性感愛和龍卷風這麽可靠的戰力在,今後一定也能順利度過各種難關的。」


    輝夜用充滿期待的眼神望著米倉和六道,而兩人則各自露出略顯微妙的表情。六道心中正盤算著,必須盡早將自己又再次變得無法使用異能力一事告訴輝夜。而米倉的聖劍如今則已將led全部拆除,並且重新掛迴了牆上。


    「關於如何運用各位的力量這件事,我反覆思考了很久……那麽接下來我要進入主題了!」


    輝夜氣勢十足地站起身,並且用力將雙手放在桌上。


    「為了彌補我缺席這三個星期的『新世界建構活動』的進度,今後我們必須以更積極快速的步調來進行活動才行。而作為第一彈的作戰就是這個!」


    她從腳邊的紙袋裏拿出了一塊手寫板。


    而雪白的板麵上則用極粗的紅色白板筆寫上了『徹底支配學生會!』幾個大字。接著,輝夜便用別有用意的視線望向錦織。


    錦織則是緊張地吞了口口水,太陽穴也反射性地抽動了起來。


    下一刻,他的心中不禁開始覺得,如果輝夜能夠再多繭居在家一段時間的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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